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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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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荷生见逼出司机,丝毫不放松,转轧,直追,车子落斜坡的速度惊人,眼看追上那人,要朝他身子铲过去,那人惊怖之余,摔倒在地,一只葫芦似滚下山坡,荷生并不放松,直驶到他身边,才吱一声踏定刹车。
  她下车来。
  那人是烈风。
  他已经摔破了额角、膝头,衣服上也有撕破的痕迹。
  夏荷生指着他说:〃滚,滚!〃
  他爬起来,双眼盯着荷生,荷生吓一跳,这是人的眼睛?不不,怎么两国通红如一只怪兽。
  荷生鼓起勇气踏前一步,〃不要再出现在这块私家地上,否则不要怪爹娘生少你两条腿。〃
  但是烈风忽然仰起头怪笑起来,〃但是你们一家正在受苦是不是,我就是要你们受苦!〃
  言诺这时候奔到荷生身边,拉住她。
  烈风一跛一跛走下山去。
  荷生激动得浑身颤抖。
  过很久很久,言诺忽然说:〃我不知道你会开车。〃
  荷生神经质地笑起来,随即颓然坐在路边石栏上喘气。
  这时琪园里的人都出来看发生什么事。
  言诺的小轿车头部团成一堆,荷生这才晓得怕。
  〃我们也并不能肯定那是他。〃
  荷生坚持,〃是他,是他计诱烈云出走,是他策划由我作中间人,嫁祸于我,我误信他有苦衷,害了烈去。〃
  言诺扶住荷生的肩膀。
  他忽然说:〃伯母临走之前与我通过一个电话。〃
  〃什么?〃
  〃夏伯母叫我照顾你。〃
  荷生叹口气,母亲说得对,她的确不能照顾自己。
  〃来,我送你回家。〃
  他到车房去开出一辆烈家不常用的小车子,载荷生走。
  从头到尾,烈战胜父子并没有出现,他俩不在琪园。
  途中荷生问:〃烈风来干什么?〃
  〃他说得很清楚,他来看我们吃苦。〃
  〃精神有毛病的是他,不是烈云。〃
  言诺说:〃如我说,烈家的事,十分复杂。〃
  〃言诺,烈风姓朱,不是烈火的大哥。〃
  言诺不语。
  〃这是烈战胜亲口同我说的。〃
  言诺专心驾驶。
  荷生觉得事有跷蹊,〃你知道什么?言诺,告诉我。〃
  〃我只知道烈火是我好友。〃
  荷生轻摇头,〃言诺,你真是一个有美德的人。〃
  言诺笑笑。
  〃令堂仍然生我的气?〃
  〃好多了。〃
  〃有没有为你介绍女伴?〃
  〃你关心吗?〃
  〃是,我关心,只有十全十美的女孩子才可与你匹配。〃
  〃但我配不上你。〃
  〃你现在已经看清楚我。〃荷生苦笑。
  〃三分秀气,四分傻气,加三分运气,我不担心你。〃
  〃十分受气。〃
  吉诺只是笑。
  〃要不要到我家来喝咖啡?〃
  言诺停好车,心头有点酸,把头伏在驾驶盘上,轻轻问:〃怎么见得我是一个没有血性的好人,叫我来就来,叫我去就去?〃
  荷生张大了嘴,〃对不起,你误会了,我没有非份之想,我只是请老朋友喝杯咖啡,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推开车门,匆匆上楼。
  荷生只觉头晕身热,双耳烧得热辣辣的。
  荷生太后悔说得那么多。
  事情怎么可能同以前一样?
  她低着头自手袋中掏出锁匙,忽然之间,有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肩上。
  荷生猛地转过身子,只看到一把长头发与一面孔的胡髭。
  〃烈火。〃
  他紧紧拥抱她,在她耳畔说:〃送你回来那家伙若不是言诺,我会叫他好看。〃
  荷生说:〃暴力一定要停止。〃
  烈火看着她,〃啊,听听这话出自谁口,刚才有目击证人同我说,有一辆车子意外失控,不料撞上另一辆停在崖边的跑车,跟着自动溜下斜坡,相信是刹掣出了毛病,这些,都不算是暴力?〃
  荷生苦笑。
  她掏出锁匙,开门让烈火进屋去。
  〃言诺说伯母外游。〃
  荷生点点头。
  烈火坐在安乐椅里,〃荷生,我也想过,如果我要将你托付给一个人,最理想的人选也是言诺。〃
  荷生紧绷着脸,〃又不是包裹,何用托来托去,你要是不满意现况,干脆一声再见就行。〃
  烈火挨了骂,也不出声。
  过一会儿他说:〃伯母不在家,我倒反而规矩起来。〃
  以前他总在走廊里拉住荷生,希望多聚一刻。
  不为什么,只为不甘心,待听到夏太太咳嗽,才肯开门离开夏宅。
  现在他忽然怀念这一声假咳嗽,此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才好。
  他知道伯母不喜欢他。
  伯母希望荷生毕业后到中学任教,嫁给言诺,自此过平淡安乐的日子。
  烈火笑了,喃喃地问:〃没有后悔?〃
  荷生诧异地问:〃你说什么?〃
  烈火打一个阿欠,〃你这里好静好舒服。〃
  〃难怪我一睡可以一整天,你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烈火索性将腿一搁,打起瞌睡来,多日来发生的事令他精疲力尽。
  此刻他努力要睁开双眼,竟不能够,轻轻叹出一口气,任由灵魂进人睡乡,俗世一切,渐渐淡出,感觉舒畅无比。
  荷生却不倦。
  奇怪,躲在自己家中,烈火又在身旁,照说应当十分安全,为什么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又来了。
  她轻轻走到向街的窗,拉开一点点窗帘,往下看,却一点异象都没有。
  太敏感了。
  日静无事,心头渐渐空灵,听到各种几乎不存在的杂声,荷生警惕,可别看见什么怪事才好。
  她想象这一切都已过去,她与烈火,终于在一起生活,烈云在周末来看他们,对平凡的假日嗤之以鼻,而言诺却说:〃噫,荷生,早知你要求这么低,我也可以做得到。〃随即他与他美而慧的妻赶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而烈火悻悻地说:〃看,人家取笑我们的幸福,怎么办,怎么办。〃
  荷生喜欢中年,一切可能性已发展殆尽,只剩下铁定事实,大多数困难早已克服,所以中年是安定逸乐的,受挫折也懂得应付,荷生盼望中年速速来临,丢掉彷惶。
  烈火熟睡,面孔出奇安详,他不似言诺,表情异常丰富,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统统露在脸上,荷生知道这种人吃亏,却爱莫能助,心中无限怜惜。
  烈火的手垂在椅旁,荷生想去握住他,又怕吵醒他,自从认识烈火以来,这是最安静可贵的一刻。
  电话铃骤响的时候,荷生不知多后悔没把插头拔出。
  她连忙把它拿到房间去听。
  是母亲,抱怨女儿永不在家,继而叮嘱生活细节,荷生唯唯诺诺,待母亲教训完毕,回到客厅,只见烈火已醒。
  他温柔地看着荷生,〃听你的口气就知你在敷衍伯母。〃
  荷生蹲下来,〃将来我不要生女儿,她们太不像话,完全向着陌生人。〃
  〃你不该让我睡着,此刻有点头晕脑胀。〃
  荷生斟一大杯冰水给他。
  醒了,一切烦恼各归各位,点一次名,一个不少,全体似一只怪兽蹭在原位虎视眈眈,烈火叹一口气,把冰水杯子印在太阳穴。
  他不想醒来。
  电光石火间,烈火想起小云,她也许就是永远不想再度苏醒的最佳例子。
  烈火叹息一声。
  〃做你还有牢骚,做我们更加不得了。〃荷生只得这样安慰他。
  〃谁会想做我。〃烈火拉着她的手。
  〃问题能够一一解决。〃
  〃你真乐观。〃
  〃倘若不会消失,也只得学习与之一共生活。〃
  〃像肿瘤一样,姓烈的人先天性一生下来体内便长着这种东西。〃烈火按一按胸膛。
  〃事情没有这样坏,烈云慢慢能够痊愈,我们可以忘却整件事。〃
  〃有人不惜一切工本来要我们吃苦。〃
  〃那我们更加不能放弃。〃
  〃那么让我俩结婚吧,举行最盛大豪华的婚礼,帖子发到每个敌人与朋友的手上,你说好不好。〃
  〃我以为只有小女孩子把婚姻视作逃避现实的手法。〃
  烈火笑。
  〃我要走了,〃他看看表,〃公司等我开会。〃
  荷生拉他起来。
  他说:〃我可以在这里睡上一辈子永不醒来。〃
  荷生连忙说:〃三天三夜已经足够。〃
  〃荷生,你随时可以搬到琪园来住。〃
  荷生对琪园没有一丝好感,只是微笑地说:〃你想我代你照顾药园?〃
  〃这是其中一个原委。〃
  〃还有什么理由?〃
  〃我可以天天看到你。〃
  荷生黯然:〃有一度我还以为你不再要见我。〃
  〃对不起,荷生。〃他把脸埋在她手中。
  荷生送他出门。
  〃考虑一下,到琪园来住。〃
  荷生不想使他失望,只得推搪说:〃让我想一想。〃
  烈火走了。
  屋内掉一根钉于也可以听得见。
  电话机铃铃铃地响起来。
  荷生以为是烈火,连忙取过话筒。
  〃夏荷生,夏荷生。〃
  荷生一听到这把声音,如闻招魂,急想挂断,但随即明白此举太过助长对方威风,便尽力控制情绪,〃我是夏荷生。〃
  〃既往不咎,请告诉我烈云现况如何。〃
  荷生恨不得捏死这个人,嘴里却说:〃我劝你马上挂断电话,以后都不用企图与我联络,否则我会交给警方处理。〃
  她的声音十分坚决,务必要对方得到正确信息。
  对方却缠上来,〃告诉我烈云的近况,我答应你马上挂断——〃
  荷生忍无可忍,把电话插头拉掉。
  他分明是欺她一人,或因她落单,或因她心软,他一直看穿这点,咬牢她不放。
  搬到琪园,或许可以避开此人骚扰。
  深夜,有人敲门,荷生胆战。
  门外却是言诺,〃你为何不听电话?〃
  荷生答非所问:〃言诺,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交给警方?〃
  言诺沉默。
  他完全明白荷生说的是什么。
  〃那人骚扰你?〃
  〃不要再用私刑报私仇了,言诺,同烈先生商量一下,交给警方处理。〃
  〃烈先生不会那样做,其中牵涉太广,审讯起来,证供会毁了烈氏一家。〃
  〃你想那个人会不会罢休。〃
  〃荷生,那么你暂且来我家住。〃
  〃你家?〃荷生失笑。
  言伯母大概等着奖她一巴掌。
  〃不不不不不。〃
  〃荷生——〃
  荷生恳求地低声说:〃不。〃
  〃那么,搬到琪园去。〃
  〃一个人没有他自己的家,实是非常悲哀的一件事。〃 
 

  
 

第7章 
 
  〃独居人要分外当心。〃
  言诺自公事包取出一只手提电话,〃我要你用它。〃
  荷生点点头。
  〃晚上要出去,我这边有车。〃
  〃谢谢你。〃
  〃荷生,你太倔强。〃
  荷生微笑,〃你也是。〃
  〃加上烈火,一共三个。〃言诺苦笑。
  现在只余烈云最温驯,但是每一个人都希望她速速恢复原状,做回那个任性不羁生活在一人浪漫世界里的小云。多么讽刺。
  〃我要走了,烈火在等我。〃
  荷生讶异说:〃你们俩真的深深爱着对方,现在我相信了。〃
  言诺指着荷生,〃这件事要弄清楚,我并没有把你让给烈火,是你主动舍我而去。〃
  〃尽管责怪我好了,自古祸水还真的都是美女。〃
  言诺打开门,〃我一走你便上锁。〃他不欲与她斗嘴。
  他去后,荷生并没有依嘱锁门睡觉。她换过衣服,约好同学,外出聚会。
  这些日于,处处以烈家的人烈家的事为中心,几乎忘记自己是谁。
  同学的车子停在门口,荷生在上车之前看到一弯蓝月,她牵牵嘴角,登车而去。
  同学说:〃荷生,好久没有与我们出来,听说你心情欠佳。〃
  荷生看他一眼,〃何止心情,名誉大概也差不多水准。〃
  两位男同学都笑,〃名誉倒不值一哂。〃
  〃大学生说出这种话来,叫人心寒。〃
  〃大学生一毛钱一打,叫我们说得出什么好话。〃
  荷生许久没有这样毫无心计说说笑笑,无聊有趣,觉得十分享受。
  〃听说两位男士令你不知取舍,烦恼得要死。〃
  〃不就是你们两位吗?〃荷生也很会调笑。
  同学吐吐舌头,〃我们可不打算为女生打破头。〃
  言诺亦没有这种打算。
  〃我们还听说有第三个第四个。〃
  荷生一怔,啊,真的传得那么厉害?流言可畏。
  〃对呀,都等着老校长传你进去训话,勒令退学。〃
  荷生见他俩语气愉快到不堪的地步,便悻悻然说:〃校长问起,我就报上贤昆仲的大名。〃
  大家都笑。
  〃真的,荷生,都传得不像话了,或许你情愿收敛点。〃
  荷生无奈地答:〃事情完全不是这样的。〃
  〃言诺是品学兼优的小生。〃
  〃我知道。〃
  〃你又何必同那家人的父子兄弟搞在一起,据说连母亲都气走了。〃
  〃什么,〃荷生拉下脸,〃再说一遍。〃
  两位同学交换眼色,连忙噤声。
  〃再说一次。〃
  他们不敢再提。
  〃停下车来。〃
  〃荷生,大家老同学了——〃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也不认识我,没有必要同车而行。〃
  〃荷生,对不起,他们说错了,大伙在等我们,别节外生枝。〃
  〃他们说错,你为什么不更正他们,明知是错,还把话在我耳畔重复一次,叫我难堪,你比他们还坏,他们并没有认是我的朋友。〃
  同学也是年轻人,也气上心头,把车停在一边,〃夏荷生,你对朋友太苛求太计较了。〃
  荷生推开车门,〃我为什么要故作大方同你们虚与委蛇?我不必降低要求,我不要这种朋友。〃
  下了车,凉风一吹,人一清醒,夏荷生不禁失笑。
  不要这种朋友,恐怕永远交不到朋友。
  抬头一看,人家的车子并没有开走,慢慢吊在她身后,看她会不会回心转意,这样的朋友,已经非常难得,荷生扬起手,车子停下来,她再度上车。
  荷生决定继续玩这个游戏。
  同学轻轻说:〃朋友呢,不过是互相协助对方杀死时间的帮手,太认真就不好玩了。〃
  荷生大声说:〃说得好说得妙。〃她大力鼓掌。
  许多喝酒的地方不招待单身女客,荷生需要他们带路,否则孤掌难鸣。
  一共十来个同学坐一张台子,闹哄哄,浑忘烦恼。
  酒过三巡,荷生觉得宾至如归,在嘈吵的乐声中与同学们搭着肩膀起舞。
  午夜时分,大家也就散队。
  男孩子们细心地把荷生送回家,且陪到大门口,看她用锁匙启门进屋,才返回车上。
  荷生站在露台上向他们招手。
  在旁人眼中,他们全是小阿飞吧。
  荷生退回屋内,关掉露台灯,半夜,只她这一间屋子有一朵亮光,太惹人注目。
  荷生拥着被褥睡着。
  听到门铃响时,天色尚未大亮,荷生一时醒不过来,终于挣扎着坐起,也要着实过一会儿,才能肯定身在何处。
  她蹒跚走到门前,在防盗孔张望,没提防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
  荷生退后两步,取过电话,拨了两个九字,又放下。
  她终于打给言诺。
  〃荷生,什么事?〃
  〃他在我门口不住按铃,我想召警是最好办法。〃
  〃坐下,维持冷静,我马上来。〃
  〃我给你十分钟,他要是继续胡闹,我立刻报警。〃
  门外传来吼叫声,〃夏荷生,我知道你在里边,我与你讲几句话就走。〃
  荷生问言诺,〃你听到没有?〃
  〃我现在马上出门。〃
  荷生挂上电话。
  那人在门口嚎叫:〃告诉我烈云怎么样。〃
  荷生忍无可忍,拉开大门,隔着一道铁闸,与他对质:〃烈云怎么样,你有一百个方法可以打听到,何用到这里来撒赖!〃
  他看到荷生出来,语气转为哀求,〃跟我说几句话。〃
  荷生说:〃你有病,你一直有病,你要去看医生。〃
  〃我不知道这件事,烈云遭绑架与我无关,你要相信我,当时我不在本市。〃
  荷生听到整齐的步伐操上楼梯。
  是警察,邻居不胜其扰,向派出所报告。
  果然,梯间转出两名制服人员。
  〃什么事?〃他们抢上前来。
  接着,言诺出现了。
  荷生打开门。
  警察说:〃小姐,这里是住宅区,不容你扰攘,有什么事,最好静静解决。〃
  两男一女,还不是三角恋爱纠纷?
  荷生看着言诺,言诺对警察说:〃我们会和平解决的,麻烦诸位了。〃
  〃肯定毋需协助?〃警察问。
  〃不用。〃
  警察查过他们的身份证明文件后离去。
  言诺这个时候才转过去面对烈风,〃有什么事,你还是直接对烈先生说的好。〃
  烈风呆呆看着他俩,过一会儿颤抖着声音问:〃我能不能见烈云?〃
  〃这根本不是夏荷生可以办得到的事,你何必来骚扰她。〃
  烈风的神智似乎恢复过来,他呆半晌,自梯间下去。
  他会再来。
  他看得出整幢墙最弱的关节便是夏荷生,必须自她这里入手。
  荷生返回屋内,经过这一段,她累得倒在沙发上。
  她跟言诺说:〃他说他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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