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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听着罗拉特有点飘渺的声音，张奕峥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喉咙发紧，“怎么样？”
“躺着。”
张奕峥皱起眉：“躺着？”
“嗯。”
张奕峥突然就没有耐性了，大声喊道：“罗二，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醒的意思！獐子，我说你会后悔的你偏不信！”
“什么叫不知道能不能醒？！”张奕峥也咆哮起来，于欢突然就伸手拿过手机朝门口扔了出去，世界终于安静了。所有人又安静的坐着，小哲手机响起，他看了眼众人，出去接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张奕峥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所有人都没动，只是斜着眼瞥他。马赫钰突然就朝他走去，揪着他的衣领大吼：“你他妈这时候来干嘛？欣赏她怎么死啊？！”
张奕峥皱着眉冷眼看着马赫钰，马赫钰浑身气得发抖，几乎就忍不住往他脸上挥拳，终究还是推开他回到窗前。张奕峥看了眼里面的叶凝霜，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双颊毫无血色，整个人消瘦而苍白，就像已经死去一般安静。他皱着眉看向罗拉特，“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
马赫钰冷笑，“是她女儿的成功。”
段红珊浑身抖了抖，整个人似乎在一天之间就老了十岁。张奕峥闭着嘴不说话，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到她有可能醒不了就下意识的跑来了，他知道他不该来的，她的死活已经与他无关啊！可是他还是想看看她，明明心里恨她，却还是想。
凌零突然冷笑一声，问：“张先生，知道她身体为什么这么弱吗？”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向她，但也都还是没有阻止，凌零冷笑着说：“因为刚流产不久啊。”
掩埋的过往
张奕峥浑身冰冷，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可是凌零却冷笑着不说话了。于欢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哽咽的说：“她一直舍不得拿掉，她说知道要做手术的时候就该拿掉了，可是她舍不得……她说无论如何想让你看一眼，就算孩子不会出生……”
张奕峥几乎就站不稳，凌零又冷笑的看着他，说：“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没的吗？”
他呆呆的看向凌零，只听凌零冷声说：“去见你的时候被你气没的。”
张奕峥如遭雷击，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她那天的苍白，无助，而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她是来让他看他的孩子的，他却那么绝情的警告她不要再接近他了！他不明白，她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们的孩子？！那时候，、至少已经四个月了，她那么狠心的女人怎么可能做不了决定？
于欢抽泣了一会儿，又说：“双子不让我们说，她说你跟她在一起永远找不到你想要的平静生活，现在你终于要结婚了，她不能打扰你……师父，双子她其实……”
于欢说着又哽咽了起来，张奕峥愣愣的看着她，问：“为什么？”
于欢没有回答，所有人都静悄悄的，小哲突然叹了口气，说：“双子不肯来这，不是因为我哥，是因为……路姨……”
张奕峥瞥了眼段红珊，小哲低声说：“当年双子悄悄来找过路姨，只是阴错阳差的她和我哥分手……是路姨去阻止的双子。双子一直怕路姨内疚，所以才不敢来这……”
张奕峥浑身抖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小哲，又看看一脸呆像的段红珊，脚下颤了两下，靠在墙边哆嗦着声音低吼：“为什么就没人告诉过我？！”
“你不是要娶个乖巧懂事的嘛。”凌零冷笑，“你想要安静的生活，她怎么能去打扰你呢？”
张奕峥张着嘴，却喉咙发紧，根本就发不出声音！陈傲昌却突然看着昏迷不醒的叶凝霜说：“你不该来的。”只是，不知道说的是叶凝霜，还是说的张奕峥。
张奕峥跌坐在椅子上，大脑混乱得像有几万个人在吵吵嚷嚷，只是他却突然就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声叹息，有点飘渺，却又像是覆在耳边：“张一……”
他猛的抬起头跨到玻璃前面，他明明听到她叫他了，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可是她为什么还一动不动的躺在那？！
叶凝霜一家到了以后给马赫钰打电话问地址，马赫钰咬咬牙，说：“我这就来接你们。”
他接到了四个人就笑得一脸坦然的说叶凝霜现在真正重点观察呢，医生说要观察二十四小时，不过没什么大碍。本来想先把他们骗到酒店的，但怎么可能呢，几个人说什么都要去医院等叶凝霜醒过来。
叶凝霜父亲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段红珊，彼此都觉得有种悠远的感觉，而现在他们的女儿生死不明，瞬间就没有了那种将近三十年不见的隔阂。路老爷子跟叶凝霜父亲客气的握手，两人都是年过半百，又都不是一般肚量的人，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了。倒是叶妈见到段红珊，有点怪异的感觉，不过见段红珊哭得如此憔悴，叶妈也不免心生吝惜，而且这么多年她都把叶凝霜视如己出，现在叶凝霜生死未卜，她怎么还可能有闲心跟老公前妻“叙旧”？
叶妈看着女儿瘦得不成样子，浑身还又是管子又是绳子的，一下子哭了起来，紧张的问马赫钰：“钰啊，小霜到底怎么样了啊？”
“干妈！”马赫钰吃力的叫了一声，又小心的说：“没事，医生说二十四小时一定能醒的！”
“真的？”
“嗯！”马赫钰点点头，叶朝露忙扶着叶妈坐下。
所有人又沉默着坐了很久，段红珊突然拉了下叶妈的手，目光呆滞的看着她，说：“能跟我说说小霜的事吗？”
叶妈握着段红珊的手点点头，眼神突然变得有点悠远，又满是慈爱，“小霜从小就是个很聪明很懂事的孩子，从来不爱哭闹，读书从来都是第一名，只是……”
她说着低头笑了笑，“她也会逃课，小学的时候老师就经常来家里说小霜又逃课了，你们是不是该管管呀？我们就问小霜说‘是不是老师不好，不想听啊？’你猜她怎么说？”
段红珊摇头，但眼神里都是期待，叶妈妈微微一笑，说：“小霜说，‘不是呀，就是小朋友说想出去玩就跟去了’。她阿爸就生气了，小霜却很认真的说，‘阿爸，我觉得偶尔逃课能激发我的学习能力，你看我一直都是第一名’。她阿爸当时就没办法了，小霜居然还说，‘阿爸，我一星期最多逃一次，不过我保证永远都是第一名’。”
段红珊似乎是在想象叶凝霜当时的表情，叶妈笑了笑，说：“她阿爸就说那你试试看，没想到小霜就继续这样玩玩乐乐的，但还真的一直都是第一呢。啊，初中的时候，有些小孩喜欢打架什么，据说每次老师逮到的时候小霜都在旁边。但是小霜是学校的重点培养，所以老师都不会把她通报上去。不过老师就经常来家访，当时我和她爸都吓得不轻，把她叫来好好跟她说。呵呵……”
叶妈又忍不住笑了，段红珊都受了感染似的轻轻笑了，叶妈满脸笑意，“小霜就说，‘阿爸，我没有跟人打架，我的体育成绩都是倒数，我不可能干那种自不量力的事情，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她阿爸以为她又狡辩了，小霜就很认真的说，‘我就是好奇打架那么野蛮的事情，居然有人喜欢，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就多接触观察一下’。”
听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一室的忧郁似乎都在叶凝霜的往事中被冲淡。张奕峥看着玻璃那边的叶凝霜，微微抿着唇，心底暖暖的，原来她从小就这么古灵精怪的。
叶妈继续讲着：“高中那会小孩都迷上网打游戏，学校老师听说小霜居然也逃课跟去网吧，让我们管管。小霜就说，‘阿妈，出来混总要什么都学一点的，我从来不迷恋这些东西，但是我觉得都应该学一点’。”
叶妈眯着眼笑了起来，叶父也一脸慈爱的笑意，“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听她的话就像是要当流氓似的，就一直注意她的举动。不过后来发现小霜就是爱跟朋友出去玩，也从来不做过火的事，而且学习依旧是第一，我们也才放心了一点。”
“啊，是嘛……”段红珊也一脸的慈爱，看上去没有刚刚的憔悴枯槁了。
叶妈点点头，“后来她阿爸就想跟她好好谈，问她以后想干什么呀？我们小霜就说啊，‘阿爸，我从来没想过当了不起的人，我只想这样悠闲快乐的过，我觉得人活着这样就够了，而且我知道我能过得很好’。她阿爸都无话可说了，只能任由她去了。”
段红珊点点头，叶妈握着她的手说：“小霜从来都是很懂事的孩子，做事很有分寸，只是她或许太聪明了，考虑到的事情就比较多，但又从来不会给人看到。红珊姐，小霜不是不愿意认你，她只是怕我心里不好受才……你放心，等她醒了我一定好好跟她说。”
守护
张奕峥突然就像心头被针扎了一通，她想保护好所有人，所以就只能把自己埋得很深，而他却没有认真的去听她的愿望，只想一味的索取她的美好。他想起她曾经说过她有很多话不想说，她那时候就跟他坦白了，他却置若罔闻，他明明承诺过会保护好她，可是最终伤她最深的人竟然还是他！他眼眶一阵发热，抬手想去抓住她，才发觉面前是冰冷的玻璃……
段红珊泪勇如泉，夏清浅忙给了她一张手帕，轻轻抚着她的背。叶妈以为她是伤心，其实她哪知道段红珊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她竟然对自己的女儿做了那样残忍的事。她现在晚上一闭上眼，眼前都是叶凝霜当年看她的绝望。
叶妈忙又转移话题似的说：“啊，小霜做的事情，虽然结果看上去都很好，但似乎都很好笑呢！就像高中那会，小钰不爱读书，他爸妈本来要带他去别处的，我们小霜就去跟她干妈说，小钰要是走了肯定就坏了啊，把小钰留在她这一年吧，她来管教。”
邱升达和葛舒都笑了起来，马赫钰翻了个白眼，“你们知道她怎么对付我的吗？我追个女生她就有本事找她那些狐朋狗友帮我给人家吓退了，结果我生生单了一年，还天天被她逼着吃胡萝卜，还悬梁刺股的看书！”
邱升达不解：“为什么是胡萝卜？补充胡萝卜素？”
马赫钰又翻了个白眼，“因为只有胡萝卜她不喜欢吃啊，别的她都留自己吃了！”
所有人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傲昌也笑着说：“要没她那样逼着你，你真废了。”
“嘁，你也是帮凶！”
陈傲昌耸耸肩，邱升达有点八卦的问：“就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会乖乖听她的话？”
马赫钰颓败的摇头叹气，“失策啊！有次我跟朋友出去喝酒，她就抱了箱白酒去，二锅头，知道不？！然后她说如果我输给她了，就乖乖的听她的话一年，我当时怎么会知道她那非人的酒量！结果就着了她的道，我生生在医院躺了两天懂不，而她居然第二天就还笑眯眯的给我送饭来了！”
“哦，还有这等往事啊……”邱升达感慨的点着头。
叶朝露“咦”了一声，奇怪的说：“阿姐从来都不喜欢喝酒的，就是被人逼着喝也不会超过三杯的呀！”
叶妈也赞同的点点头，陈傲昌，邱升达和葛舒都很默契的笑了起来，马赫钰笑了一会，说：“她就这么黑啊，明明酒量好的跟什么似的，却从来不随便喝酒，说什么喝酒伤身还误事，还逼着我们保密，所以基本上没人知道她这酒量。其实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是嘛！”
马赫钰看了里面一眼，“不过这手术之后还真不能再喝了。”
所有人都又沉默起来，叶父忙说：“看来小霜这酒量是遗传了红珊。”
段红珊似乎有点欣喜的看向叶凝霜父亲，他对她笑了笑。叶妈也笑笑，又说：“对了，我们小霜说她最遗憾的事就是没学会做饭，呵呵，这小霜就是爱说些出人意料的话呢。她才小学的时候就说要学做饭，结果被油锅烫了，我就再不让她碰。但是后来她说什么不能让人生不完美，还是非要学不可，结果把她妹妹烫伤了，她就再没进过厨房。”
她说着跟叶朝露默契的拉了下手，“小霜从小就特别宠她妹妹，从来见不得她哭。”
叶朝露有些撒娇的嘟嘟嘴，“所以都把我惯成这样啦！”
叶妈微笑着点点头，“初中时候，小露跟人家吵架，把人家小孩脸给抓破了，学校要通报批评，小霜就跑去说是她打的呀，说怎么会有人把她认成了她妹妹了吗？呵呵呵……”
叶朝露也忍俊不禁，“阿姐就是我们学校的传奇，逃课，上网，上课睡大觉，但是永远都是年级第一，还帮我顶打架的罪，可是学校都拿她没办法呢。”
叶妈笑得合不拢嘴，听者也有些被感染了，一室的僵硬气氛终于缓和了些许。叶朝露又说：“阿姐还最喜欢买车了，有段时间家里面光只是阿姐的车就停了七八辆，经常有人来我们家看车展呢。不过过一段时间就又会慢慢的把车都卖了，再买新车，我们本来还说她别老这么折腾了，她就笑着说这很好玩呢。唉，其实有时候，我们也搞不懂姐姐在想什么。”
叶父看向叶凝霜，淡淡的说：“小霜从来都很有主见，不会做她认为错的决定。但她又总是喜欢把事情埋心里，再苦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有时候我觉得她买车，其实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一下吧……”
段红珊含泪点点头，叶妈又林林总总的讲了很多叶凝霜从小到大的“坏蛋事”，总是能气得人想跳脚，却又让人没办法责怪她。张奕峥一直就那么站在玻璃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偶尔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才猛然间发现隔着玻璃。
他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听着她的那些事，他脑海里就浮现她的一举一动，她总是会让他轻易就气得想暴跳，却又忍不住的心疼她，根本就无力责怪她。他才恍然明白，她原来就是这样的女子，是他总是摇摆不定才没有真正看明白她的心，他以为自己聪明，原来他才是最白痴的那个。
夏清浅和于欢去安排了吃的，本来要让长辈和孕妇都先去休息，可谁也不愿离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都焦急的等着，中间的时候小玥醒了，不明情况的叶家四人都很庆幸，不过其他人都心知肚明真正该担忧的是什么。
十二个小时过去，叶凝霜依旧没有醒过来，段红珊一下子都昏死过去，凌零抱着于欢哭了起来，葛舒流着泪对着玻璃那头的叶凝霜哽咽道：“死女人，你还不赶快起来，你不是说要当她干妈吗，你这躺着算什么事？！你要不赶紧起来我就天天欺负他！”
邱升达红着眼把葛舒抱在怀里，陈傲昌哆嗦着唇角，说：“没事，这丫头总是喜欢吓唬人，而且又懒，再睡一天肯定就醒了。”
马赫钰也大声说：“对呀！医生又没说以后就一定不会醒？！她就是多睡一会而已，你们少在这搞笑！”
叶妈苍白着唇小心的问：“钰啊，到底怎么了？”
马赫钰吃力的笑笑，说：“啊，就是时间过了一半，我们有点急了嘛。干妈，没事的，我去问问医生啊。”
一会给叶凝霜检查的医生出来，陈傲昌会意的挡住了叶家二老，马赫钰到外面咨询了医生，医生说叶凝霜血压还没回到正常水平，却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居然开始发烧了！马赫钰吓得脚软，“什么意思？！”
医生无力的摇头，“先等退烧了再说吧。”
“你们……”罗拉特忙拉住马赫钰，马赫钰狠狠的捶了下墙，不过回去又要笑脸相迎的跟叶凝霜父母撒谎，“没事，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只是小霜身子一直有点差，所以得花点时间。”
叶凝霜父母都舒了口气，马赫钰忙说：“干妈，干爹，你们才飞过来就来熬了一晚上，先回去休息吧，朝露也不能累的！这里我们守着就行了。”
“没事，我们再等等吧。”
马赫钰就直接扶着叶妈笑眯眯的出去，“干妈，你是想小霜醒了收拾我啊？哎呀，她都没事了，就在睡觉呢，医生说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能醒。”
叶妈被马赫钰哄得没话说，马赫钰就把他们送回叶凝霜住的小别墅。本来要把晨曦也一起带回来的，但是晨曦冷冷清清的看了他一眼，马赫钰就不敢“胁迫”他了。
幻觉
马赫钰又赶回医院，路家人因为段红珊昏倒都送她去了别的病房，晨曦在沙发上睡了，罗拉特给他盖了件外套。所有人都坐在沙发或者椅子上，只有张奕峥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马赫钰本来很想骂他两句，可是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他就这么不吃不喝的站了一整天，又一个十二小时过去，叶凝霜依旧没有一点转醒的迹象。马赫钰在叶家父母这边还要帮着圆谎，只能说她醒过了又睡着了。
医生说叶凝霜的烧退了，身体机能也在不断的恢复中，众人又才看到了希望。邱升达不顾葛舒的反对把她拎到了酒店休息，于欢和凌零晚上都回去休息，陈傲昌和马赫钰决定轮流守着。陈傲昌先带着晨曦去酒店休息了一夜，白天来换马赫钰的时候，张奕峥依旧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病房里的叶凝霜一动不动。
罗拉特和于欢带了吃的来，张奕峥没有反应，倒是他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响了不下十次之后他终于看有了点反映，机械的摸出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一会，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他又用力的动动嘴，突然声音嘶哑的低喊：“我老婆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