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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睡了吗？”黑暗里高晶的声音有点飘忽不定，哑哑的像是哭过的。
“还没。你是打算交代你小男友的事儿吗？”杨静似是而非的问了一句，床的另一端传来方心意怯怯的笑声。
“我是想问，最后你成全的那个人，你忘了没？”良久，无人回答。
五月末的天气，阳光微温，树木和花草都被一种初夏的气息笼罩着，换掉肥大的校服，晓禾穿了一身碎花的连衣裙，黑色的风衣外套让她看上去有些清瘦。蒋悦凡依旧在奶茶店等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个人的相处会让她有些局促不安。
“你迟到了，小饭盒。”蒋悦凡还是坐在上次补习物理用过的桌旁，见到夏晓禾的时候先是盯着她看，后来又慢吞吞的怨了一句。
“哦。是，是吗？”夏晓禾特意没有看他。他倒是很自然的站起身朝她走去，一步、两步，夏晓禾当时觉得如果他再靠近一点，她可能会晕过去。
“走吧。”他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了下来，让一颗刚刚跳动的过于激烈的心脏安稳了些许。
“好。坐，坐公交。”夏晓禾尴尬的回答他。
“坐这个。”蒋悦凡说着先跨出了奶茶店的门，等晓禾回过神的时候，他斜跨在一辆自行车上朝她招手。
“你，你骑车？”夏晓禾看过很多男孩子上下学时骑车，可不知为什么，蒋悦凡骑车的样子会让她觉得很好看。她正别扭的理解着自己这古怪的想法，便听蒋悦凡在一旁叫她，“别发傻了，快点，我骑车带你。”
后来，在去往书城的路上多了两个人，男孩儿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蹬车，女孩儿坐在他身后紧张的扯着他的衣角。他身上隐约可闻的香气在她以后的日子中都成了难以忘怀的记号，那时候她为了想去了解这种味道几乎用遍了所有牌子的洗发水。
“我推荐你看了那么的书，你推荐我一本吧。”夏晓禾和蒋悦凡低语着走过一排排书架，各色的书籍与他们擦身而过，如果遇到放置过高的书籍蒋悦凡便帮她取下来看。她看什么，他就拿过一本一模一样的认真读着，不论散文、小说还是名人传记。
“你到底喜欢读什么？”夏晓禾伸手压下蒋悦凡正专心致志看着的鲁迅文集问，他不回答，只是眉开眼笑的反问，“你手里的那本，好看吗？”
“鲁迅？你不是也在读么，干嘛问我。你觉得好看吗？”夏晓禾侧头，呆呆的望着蒋悦凡。
“你说哪本好看就买哪本好了。”蒋悦凡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读书喜好，这件事让夏晓禾伤透了脑筋。
“读书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分享，你和我读一样的书难道不是为了这样吗？”
“我想和你读一样的书是因为我相信你看过的东西值得我去读。”蒋悦凡真诚的望着夏晓禾，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转过身放下书继续往前走，他还是跟在她身后，步速有条不紊的，像极了他们初识的冬天。
“读武侠吗？”夏晓禾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在武侠小说的书架前停住了脚步。
“可以。”蒋悦凡并不像是和夏晓禾来逛书店的，更像是个小跟班，晓禾让他看东他绝对不会看西，夏晓禾觉得即使你给他一本最枯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他也会硬生生的把它读完。
“蒋悦凡！你，你能不能让我觉得我是在和一个正常人逛书店。只要你说读什么，我一定读完。”夏晓禾按捺不住的朝他瞪眼睛，他寻思了半刻后走到武侠小说的架子前，在他手臂能够触碰的最高位置取下来一本，“给！读这个。”
“《连城诀》？”夏晓禾感叹蒋悦凡选择的特别性。金庸的武侠小说本本都是经典，晓禾也读过一些，最重要的还是看电视剧，基本每一本都被翻拍过无数次，可是这本确实是最少为人所知的，起码夏晓禾自己这么觉得。
“恩。”蒋悦凡又取了一本一样的准备自己拿回去读，夏晓禾按住了他的手腕，悻悻的怨了一句，“两个人一起读书，当然要买两本不一样的，这样才能换着看。”蒋悦凡显然是没听懂，愣在原地还是紧紧的握着那本《连城诀》。
“你买一本别的，我们换着读。”
“那你看完了，我还没看完。”他固执的不肯松手。晓禾生硬的夺过他手里的书笨拙的放回去，可是架子太高，她踮起脚还是差一些。身后僵持的身子在犹豫了几分钟后走到她身边，抬手把书放回架子上。
晓禾记得那一次他们买了两本书，老舍的《我这一辈子》和金庸的《连城诀》。在日后的课间休息时，总有一个女孩儿为了追赶某位少年的进度废寝忘食的读着。她不懂，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读完了整本《连城诀》，为的只是和她步调一致。
“成全的不是别人，是自己。”杨静安静的答了一句，大家都没说话。方心意的床动了动，晓禾侧过身看另一边，昏暗的影子印在对面的墙上，像是过去留下的斑点，纵使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也始终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喜欢听《记得》的人喜欢上了我的好朋友，然后他们就双双牵起了彼此的手，同时抛下了我。”高晶晶的声音在硕大的黑暗中被寂寞修饰的淋漓尽致，那种被时光伤害过的人仿佛到了夜里都变成了受过伤的野兽，它们独自舔着伤口，想忘但是忘不了。人都害怕背叛，尤其是最相信的人。
“他们就那么好了？”左杉愤愤的问。
“你还没睡？”高晶晶接了一句，又答，“或许他们早好了，当电灯泡的人是我。”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说闺蜜为啥总爱抢好姐妹的男朋友，要是说她缺胳膊少腿我也就接受了，还偏偏总是貌美如花的。这种女人真该拉出去关猪笼，多了都是祸害。”
“你情我愿的，还不定是谁祸害了谁。”杨静哼了一句，冷冷的答。晓禾没说话，心里有点心疼高晶。
“那个时候我们三个人总在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一起，出去玩还是一起。本来说好和我考一所大学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别人身边。”高晶的嗓子彻底哑了，她是哭了吗？寝室里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还有那隐隐藏在黑暗中的叹息和抽泣。
“高晶，你就节哀顺变吧。说明那个男的也不是个好人，否则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把你扔了。”方心意的床发出吱吱声，高晶晶心烦意乱的翻了个身。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只怪你自己傻。没听过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那张破嘴么。”杨静的分析不知道是说给了高晶还是指给了夏晓禾，她禁不住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听下去。
“晓禾，你睡了吗？”高晶听见夏晓禾咳嗽便轻声问了一句，虽然夏晓禾不愿意对别人的事情发表意见，但又不愿意看见高晶伤心。
“或许他曾经真的很喜欢你，只是后来变了。不过彼此喜欢的时候谁能猜想到以后呢，都是一步步走过来才懂的。起初只是想愿不愿意牵这个人的手，后来会想和这个人能不能继续走，再后来会想和这个人能不能有个家。我只是觉得，喜欢的时候很美好，离开后也要好好的生活。”高晶不知道是不是对晓禾的话有了感触，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倒是杨静对夏晓禾的发言有了些想法，“所以说你是木头。”
“你又何尝不是呢。如果你真的对背叛或者忽略那么介怀，到了最后怎么会成全呢。说到底都是因为在乎，在乎对方的幸福超过了自己。说不上是不是傻，只是就那么做了。人总要有些遗憾的，不是吗？”晓禾的一番话让杨静也陷入了沉默，许久许久都没人说过话。不知道大家是睡了或者醒着，又或许每个人都在回想从前，回想起曾有那么一个人让自己如此心动，又如此难以割舍。
“晓禾，你和蒋悦凡是不是有点不一样啊？”J市的天渐渐热了起来，尤其到了中午时分，那被太阳炙烤的大地焦灼而炎热。教室成了最清凉的避暑之处，下课时分愿意出去运动的学生变得越来越少，都懒懒的趴在课桌上聊天。下午第一节课刚过，何絮去董庆斌的办公室取作业，张季嘉便趁他不在趴在他的课桌上和晓禾聊天，见她默不作声又讲，“17班的人已经知道你名字了。”
“你说点别的好不好？与其在这儿跟我讨论这些，你还不如去找严素。”正说着严素的名字，她就摇摇晃晃的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气球，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拿着这个干什么？”张季嘉感慨了一句，又抛出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
“我拿个水气球都碍着您了是吧？你没看17班吗？都玩疯了。亏你还是消息灵通的。”严素鄙视的望了一眼满眼惊讶的张季嘉，讪讪的感叹，“现在是夏天了，只要沾上水的，都和凉快有关。”
“什么玩疯了？”张季嘉本不想委曲求全的从严素那得到消息，不过着实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
“他们在楼下打水仗啊，上节他们班是体育课。”严素得意的眨眨眼，又说，“他们好像在真心话大冒险，大冒险的要求是，在蒋悦凡身上扔一个水气球。”
“什么？”张季嘉嘴巴张的老大，一副吃了瘪又不甘心的表情。
“你猜最后是谁去扔的？”
“真的有人敢扔蒋悦凡吗？”连郭佳佳都凑了过来。
“当然了。而且蒋悦凡一点都没恼，还朝她笑呢。”
“你开什么玩笑！能让蒋悦凡笑的人到底是谁你们心里都清楚，我不相信17班也有这样的人。”张季嘉一反常态的冷酷，她说不出为什么要情绪激动，又或者只是看到了夏晓禾神色失落的模样。
“你说的人不是晓禾吧？人家可是17班的第一名，金池。知道吧？”这是夏晓禾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而在她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名字便如同鬼魅一般的不停出现，以至于她想狠狠逃开，可是总会纠缠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15
15、第 15 章 。。。
蒋悦凡回教室的时候没有穿校服，被他捏在手里的白色衬衫还在不停的滴水，他漫不经心的走回自己的位置，身上熨帖的白色NIKE半袖修饰着他挺拔结实的身体。
“怎么？真去打水仗了？”司雨笑着问，他不答，眼神有意无意的看了下身后埋头书本的夏晓禾。张季嘉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情极度抑郁，看到不言不语的晓禾时更是在心里暗骂她不争气。虽然高中时期不允许有男女生交往过密，可关于高中恋情老师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妨碍学习的都视而不见。明明见蒋悦凡对夏晓禾与众不同，此时半路杀出个金池，晓禾哪里是她的对手。
“你干嘛不说话？你不问问他？”张季嘉传了张字条给夏晓禾，她接过后看了一眼便揉成了一小团塞进课桌里。张季嘉远远的看着那被晓禾碾成团的字条，心里一阵抽紧，她就不懂夏晓禾怎么就能如此淡定，明明在乎的要命，又非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晓禾，你一会有事吗？”司雨忽的扭过头问，夏晓禾眼神模糊的抬头看眼前的笑脸，僵硬的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体育课时和我去图书室吧，丁老师说从我们班借两个人去帮她收拾新书，我想你肯定愿意去的。”
“好啊。”果不其然，没有一点点矜持，完全妥协。晓禾永远都是如此，见到书的时候比见到人更友好。司雨知道她因为刚才严素的话心情不舒服，所以故意找了借口带她避开一阵子。
“你们去图书室啊，那体育课？”张季嘉的耳朵总是很长，尤其事情关系到司雨的时候。
“没事，我会和体育老师说的。”司雨目光炯炯的瞅着张季嘉，她的脸一阵热辣，紧忙避开他的眼神，慌慌张张的点头。何絮看在眼里，嗤嗤的笑她，她挥起拳头在何絮眼前比划了一下，他也只能吐吐舌头扭过身子继续看书。
下课后晓禾为了避免继续听到关于隔壁班的传闻决定早点去图书室，司雨让她在班级稍微等一下，他先去和体育老师打个招呼再回来找她。夏晓禾不愿意在班级逗留，就到走廊去等司雨，她站在窗边，看着太阳的光印在窗户上变幻成巨大的光圈，心里出乎意料是满满的温暖。
几个女孩子嬉笑的跑过，手里拿着颜色各异的水气球，白色的校服衬衫已经被水浸透了一半，有的水渍印在后背的位置甚至能看到内衣的系带，虽然同为女生可还是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她赶紧移转了目光，重新望着窗外，本来调整好的呼吸被后背清脆的“啪”声彻底的击毁，一种湿凉直顺着她的脊背流进她的血管，她慌张的用手摸索着校服衬衫，后背竟被水全部湿掉了，一个满脸歉意的女孩儿跑过来，尴尬的看着她“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我本来是打她的，没想到……不要紧吧，一会就干了。”
“金池，快点帮我解释解释。”晓禾听到名字禁不住抬头看，是那天在年级排名前看到的马尾辫女孩儿？她可能感觉到晓禾在看她也扭过头来看晓禾，依旧是那么骄傲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你怎么了？”晓禾的手还停留在自己的后背，扭过头司雨站在身边，她脸色尴尬的说不出话。司雨没出声，看看身边的女生，又看看晓禾用手捂住的地方已猜到了大概，他快步走进教室，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自己的校服。短短几秒钟，他的行为已经让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你披上，一会就干了。”陆司雨的友好是远近闻名的事儿，可如此关心女同学却是第一次，旁边的女孩儿见是陆司雨，先是意外后又无比的尴尬。
“没，没事。”夏晓禾朝眼前的女孩儿摆摆手，又僵硬的露出一丝笑容。女孩咬咬嘴唇后低头跑开了。晓禾侧头看陆司雨，他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看，“我，我脸上有东西？”晓禾问，司雨的手还固定在晓禾的肩膀上，看她神色惊慌只是觉得可爱无比，“没有，只是想，你这样了我还能带你去图书室吗？”
“说，说好的，怎么能不去。”司雨听她说完，耸耸肩，把伏在她肩上的手拿下来，然后点了个头，表示认可她的想法，那皱紧的眉头缓缓放松下来，再抬眼，蒋悦凡站在教室门口看她，她本想打招呼的，可是刚刚翘起微笑的嘴角就被他犀利的目光制止住了。
“天这么热，你还穿这么多？”蒋悦凡的情绪向来是摸不透的，前一秒或许还笑着和你讲话，后一秒就翻了脸。
“我……”晓禾对于刚才衬衫湿透的事儿实在难以启齿，只能避而不谈。司雨见她想解释，只能替她开口辩解。
“她不方便，我借了校服给她。你不去上体育课吗？”司雨仍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面的人神色却更加冰冷了。
“我去不去上课应该不用向你报告吧。”蒋悦凡哼了一句转身往楼梯间走，晓禾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跟上去，“蒋悦凡，你的书……看，看完了吗？”
“你怎么了？”晓禾见他不答，又怯怯的问了一遍。他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皱了皱眉翻手拉住晓禾的手就往楼下走，她被蒋悦凡莫名其妙的动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一路无言的跟着他。他的脚步越走越快，像是担心谁会追上来一般。
“蒋悦凡，你怎么了？”夏晓禾费了好大劲儿才让他停下来，可是被他拉紧的手始终无法逃脱他的手掌。他起伏的胸口离她咫尺，微微开启的嘴唇仿佛有话要讲，夏晓禾低着头不敢看他，可也不愿意离开他，那种微妙的心情又来了……
“你，能不能不穿他校服？”他气喘嘘嘘，语气说不出的坚定。这是什么情况？因为校服？他在不开心吗？夏晓禾想了一会居然答应了，她点点头讲，“我，我后背湿了，17班女孩儿的水气球……下次我注意点。”晓禾想不通当时为什么她会和蒋悦凡解释这些，不过抬头看到蒋悦凡神色缓和时心中适才的紧张感仿佛也跟着消失了。那只牵着她的手不知过了多久才放开，立在楼梯间里的两个人只是彼此望着，却没有一句话。
“书，早看完了。我担心你比我看得快，所以自己到书店又买了一本。”晓禾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能化作淡淡的笑，“你为什么非得跟着我的进度？”
“我……我只是想那么做。”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晓禾笑着眯起眼睛，弯弯的嘴角，明亮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