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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房间的门,他一眼就看到卸妆後素净脸蛋的蓝宁睡在外头的沙发上,身上盖著她的薄外套。
室内同样不大也同样整洁,有张摩登的黄色办公桌,桌上文具一应俱全,还有几个漂亮时髦的公文柜。
看来这间是她的办公室,而里面那间是她的休息室,昨晚她把休息室的床让给他睡,自己却睡在沙发上。
严御臣走到沙发旁蹲下,思付著如果就这样自行离开未免太没礼貌了,人家收留了他一整夜,要走也好歹要告知主人一下。
「蓝宁……」他轻摇著她的臂膀,这么近距离的欣赏她的容颜还真是种享受。
她素净的脸庞毫无瑕疵,乌亮的长发有些垂下了沙发,浓黑的长睫毛盖住眼睑,小巧圆润的嘴唇让他不禁想要一亲芳泽。
蓝宁并没有睡得太热,一听到有人轻唤她的声音就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严御臣的脸孔在她面前放大,他靠得她好近,害她心跳快了一拍。
「你醒啦?」她连忙坐直身子向他解释,「昨夜你喝醉了,怎么也问不出地址来,只好让你在这里过夜。」
「我知道。」他的声音蓦然变得温柔。「我请你去外面吃早餐,谢谢你让我在这里睡了一夜,你自己却睡沙发。」
「不必了。」她爽俐地说。
他有一点点不快的瞪视著她,就在他以为她这是拒绝他的好意之时,她漾出了一抹甜笑。
「洗手间里有一套乾净的盥洗用具,你去刷牙洗脸吧,反正有现成的厨房,我来做早餐就行了。」
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又让他振奋起了精神。
盥洗完毕,他在吧台前找到了蓝宁。
她围著蓝色围裙在吧台里,已经俐落的准备好了两份早餐。
「快点吃吧,吃完你也该去上班了。」
她家常的语气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心中对她的观感渐渐改变。
她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夜店女王,昨夜得知她拥有纽约大学艺术行政硕士的学位,让他彻底扭转了他的想法。
虽然,她随便对他献吻的那个部份他还无法厘清,但起码现在他已经不再有要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的念头了。
他瞅看著她洁白美丽的秀颜,心中有著不可思议的情愫在缓缓发酵。
在这个早晨,吧台里外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他很熟悉的「邮差」电影配乐,动人且悠扬的飘至他耳际,晨光透过玻璃窗洒落一室,他好像……心动了。
「怎么不吃?」蓝宁对他发怔的态度感到不解,是食物不合胃口吗?
他从怔忡中回神,先大大的啜了口咖啡提神,然後拿起刀叉对她释放一抹柔软的笑意。「我马上吃。」
她给他的白色瓷盘里放著两份半熟的荷包蛋,两份煎火腿,还有四片涂著香蒜酱的上司面包,当然不会忘记一大杯浓醇咖啡。
热呼呼的食物吃进胃里,他讶异於她的好手艺。
她把简单的早餐料理的很美味,荷包蛋煎得刚刚好,正是他喜欢的熟度,微焦的火腿香味四溢的,更别说那杯咖啡了,是专业级的水准。
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她都是个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女人,但偏偏,开酒吧就不是一般良家妇女会做的事,没有点江湖关系,酒吧开得起来吗?
说她凭靠实力吗?这种恶势力满天飞又乌漆摸黑的年头,谁还会相信实力这两个字?
那么到底,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同一天的晚上,严御臣又驾车来到了蓝色酒吧。
他觉得自己很自私,在不知道蓝宁的学历之前,即使人家并没有对他任何不轨的意图,他直认定她不是个好女孩,对她若即若离,始终在心中推拒对她的好感,不愿承认他对她是有感觉的。
现在知道了她的学历,他心中的那把尺又开始重新衡量,并片面决定他有必要重新认识她这个人,再来决定要不要跟她有所发展。
所以终究,他不过是个世俗的男人,不可能因为爱一个人而不计较对方的身份地位、学历、背景。
他真庸俗,不是吗?
他不禁很不解的想,那种不计较一切的真爱,难道真的在电影里才寻觅得到吗?
坦白的说,他没有那么伟大,凡夫俗子就是有凡夫俗子的价值观,他也不能因为爱一个女人就可以忍受那个女人不正经,爱情也是有条件的,他应该没有错吧?
他忽然严肃的蹙起了眉心,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他在为自己的自私自圆其说罢了?
他要跨出这一步吗?
一旦下了车,走进蓝色酒吧,见到蓝宁本人,他是不是就算是来追求她了?
追求异性是很严重的一件事,一旦追求了,就有可能要负责任,他已有成家的打算了吗?
叩叩。
有人敲著车窗,他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在车窗外研究他,虽然那两个人的蓦然出现,让他瞬间对於自己来到这里的不智之举非常後悔,但他也只好开门下车。
「在车里发什么呆?」江琥珀俊脸上噙著笑意,一身雅致的米色西装穿在他挺拔顽长的身躯上,显得俊美无俦、玉树临风。
「你们呢?」严御臣看著他们两个转移话题问道,「你们两个又来这里做什么?」
殷相睿轻描淡写的说:「上次你生日的时候,在这里喝到的红酒还不错,听说是台北社交圈第一流的红酒,所以今天特地再来品尝。」
「一起进去吧。」江琥珀率先迈步。
严御臣考虑了一下,跟他们一起进去也好,不是单独就令他安心多了,至少不必马上表态他到底有没有追求之意,可以再观察观察。
三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这次坐在开放的沙发区,点了一瓶红酒和几样点心。
严御臣东张西望了一下,并没见到蓝宁。
「你在找人?」殷相睿问。
「找那天吻你的漂亮女子吗?」江琥珀摇著酒杯醒酒,很闲适的问。
「不要胡扯。」严御臣撇唇否认,却在同时看到蓝宁的出现,但她不是一个人,身边陪著一个长得不差的男人。
蓝宁的打扮依旧是风情万种,跟白天的她截然不同,她疾步走著,边走边跟她身旁的男人非常靠近的交谈著。
严御臣不是滋味的抿著嘴角。
那个男人也是她的客人吗?这么靠近的讲话,鼻子都要碰到鼻子了,真是成何体统?
蓝宁也看到他了,她远远的对他匆匆点头,跟著男人一起离开,丝毫没有停下来打声招呼的意思。
严御臣忽然觉得气闷无比,後悔踏进这里来自讨没趣。
他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他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生气?
他不是自以为脾气不像他老爸吗?
那么他此刻的怒火是从何而来的?
说不是遗传谁信哪!
「严兄——」殷相睿把酒杯送到他面前。「你的脸色很难看。」
「有吗?」严御臣睁眼说瞎话的否认,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但心里还是觉得很烦闷。
江琥珀的手机响起,从他嘴里逸出几个沉稳的应承声後,结束了通话。
「伍家今天办桌请客,大夥都在那里了,我们也过去吧。」江琥珀在收起手机之前宣布。
「好!」也不想继续待在酒吧的严御臣拿起帐单去结帐,服务生却告知他一个意外的消息。
「蓝姊交代她请客,请三位玩得高兴点。」
闻言,江、殷两人同时露出臆测的表情,严御臣则一脸凝肃,他挣扎了一下,终於决定不要面子也要问个清楚。
「你知不知道和蓝小姐一道走的那个男人是谁?」
「知道啊,是沈先生。」年轻的服务生心无城府的说,「沈先生是蓝姊自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常来这里捧场。」
严御臣眯起了黑眸。
孤儿院?!
她在孤儿院长大?
那么,这间酒吧她究竟是怎么来的?
真像他所猜测的一般,有金主在包养她吗?
第五章:
严御臣把最後一份卷宗签完,搁下手中的笔,揉揉微酸的後颈,将杯里已凉掉的咖啡一口喝完。
明天他就要飞墨尔本去参加林茂达的婚礼了,将有十天不在公司。
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主管都足以独当一面,就算他不在公司也无所谓,可以放心的将公司的业务交给他们。
倒是白荷花那位脱线的小秘书才让他放心不下,所以他决定把她送去参加短期的秘书特训营,等他回来之後,希望她的工作表现能好一点,他也才有加她薪水的理由。
一切都交代好了,可他却还有件事悬在心上。
黄昏美丽的橙红色晚霞透过落地玻璃窗流泄进偌大的办公室内,他打开抽屉,拿出蓝宁的名片把玩著思付。
他要暂时离开台湾了,虽然只有十天,基於朋友的道义,他要不要拨通电话给她?
如果没告知她,万一这十天之中,她曾拨电话找他,他就显得不够意思也不够朋友了不是吗?
虽然是萍水相逢的开始,但她应该有把他当成朋友吧?
昨晚她大方的请他和朋友喝酒,他也应该打给她才对。
或者,晚上可以请她吃个饭什么的,聊表他的谢意,就当做前天她好心收留他在酒吧过夜的酬谢好了,为了让他好好睡,她自己却睡了沙发,这点值得他请人家吃顿好的。
於是,考虑再三後,他终於在晚霞完全隐没之前,拨了蓝宁的手机。
没别的意思,不是想追她,更不是关心她昨夜去了哪里,完全是基於朋友的道义才拨给她……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您所拨的号码未开机,请稍後再拨……」
手机传来的讯息让他颓然的挂断了电话。
没有开机。
蹙起了眉心,他的心情因她的行踪不明而沉闷。
她还和姓沈的家伙在一起吗?他们去了哪里?整夜都在一起缠绵吗?
他撇撇唇,感觉到自己这些想法还真是有够无聊。
她根本就还不是他的女人,他却介意起她的一切来,他这不是莫名其妙、自找罪受吗?
他向来怕麻烦,这样复杂的三角关系,他还是少碰为妙。
「总经理,殷小姐来了。」白荷花的报告声从内线传来。
「请她进来。」
很快的,殷香茴推开总经理室的门走进来,她穿著飘逸的浅绿色裙装,一如往常般从容自若,美丽的脸孔上挂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可以下班了吗?大忙人,今天婉臣休假,我们找她一起吃饭。」殷香茴说著自己的计画,明眸却满含兴味地瞥了一眼桌面的蓝色名片。
「好!」严御臣欣然同意。
正好让他打消找蓝宁的念头,跟她们两个吃完饭後,他就回家整理行李,然後睡个好觉,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他还要早起。
殷香茴明眸闪动著某种光芒,打采地问道:「刚刚听到你的秘书在替你订机票,明天要去墨尔本是吗?」
「要去十天,参加朋友的婚礼,我当伴郎。」严御臣一边回答,一边收拾桌面。
「哦!那一定很帅。」殷香茴戏谑地先吹捧一句才微笑问:「可以帮我的『香茴小店』补点货吗?」
她的正职是「殷真科技」的执行长,私底下开了间玩票性质的小杂货铺,名叫香茴小店,专卖饰品和摆饰品,全部从国外购回。
「好。」严御臣想也不想就答应。
反正香茴还有江家那两姊妹就跟婉臣一样,都像他的妹妹,能照顾的部份,他都会尽量满足她们这些小女生。
得到首肯,殷香茴立即走到办公桌前拿了便条纸,娟秀的字迹很快的写满了一张纸。
「就买这些东西,可以买到东西的地点我写在上面了。」她说著,唇边慢慢浮起一朵诡谲有趣的微笑。
严御臣看了纸条一眼,收进皮夹里,唇际勾勒起莞尔笑意。「你还真像有备而来,知道我要出远门,就挑今天来找我吃饭,心机可真重。」
殷香茴不以为意,反而饱含惬意的微笑,对严御臣眨眨她澄亮的明眸。「谈心机太沉重了,我只不过是家学渊源而已。」
她的父亲殷邪是上一辈学生会里的潇洒军师,她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智慧,因此就算她想笨也很难哪!
严御臣拉著行李箱走出墨尔本机场,就在刚刚,他好像看到了蓝宁的身影,那披泻著乌黑长发的高姚背影自他前面不远处走过,他却来不及追上去看个究竟。
他有些失笑,对自己奇怪的错觉感到不解。
都已经离开台湾了,他还牵挂著她做什么?
就算真的看到她又怎么样,不过是互说一声「嗨」就分道扬镳,他又不可能对她死缠烂打,当然也没那个必要,因为他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只是常常会想到她的脸孔而已……
当男人爱上女人,就会想掳获那个女人,他不怕自己掳获不到想要的女人,而是还没准备好要为一个女人负责任。
他不习惯浪子般的情爱方法,这也是他情愿偶尔发展不必负责任的一夜情,迟迟没有固定女伴的原因。
他不确定蓝宁是不是他的真命天女,但他对她有好感是事实,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出去,他会介意也是事实,只是似乎还缺少了些什么,让他明白的肯定自己的心意……
「老兄!失魂神游在想些什么?」
随著搭上他肩膀的手,爽朗的声音同时响起,是好友林茂达亲自来机场接他,脸上有著准新郎倌的喜气。
「你不是应该很忙的吗?怎么还有空来接我?」严御臣抛开脑中的想法,看到许久不见的好友让他露出了笑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再怎么忙也要来接你。」林茂达笑嘻嘻的说,「更何况现在盖天软体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当然要好好巴结巴结你喽。」
严御臣挑挑眉。「阁下家中开的酒庄好像和应用软体扯不上边,就算你巴结我也没有好处。」
「那可不一定。」林茂达笑著反驳。「你也知道对於经营酒庄我实在没兴趣,说不定我会改行,到时候就可以向你讨教生钱之道了。」
「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倾囊相授。」严御臣直爽地答应。
「真是够意思!」林茂达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他带著严御臣走到车边。「我们直接回酒庄,这次你来,保证让你不虚此行。」
「怎么个不虚此行法?」他对林少爷的话总要持保留态度,因为林茂达是他们系上有名的盖仙。
林茂达将行李放进後车箱里,继续兴致勃勃的说:「我老婆那些来参加婚礼的纽大同学个个美如天仙,还记得我要帮你介绍的校花吧,她这一、两天就会来,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严御臣坐进驾驶座旁,敬谢下敏地扬起嘴角。「谢啦,我还没有成家的打算,也不想误人青春。」
「你以为你还是年轻小夥子啊?」林茂达笑睇了他一眼,发动车子,往墨尔本南方的亚拉河谷而去。「你跟我一样,是家里的独生子,我很了解我们这种独子身份的人是不可能把单身生涯拖过三十岁的,你还是早早认命吧。」
严御臣看著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几处热闹城镇,淡然地道:「再说。」
反正家里未曾逼婚,他又何必急著掉进婚姻的坟墓呢?
南半球和北半球的气候恰恰相反,因此在台湾正当炙热的八月,在澳洲的墨尔本却是寒冷的冬季。
而墨尔本又位於澳洲南端,正是澳洲最冷的地区。
严御臣拿著殷香茴交给他的购物清单来到墨尔本市区,婚礼明天举行,来帮忙的人很多,因此他偷空得闲,正好把香茴托他买的东西先买齐,以免最後因为其他事耽搁而没买到,有负那小女子的请托。
香茴指定的店是一间很特别的民族风味专卖店,拥有大批色泽鲜艳的手工玻璃制品,店里所贩售的香水瓶、花瓶、烛台等等容器都美得叫人爱不释手,另外还有用水晶、大理石、青铜、皮革制成的饰品,每一样精品跟银器都物美价廉。
他照著香茴的清单购买後付款,请店家直接邮寄到台湾。
「这些全部帮我邮寄到台湾,地址我写下来……」一个操流利英语的女声在店里扬起。
严御臣本来要走出店门了,却在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後,停顿了脚步,忍不住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踅回偌大的店面,有点心急的在店里绕了一圈後,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蓝宁长发披肩,身著浅蓝厚大衣站在玻璃柜前与服务人员对谈。
因为姓名的关系吧,她真的很爱蓝色,蓝色的酒吧,蓝色的车子,蓝色的衣服,背著深蓝色的圆弧包……
他凝视著她美好的侧影,原本对她还举棋不定的疑虑,在刚刚见到她的那一刹那,确定下来了!
他大步走向她,在她转身前已经到达她身後,恰恰迎接她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