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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们穿过了前厅后的小院走上一条曲折幽僻的碎石小道,四周的景色也由先前的斑斓繁华慢慢转为绿水青山的优雅。林苏扬不禁打趣道:“你家公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呃……”郭庆没听懂,不清楚身边这个美得不像话的人言语中的意思是褒是贬。
林苏扬没再解释,仍旧自顾自的走着。没多久一座两层高的小楼便出现在眼前,郭庆站在门前停了下来,转身对林苏扬说:“林公子请稍等片刻,容我先去通报一声。”林苏扬点点头,心里笑个不停,总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不多时,郭庆走了出来伸手往里一请:“公子请这边。”林苏扬整了整衣衫,抬脚走了进去。
楼内布置淡雅,和外面的风景相宜,想必这就是风瀚宇的风格。进门便看见几幅水墨字画挂在周围的墙上,左边摆着一张檀木书桌,桌上文房四宝齐备,还有一幅墨迹未干的题字。林苏扬走过去一看,是一首无题小诗:月影碎花苦思幽,落地无情怎来愁。醉眼云中景何处?独我偏偏叹不休。
林苏扬轻声念了出来,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插了进来:“林公子久等了。”林苏扬闻声抬头,对面的红木扶梯上走下一个人来。只见这人长得似水似月,清俊的容颜堪比林苏扬都自以为豪的美貌,莫非这时空是美人的生产地?而那人在看清林苏扬的面目时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
卷一 桃花 第三章初涉柳巷
林苏扬当先一笑道:“早就听闻广阅阁的风瀚宇公子才华横溢,如今亲眼所见果真名不虚传。”风瀚宇快步走过来,对着书桌一边的木椅一挥:“请坐。”然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林兄说笑了,在下的那点笔墨怎比得上林兄,林兄那首东郊可让在下自愧不如啊。”
东郊是林苏扬前世的诗人韦应物所作,原句是:
吏舍局终年,出郊旷清曙。
杨柳散和风,青山澹吾虑。
依丛适自憩,缘涧还复去。
微雨霭芳原,春鸠鸣何处。
乐幽心屡止,遵事迹犹遽
终罢斯结庐,慕陶直可庶。
原本想到风瀚宇极其心高气傲,不会轻易接见外人,于是写了这首歆慕田园的诗附上,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谁知竟如此顺利的见到了他,林苏扬在心里感叹:韦大诗人,您老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风瀚宇为林苏扬斟了一杯茶问道:“不知林兄今日到访所为何事。”林苏扬说:“如信上所说,只为交友而已。”风瀚宇挑了挑眉:“哦?”林苏扬尴尬地低头假装咳嗽:“咳咳咳,实不相瞒,在下近日身体抱恙,大夫说是家中环境所致,需另寻一处佳地修养几日方可痊愈。在下曾听人谈起广阅阁风景迤逦,极适合修养生息,又闻阁主就是风兄,因此才冒昧打扰,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林苏扬在心里直翻白眼:和古人尤其是有文化的古人说话就是累。
林苏扬说的也是事实,十几年足不出户地住在一个地方心里难免会越觉得厌烦,不过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在即,林尚书虽早已对林苏扬放任自流,但望子成龙之心却一日未减,这次的科考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不顾林苏扬的坚决抵抗硬是开始给他考前恶补,每天一下朝回来就逼着他看这看那。林苏扬为了躲避他老爹于是借口出来找适宜的地方认真读书,思考了很多天才决定留在广阅阁。
让他把目标锁在广阅阁地原因有三个。首先这里距离林府很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和林家人见面地几率就少了很多;其次这里时常有年轻文官往来。可以不时探听一些情报。因为他们一向年轻气盛管不住嘴;最后这里地风景确实很适合“修养”。
风瀚宇不料林苏扬会是这个回答。心下也不能判定是真是假。但人家既然有心相求也不好拒绝。于是点了点头:“林兄若不嫌弃。在广阅阁住几天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这里毕竟人来人往。如有不便之处还望林兄多多包涵。”林苏扬听见主人答应了。松了口气:“风兄说哪里地话。在下能够留在这里已是感激不尽怎会嫌弃。”风瀚宇把郭庆叫了进来对他说:“你去西厢园为林公子准备一间房。”郭庆疑惑地看着风瀚宇。确定他家公子说地是西厢园后才退了出去。林苏扬看在眼里。不就准备一间房而已有必要是那种表情吗。嘴上虽没多说心里却觉奇怪。
几盏茶地时间。林苏扬和风瀚宇说了一些无关痛痒地话。直到郭庆敲门进来说房间准备好了。林苏扬才站起身对风瀚宇拱手一揖道:“那在下就先失陪了。”风瀚宇回答:“林兄请便。”
林苏扬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又说:“啊。对了。我想风兄不介意在下时常过来探讨一下诗词吧?”“乐意之至。”
林苏扬跟在郭庆地后面。想起先前他奇怪地表现。状似不经意地问:“西厢园。很特别吗?”郭庆没回头却答道:“那是我家公子住地地方。”“风兄不是住在刚才地楼上吗?”林苏扬不明白。“那是公子平常读书休憩地地方。他住在西厢园。我家公子最爱干净从不喜欢人接近他。所以他都是一个人住在西厢园。却不知今日为何会安排林公子你住在那里。”郭庆解释道。洁癖。典型地处女座。不过他为什么会安排自己住在他旁边呢?搞不懂。
这小书童看来心情挺好。发现有人对他家公子感兴趣立马打开了话匣子:“我家公子人很好。常常让我们出去帮助那些老弱病残。他还收留那些无家可归地人。可他做了好事从不留名。他说我们帮助他们求地是善心而不是功利。”林苏扬愕然。想不到风瀚宇还有这等素质。他问郭庆:“你很喜欢你家公子吧?”“那是当然。我是个孤儿。胆子又小总是被人欺负。公子收留了我之后对我极好。给我吃给我住。若不是他这世上便没有郭庆了……”
风瀚宇看着睡得正香的人又一次无可奈何的叹气。自从那天林苏扬在西厢园住下后,果真每日都会过来,不过他所谓的“探讨”则是跑到楼上霸占他的软榻,不顾形象的睡得昏天暗地。风瀚宇不禁惊奇,想不到堂堂尚书府的公子私下里竟然是这样,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了,不知会怎样想。
林苏扬微侧着身正好对着打开的窗,一阵清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吹了进来,拂过他白皙修长的脖颈,额间青丝缠绕,衬得他安静的容颜分外妖娆。
风瀚宇怔怔的望着他发呆,突然觉得世上仿佛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画面更美了。
林苏扬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双漆黑而幽深的眼睛盯着自己,他故意忽视那眼里的探究,摸摸有些发热的脸问风瀚宇:“那个,风兄,我的脸很脏吗?”风瀚宇没有说话,仍旧看着林苏扬,很久,他才淡淡的说:“没有,只是觉得林兄或许实在太累了。以后林兄就唤我瀚宇即可,我叫林兄苏扬,可好?”林苏扬点点头:“当然当然,林兄风兄地叫着也太见外了。”
“对了,”风瀚宇接着说,“后日就是柳巷的桃花宴,不知苏扬是否参加?”林苏扬正闷得不行,听说有热闹看立刻就答应了下来,生怕去不了。
几度春风吹落红。一年一度的桃花宴是柳词巷各大书阁联手举办的一场赏文论诗会,地点在云都城西郊望台山脚的桃花林。桃花宴来者不拒,只要感兴趣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这时又恰逢科举在即,所以哪怕是在千里之外的考生都会提前进京以求不要错过这次盛会,而不少皇城里的王公贵族更不会放弃这个显示自己才能的机会。桃花宴可以说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文人盛宴。
林苏扬坐在马车里觉得浑身不舒坦,原想骑马过去,谁知风瀚宇说到时人多而杂,找人不方便,林苏扬只好和他共坐一辆马车。好不容易挨到了西郊的一个小山坡,林苏扬就迫不及待地撑着车门跳了下来。
刚下车,林苏扬看着眼前的景象才知道什么叫震撼。几百亩的桃花林一望无际,一条清澈小溪蜿蜒的从林深处延伸出来,再加上空明干净的蓝天白云,好一幅绝世的自然画境。
外围已是人山人海,更有不少人影或快或慢地在粉红的花海里游动。林苏扬皱眉道:“这么多人。”郭庆兴奋地在旁边插嘴说:“公子不必担心,有一条小道是专门给柳词巷的各大书阁准备的,喏,就在那边。”林苏扬随着郭庆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条不甚明显的小路铺在人群中,小路上人不多但周围即使挤得人贴人也不会朝那条路上走,看来这些文弱书生的素质还蛮高的。
风瀚宇交代车夫照料好马车后就对林苏扬说:“等会儿苏扬你就跟着我。”林苏扬点点头。接着一行人便往小路走去。
卷一 桃花 第四章桃艳纷飞(上)
“哥,你快点,都快开始了。”一个小个子的锦衣公子使劲拉着另一个高大的白衫公子不停地往人群里挤。如果仔细看看他们的面貌就能发现这两人正是那天在天下茶楼喝茶的两位公子。
“我说羽儿,桃花宴辰时才开始,还有一个时辰!”秦皓无奈地看着盯着缝隙就钻的秦羽。突然前面的秦羽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身,神秘兮兮地在他哥的耳边说:“我们走那边吧。”说着指向旁边那条人不多的小道。秦皓皱眉:“那是柳词巷的人走的……”“那有什么,我们假装是他们的人就行了……有一队人过来了,快跟上。”不等秦皓打断,秦羽拉起他的手就跑。
“呼呼呼,终于赶上了。”秦羽左手抚着胸,右手拉着正满脸尴尬的秦皓。
林苏扬和风瀚宇莫名地看着这两个从侧边人群中窜出的人,倒是郭庆立刻就叫了起来:“你们是哪里的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秦羽气还没歇好就听到有人大吼大叫,马上回嘴说:“路这么宽,谁规定别人就不许走了,莫非路是你家的?”郭庆见这打断他们行进的人不但不道歉还理直气壮地顶他一句,气就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和他吵一架却被旁边的风瀚宇制止了。“郭庆,不得无礼。”他又朝着秦皓说道:“在下管教不严,还请兄台不与他一般计较。”
秦皓和秦羽听到一阵温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全都转身望去,这才发现两个长身玉立的公子站在那里。仔细看去又都一惊,这两个公子容貌都非同一般。两人站在一起堪与日月争辉,尤其是那个穿淡青色交领长袍的人更是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流韵味。秦羽呆呆地看着他们忘记了说话,秦皓只是怔了一会儿就抱拳回礼道:“在下兄弟二人因是首次参加如此盛会,不懂规矩,冒犯之处还请海涵。”林苏扬暗暗打量着他们,两人的装扮很普通但举手投足间的高贵绝不是一般人家所有的,那个英俊的高个男子全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气势,而另一个男子身材娇小,样貌更是略显清丽可爱,一看就是女扮男装。
风瀚宇笑了笑:“四海之内皆兄弟,既是这样,兄台如不嫌弃可随我们一起。”林苏扬也笑着说:“是啊,多两个人也热闹一些。”刹那间春色满景。秦羽看得又是一呆,秦皓当下就说:“求之不得。在下秦皓,舍弟秦羽,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在下广阅阁风瀚宇,这位是林呈林大人的公子林苏扬。”“什么?你就是云都最美的公子林苏扬?”秦羽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在茶楼里被人讲得风风雨雨的那个便立刻尖叫了起来。“羽儿!”秦皓喝斥道,接着又对那两人说:“原来是广阅阁的阁主风兄和林尚书的大公子林兄,幸会幸会。”云都最美公子?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名称了?林苏扬在心里哭笑不得。风瀚宇摇摇头:“哪里哪里。秦兄这边请……”“请。”
秦羽在心里想:传闻中最美的两个男子今天竟然都被我遇见了,那说书的没说假话,这二人确是美得过分,只不知他们的文采怎样。回过头却见那几人已经走远,立刻边跑边喊:“等等。”
桃花宴分为几个区,每个区都有柳词巷的一大书阁维持秩序和进行事项安排。大会将持续四天,前三天只要有佳作的人都可以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供人品评,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也都可以互相探讨,共享知识的乐趣。到最后一天,宴会主持方就会展示出经过众人一致推荐的作品以供大家参摹。
广阅阁所管辖的区刚好在那条小溪旁的一块平地上,依山傍水,着实是个赏文弄诗的好地方。可当林苏扬看到到处都聚满了人,心里又开始烦躁,他见风瀚宇忙着安排,就告诉郭庆说他随处转转,郭庆让他早些回来,林苏扬嘴里答应着人却已经朝着人群外的小溪走去。
一旁的秦羽看见林苏扬独自一人离开,他招呼了秦皓一声:“哥,我先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秦皓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见,只是挤过人群跟在了林苏扬的后面。
林苏扬来到小溪边,就着洗了把脸,然后甩干手上的水转身沿着溪流的上游走去。走了不久便发现有人跟着,他笑了笑,径自走向桃林深处。秦羽一直悄悄地跟在林苏扬身后,来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直到他发现前面一片密集的林子却突然失去林苏扬的踪影时,他才着急的四处乱转。
“我说大小姐。你还要转多久?”正当秦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林苏扬那让人舒痒地声音从身后传来。秦羽转过身看到林苏扬嘴里叼着一根草正悠闲地坐在一棵桃树下。一阵风吹过。几片鲜嫩地粉色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和着他地发丝纠缠着飞舞。秦羽此时却无心犯花痴。她惊奇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地?”
林苏扬吐掉嘴里地野草:“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啊。请问有哪家地公子还打着耳洞?”秦羽猛地捂住耳朵。“还有。”林苏扬继续说。“又有哪个男子像你这样娇小地?”“你……你也不怎么魁梧。”怎么搞地。好像每次和他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哦。那你说我不是男人?”林苏扬挑眉。秦羽看着他潇洒俊逸。风流倜傥地模样。立刻否定:“不……”“所以。你是女子地事实眼睛会判断得很准确。”林苏扬又笑了。秦羽哑口无言。
林苏扬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地灰尘。然后对秦羽说:“走吧。”秦羽睁大了眼:“走?去哪儿?”“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吗。我想到处走走。你不来?”林苏扬望着她。“哦。”
林苏扬在桃林里东转西转。秦羽在后面跟得头昏脑胀。她气喘吁吁地问:“喂。你认识路吗。知道等会儿怎么回去?”林苏扬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知道。”“什么?”秦羽提高了声音。“那我们怎么办。会迷路地。”这女人怎么这么聒噪。林苏扬不耐烦地挥挥手:“害怕就回去。”秦羽不再说话。手却一把抓住了林苏扬地袖子。林苏扬转过头问:“干嘛?”秦羽瘪瘪嘴:“怕你丢下我不管。”林苏扬看着她可怜地模样。叹了口气。然后拉下她地手放在自己地手里紧紧地握住:“这下你放心了吧。”说完就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林苏扬地手并不大。却使秦羽觉得很温暖。柔软滑腻地肌肤触感让秦羽地脸变得通红。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林苏扬感觉到秦羽地手有些发热。以为她病了。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秦羽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林苏扬。“没……没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林苏扬说:“走吧。”林苏扬望着她仍有些红红地脸。没再说话。
大约又过了两柱香地时间。林苏扬隐隐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潺潺地水声。他高兴地说:“终于找到了。”秦羽疑惑地望着他:“什么找到了?”林苏扬没回答。只是带着她绕过一堵高耸地山石。一个不大地深绿色水潭就出现在眼前。几块大石散布在潭边。潭中溢出地水渗过土石地缝隙汇成一股涓流往外面流去。原来这就是那条小溪地源头。
秦羽不禁赞叹道:“好美。”她慢慢地走到水边,把手伸到冰冷的水里来回晃动。林苏扬双手抱胸,看着水潭四周藤蔓丛生的峭壁,嘴里喃喃地说:“自流泉?”秦羽缓缓地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的林苏扬,翩飞的长衫柔柔地扫过深长的杂草,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照着他的脸有些模糊,也迷茫了秦羽眼里的朦胧。
卷一 桃花 第五章桃艳纷飞(下)
林苏扬望望天色,然后伸出手对秦羽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秦羽看着林苏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抓住。林苏扬握着秦羽刚碰了水的冰凉,微微皱了皱眉:“三月的冷水伤人,女孩子少碰些。”
秦羽默默地点点头,然后任由林苏扬拉着往回走。
桃林里的路错综复杂,林苏扬庆幸自己来的时候在树上做了记号,不过他们走得实在太远,过了很久才远远看见广阅阁区的人早已寥寥无几。
郭庆看到逐渐走进的林苏扬和秦羽,焦急的神色才舒缓下来,他跑过去对林苏扬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