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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情贝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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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毓突然不再哭泣,表情平静得极为冰冷。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她背过他,寒声道:“你走吧。” 

  玉瑾总算松了口气,陡地念头一转,又觉不对。“你会老实待在行馆里吧?” 

  “我不会。” 

  他就知道!“你搞什么?”他粗鲁地拉她面向自己。 

  祥毓毫无畏惧的直视着他,眸光既冰冷又坚定。“我说了,我要去找他,谁都不能阻止,包括你。”她语调极轻,却听得玉瑾胆战心惊。“碍着了你,我很抱歉,我不会再麻烦你,或是麻烦任何人。” 

  她话中的意思,他听得明明白白,她是要自己只身去找人!他见鬼了才会答应! 

  “你……你该死!为什么要这么固执?难道就不能体谅我的苦心?”他搂紧了她,咒骂不休。“你到底想要我怎样?真带着你去?你有没有想过我……”他不能失去她啊!倘若他们的孩子真有什么万一,他就只有她了,只剩她了啊! 

  怎可再失去? 

  意外来得太突然,措手不及,他再也无力掩饰自己的真心,或者应该说,他自己也料想不到她在他心中竟占有那么重的分量,让他承受不起连她也失去的打击。 

  他只盼她能平安无事地活着,即使不属于他也无所谓,可她却执意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全然不顾他的恐惧和忧虑。 

  她对他……果然不是那么地在意…… 

  停止咆哮,他突地释然了。 

  怨什么?这就是当年他错待她的代价,他活该承受! 

  “好,去吧。”他深深凝视着她。“我带你去。” 

  听到他答应,她的态度稍微软化了。“你……你不必勉强自己依着我,我没你想的那么不济事……” 

  “别说了,走吧。”他放开她,见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他道:“难道你要待在这儿浪费时间?” 

  “不。” 

  “那就跟我来。” 

  他领着她往外走,拣了两匹精神健旺的马儿,检视所有应带的东西都备齐后,两人双双上马。这回他不再与其他人同行,因为他知道带着她行程势必缓慢许多,他不想延误他人搜寻的脚步。 

  “我只有一个要求。”临行前,他突然严肃地道。 

  “请说。” 

  他望着她,眼中的有着太多太复杂的情绪。“答应我,入了林子后,一步都不要离开我身边。” 

  他为什么这样看她? 

  祥毓心一颤,不知为何竟将眼别了开去。 

  他的眼神既压抑又赤裸,好似他眼前的是他极欲得到,却又遥不可及的东西。她从来不知道,在他脸上竟也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心蠢蠢欲动着,像是要挣脱束缚,不受控制了起来,她揪紧胸前的衣衫,有些害怕,却也有着更多的茫然无措。 

  “……我答应你。”最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回答。

  夜晚的林子幽暗而诡秘,参天的树木几乎遮蔽了所有月光,祥毓紧握缰绳,亦步亦趋的跟在玉瑾身后。 

  “还挺得住吗?”他回头关心地问。 

  她点头。“我很好。” 

  “咱们先往有水的地方找去,孩子们应当知晓,要活下去不能没有水。” 

  听了这番话,她的眉间重新染上忧惧,在眼泪快要克制不住掉下来之际,他忽然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撑着点,不要人还没找着自己就先倒了。” 

  手心仿佛传来一股温暖而坚强的力量,奇迹的让她的心平静了下来,她轻轻地回握他一下,点了点头。 

  他紧绷的表情这才稍微松懈,放开了她继续前行。 

  祥毓怔怔地望着他宽大的背影,突然觉得好似再强的风雨都击不倒他,他是那么地果敢刚毅,足以令人安心托付一切,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 

  “我……”她呐呐地启口。 

  “怎么?” 

  “对不起……” 

  他倏地勒马停在原地,转头看向她。 

  “我知道我任性,给你添了麻烦,可是我……如果要我什么都不做,光坐着等消息,我办不到,所以……对不起……” 

  他紧绷的表情放松些许,目光透着连自己也无从察觉的温柔。“我明白。” 

  祥毓心一宽,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夜空传来一声爆响,两人抬首仰望,看见点点火花从北方天空散落下来。 

  ”那是什么?”她疑惑 

  玉瑾精神大振,“是信号!”不再多作停留,他放马奔驰。“快跟上!孩子们有消息了!” 

  当下两人不顾林里草木丛生的危险,策马疾行,往北方狂飙而去,幸而他俩都是满族儿女,凭着高超的驾驭技术,一路安然无恙的抵达发出信号的地方。 

  那儿已聚集了许多人,烟火弹把在附近搜寻的人马全引了过来。他们一见玉瑾到来,连忙把一样东西呈上。 

  “贝勒爷,您瞧!” 

  那是一截沾有血迹的绸织袖子。 

  玉瑾接过来细细辨认,脸色万分凝重。“这是十六格格之物,从血迹看来,已有一段时间。” 

  大伙儿听了全部乱了手脚,人人脸上均是不胜惶恐的神色,倘若皇上的爱女遭到了什么不测,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贝……贝勒爷,您瞧这……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玉瑾冷静的分析道:“血迹量不大,料想没有性命之虞,虽已干涸,但色泽褐中带红,理应不出一天。这东西在哪儿找着的?” 

  发现之人指着旁边的矮树丛道:“在这儿。” 

  玉瑾瞧那高度,确实符合十六格格的身高,而不是驾着坐骑的高度;再看看地上血迹,早被众人踩踏得瞧不出所以然。 

  他放弃了由血迹去寻人。“孩子们脚程不快,应当走不远。这儿谁携了猎犬?” 

  大伙儿面面相觑。 

  一人站出来道:“所有的猎犬,都让大阿哥底下的人给携去了。” 

  玉瑾皱眉,冷声下令,“马上去要个两、三条过来,其他人则在这附近加紧搜寻。” 

  众人得令后,各自散开,四周再度恢复幽暗宁静。 

  玉瑾一转头就瞧见祥毓神色苍白,他担忧地道:“怎么了?” 

  “十六格格……怎会受伤?莫非是碰上了什么危险?” 

  他霎时明白她是在担心同十六格格一道的儿子,于是上前搂住她道:“即使如此,我瞧这儿没其他血迹,咱们的儿子应平安无事。” 

  “可我……我害怕……” 

  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微微颤抖,地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很快就会找着人了,你别担心。” 

  再一次地,他又怃平了她所有不安,这个时候,无论他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她都感谢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 

  她退出他的怀抱。“对不起,我没事了,咱们快出发吧。” 

  她很清楚,自己非振作起来不可,因为他们的儿子就在附近等待着他们! 

  十六格格很快地在一处杂草掩盖的山洞里被寻获。 

  她的身上有些轻微的刮伤,情绪很不稳,一见众人便哭个不停,幸而在大家的极力安抚下,她终于停止哭泣,累极地沉沉睡去。 

  然而同她一道被寻获的,却只有卫王府的小爷弘佑一人。 

  弘佑虽然精神有些不济,身上的伤势也比十六格格更多更重,但他一见忧心忡忡的祥毓,还是摆脱了众人的慰问向她跑来。 

  “姨娘!” 

  祥毓蹲下身,轻柔地为他拭去一脸脏污,眉宇间尽是担心。“弘佑,你怎么伤成这模样?” 

  “姨娘,对不起!”他低着头,强忍了几天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额尔真他……” 

  祥毓手上动作一顿。 

  “他为了帮我们引开一只大老虎,从昨儿个傍晚就……就和我们走散了。”他呜咽着把话说完。“对……对不起。” 

  祥毓闻讯呆了半晌,心中的惊惧不断加深,她深深吸了几口气,仍压制不住那股张惶恐惧四散周身,但这一切她又怎能在孩子面前表露出来?弘佑已经够愧疚,她不能再在他身上施加更多压力。 

  只有玉瑾一人看穿她起伏的情绪波动。 

  他大步过去拉她站起来,一把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环着她的双臂敏锐地感觉到她娇小的身躯正颤抖不止,他心疼得将她搂得更紧。 

  “弘佑,你们在哪儿走散的?”他冷静的问道,没有气急败坏。 

  他指着某一方。“往那儿走约莫三里处,有株腐朽的大木,他往东,我们往西。”他交代得清清楚楚。 

  “好,你先回行馆。” 

  “我……我想同你们一道去找他。”他小声哀求道。 

  “不,你回去,你阿玛、额娘都在等着。”语气不容质疑。 

  弘佑肩头一缩,震慑于他的威严,不敢再有半句言语。 

  吩咐众人将他妥善安置好后,玉瑾不再让祥毓独自驾马,将她扶上坐骑后自己坐在后头,命十来个人携着两条猎犬跟上。 

  “祥毓。”他倾身在她耳盼低声道:“振作点,咱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可是,怀抱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禁得起几次这种打击,只知道,倘若额尔真真出了什么差错,她也不活了…… 

  “玉瑾……”一别八年,相逢后她首次直接唤他的名。 

  “别说!”他低喝,全身紧绷。“一个字也别说!” 

  她的了无生气让他胆战心惊,她想说的话他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听。他很清楚她要说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怕他若听了,连支撑自己到最后的信念也要全然崩溃。 

  他从不信神,但此时此刻,倘若上天真的慈悲,请让他们的儿子平安归来吧! 

  即使要他倾尽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有了猎犬领路,幸运地,他们很快便找着了额尔真的踪迹,然而,横在他们眼前,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一大片荆棘。 

  此处荆棘虽矮,范围却相当广,茎干交缠得密密麻麻,连只小鸟儿都不易穿过。 

  猎犬不住朝埋头狂吠,却没一只敢跨步上前,地上野兽的足迹在此处徘徊几圈就转回头了,显然也没胆闯越,然在那些尖刺上头,却可见到些许额尔真的衣物碎片残留,东一块,西一块地往深处而去。 

  想来他们的孩子为了躲避野兽,竟无畏那些大大小小的尖刺,下场虽会遍体鳞伤,却可以保住性命。 

  玉瑾虽然担心,也不禁赞叹儿子的勇气,动手拔出佩刀试图劈开一条道路。 

  大伙儿见状纷纷上前帮忙,由于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不一会儿便辟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接着人手一支火把,由玉瑾带头往里头走。 

  不久,东方天色大白,四周情势的险恶更是清清楚楚的看在众人眼里——在荆棘的尽头,竟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倘若不是他们先辟出了一条路,倘若此刻不是白天而是黑夜,他们多半也要葬身在这无人知晓的深渊!他们有幸如此,但,额尔真呢? 

  祥毓一见此景,再也支持不住的软倒在地,她没有痛哭失声,也没有指天咒地,只是两眼失神地望着烟雾弥漫的崖底。 

  玉瑾见了也是面色惨然,手中佩刀突然沉重得再握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地上,后头人马眼见情况不妙,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拉离崖边。 

  “贝勒爷!贝勒爷!”大伙儿急得围在他身边团团转。“贝勒爷,您振作点!” 

  玉瑾一掌挥开众人,红着眼吼道:“拿绳索来!” 

  祥毓缓缓转头望向他。 

  他的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咬牙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霎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要亲身下万丈深渊去寻人! 

  “贝勒爷,使不得啊!” 

  “就是!您千金之躯,怎能轻易下去涉险?” 

  “贝勒爷,您别心急,说不定端王府的小爷压根儿没有来到这儿……” 

  “贝勒爷……” 

  “我同你去。”祥毓忽道。 

  众人脸色更是难看。怎么连二格格也不要命了? 

  “二格格……” 

  他们才要上前相劝,有一人跪在崖边,指着下面道:“喂!你们快过来瞧瞧,那是什么?” 

  所有人全闭上嘴巴,聚集到崖边观看。 

  天哪!“是端王府的小爷!” 

  小小的身子刚巧被崖壁上突出的大岩石接个正着,“真是福大命大!” 

  “额尔真!”祥毓急急叫唤,泪水扑簌簌地流下。“额尔真,你听得到吗?是额娘呀!额尔真!” 

  “他没有反应。”众人忧心道。 

  玉瑾此时已搏好了绳索,当下更是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啊!贝勒爷!”惊叫声此起彼落。 

  “当心啊!贝勒爷厂 

  祥毓忘了流泪,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子就像落石般直直下坠,她的心也像是被无数根细绳紧紧扎住了难以透气,虽然明知道他有绳索缚着,安全无虞,但她不由自主地就是会感到无边的惊惶恐惧。 

  “玉瑾……”她紧张地看着他,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玉瑾稳稳地落在岩石上,上前抱起毫无反应的额尔真。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抱自己的儿子,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他仔细探了他的呼吸及脉搏,长长地吁了口气,提得老高的心松懈下来。 

  “他没事。”他仰头朝上面叫道。 

  大伙儿欣喜若狂,高声欢呼,合力把玉瑾和额尔真拉了上来。 

  玉瑾双脚一站稳,便抱着额尔真往祥毓大步走去。 

  “祥毓。”他低唤她的名字,心里满是安慰。 

  她和他,都在这里,一个不少,他的运气还不算太坏。 

  祥毓望着他一步步越来越接近,心情激动得无法言语,直到他在她跟前站定,她这才低下头借以掩饰自己真情流露的表情。 

  他,抱着他们的孩子,好端端地站在她眼前,她还求什么呢? 

  伸出手万般怜惜地抚摸额尔真满是伤痕的面颊,她又是欣喜,又是爱怜地道:“他为什么昏迷不醒?” 

  “多半是跌下去时碰着了脑袋,这还要请大夫替他仔细瞧瞧。” 

  祥毓点点头,抬眼朝他道:“谢谢你。” 

  他咧嘴一笑,低柔地说:“跟我毋需言谢。”连日来的忧虑与焦心已在这一瞬间消失于无形。 

  祥毓垂下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额尔真。 

  玉瑾本想再跟她说些什么,有人上前道:“贝勒爷,咱们还是快些回去,以免皇上担心。” 

  玉瑾颔首,带着众人走出荆棘,回到原本停放马儿的地方。他才要开口示意祥毓与他共乘一骑,祥毓却自己先骑上了别匹马儿。 

  他一愣,转念一想也是,他抱着额尔真,的确有些不便。 

  一行人回到行馆,远远便受到盛大的夹道欢迎,玉瑾飞身下马,将额尔真交给下人抱进馆里,回头正想找祥毓,赫然发现霍不驹也在人群之中,正站在端王爷的身边。 

  他陡地止住步伐,眼见他俩走向祥毓,之后与众家仆簇拥着祥毓进行馆,他面色一沉,随手拉了个奴仆冷声问道:“那个男的。”他以下巴指了指霍不驹。“什么时候来的?” 

  “他?两天前就到了呀!贝勒爷没瞧见他吗?” 

  他来了两天?玉瑾咬牙道:“我没瞧见。” 

  奴仆噢了声,点了点头。“也是,他一来便跟着王爷寻人去了,几乎没回过行馆,也难怪您不知道。” 

  他来做什么?非亲非故的,又是个汉人,竟还跟着端王爷一道!玉瑾眉头蹙得死紧。他似乎小看了他在端王府里的分量。 

  “没事了,你下去吧。” 

  奴仆朝他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下去忙自己的事。 

  玉瑾站在原地望着霍不驹的背影,眉头深锁。 

  “怎么?不进去瞧你儿子?”敏色突然从他背后出现。 

  玉瑾瞄‘了他一眼,看见他正好奇地盯着霍不驹,他冷声道:“瞧什么?还不快进去!” 

  “哟!火气这么大。” 

  玉瑾不理他,径自走进行馆。 

  其实那姓霍的来与不来,他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会令他如此不是滋味的是,祥毓竟就这样随他们一道进行馆,连瞥他一眼也不曾。 

  是她有所顾忌,还是当真不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孩子找着了,翻脸就不认人? 

  这念头让他的心情益发沉郁,但转念一想,她也可能只是因为担心孩子,才急于进馆。如此一来,他又放宽了心。 

  反正,不管怎么样,目前还是他的宝贝儿子比较要紧,其他那些闲杂琐碎的事情,还是等他养足了精神再来思考要怎么应付。 






 第七章  『寡情贝勒 』 作者:方菲 

  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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