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帝王业 (修改版)-第6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姚娘和先生都是最最和善的人。

   
  先生从来不会对人高声说话,即使再顽劣捣蛋的孩子,他也从不训斥,却能让村里最让人头痛的顽皮鬼都乖乖听话。

  唯独在又老又胖的福伯面前,孩子们没一个敢淘气。

  福伯不爱说话,不爱笑。

  平素里只低头做事,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看人的时候喜欢眯起眼睛,偶尔开口说话,声音跟旁人大为不同,尖细低哑,冷冰冰的,叫人不敢亲近。
  
  村里老人大都慈祥温和,从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老头子。
  
  偶有孩子在先生家中淘气,一旦看见福伯,便吓得直缩回去。
  
  但是李果儿并不怕福伯,反而,对福伯的崇拜仅次于先生。
  
  有一天半夜,果儿偷溜出后门,约了虎头去河边抓螃蟹。夜里,沙洞里的螃蟹都爬出来透气了,河滩上到处都是,一抓就是小半篓。
  
  那时竹舍还未盖好,先生一家仍住在李果儿家里。

  福伯就住在后院一间单独的木屋。
 
  那晚后门不巧给锁了,李果儿只得翻上院墙,不料脚下一滑,一跟斗栽了下去——
  
  那一跤跌下去,虽不要命,头破血流却是少不了的。
  
  然而,李果儿毫发无伤。

  他稳稳当当跌在福伯怀里。只是一眨眼工夫,翻上去之前,墙根下分明没有半个人影。
  
  一个半大孩子,福伯接在手上一掂,一推,轻飘飘似接了只空麻袋。
  
  李果儿还在晕头转向中,人已经好端端倚坐在地。
  
  福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月光底下,依然身子佝偻,白发萧疏。
  
  “下了几日的雨,总算晴了。”先生擦干脸,仰头看了看天色,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微笑。
  
  李果儿傻傻点头,心里却想,下雨天才好,下雨就不用帮娘亲晒棉絮了。
  
  却听先生笑道,“果儿,今日我们来晒书。”
  
  “哎?”果儿愣住,一张小脸顿时垮下来。
  
  可先生的话,不能不听。

  “好吧,我搬书去。”果儿挽起袖子,暗暗做个鬼脸。
  
  先生回头朝屋里唤道,“阿姚,将我的书都搬出来,屋里潮了好几日……”
  
  窗儿吱呀挑开,发髻才挽了一半的姚娘,散发素颜,一手执了簪子,一手撑了窗,笑道,“你倒想得轻松,几大箱子呢,只怕要等福伯回来帮忙才行。”
  
  “等他钓鱼回来,日头早没有了。”先生不理睬,倔强起来的时候,像个孩童。
  
  姚娘拗不过他,只得跟出来帮忙。

  花猫跟在姚娘脚边,咪呜撒娇。

  先生从竹舍里搬出书本,姚娘仔细拂去落尘,分类挑出来,果儿手脚利索,一叠叠抱去院子里摊开晒上……三个人各自忙碌,有说有笑,倒也其乐融融。

  院子里没有太宽敞的地方,厚厚一册册线装书本,摊开在石台、石桌上,书页被风吹得哗哗直翻,院子里隐约浮动陈年纸张和松墨的味道,遍地都是书香。

  晨间阳光穿过院里老槐,透过树影,洒下一地斑驳光晕。

  不觉已忙了半晌。

  先生直起身子,额角已有微汗,一向苍白的脸颊因发热而略显得潮红。

  “歇会儿吧。”姚娘接过他手中书册,莞尔一笑。

  先生点头,与姚娘四目相对,恬然微笑,“累着你了么?”
  
  姚娘笑而不语,上前引袖为他拭去额角汗珠。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纤细手指拢在掌心,在她指尖上摩挲到浅浅的茧。
  
  记忆里的这双手,一直都是这样,布满从前骑马挽弓,而今浆洗劳作留下的痕迹,从不曾细滑柔腻,不像闺阁佳丽那般吹弹可破。从前,他总觉得遗憾,总觉得女子的手就该是红酥香软,不该如此粗糙。从前……他忽而垂眸一笑,无声叹息,驱散了脑中隐约浮出的散碎记忆,只将妻子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没有什么从前,再也没有从前了。

  姚娘不语,静静任他牵了手,唇角淡淡含笑。
  
  虚掩的院门吱嘎一声。

  听得李果儿雀跃的呼声,“虎头,罗大叔……咦,罗二叔也来啦!”
  
  门口传来汉子憨厚的笑声,“先生在家么?”
  
  说话间,脚步声踏入院中。
  
  姚娘忙抽出手,拢了拢鬓发,转身朝院中,便见虎头被他爹拽着进来,一旁有位身量高大的汉子,面貌与虎头他爹甚是相似,两手提着红纸包好的绸缎。

  院子里晒满了书,几乎无处落脚,姚娘忙请客人进屋里坐。
  
  虎头他爹却只站在院内,搓着手,呐呐道,“先生,俺今儿是领着虎头来谢谢您的……” 
  
  这粗豪汉子,不善言谈,每次见了先生都恭敬异常,今天更显得格外局促。
  
  “罗大哥这是什么话,承蒙你多方关照,何需如此客气。”姚娘笑道。
  
  先生却也不多言,只微微点头,脸色有些冷淡。

  虎头也一反常态,别扭地躲在他爹背后,垮着脸,气鼓鼓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壮年汉子躬身向先生一揖,“在下罗二,这些年多谢先生为虎头费心了。”
  
  “这是我家二弟,这些年一直在外头跑买卖,昨日刚到家,落了脚才来拜望先生。”罗大诚惶诚恐地陪笑。罗二面有风霜之色,神态举止却比山里人多一分精明爽朗,毕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对先生亦是恭敬有礼。
  
  “不必多礼。”先生神色淡泊,略抬手还礼。
  
  姚娘看了看先生,对罗家兄弟笑道,“我听果儿说了,罗二哥这次回乡来,可是要领虎头去城里做学徒?”

  “确有这打算。”罗二点头,看了虎头一眼,喟然道,“这孩子自小没娘,生性又顽劣,全赖这几年跟着先生学会读书识字,大哥便想叫他跟着我,到外头看看。我想也是,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山里,如今世道越来越好,民生太平,不若从前那般乱世,指不定这孩子出去了,还能打拼出点造化……”
  
  先生眉头微皱,并不说话,目光自罗二脸上淡淡扫过。
  
  罗二被他那样看了一眼,原先满腹想好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气氛一时冷了下去,姚娘也默然。

  “我不走,我要跟着先生念书!”虎头突然开口,打破了大人之间的尴尬。
  
  先生侧目看了看他,似欲微笑,唇角却勾起一丝怅惘。
  
  姚娘望着虎头,笑容温柔,叹息道,“你爹爹的打算也是好的,先生……只是舍不得你。”
  
  虎头低下脸去不说话。

  罗大又开始搓手,倒像自己做了错事,惹先生不快,越发不知道如何是好。
  
  罗二只觉得先生清清冷冷的目光,仿佛洞穿世情,看得人无处遁形。
  
  “虎头还不到十岁,往后出去了,时时记得念书,不可荒废了。”姚娘俯身替虎头抚平衣角,心下确是不舍。
  
  先生背转身,默然向外,看着院子里的书怔怔出神。
  
  姚娘无奈,对罗家兄丢歉然一笑。

  先生却淡淡开口了。

  “外边世道,果真很好?”

  罗二见先生开口,反而松一口气,忙笑道,“先生久居山中,有所不知,自当今圣上开国以来,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兵役,在边荒离乱之地重置田地,安置流民……当年离家逃难的人,如今大多还乡安居,勤于耕种,世道一年好过一年。”
  
  先生背着身,仍不说话。

  罗二看了看姚娘,见她低头不语,便又道,“从前寒家子弟除了投军打仗,再无出头之路,如今圣上在各地设了长秋寺,选拔寒庶贤能,好些贫家子弟都被选入京师去了……”
  
  罗大听得似懂非懂,兴奋且迷惘地问道,“长秋寺是什么地方,莫非是寺庙么,将人选去岂不是要做和尚?”
  
  “当然不是做和尚。”罗二啼笑皆非,却也摇头说不出为什么叫“长秋寺”。
  
  却听先生淡淡负手,低声道,“长秋,是汉代皇后的宫名,用以名官,称其官署为长秋寺。寺监即是中宫近侍官,亦是帝后亲信之人,宣达旨意,署理事务。”

  罗家兄弟恍然大悟。

  “先生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真是高人啊!”罗二叹道。
  
  先生略回身,似有一丝辛涩笑意,“若真如你所言……他,倒确是不错。”
  
  罗二没有听得明白,只知先生说不错,颇有赞许之意,顿时受了鼓励,滔滔不绝起来……直从圣上开国,讲到北蛮降服,又说江夏王归朝之际如何盛况空前。他并未到过京师,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从旁人口中辗转听来,越发渲染得神乎其神,直把那江夏王讲得有如谪仙下凡。
  
  直把罗大、虎头与李果儿听得目瞪口呆。

  罗二讲得口干舌燥,咽了下唾沫,将手一拍,扬眉道,“那江夏王归朝之后,即被拜为太傅。”
  
  “什么是太傅?”李果儿打断他。

  “就是太子的师父,教殿下念书的先生。”罗二说着,望向负手而立的先生,大有敬慕之色。
  
  “那殿下又是什么?”虎头愣愣问道。

  罗二一怔,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被姚娘笑着打断,“好了,好了,这些话说起来三天三夜也没晚。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不如就在舍下用个便饭。”
  
  罗家兄弟忙要推辞,姚娘却不由分说拉了虎头和李果儿去帮忙做饭。
  
  先生也微笑着挽留,神色和悦许多,不若方才冷淡。
  
  见谦辞不得,罗二忙拿出包裹好的绸缎,双手奉上,“这是我们兄弟微末心意,感谢先生和娘子多日教导照拂,东西虽粗陋些,还望娘子不弃。”
  
  姚娘不肯收,让他拿回去给虎头裁件新衣。
  
  罗二也笑,“娘子莫要嫌弃,这两块缎子确是简素了些,只是如今还在国丧期间,不能穿戴红绿,也只得如此……”

  姚娘呆了一呆,“国丧?”

  “是啊,国丧才半年,未满服孝之期。”罗二解释道,“山里偏远,不通音讯,国丧这般大事也未能传来村里,难怪二位不知了。”

  见姚娘神色怔忪,罗二方要解释,却听先生骤然开口,“是太皇太后薨了?”
  
  罗二摇头,“太皇太后早几年就薨了。”

  姚娘的语声骤然尖促,“那是……”

  “是敬懿皇后。”罗二叹道,“人说红颜薄命,想不到贵为国母……”
  
  他的话音未尽,却听身后喀啦一声——

  先生原本负手立在窗下,背后堆了满满一架还未整理的书,不知何故,竟被先生碰翻。
  
  那堆积满落尘的旧书本,凌乱散落了一地,微尘直呛人鼻端。
  
  屋子大门正开着,恰卷过一阵风,吹得满地书册哗哗乱翻。
  
  不知是夹在什么书里的一叠旧稿,散跌了出来,被风吹得漫空扬起,白纸墨痕,四散翻飞。
  
  果儿反应最快,叫了声哎呀,忙奔过去拾拣。
  
  那些泛黄的旧纸张,轻薄异常,随风翻卷,扑打着飘出门外,越发被风吹得四散零落。
  
  罗二回过神来,见满地零乱,忙招呼虎头一起去拾。
  
  “先生,先生,这张飘进井里了……”李果儿在院子里急得大叫。

  回头,却见青衫单薄的先生,直直站在原地,手僵在半空微抬,痴痴望了眼前凌乱飞舞的纸片,眼底空茫一片。罗二出声唤他,他的目光却直勾勾落向远处,越过院墙,越过藩篱,越过天边流云……辰巳交替时的阳光,穿过窗户,白花花耀人眼目。
  
  先生的脸,被这阳光正正照着,没有半丝血色。
  
  姚娘呆了一刻,耳中反复盘旋回响着“敬懿皇后”四个字……怎么都不像是真的,犹疑身在梦中,醒过神来,眼前还是方才的景象,满地书册散乱,白纸凌乱飞舞……一页纸,打着旋儿,轻飘飘擦过她鬓旁,飘落在对面那人脚前。
  
  他仍痴痴僵立着,眼前一切,仿佛视而不见。
  
  姚娘张口,欲唤他的名,声音却哽在了喉头。
  
  却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缓缓俯身,伸手去捡面前那页纸。
  
  分明就在他眼睛底下,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手却颤颤巍巍,几次都抓不住那泛黄的一页纸。
  
  姚娘再也忍不住,疾步上前,屈身拾起了那张纸。
  
  他拾了个空,伸出的手就那么悬空顿住,忘了收回。
  
  姚娘将纸放到他手里,让他拿着……他的手一颤,纸又飘落地上。
  
  不待姚娘伸手去扶,他径直攀了门框,缓缓站起,迈步朝外走去。
  
  “先生!”罗二茫然唤他。

  他头也不回,脚下似有些虚浮,迈出门时,身子踉跄一晃。
  
  罗二忙要去扶,却听姚娘幽幽道,“别去。”
  
  回头,见姚娘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然,噙了幽幽一丝笑,“别再扰他。”
  
  愣在一旁的虎头与罗大,这才回过神来。

  罗大不知道方才兄弟说错了什么,窘急得涨红了脸。
  
  虎头蹲身拾起那张纸,怯怯递给姚娘,“姚娘,你莫哭。”
  
  姚娘一震,转眸看虎头,展颜笑,“我怎会哭……”
  
  话音未落,陡觉脸上一片温热的湿。

  接过那张纸,上面的字迹潦草细弱,还是他初到此地,大病初愈后所录——
  
  燕燕于飞
  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  
  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 
  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 
  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 
  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  
  仁立以泣 

  燕燕于飞  
  下上其音 
  之子于归 
  远送于南  
  瞻望弗及  
  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 
  其心塞渊
  终温且惠 
  淑慎其身 
  先君之思  
  以勖寡人
 
 


关于“燕燕于飞”——


出自诗经·国风·邶风中的《燕燕》
我用在这里,虽然有暗示的意思,但并不一定就是子澹写给阿妩的
因为,这首是卫君送别妹妹远嫁而作的诗。
虽然也有人后来用作送别心爱的女子远嫁,但我用在此处,只是因为诗里离别的心境,很符合子澹的感受。
子澹在离去之后,以怎样的心情怀念阿妩,是祝福还是无奈,是哀伤还是仰慕,是不舍还是惘然……或许,兼而有之,正如这首《燕燕》。

翻译如下:

燕子飞来飞去,有前有后。我的姑娘远嫁,送到郊外分手。望望踪影不见,泪下如雨难收。

燕子飞来飞去,忽降忽升。我的姑娘远嫁,遥遥送她一程。望望踪影不见,呆立泪流满面。

燕子飞来飞去,忽下忽上。我的姑娘远嫁,送她送到南乡。望望踪影不见,真正使我心伤。

姑娘能担重任,思虑切实深沉。慈爱而又温顺,为人善良谨慎。常记先人恩德,这是她的叮咛。



番外二:绿衣

  “给皇上拿回去,老奴受不起……”

  琉璃碎,玉瓯裂,老妇人苍凉虚弱的声音从内殿传出,伴随着摔杯裂盏的声音和侍女的惊呼。

  几名侍女狼狈的退出来,转身却见殿上屏风后静静转出一名女子,宫妆高髻,眉目温婉。

  “越姑姑。”众侍女忙俯身行礼,为首一人诚惶诚恐道,“赵国夫人摔了皇上赐下的丹参露,不肯就医,奴婢等万般惶恐。”

  越姑姑垂首不语,似有一声低不可闻地叹息。

  她接过侍女手中药碗托盘,淡倦道,“有我侍候赵国夫人,你们退下吧。”

  侍女们长舒一口气,正欲退出,忽听殿门侍监通传,“承泰公主驾到”

  众人慌忙俯跪在地,却听环佩声动,绮罗悉娑,一名鸾帔环髻的宫装女子疾步而入,行走间袖袂纷扬,将身后侍从远远抛在后面。

  “赵国夫人怎样了?”承泰公主劈面急问。

  殿内明烛光影,照在她因奔跑过急而绯红的脸颊上,修眉薄唇,明眸转辉,虽不若延熙公主绝色芳华,却自有一番皎皎风神,绰约不群。

  越姑姑看了一眼内殿,黯然摇头。

  承泰公主咬唇,极力抑止眼底泪意。

  越姑姑挥手令左右退下,轻按住公主肩头,柔声叹道,“寿数天定,徐姑姑荣华半生,如今也算得享天年,公主不必太过忧伤,珍重自己才能令她老人家安心。”

  承泰公主闭目哽咽,幽幽道,“母后一早去了,父皇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如今连徐姑姑也要抛下我们……姑姑,我着实怕了……”

  越姑姑缓缓抚过公主的鬓发,一时凄然无语。

  “公主,你劝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