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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飞霜目光如电,面情显得十分严肃,点点头道:“五师妹,你方才说的一番话,我全听到了,你们随我见大师兄去。”
话声一落,伸手一挥,拍开孙飞鸾身上穴道,冷厉地说道:“三师妹,走!”
转身往林外走去。
孙飞鸾粉颈低垂,默默地跟着二师兄走去。
鄢飞琼同样粉颈低垂,默默地跟随二师兄身后,但她心中却在暗暗说道:“江寒青,我走了,现在不会再有五凤门的人找你了,但愿你能平安离开茅山。”
她虽然生性偏激了些,又是醋罐子,嫉妒心重,要不是她这番做作,把江寒青说成毒发身亡,在二宫主全力搜索之下,两个人谁也休想逃得出去。
只是她这一去,是友是敌,是爱是恨,又难说了。
少女的心,就像秋天的云一般,变幻不定,又有谁能捉摸呢?
那条曲折的小径上,这时正有一条臃肿的人影;在阳光下奔疾而来!
这人正是蛇姑婆,当她从前山进入阴暗的后山,举目四颐,这一片湖泊四周,草丛中大大小小的蛇尸,竟达百余条之多。
这些蛇尸,死状若一,全是蛇肚破裂,好像被什么刀刃划开的。
蛇姑婆看的脸色大变,喃喃说道:“奇怪!是白鹤啄死的,这里哪来的白鹤?”
蛇姑婆回到石屋前面,一双三角眼,看了躺在地上的八具尸体,摇摇头道:“女大不中留,三姑娘是几个姑娘中,算得最温婉的一个了,但为着这姓江的小子,居然也下得了辣手。”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磁瓶,用指甲挑着粉末,弹到八具尸体之上。
目光一抬,发现屋中也有两具尸体,一并弹上少许药粉,一面叹息道:“这两个姑娘,也真是的,天下男人多的是,偏要两师姐妹抢着爱上一个,结果倒霉的还是手底下人。”
口中唠叨着,边说边走,敢情是肚子饿了,一脚就往厨房走来。
她这一跨进厨房,一眼看到灶下两捆木柴,都被搬了出来,心头不禁猛然一怔!
迅速忖道:“这是什么人移开的?”
身形一晃,迅快地抢到灶下。
地窖秘密,果然已经被人发现,只要看铁板上,柴屑尘土都被扫得干净,这人极可能已经下去过了。
蛇姑婆自然放不下心,急急跃上铁板,俯下身去,伸手扭动壁下铁球,铁板缓缓往里缩去。
蛇姑婆踊身后跃,铁板移开,她一手晃亮火摺子,匆匆拾级而下!
这座地窖,地方去是不小,黝黑如墨,进入其中,就有一股阴寒之气,袭上身来。。
蛇姑婆走落地面,立即点起一盏风灯,往里行去。
原来这里是蛇姑婆练药之处,壁间木架上,还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药瓶。
地上也有碾药用的铁船,一张木桌上,也放着刀圭戥子之类的东西。
但奇怪的,蛇姑婆并未查看壁上药瓶,手提风灯,一脚往里行去,好像里面藏着什么稀世异宝,怕被人家偷走一般!
这地容里面。阴寒更盛,黑黝黝,空荡荡,静寂如死!
但听从洞顶滴下来的水声,不时发出微弱的“嗒”“嗒”轻响。
蛇姑婆停下来了,她弯着腰,伸出手去,举起风灯,往黑暗之中照去。
奇怪,地上面居然像一面镜子!
映出一盏风灯!
也映出了蛇姑婆的人影!
原来,那面“镜子”竟是一个十丈方圆蓄满水的池塘。
地底石窟,居然会有池塘!
蛇姑婆不关心她炼制的药物,关心的居然会是畜满了水的池塘!
蛇姑婆站在岸上,高举风灯,一个身子,几乎有半个弯出在水面上,一双三角眼,也睁得大大的,凝足了目光,只是一霎不霎的打量着池水。
突然,她眼中依稀看到池塘里首,似有一件东西,载沉载浮,露出水面!
蛇姑婆鸠脸立即发白,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直跳出来,口中自言自语的道:“怎么会呢?这……怎么会?”
她慌慌张张地沿着池塘石壁,往里首走去。
就在此时,蛇姑婆的小脚突觉一下踩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面!
心头不由吃了一惊,急忙举灯照去,那是一个人,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
好像他从水中爬起来还没多久,扑卧在仅容一个人身子躺下来的池边小径之上。
蛇姑婆看到人,尤其是刚从水中爬起来的人,只觉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但一股怒气,却油然上升!
她不管这人是谁,更无暇多看,匆匆从这人身上踩过,急急行到里首,举起风灯,往水面上照去。
这一照,但见水中载沉载浮的,是一条八九尺长,粗逾儿臂,似鳝非鳝,似蟒非蟒的东西。
此刻已经肚子翻天,泡在水中,看去又僵又直,成了一条死蛇!
蛇姑婆刹那之间,如遭雷击,一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翻着两眼,手足无措,气急败坏的顿足道:“完了,完了,三十年心血,全白费了,这叫我老婆子拿什么去跟太上交待呢?”
她几乎声泪俱下,只是喃喃的道:“从交配、孵卵、喂药,一直到长成,足足忙了我老婆子三十年,偏偏会在最后三个月,出了差错,真气死人……”
说到这里,她越想越气,定然转过身去,一双三角眼中,杀机隐现,投注到扑在地上的那人身上狠狠地踢了那人几脚,狞厉地说道:“该死的野小子,你真该死上一千次、一万次。”
蛇姑婆一身武功,已臻上乘,她盛怒之下,这几脚已用上了全力,就算是石头,也该被她踢的石屑纷飞!
但躺卧在地上的那人,有如一团棉絮,竟然连一点感觉也没有,仆卧地上,一动不动。
蛇姑婆踢不动他,心头更怒,尖哼一声,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六寸长的小刀,一手褪去绿鲨皮刀鞘。
但见那小刀映着灯光,精芒四射,锋利无比!
蛇姑婆满脸杀气,狞笑道:“野小子,姑婆非把你剁成万块,难消我胸头之气!”
手起刀落,“嗖”的一声,朝那人后心戳去!
锋利刀尖,已快刺上那人衣衫之际,蛇姑婆突然口中“啊”了一声,道:“不!杀不得!”
手腕将落未落,如悬崖勒马,迅快停住!
只见她摇摇头,自言自语的道:“好险!老婆子真是急昏了头,这野小子误打误撞,喝了蟒鳝血,看来还并未行开,只要把他血放出来,仍然管用。”
她的脸上,突然绽出了笑容,而且笑容愈来愈浓,嘻嘻说道:“没错,岂止管用?一个练武的人的血,加上了蟒鳝血,对太上来说,应该更是有效。”
于是慌忙收起小刀,放下风灯。
她不能让他蟒鳝血在体内行散,双爪齐发,落指如风,一连点了那人身上十几处大穴。
然后拿起风灯,双手缓缓抄起那人身子。
这回她把此人看作了稀世奇珍,小心翼翼,就像捧凤凰似的捧着,缓缓走出,拾级而上。
回到客堂,轻手轻脚把那人轻平放到竹榻之上,举起风灯,往他脸上照去!
这一照,蛇姑婆不禁楞的一楞,咧嘴笑道:“好小子,是你!原来你没死!”
这人赫然竟是江寒青,他像喝醉了酒一般,两颊通红,只是昏睡不醒。
蛇姑婆看着他,心头暗暗叹息,忖道:“这姓江的小子,一张脸生的真也俊巧,倒回四十年去,老婆子说不定也会喜欢上他,难怪三姑娘,五姑娘,为了他,不惜违抗金令了!”
她一想到三姑娘、五姑娘,登时心头一动,暗道,“不妥,不妥,如今三姑娘、五姑娘已经全回去了,老婆子就这样把他送去,给这两个叛徒知道了,就算她们在太上跟前,不敢闹事,这笔帐记在我老婆子头上,我老婆子还能在五凤门立足?”
想到这里,不禁大感为难,一时搓着双手,只是在屋里打转。
原来她口中说的“太上”,正是五凤门五位宫主的师父。
蛇姑婆,就是当年姥姥手下的唯一的大将,为了使姥姥医好残废的右臂,她从师傅秘本中找到蟒鳝血合药,可治四肢残废的秘方。
她好不容易太湖觅来了一条金线雌蟮。
遵照书本上记载的方法,饲以媚药,使蛇蟮交配,孵出了一条“蟒蟮”,却被江寒青杀死,你叫她如何不气。
石屋中,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江寒青依然像喝醉了酒,躺在竹床上,一动没动。
蛇姑婆臃肿的身子。在屋中打了几个转,毕竟被她想出一个妙计!
她从心里发出得意的尖笑,那下垂的两腮,也跟着像蛇腮般的鼓动。
自言自语地说道:“只要把这小子顺利送到太上那里,就没有我蛇姑婆的事了。”
随着话声,急匆匆三脚两步,朝房里走去。
不多一回,蛇妨婆一手抱下一个枕头,一手棒着一只镜箱,回出身来。
走近竹床,移过一张木几,把镜箱往几上一放,然后轻轻抱着江寒青坐起,拿过枕头,垫到他背后。
随手打开镜箱,取出一把黄杨木梳,先替江寒青打开头髻,梳成两条辫子。
然后又从镜箱中取出宫粉、胭脂,和一条烧的半焦灼柳炭。
先替江寒青脸上,打了粉底,在脸颊上涂了胭脂。再轻轻的扑上一层宫粉。
用柳炭勾画好眉毛,最后手指蘸着口水,调了些胭脂,抹到江寒青朱唇之上。
这要是给江寒青知道了,怕不恶心得连隔夜饭都呕吐出来?但他是被蛇姑婆点了十几处大穴,昏沉沉的一点知觉也没有。
蛇姑婆把他打扮完成,瞪着三角眼,横看竖看,好像十分欣赏她自己精心杰作的手艺。
口中喃喃笑道:“男扮女,像观音,女扮男,像妖精,这一改扮,别说老婆子手下几个骚丫头,和你一比,都变成了乌鸦,就是三宫主、五宫主,也逊色不少。”
捧起镜箱,扭着屁股朝房里进去。
接着双手捧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裙。和两只绣花鞋走了出来,一面笑道:“这是老婆子几个骚丫头最体面的衣衫,你试试合不合身?”
她拿起一件件的衣裙,朝江寒青身上,比了又比。
然后替他脱下长衫,挑了一件花布衫子,和一条紫红揩裙,穿到身上。
最后脱下江寒青脚上粉底快靴,勉强穿上一双绣花鞋。
她一面得意地又尖笑起来:“差幸老婆子门下的骚丫头,都是大脚婆娘,要是都像我姑婆这样,缠着弯弓似的小脚,我姑婆临时还得替你小子缠足呢!”
如今已经打扮齐全了,江寒青躺在竹床上,当真像一个大姑娘!
蛇姑婆左看右看,觉得十分满意,她把余下的衣衫也来不及收起来,只是往木几上一堆。接着裂嘴笑道:“像你这样标致的姑娘,要不是身上有着宝血,要去送给太上,否则就是卖到群玉坊去,少说也值个三千两银子!”
拾头朝门外望望天色,又道:“好啦,时光不早了,我的乖女儿,咱们该动身啦,赶到严州,已到午牌时光,老婆子还得替你雇一辆马车呢!”
说着双手抱起江寒青,就往外走去。
午牌已过!
严州北城口,靠街一家人叫做青江居的酒馆,食客已是不多。
进门不远,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头挽道髻、黑髯飘胸的蓝袍老道人。
这时,店门外蓝影一晃,潇洒地走进了一个蓝衫公子!
这蓝衫公子有着一副修长的身材,看上去不过甘多岁,生得凤目星瞳,唇红齿白,身上穿一件蓝纱长衫,手摇折扇,丰神秀逸!
光瞧那份气度,一望而知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大少爷!
二名店伙慌忙摇着屁股迎了上去,陪笑道:“公子爷请坐。”
蓝衫公子星目一转,举步朝蓝袍老道那张桌子走去,双手抱拳,恭敬的道:“道长已经来了一会了。”
原来他们是约好了的。
蓝袍老道呵呵一笑,放下酒杯,起身道:“李公子请坐,贫道也不过刚到了一会。”
蓝衫公子刚在老道人横头坐下。
但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及门而止,接着陆续走进六个人来。
前面两个,身穿青布长衫,一个身材高大、脸长如马,肩头背一柄阔剑。
另一个中等身材,脸色黄中透青,肩头也背着一个布囊,那是两截枪杆。
后面四个一式蓝布劲装,背上背的是双钩、双拐、双鞭、双戟。
这六个人,只要在江湖上跑的,一眼就可认出来,他们是燕山双杰和李家四虎将,河北千秋庄出来的。
燕山双杰老大康文辉一眼看到老道,抱抱拳道:“康文辉、杨士杰见过道长。”
蓝袍老道起身道:“康总管、杨副总管请坐。”
燕山双杰和李家四虎将,也不客气,大家在左首一张桌上落座。
两名伙计已知他们是蓝衫公子的随从,巴结着送上茶水。
蓝衫公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国道:“道长没遇到朱老前辈么?”
蓝袍老道摇头道:“这事真有些蹊跷,贫道和朱道兄闻讯赶来,就在严州分手的,朱道兄一走就没了消息,凭朱道兄的能耐,说什么也不会落到人家手里去。”
蓝衫公子点点头道:“晚辈也这么想,就以江兄来说,他一身所学,胜过晚辈十倍,但他也一样一去三天,如石沉大海,连一点影子也找不到。”
原来这蓝袍老道,就是天风道长,蓝衫公子是李维能。
从毒叟朱潜的女儿朱龙珠失踪之后,接着毒叟朱潜和江寒青也先后在严州附近,神秘失踪。
这一下使流香谷在杭州的行令堂主独目阎罗单晓天闹的手足无措。
他们虽以“调虎离山”之计,一举破去五凤门在杭州的贼窠——凤凰山圣果寺和排衙石室。
但毒叟朱潜父女和江寒青三人,如果已经落到了五凤门手里,这就得不偿失,流香谷算是栽了个大筋斗。
因此这三天之中,独目阎罗单晓天、天风道长、神扇子、李维能、管天发等人,都已赶到了严州,分头展开搜索。
北门口这片酒馆,正是他们约定会面的地点。
闲言表过,却说李维能和天风道人刚说了两句话,店门前又来了十来个人,大踏步走进店堂。
前面两个,一个是身材高大的独目灰袍老人,独目炯炯如电,生相威猛。稍后是一个中等身材的淡金险汉子,穿着一袭青衫。两人身后,紧随着八名青色劲装庄汉,背上一式背着红纳飘扬的厚背扑刀。
说起曹操,曹操就到!
这两人不用说,自然是独目阎罗单晓天和少林出身的副堂主宫君武了。
单晓天虎步龙行,一进店堂,就洪声笑道:“道长和李世兄原来已经先到了,怎么不见神扇道兄?”
李维能起身道:“晚辈并没和家师在一起,不过据家师昨晚告诉晚辈,最迟不会超过未时,必可赶来。”
单晓天抚髯道:“如此就好。”
口中说着,已在天风道人对面坐下。
宫君武跟着在横头落座,八名青衣壮汉,不待吩咐,也在里首占了一桌,各自落座。
天风道人修眉微拢,说道:“三天来,咱们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宁非怪事?依贫道看来,这三人失踪,极可能发生在对岸。”
(对岸,是指富春江之东。)
单晓天道:“何以见得?”
天风道人道:“出事地点,如在这一边(指富春江之西)从桐庐到裳州,虽也山势连绰,但并无大山,不可能有五凤门的贼巢,但对岸就不同了,会稽、括苍两大主脉,横瓦东南,有多少人迹不到之处?别说咱们这些人,就是调来一二万健卒,也休想搜索得遍。”
正说之间,瞥见一身穿蓝布夹袍的中年汉子,匆匆从店外奔入。
当他一眼看到天风道长,单堂主、李维能等人,全在这里,不觉吁了口气,道:“道长,单堂主都在这里,那就好了。”
李维能看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不觉心中一动,站起身来道:“管兄莫非已经打听到什么消息了么?”
原来这中年汉子正是南江府总管管天发。
单晓天忙道:“管总管快请坐下来再说。”
管天发在空位上坐下。店伙巴结的替他绞了一把面巾送上,又倒了盅茶。
管天发胡乱抹了把脸,取起茶盅,一口喝干,回头道:“伙计,麻烦你再给我倒一盅茶来。”
店伙答应一声,又给他倒了盅茶管天发等店伙退下,才道:“在下今日早晨在对岸七里龙,大雁门山的东梓关一带,详细勘查一个上午,却听到了一则消息……”
单晓天道:“什么消息?”
管天发道:“东梓关附近,原有一片小店,专卖茶酒面点,也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