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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反正吃喝得差不多了,几名女警官索性起身道。
「好,谢谢你们。」抑下一声叹息,和平礼貌地笑笑。
目送她们陆续离开,他何尝不想走人?
不过自己毕竟是受邀的主客,不跟东道主──张队长打声招呼,说走便走,以一个社会人而言,是有失常识与礼貌的行为。
结果几经思量,他还是坐在原处。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队长与副座等人重进包厢。
「咦?大家跑哪里去了?上厕所吗?」发现到圆桌旁的人数锐减,张队长错愕地问。
就等这一刻的,和平站起来说:「队长,我看时间也晚了,今天就散场吧?谢谢你今晚的苦心安排,改天再让我请你一顿。」
「等等、等等!陈副座有话要对你说。」张队长搭上他的肩膀,阻止他离席。
仅以疑问的目光投向老首长,和平等着他开口。
陈副队长搔了搔颈后,经过一翻沉淀冷静,现在为自己先前的发言感到无比后悔,非常不好意思地低头说:「小游,歹势。我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竟对你说那种话,我大概是累了又醉了,没个大人样,你不要放心上。」
既然对方愿意道歉,和平不是小气巴拉、无法原谅他人的人。谁都会有脾气不好、失控的时候,给对方台阶下也等于是给自己多个朋友、少个敌人。
主动伸出了和解的手,和平为笑着说:「副座喝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之前范姜他也让副座不好过,我代他说声抱歉。日后大家还是好朋友、好同侪。」
陈副队长阴霾密布的脸顿线阳光,感激地笑说:「你这小子就是这么善体人意!好,第二摊由我作东,当我给你的赔罪礼!」
咦?和平连忙摇头说:「不、不必麻烦了!我明天还得到新单位报到,得早睡早起。今天就此为止吧?」
「不行、不行!你一定得赏脸,你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揪住和平的一臂,陈副座半推半拉地吆 着说:「走、走、走,大家都跟我来!我带你们到一个酒美花更香的好地方去!」
怎、么、这、样~~
●●●
恶!和平颠颠倒倒地回车自己的租屋处,一开家门的头件事就是冲往厕所马桶,狂吐猛吐。幸亏自己还能忍到家里,没直接吐在出租车上。
自恃酒力还不错的他,会醉到吐是很罕见的事。全怪他自己,没办法拒绝人家的「敬酒」──这是和平的第二个缺点,太过优柔寡断的个性,往往使他在犹豫间错失了说「不」的时机。
吐一吐轻松多了。他呼地摊倒在厕所的地板上,双手双脚呈大字状,双眼失焦地瞪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刚刚的第二摊酒,他真是被整惨了。
万万也没料到,陈副座说的「花更香」的地方,竟是去喝「花酒」。
身为执法者,怎好涉入风月场所?和平站在那间高级俱乐部门前,提出这个疑问,却引起其他同侪的一阵哄笑。
『你是说,你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啊,小游?你真纯洁耶!大哥保证你今晚会大开眼界,乐不思蜀!这家店的公关小姐可是北台湾首屈一指的呢!』
『别想太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喝喝酒、聊聊天嘛,不过就是在场多了几位漂亮妹妹、美丽姊姊作陪罢了。人家是合法开门做生意的,谁涉及色情交易,我们去捧场也没啥不对吧?』
『脱下了制服,我们也是普通人。在没执勤的时间出来放轻松并不犯法,你不要看得太严重了。』
你一言、我一句,寡不敌众人之口,一顶「不进去就是不讲义气」的大帽子扣下来,和平纵有满腹的「不情愿」,还是逃不掉被齐心协力的大伙儿拖下水,被迫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命运。'
有人认为到酒店喝酒是愉快、享乐的事,但和平却一点儿也看不出「乐」在哪里?
几名香水味呛人的公关女子,将和平夹在沙发中动弹不得,时而还会有不请自来的蔻丹魔指,娇呼道:「游先生的胸肌好壮喔,借我摸摸!」、要不就说:「身高这么高,你的腿一定很长喔!」,说着说着,就在他胸口、大腿,甚至连重要部位都没放过,尽情地上下其手,大吃豆腐。
给不认识的人乱摸,爽在哪里?和平无比纳闷。
这也就算了。
最倒霉的是,从头到尾还遭到同仁们大亏特亏:『小游好好喔,怎么那么吃香,小姐都做你旁边!』;『你们几个,瞧,我也有胸肌啊!怎么不来摸摸我?』和『不要光找幼齿的!小游是中看不中用!』等等。
由此看来,自己与其他们的观念有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们每个人似乎都觉得和平应该「被吃豆腐」吃得很得意,还认为和平推拒、尴尬的表情是「夭鬼甲细离」──很 又不敢讲。
唉,和平喊冤没人理,而起个年过三十的大男人在旁边争风吃醋的样子,更毫无形象可言。相较他们平常执行公务时的样子,岂止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这一趟,和平的确大开眼界,意外地了解到正经八相的同侪们,私底下藏的另一面。
打死他也不想再来第二趟,是和平整晚最大的心声。
一心想早点解脱的他,只好拼命灌闷酒,省去应付那些公关的麻烦。这法子是成功的,碰了一鼻子灰的公关们,陆续放弃和平这个目标,转往其他人发展。
唯一的失误,是谁计算好该喝的酒量,喝过头了。
缓慢地自浴室地板爬起身,和平一把扭开水龙头,掬水冲把脸。伸手取过毛巾,预备要擦脸的时候,不经意地,视线落在嘴巴上。
我忘了说,我很想你。
柔软暖热的唇贴到嘴上的鲜活感触,猛地苏醒,烫颤了和平的心。
为什么?
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既然这些年没联络,天佑也都没寻找过他,这不正代表他觉得生命里少了自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那么,这一吻是什么意思?或者,这一时兴起的动作、一句临时起意的甜言密语,全是他一贯戏弄他的伎俩,其实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知道吗?天佑。你所想念的那个人不是我。
笨笨地被你当成玩具还不自知的那个游和平,已经消失了,哪里都不在了。
你的一句话,早已杀死了他。
和平看着镜中的男人,镜中的男人也看着自己。站在这儿的男人,有双黯淡的眼,直楞楞地盯着瞳心中无数个折射的身影。身影穿透了岁月,回车到数年前那个心碎的日子……
不。
已经结束的事,多想无益,重要的是……未来。
他们两个如今都在警界工作,何况转到刑事局以后,意味着他将难以避免与天佑碰头的状况发生。他必须先行做好心理建设,就算见到了天佑,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生涩、不成熟的十七岁小鬼头,不能在逃避下去了。
你要拿出你的气魄,游和平。
他们可以是朋友,但他绝不会再让将让天佑支配他,当他是玩具。
●●●
站在侦一队队长办公室门前,和平调整了下深色领带,拍拍两肩,再低头确认烫得笔挺的裤脚没沾到灰尘,一双黑皮鞋闪亮如新。
由今天起,和平将正式加入便衣的行刑,大可不必再穿着制服,但未表示慎重其事,他在调职的头一天还是把制服穿上,希望能在上工初日,博个好彩头。
很好,万事齐备。和平深呼吸一下,敲敲门。
「请进。」
「打扰了。幸队长好。我是今天奉令转调到贵单位的游和平,请多多指教。」行个礼,和平清晰简短地报告。
「啊……喔,就是你呀!」批示公文到一半的幸队长放下笔,双眼射出好奇的光线,频频作着刺痛扫描。
好厉害,多年刑事工作锻链出来的眼力真不是盖的。在队长的观察之下,相信任何牛鬼蛇神都汇原形毕露,招共出犯案的细节。和平在佩服之余,心中也不禁冒出小小困惑:我现在是被当成犯人审吗?就算对新人感到好奇,也未免看得太努力了吧?
时间分秒过去,抬头挺胸立定的和平,挺得脖子都酸了。
「唉。」幸队长莫名奇妙的叹息。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幸队长摇了摇头,再叹。「你看来是个好人才,真是可惜。」
频频打哑谜的上司,弄得和平如 五里雾中。
以万分遗憾的口吻,幸队长说:「我们侦一队目前人手相当吃紧,能有生力军加入,我们非常的期待。但,状况临时有了变化,你转调到本单位的事已经取消了。
「什么?!我……」和平从没听过这种乌龙,报到的头一天就被告知调职取消。难不能自己要回去继续坐办公室?
辛队长交给他一张纸条说:「事发突然,公文还在跑,但事情已经很笃定了。你先到这边去报告,新调令很快就会转到你手上。」
纸条上只写地址,其他什么都没有,和平有不好的预感。「请问这个单位是?」
「是个新成立的单位,目前比我们还欠缺人手。上头指示要以补充该单位的人力为优先,所以我不得不将你拱手让给他们。」
几乎有一半笃定自己猜得并没错,和平认命地低语:「是NSP小组,对吧?」
「喔,你知道啊?」辛队长间接肯定了他的答案。「小组负责人示范姜组长,你过去之后,要向他报到。」
「是。」和平谢谢他的告知后,转身离开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单位。
步出刑事局大门之际,他禁不住要回头望着高挂在门外的招牌。又一次地,自己想亲手铲凶除恶、逮捕人犯的梦幻灭了。
天堂到地狱的距离,就在这一进门、一离开之间。
●●●
循着地址,找到NSP小组的办公室──它居然位于繁华商业区中的一栋新建大楼顶楼。入口处的警卫尽职地执行看守门户的工作,等和平出示过证件,方能入内搭乘电梯。这样精华地段的房租,不便宜吧?莫非这又是范姜家的杰作?
一出电梯间,地板铺着沉稳的浅灰色地毯,整排隔音玻璃提供充足的日光,而透明玻璃门上,有着昨日曾拜见过、一模一样的标志。
就是这儿吧?和平尝试推推门,却赫然发现门被锁住了。一间上锁的公务人员办公室?这是只有范姜天佑才做得出来的、前所未闻的另类奇迹。
耸耸肩,他不得以地按着门铃。门铃响了十几声,正当他怀疑里头到底有没有的时候,踏着懒洋洋的步伐、打着呵欠的范姜天佑终于出现了。他看见和平,脸上没有半点惊讶的表情。
这是理所当然的,「选秀」的人是他,他怎会不知道今天和平得自动送上门?
「你来得挺早的嘛!」边解开门锁,他边说:「我整理那些琐碎的单据,整理得快烦死了,你来得正好。」
和平压抑住怒火,一个语不发地进入办公室内。触目所及,除了他们,这间大得离谱且浪费的办公室里面,看不到第三个人。
越过玄关,在充当屏风的玻璃砖墙后方,是为数十多张的办公桌。开放式的空间里,每张桌子都副有一应俱全的办公设备,并以整排的公文矮柜作为座位的区隔。
「你高兴用哪张桌子就用哪张,而我的桌子是那一张。」带路的范姜天佑,指着最后方一张巨大的桧木办公桌道。
「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呢?」
「这么多张桌子,都没有人用吗?」
天佑微笑地说:「那是替将来做准备的。目前NSP小组就只有你和我两名成员。」
「什么?」
「没办法,我很挑人。局长是有推荐几名擅长处理文书的人给我,可是他们无法通过我的面。抱持宁缺勿滥的原则,我就暂时独立支撑大局喽!」靠着其中一张桌子,他一眨眼说:「现在不一样了,有你的帮忙,我想我可以从繁复罗唆的文书工作中脱身了。
无言以对。不喜欢文书工作的,又不只有他范姜天佑!
「喏,我帮你列了张清单。你就按照着上头的项目一样样地完成吧。」递出。
快速浏览过一遍,全是些不怎么重要的琐事。从买咖啡到添购卫生纸、制作各式各样的表单之类,全是些打杂的工作。
范姜天佑在打什么算盘,和平已经心知肚明了。行,他可以帮他打杂、帮他处里公文,反正都被调到这单位了,上司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即便是苦难重重的考验,和平也有信心撑过。
但…绷着脸,武装自己的心,和平道:「我想跟你把话说清楚,范姜先生。」
「不喊我殿下,也不许叫我范姜先生。你这种叫法简直像在叫我爸爸。」天佑掀起一边眉,道。
「好吧。」和平从闪如流地说:「组长,我不知道您做这样的安排是出于我们过去的交情,或是您信赖我的能力。如果是后者,我会尽力工作,不让您失望。如果是前者,我们已经很久未曾见面了,人是会成长、会改变的,您最好把我当成是个测底陌生的下属,不将私情涉入,这样我们比较容易相处共事。万一您做不到,那么我会尽快提出调职申请,尽速离开您的单位。」
歪着头,镜片后的双眸滴流一转。
「您能作得到吗?」见他不回答,和平只好再问一遍。
环起手臂,之着下颚,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的天佑,静默了数分钟之久。「你一定还在记恨吉伯的事吧?和平,你太小家子气了。」
他说中了。和平死鸭子嘴硬地回道:「吉伯的事,你不说我早忘记了。」
「你自己知道我有没有说对。」天佑拍拍屁股说:「既然这么久了你还这么不服气,那我就带你去见吉伯好了。」
「我不想见。」
天佑微笑着说:「不要忘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下属。首长说什么,下属可以不听吗?」
这个公私不分的恶魔!
和平不懂,天佑坚持他必须去和「吉伯」碰面,是为了什么?他一点儿也不想和那个令他尝尽失败滋味,间接造成自己离开天佑的「东西」见面!
四、
Q:「吉伯」是何许人也?A:它根本不是人。
爱真是奇妙,它让少年的一颗心,在胸中跳起轻盈的凌波舞,它让少年有天下无敌的错觉,它让世界都变成无数粉红色泡泡堆积的美丽世界。现在的他,无论要迎接何种挑战,他都有信心可以成功过关。
超人身边有露薏丝,卜派身边有奥丽薇,米奇身边有米妮,他游和平的身边则有……范姜天佑。
堆砌再多的赞美与惊叹,也无法描写出他酡红嫩脸的美丽于千万分之一。
急促的呼吸渐渐和缓下来的情人,半合着眼好似要睡着了,而少年无法餍足地伸出手,拨开他被汗水濡湿的额海,在他细瓷光滑的前额上,以双唇膜拜地印下甜甜一吻。
自已真是何德何能,竟能为他所爱?少年作梦都不敢相信,他会将宝贵的第一次交给自己。
但,这并非做梦。他炙热地、紧窒地包容着自已,柔软地迎合自己狂放而失控的笨拙举动;他嘤嘤细喘的撩人声音、苦闷皱缩着眉、每滴汗水发出的香气,每个片段都烙在少年的脑子里,永远不会忘记。
「嗯……好热……去把冷气打开。」
是、是,毕竟始作俑者是自己,是自己害他躺在那儿动都不想动的。
冷风呼呼地吹开热气。少年再度回到床上,正想拥他入怀,享受温存时光,他又抱怨地说:「好渴。」
好、好,要喝水是吧?少年起身走到起居室,从迷你型冰箱中取出一瓶矿泉水,倒进玻璃杯中,端给他。
咕噜噜地大口喝下,他哈地吐出愉快的叹息,以手背擦擦嘴角。
少年微笑地取走他手上的杯子。「还要吗?」
慵懒地摇摇头,他躺回床上,若有所思地说:「还是你的分数高一点。虽然你们带给我的愉悦程度不分轩轾,但在这种时候你可方便多了。吉伯可以忠实地执行我的命令,可是它无法自动自发地为我做些什么。」
吉伯?
内年猛地想起在这之前,被他引开注意力而忘了提着重要问题。吉伯是谁?是自己未知的情敌吗?可是他身边若有这样一号人物,为何自己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唉,好想念它喔!真不该将它留在乡下的。可是就算带它到台北来,它也没机会大显身手。」
够了!少年猛烈地妒忌着这个名叫「吉伯」的家伙。凭什么他可以让他念念不忘地挂在嘴边?
一把扣住他的双腕,少年忿忿地将他压在床上。「那个叫吉伯的,是谁?叫他出来跟我见一面!」
「……你见吉柏要做什么?」清澈的眼,困惑地眨巴眨巴。
「做什么?当然是告诉他,他已经输了,你选择了我,所以不许他再靠近你!」
「啊,你说反了,它从来没靠近过我,都是我去找它的。」笑道。
一支特大号冷箭穿心而过,少年还以为会当场倒毙!以尚存的一息,伸出颤抖的食指,抖抖抖地指着他说:「你,难道以后还打算去找他吗?你都已经有了我,怎么可以劈腿!」
抓抓后脑勺。「 ,我是想继续找它没错。从小到大吉伯都跟着我,而且它还是花了大把钞票买下的,我怎么可能冷落它呢?我认识你才两年多,真要说劈腿的话,你才是我背着吉伯偷偷见面的新欢。也就是说,你是小老婆,吉柏才是我的大老婆!」
我晕。「你不能不要去见他吗?我无法容忍和别人分享你!」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