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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如不使其尽量施展,定必当我只会暗算,不能明敌。休以为今夜他不在家,我便为所欲为,其实只是给他先带个信,并未真下辣手。
以他平日那么骄狂自恃,自己家中失盗决不甘休,我随时等他来寻。时机一到,自会叫他知道厉害。话虽如此,以他这样恶人也并非没有生机,如能先向狗官辞差,再将平日所得的血钱除留下一点做改行的本钱和家中度日之用而外,全数献出,由我指定分散济贫,也许网开一面,否则便自难说。〃跟着又将伍氏骂了一顿,大意说她丧尽天良,咒骂父亲早死,夫妻合谋,用尽心计,谋夺娘家产业,井想暗算娘家残废的孤侄,以及倚仗丈夫捕快头的势力虐待使女,欺压乡邻种种罪恶。今夜之事只许告知丈夫,如敢泄漏出去,休想活命!
赵家住的伙计甚多,多一半是赵三元由十二三岁便收买来的徒弟,全都学过武艺,内有两个本领较高,学会乃师那一套,并常随同办案的少年,在赵氏夫妻威压与小惠笼络之下,多半养成奴性,小时所受罪孽早已忘个干净,先被怪客吓住,没有敢动,等到被人解开穴道,逼往内进卧室外间堂屋之内,手脚已早松动,时候一久,暗中留意,觉着对头只得一人,不过穿着一身紧贴身上的黑衣,头戴面具,形态仿佛可怕,听他说话仍和常人一样,胁下两翅均是假的,只是两片薄皮,附着一些长大羽毛,认定装来吓人之用。加以翼人影无双大闹济南之后,因赵三元从得信起不曾回家,未听说过,人又生得那么短小,口气虽恶,神情谈吐均颇文气,并且胆大已极,逼迫众人进门时手中还拿着一口宝剑,寒光耀目,一望而知不是寻常,众人被他吓住,这口宝剑也有关系,说到后来,竟将宝剑插向肩后,若无其事。既想讨好师娘表示忠心,又觉全家男女老少十余人,单师兄弟有六个,别的伙计和三元的长子赵柱刚由对屋惊起,还不在内。这多办案能手,飞贼这样猖狂,如被得了手去,非但师父回家不好交待,说出去也是笑话。最可气是敌人说到后来,得意忘形,只管面向女主人恐吓警告,对于身旁的人竟如无睹。赵柱和另一个师兄、一个伙计并还立在他的身后,始终头也未回,偷觑赵柱一脸狞笑,手背向后,仿佛拿有兵器,待要相机发难光景,同时瞥见身侧不远便是赵氏兄弟平日练武的铁棍钢刀,另外还有一条锁链,都是现成兵器,不由怒从心起,胆子一壮,以为方才受制乃是出其不意被人点倒,如今穴道业已解开,好汉打不过人多,赵柱业已准备发动,再不抢先下手,师父回来非失宠不可,双方不约而同打了暗算主意。
赵柱住在对面屋内,闻声惊起,一见便知形势严重,忙即缩退回去,偷偷取了兵刃暗器悄悄掩出,乘着对方不觉,立在一个年纪较长、本领较高的伙计后面,将手中刀悄悄递过一柄。因其阴险狡诈,大有父风,也极机警稳练,不看准决不下手,上来又听出对方不会伤人,胆子大了许多。虽觉飞贼孤身一人,粗心大意,但因这位继母最得乃父宠爱,对这长子也善笼络,双方情感不恶,人又胆小秀气,业已吓得周身乱抖,两次跪倒,均被怪客命人扶起。双方相隔甚近,先还恐敌人故意做作,拿这继母做挡箭牌,休说误杀误伤,便这一吓也受不住,只得忍住,一面暗中偷觑众人神色,看看乃父罪恶被敌人宣扬之下有无反应,平日忠驯是真是假。一见两个少年师弟目注那两件兵器已快发动,怪客话将说完,快要起身,便朝伍氏暗打一个手势。伍氏原颇机警,口中诺诺连声,眼望怪客刚一转身,哭喊得一声〃吓死我了〃,慌不迭便往房中窜去,心慌腿软,刚刚扑跌地上,外屋为首四五人已早作好准备,不等敌人走出堂屋,一拥齐上。
这班平日强横霸道、倚靠公门的小狗腿何等凶恶,又是第一次受到这样恶气,本就心中愤怒,有一发动谁也不愿落后,抢到兵器的自然赶向前面,讨好争功。没有兵器的几个都欺敌人剑己还匣,急切间拔不出来,以为自家得过传授,擅长师传扑跌之术,手疾眼快,只要上来先将敌人膀臂两面吊住,不怕他不束手待擒,多高本领也难施展。可是这班人均受过三元长期训练,只管一拥齐上,全都练有一套手法,配合巧妙,非但声息全无,一丝不乱,并还各有各的部位,分头下手,多么强健的犯人只被他们双手搭向身上休想得脱,练惯的事,连暗号都用不着打,只有两个稍微落后,没有抢上,余均头是头,脚是脚,各寻各的下手之处,悄没声分头窜将过去。为首四个更不必说,内中赵柱恐伤这位晚娘,上来便朝飞贼左手一方抢过,不问青红皂白横刀就剁。另一伙计也拿了一柄鬼头刀,照准怪客小腿上斫去。
赵柱早就打定主意,凭乃父的势力,斫杀一个小贼稀松平常,何况对方手持钢刀,夜入人家,又穿着这身奇怪的夜行衣服,就是当场格毙,至多一相一验,丢到乱藏坑里了事。但是此贼胆大得出奇,说话如此可恶,本领又高,正好生擒拷问,先让他多顶几口黑锅,向官请赏,定案之后再将他凌辱虐待个够,以出这口恶气,上来改用刀背便是为此。百忙中瞥见同伙用刀斫腿,虽非致命所在,万一对方恨毒,拼过热堂死不肯招,岂不麻烦?方觉那人冒失,就这心念微动、时机瞬息之际,猛觉一股急风,随同怪客两膀挥处,震得虎口崩裂,手臂酸麻,那柄刀也反击回来,几乎斫向肩上,反伤自己,胸前也似震了一下。同时瞥见眼前人影散乱,惊呼逃窜声中互相挤撞倒退,跌扑了一片。
微闻滴夺两响,一道尺许长的寒光由侧飞过,堂屋中间一盏大灯立被打灭,成了漆黑,敌人踪迹皆无,随听房上喝道:〃无知鼠辈倚众行凶,像你们这样人堕落已深,决无醒悟之日,今夜只是给你一点教训,再如不听良言警告,谁也休想活命!〃随听呼呼风响,展翅飞腾之声冲霄而起,掠过正面屋脊向空飞去,晃眼声影皆无。
右面两个伙计和赵柱一样本也不免重伤,临时瞥见内一师兄用本门擒拿手法去抢敌人右膀,想起生擒更好,手稍一缓,虽然也被那股疾风扫中,都是肩臂等处,尚无大害,即此受伤已是不轻,知道厉害,心中一慌,刚往旁边一闪,吃另两个震倒的同伴反跌回来,立脚不稳,歪倒一旁。灯光已灭,人又心慌胆怯,还被刀棍误伤了两个,内中只有落后的小伙计和两个丫头目力较强,不曾动手。灯光灭后,看出对面屋顶上人话刚说完,便有一只其大无比的怪鸟黑影带着两团金光往正屋侧面飞来,心方发慌,鸟已向空飞去,这一来全被吓倒,不敢再追。
可是这位填房大奶奶和班头大少爷赵柱却遭了殃,一个从小娇生惯养,又嫁这一个名满山东、威震济南,虽是一个捕快班头,却比寻常小官威风更大,暗中含有一些恶势力,连省城府县都要对他看重的名人,当初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又因早年选婿太苛,乃父是个讼棍,只管有钱,谁都怕他三分,真正富贵人家,衣冠世族照样看他不起,于是高不成,低不就,快到三十,在饥不择食之下,乃父又想衙门里有个方便,才嫁给三元做填房。平日伤春大甚,闹了一身毛病,自家再一矜持,越发弱不禁风,一年到头补药不断,寻常伤风咳嗽种种自抬身价的病痛所服的药还不在内,哪经得起这等惊吓?初见怪客时业已胆落魂飞,后来看出她这有孝心的儿子想要动手,本就提着一颗心,打算拦阻,想起所失钱财又太心疼,只得咬紧牙齿,战兢兢往卧房中扑去。本就跌倒地上,四肢无力,紧跟着便听外屋惊呼跌倒,灯光打灭,对头又在屋上发话,未了再听人说飞贼能够变化怪鸟,形同鬼怪,口气那等凶恶,简直作对到底,当时吓晕过去。等到大家忙乱救醒转来,惊魂未定,先就颤声急呼,命人查点财物。一听两个亲生子女异口同声说:〃家中所有现成金银全被偷光,并还不留痕迹。〃于是连惊带急,加上心疼,一条命去了大半条,急昏过去好几次。那打碎堂屋灯光的乃是一柄小刀,和陈玉庭家所留一般无二,上面也有一条火烧的笛痕。最痛心是赵柱身受内伤,也是卧床不起,另外还伤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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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雪夜恶斗
赵三元听完前事,正在急怒交加,心中恨毒,为恐敌人暗中掩来,不敢发作。正赶往乃妻房中看了一看,见人未醒,又去赵柱房中察看伤势,代他揉弄。想抬到陈家去请玉庭医治,又知此人老眼无花,自己心事瞒他不过,还要被他嗔怪不听良言才有这些祸事,如真能改前非,听他别时良言,以对头为人决无如此赶尽杀绝,可是此外伤科虽多,均无他好。正在为难,忽见刁福急匆匆奔将进来,驴夫不曾带到,先听众人说,他近数日内常时偷偷回家,虽是天明必回,不曾误事,到底违背当伙计的规矩。今早因乃妻胆小害怕,不令声张,还不服气,自往衙门去了好几趟,不知是否泄露。正想此人性戆,行事冒失,因其人最忠实,易受利用,时常包容,但自己不在家,他便偷偷回看老娘,已非一次,说他老是憨笑,照样不改。昨夜失盗只他一人不曾在家,虽然对头厉害,多他一人也不相干,甚而冒失惹事,多生枝节,此风终不可长,须要骂他一顿,警戒下次,猛想起那驴夫生得短小精悍,正与对头身材相同,头上一顶护耳旧毡帽将脸遮住,黄昏黑暗,急于回家,也未看清面目,只觉脚底极快,跑了这长一段急路不喘一口气,极为可疑,但是自己业已表示不与对头为敌,如何稍见可疑便命人跟踪?又想将人带来拷问,岂非言行不符,无意之中自露马脚。再见刁福慌张神态,情知弄巧成拙,又有变故发生,做梦也未想到平日那么好强好胜,倚老卖老,惟我独尊,就这两三日内竟闹得连受几次重创,丢人破财之事相继发生,和斗败了的公鸡一样,非但不敢露出敌意,有苦只在心里恨毒,连句话都不敢出口。心气一馁,人便软了许多,故意笑问:〃我因那驴夫跑得辛苦,回家心急,给钱太少,打算喊他回来多给他几个,就便问他那驴是否肯卖,你怎去了这大一会?〃
刁福指手画脚气愤愤说道:〃天底下真有这样怪事,那驴夫走出不远,眼看追上,因为喊他回来装不听见,心里有气,正想骂他,不料跑得太急,滑了一跤。我刚立起,猛觉头颈里吹了一口凉气,回头一看,正是昨夜来的那个怪人,一身漆黑,胁下还有双翅,像是会飞神气。因听大家说过,追的这一路虽是背街小巷,天黑不久,路上不断有人来往,我也吓了一跳。忽然想起昨夜来人正是这等形貌,冷不防就是一扫堂腿,想要将他擒回献功。不知怎的一来,这厮并未见动,我这一腿竟会扫空,又跌了一跤狠的。
恰巧东大街的米二官人城外打猎回来,听我一喊,立时赶来帮忙,他还同有一位王武师,比他本领更高,方想今天准可露脸,将这厮擒住,谁知我刚纵起,黑影一闪,人便到了房上,转眼失踪。那是两所小房,一家还是我的乡邻,平日颇有交情,正想冲将进去搜索,这厮忽在前面出现,相隔十来家,不是这厮有心戏弄,出声呼唤,又立在街灯下面还看不出,相隔这远,竟不知他怎么过去的。
〃米家打猎的两只大鹰原是关外得来的异种,他花百多银子还有人情才买到手,勇猛非常,寻常野兔山鸡被它看见固是百发百中,便差一点的小兽也休想逃脱它那一双鹰爪,身也格外强大,经原主人苦心教练,据说遇见对头放将起来,还可抓瞎人的眼睛。
他二人每位一只架在臂上,一半似因那厮欺人大甚,想帮我忙,一半为了带着鹰追行动不便,又听我说这厮可恶,格杀勿论,想拿它试验鹰爪是否能将人眼抓瞎,便将二鹰同时放起,人也和我分成两路追去。不料那厮竟似有心作对,先把人气个够再下杀手,并还专为收拾米二官人而来。
〃我们追到孟家荒园里面,刚想起那里地势荒凉和昨夜众人所说的厉害,人又落单,心里有些发毛,先是接连两声鹰的惨叫,空中呼的一声,似有两点金星,一闪不见,跟着便见前途上山那面灯光晃动。本来天气阴黑,全仗雪光反映,路虽可以看出,其滑无比,一不留神便要跌倒,发现怪人时离家又远,怒火头上,老想起师娘不许张扬的话,忘了喊人,再说回家送信也来不及,幸有米二官人和王教师相助,先还以为便宜,等到越追越远,觉着不妙,一则这厮欺人大甚,你如不追,他必现形引逗,那两只老鹰均是有名异种,比常鹰大一两倍,生来夜眼,暗中视物如同白昼,飞出之后便不再见,竟未发现对头踪迹。我请人家帮忙,自己先溜回来也不好看。米二官人又是火暴脾气,非将这厮擒到不完。为那园地空旷,有两处土山树林,这厮老是忽隐忽现,时左时右,将他逗急。王教师两次劝他回去,反而激怒,一面破口大骂,一面把人分成三路堵截搜索,并说这厮可恶,不管是贼非贼,拼着花一点钱也非要他的命不可。
〃方才分手以后,还曾听他吹那口哨,催鹰抓人,忽然声息全无。那灯光又是对头所发,方才见过两次,惟恐受人暗算,拿着王教师分我的一只单刀轻悄悄掩将过去,灯光忽隐,以为又是故意引逗气人,呆了一会入忽听王教师喊我快去,声急而低,我知他二位也都带有千里火筒,但没对头的亮,先追敌时还曾用过,后便不见,既喊我去,为何不敢高声?赶过一看,王教师刚把灯筒取出晃燃,米二官人卧在地上,一头鲜血,身旁不远横着他那两只老鹰;业已腹裂而死。
〃我吓了一大跳。后来才知他二人先是分路搜索,因王教师年纪较老,久在江湖,经历得多,早就看出对头是个劲敌,再三劝他事不关己,何苦树敌生事,要他东家回去。
无奈二官人好胜性暴,中途听对方说话刻薄,动了真火,又想试验那两只鹰的威力是否和卖主所说一样,能够临阵对敌,突然飞出抓瞎对方眼睛,非但不听,反而暴跳,罚咒定要将人擒到。并因对头说他如嫌人少怕死,可将家中打手一齐喊来,不必发急种种气人的活,先令王教师和他分路搜索,追到当地。双方先还呼应,后来和我一样不听声息,便知不妙,喊了两声未应,忽听空中老鹰惨叫,越发心惊,惟恐同受暗算,不敢乱喊,正在暗中发活打招呼绕路寻去,忽听前面地上忍痛低呼之声,赶过一看,米二官人已被对头打倒地上。据说正走之间,先是两声雕叫,跟着一股疾风带着两团金星由斜刺里往头上飞过,黑暗中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料知不是好相与,忙用手中兵器护着头顶往旁纵避,已自无及,始而腰间一麻,人便不能动转,同时空中便有两团黑影带着一蓬热的腥雨当头打下,正是那两只被敌人撕裂的心爱猎鹰,雨水便是鹰血,分明刚死便被甩下。头上一顶新皮帽被鹰爪钩破,左脸上的皮肉也被划裂了两条口子,当时心胆皆裂,勇气全消,无奈这时还不能开口,只干着急,心念才动,以为必死。
〃面前黑影一闪,怪人忽然出现,开口便说:'二官人平日霸占妇女,倚势欺人,花的虽是祖产,活了这大没做过一件好事,平日又是那么强横霸道,倚仗上辈交情和朝中官亲的势力作恶多端,早就想要下手警戒。因其和别的恶霸不一样,只知浪费败家,不知收刮,终日养了一班无业游民摆阔行凶,欺压良民。如今田产已差不多卖光,只剩两家大店铺支持这副空的场面,自己事情又忙,无暇及此,不料我不寻你,你来寻我,正好就便给你一个报应。如肯洗心革面,乖乖回去,将那些游手好闲的恶徒分别遣散,养上三年伤还可活命。否则照我今日所点穴道,虽然少时不解自解,在此三年之内休说倚势行凶,稍微用力便吐黑血而死。在此半月之内更连大声说话俱有危险。就这个我还是看在你那王教师的面上,因他做人鹰犬实是迫不得已,并非出于本心,又因穷途病倒,受你照应,接来家中,才得转危为安,见你所用都是一班饭桶武师,方始留下。平日因你对他本领虽极敬重,为起恶来照样不听良言,只得釜底抽薪,暗中化解,使你少作许多孽,便是今日你如听劝,早些回去,也不致上我的当,遭这报应。如不服气,这里有一纸条,看了自会明白。'说罢递过一张上有几行字迹井画着一根短笛的纸条,将灯筒晃燃,令其照看。二官人不知怎的竟被吓倒,一试已能开口,忙向那厮哀求,对方答说:
'我先将你放倒,等王教师喊来,把我说的话转告,令其及早回乡,休顾一时私惠,忘却本来面目。我如不因他有许多苦衷,今夜照样也是对他不起。'说完灯光立隐。
〃因有土堆枯树挡住,王教师快要近前方始发现,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