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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教授正式以导师身份见她第一面时，就开玩笑说：“苏瑾啊，我们系里听说你要来，可都是抢破了头要你啊！虽然你已经毕业了几年，你这个名字在系里可还是很出名的啊！”
苏瑾笑了笑。从研究所里出来后，顺着林荫大道向前走，看着两旁破旧而熟悉的老楼，一切都和她未曾离开前一样，她这才有了一种回到母校的真实感。
时隔4年，她再度回到这里，回到这个承载了她最多回忆的地方，所有经历过的甜蜜和痛苦都历历在目，又仿若新生，似乎透露出另一番生机。
自那一晚奶茶店一别后，颜博突然像是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一般，他不曾告诉她他的去向，她也没有告诉他她决定留下来。但是这次，她心里有一股笃定，她就是觉得他会再来找她，一定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到时候，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苏瑾在回去的途中正巧路过法政学院的门口，脚不由自主地就迈了进去。
她凭着记忆，往左、上楼、再向右、第2个教室，那是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人上课，虽然今天是周末，这个大教室里面应该不会有人在。
苏瑾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忆层出不穷，她似乎听到教授在上面讲课的声音，学生们在下面嬉笑的声音，这些都太过熟悉，以至于让她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她轻轻地抬起手，只微微一推，那扇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里面空荡荡的，没有教授在上面讲课，也没有学生在下面嬉笑，只有一个人，他坐在整个教室的中央，身体微微僵硬，似乎一直都在保持着那样一个姿势，等着某一个人的到来。
而她，终于来了。
终于。
颜博站起来，对她笑，“这么巧，你也来这里？”
苏瑾也笑，“我来这里很正常，因为我是这里的学生。你呢，为什么来？”
颜博说：“我曾经是这里的学生，你不记得了吗？”
他伸手唤她过来，“如果……不急的话过来陪我坐一会儿，怎么样？”语气虽然是征询，却并没有打算让她拒绝。
苏瑾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颜博也再次坐了下来，看着她说：“我来的时候并没有想着会遇到你，可是我还是遇到了你，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苏瑾不由莞尔，“你学法律，应该知道什么是迷信。”
“不管你信不信，就算今天没在这里碰到你，我也打算去找你。刚刚坐在这里的时候，我甚至想过，如果你已经去了美国，那么我就直接飞去美国。苏瑾，今天既然在这里碰到你，我就不打算再放你走了。”颜博很有自信地说。
苏瑾微微一笑，“不是你打不打算放我走，而是我自己想不想走。”
颜博有些迷惑地看着她，苏瑾笑着继续说：“我不打算去美国了，不过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不想去了。我已经在这里申请了读博，我留下来也并不代表我们之间就一定还有机会，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应该把我们过去遗留下来的问题解决。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既然如此，将来的事就留待将来再说。”
很久之前，他们去云台山旅行那次，算命的道士说她会学业有成，他当时说不准，如今她真的念到了博士。
是不是真的有上天？如果有，能不能告诉她，他们两个人的结局。
颜博大概是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懂了，所以我们之间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对不对？前一阵子，我没有来找你，是因为我想给你时间想清楚，也想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我们的未来。也因为如此，我更加确定了自己对你的感情，在我们重逢后，的确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明白究竟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我自己又到底适合什么。所以，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把想做的事情做完，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你要相信我！”
苏瑾没有问他是什么事。她想，或许是他们都改变了，她变得成熟，而他变得自信，他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
是啊，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人可以欺骗别人和自己，但是心不会。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曾经走过的路，说过的话，还有那些熟悉的温暖的感觉都不会骗自己。
那应该是爱，如果是爱，那么他们都不会再让幸福从指缝中溜走。
听说，爱情回来了。
第四十章
颜博回了D市，偶尔他会打电话给她，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但是苏瑾却能极快地从他的话语里分辨出他今天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事情办得是顺利还是不顺利。
她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们分开了6年，她对他依旧熟悉得如同另一个自己。
开学一段时间后，她的生活逐渐上了轨道，规律而繁忙。除了要念她自己的博士生课程，她还另外带了两个本科生班的基础课和选修课，好在有前几年的努力，她的基本功还算扎实，上起课来就比较轻松。现在的学生，也不会在一个问题上深究，她只要按时按课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就好。
那节选修课，她本来就已经有点感冒，不过她怕麻烦，坚持用沙哑的声音把课讲完。不知为何，这一帮平常还算容易管教的学生今天却起了些骚动。她身体不适，原本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就算，没想到中间还是出了个岔子，有个女学生上课上到一半突然哭着跑了出去，留下来的同学终于肆无忌惮地哄堂大笑。
她这才了解到，大致的情形是这个女同学在课堂上主动写了张纸条给某个男生，说对他抱有好感，希望能有机会进一步交往。可是在传递的过程中被某个好事之徒将纸条打开，然后恶作剧般地把纸条传遍了教室的每个角落，她就以为，是那个男生对她没意思，故意要使她难堪，所以委屈而去。
其实这整件事并不在苏瑾的管辖范围之内，她可以上完课就离开，但是当她听完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觉得自己并不能更不想置身事外。
她问那个女生：“为什么想这么做，难道当时就没有考虑到自己要承担的后果吗？你很有可能会被别人取笑，会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女孩子露出一份羞赧，然后回答：“我的确是太冲动了。我原本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时机，但我总以为，有些事，如果你年轻的时候不去做，冲动的时候不去做，那么有可能这辈子你都不会去做。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做过了，不论结果怎样，至少我自己可以更坦然地面对自己。”
苏瑾微微一愣，然后微笑，“你说的都没有错，没想到，到最后我还需要靠学妹来提醒我，自己当时最初的想法。小丫头，不用觉得懊恼和后悔，我相信每一件事都会有它自己的发展，无论好坏。”
和小学妹聊完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食堂是吃不到饭了，苏瑾在学校门口请学妹吃了碗牛肉拉面。
这时，学妹已经和苏瑾混得半熟，于是很不怕死地问：“师姐，听说你就是这样主动追到过一个很厉害的男朋友。现在呢？你们有没有结婚？”
“你觉得呢？”她笑着问。
“我觉得……没有，要不然你不会那么感慨。师姐，你不是跟我说，真心喜欢一个人，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放弃吗？你，还喜欢他吗？”
她还喜欢他吗？
她曾经争取过，也放弃过，喜欢两个字过于轻飘了，而今只能说，距离是奇妙的东西，令她更清楚地看明白自己的感情，令她有时间、有勇气来面对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小说里，破镜重圆通常是最皆大欢喜的一个结局。可是没有哪本小说告诉她，这面已经存有裂痕的镜子，就算还能补圆，却是否还能经得起日后漫长岁月的考验？
她想，她和他都经不起。那么，如何能保证他们之间不会出现再次的破裂？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允许自己犯第2次，也不会允许他再犯。
一个人回去的路上，苏瑾想起上一次和颜博并肩走在校园里时，他说：“我现在，仍然不能给你任何的保证，因为我觉得无论怎样的海誓山盟，意义都只在那一时那一刻，延续不到尽头，因为我们都无法掌握未来。可是，至少，在你身边的我是真实的，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我们都还能一起在这校园里散步，像当年一样。也许我们的想法都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但是我想，幸福的感觉不会变，我爱你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如果可以，她想等他下次回来的时候，和他再走一遍这里的路。
她大概真的是在想念他，因为一个人不会孤单，想一个人才会觉得孤单。
快到家的时候，苏瑾才想起她有一篇报告还放在研究所里没有拿回来。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她都要把最后的校对工作做完，明天就要送出去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而耽误到别人的工作。
她拿了报告出来，觉得有些凉意。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发现那个在研究所前驻足的身影，有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前一秒，她正非常非常地想要他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人仿佛感应到什么，缓缓转过身，然后露出清远的笑容。
如同多年以前，他永远这么有耐心地等在她的宿舍楼下，不管她迟了多久，都会笑着陪着她。
他说：“突然很想陪你在校园里走走，好不好？”
她悄悄地把那份报告藏在身后，然后走过去，笑着说：“好啊！正好我也想散散步。”
她想到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她想他陪她散步的时候，他就会站在她的身旁。
他们之间好像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彼此，那是一种无形的默契。
原来他们都如此想念。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有什么好悲哀？
第5部分
第四十一章
颜博是开车来的，可是出了校门，他却没有提出要去取车。
送苏瑾回家的路并不长，他们却走了很久，也不觉得累。
临上楼之前，苏瑾开口说了一句：“回去的路上小心，再见。”
她知道，今天晚上他突然出现，也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只是因为抵不过那份思念。
在她转身的那刻，颜博伸出手臂，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深，却有股暖流汇聚到她心里。
苏瑾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怎么了？”
“苏瑾，再给我一点时间。”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我希望你能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你要的生活。”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抬起头问：“你还是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吗？”
“我想要你对我坦诚，告诉我你心里怎么想，你在做什么，也许我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是至少也应该让我知道你在烦什么。”
她轻声笑：“颜博，我以为，唯一能让我们有机会重新开始的，只有我们自己。我们都应当做出适当的改变和妥协，你说是不是？”
颜博低头沉思，仿佛在斟酌该怎样开口，这个向来沉稳内敛的男子，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显露出难得的无措。
在他思考时，她已经轻轻转过手腕，手指拉过他的衣袖，问：“你还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颜博并没有立即开口，她目光真挚而坚定地看着他。她很有耐心地等。幸而这一次，他并没有让她等得太久。
“前一阵子，你爸爸的事给了我很多启发，我在调查的过程中觉得自己突然有了面对当年我爸那个案子的勇气。”
颜博的爸爸？苏瑾专注地望着他。他绝少提起自己的父亲，这是他的心结，而此刻，他终于要向她打开自己，完全地、彻底地、毫无保留了？苏瑾蓦地感到一层战栗。这一份全然无碍的真诚，他让她等得太久了。
“我爸的事情，以前我不想面对，是因为不论真相如何，我自己都无法承受。可是现在，我想，唯有揭开当年的那个谜底，我才能真正自由，做回真实的自己。
“这次回去，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可是当我越深入调查，越觉得事情并没有我想像的那般简单……
“有时候，我会感到无力和不安，但是这次，我绝对不会放弃。所以，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查出整件事情的真相，然后我会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时间仿佛被绷紧了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停顿下来，苏瑾看着他，觉察到他的疲惫。
这么久以来，她太过在意自己的痛，因此忽略了他身上所背负的伤。
她向前又移了两步，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伸出双手，轻轻地环抱住他，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口，声音低得宛若叹息，“我会等你。”
在他对她开口的刹那，她就决定，不管怎么样她都会等他。
因为她还爱着他，或许是一直在爱着，或许是在哪一秒又重新爱上了，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他，不比以前少。
所以，她愿意给他们再一次相爱的机会。
颜博的手颤了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停了停，才伸出手来抱住她，又好像不确定一般，加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苏瑾很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口齿清晰，声音明朗：“颜博，我会等你，等你回来。”
此时此刻，她躲在他的怀里，乖巧温暖一如往昔。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他只有更紧地更紧地搂住她，感受来自于她的味道，以此确定她的存在。
他不打算放手了。这一辈子，他都不打算再放开手了。
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嘴，才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他只有徒劳地哑声咽了一口。
而苏瑾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怀里不住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颜博捧起他的脸，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这一吻，不带任何的欲念，只有爱和疼惜。
这一吻，是一个承诺，是他对他们两个人未来的承诺。
回到家里，苏瑾接到林潇的电话，她知道林潇已经忍了很久，所以不等她开口询问，就直接回答：“是，我决定再跟他一起。”
“以前的事呢？你不打算问他？”
她回得很干脆：“那不重要，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况在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答案，我不是不信他，是不信我自己。我如今要想的是我们的未来，而不是过去。”
林潇了然一笑，“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瑾，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有魄力！”
她微微苦笑：，“你不会觉得我很善变吗？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却还是意志力不够坚定地瓦解了，这么快就又被他攻破。”
“我觉得，现在的这个才是真正的苏瑾。前两年，我看着你像一辆坦克似的只顾往前冲，没有犹豫，我觉得很心疼。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能够看你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我希望你快乐，即使这个人曾经让你受过伤，但是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令你幸福的人，不是吗？
“苏瑾，我想看到你像以前那样幸福，甚至比以前更幸福，不管是义无反顾地爱一个人，还是全心全意地被一个人爱。”
苏瑾脸颊潮湿，低声说了一句：“我一定会！”
她也许是变得太快，但是爱一个人的过程，不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地犹豫、挣扎吗？
只怪她恨他不够深，爱得又不够浅，所以她不想再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勇敢一些，在他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好好再爱一次，还给他们两个人一个迟了6年的结局。
她不会再逃避，不会再怕受伤。
放下的是过去，可以展望的，是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第四十二章
那一晚，苏瑾在房里通宵做报告，脑袋很累，精神却出奇地好，她刚敲完最后一个字，颜博就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平安回到D市，要她放心。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用手轻轻敲了敲已经发麻的双腿，然后缓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抹阳光照了进来，脸上立刻被一层金辉覆盖，温暖得令人心安。
再往前走一步，也不是很难，就如同对他伸出手，当她真的下定了决心，那前面的路就不会再觉得难走。
她张开五指，让阳光从指缝中穿过，于是整个手掌都带上了阳光的味道，舒心而自然。
半个月后，苏瑾以那篇视角独特的研究报告成功申请到她的科研项目。
她的导师很大方地主动给了她3天假，“等项目组成立后，你想睡个好觉恐怕都没时间了，还是趁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放松一下。”
她原本打算去找颜博，可是想了想，觉得不好。他每天忙得连电话都只能抽空打，她实在不应该再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索性不告诉他她放了假。
不过这3天的假，呆在家里未免可惜，出去旅行又觉得不够，苏瑾没有什么想法，打电话约了了林潇一起吃中饭，林潇的主意一向比她多，正好可以向她咨询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