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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陪伴。不管他们说些什么胡话，都不会影响到别人的。”
玻璃花房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高了好几度，这里种植着大量叶子宽大的热带植物，和色彩斑斓的鲜花，在一棵高高的棕榈树下，有一个穿着浅蓝色看护制服的看护坐在白色的长椅上打着瞌睡。
“这……”看护不专业的状态让副院长显得有些尴尬，他连忙解释道，“我们本院的看护制服是深蓝色的，像这种穿浅蓝色制服的是客人自己安排的看护人员，服务难免有些不太专业……”
“我明白，这不是你们疗养院的问题，我们只是看看，不要打扰任何人。”常照文拦住了正打算叫醒看护的副院长，他已经认出了这个看护了，在他第一次见到爷爷时陪在老人家身边保姆就是这个看护。
常照文四处张望了一番，停住了脚步。
花房东南边的角落里，有一片藤蔓植物构成的绿墙，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绿色叶片组成了一副郁郁葱葱的画卷，在藤蔓间垂下了朵朵粉色的细碎小花，鲜嫩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露珠上泛起一阵七色的光晕，好一幅恬静安详的画面。
绿墙下有一部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面容憔悴，但是仍然可以从她娇美的五官中窥探到她以前的风姿。
常照文目光在这个女人身上稍加停留，随后转过身，对着站在副院长前的江白山不动声色的使了一个眼色。
是的，就是她了！
世事真是无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个骄阳跋扈不可一世的徐倩玉居然会变成如此这般狼狈。
第三百六十九章 土笋冻
“像这样完全独立的玻璃花房，我们一共有三个，除此之外还有独立于和公共设施之外的私人阅览室、室内游泳池、台球室，两位要不要也去看看？”
“好啊。”江白山突然大咧咧的直接将手臂搭在了副院长的肩膀上，并凑到对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有些事我想和你私下聊聊。”
怎么？副院长一愣，难道江白山来这次不光是为了帮这位陈先生引荐，他们江家也有业务需求？
客人自然是越多越好的，尤其是这种家大业大，付钱给力的优质客户。不过副院长并没有忘记现在他们身处何处，他走到玻璃门边拉开了房门，“我们出去聊吧！”
“行！”江白山一个箭步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院长的视线，有点不着痕迹的推着副院长往前走出了花房，“砰”的一声身后的玻璃房门关上并自动落锁，常照文没有跟出去，而是后退了一步，猫下身，躲在了玻璃房中的一棵棕榈树后。
在江白山看似漫不经心的推搡中副院长越走越远，江白山甚至还煞有其事的转过脸，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大声说道：“小陈，我有事要和院长单聊，你就在花园铁门那里等我好了！”
目送这两人背影完全消失后，常照文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向着那个藤蔓绿墙边的轮椅走去。
轮椅上的徐倩玉耷拉着脑袋，无神的双眼呆滞的盯着自己的足尖，原本饱满的红唇则因为干裂失去了光泽还起了皮，往日的神彩一丝不剩，她看上去至少老了二十岁。
常照文来到她的面前，她的头还是低着，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常照文在她面前蹲下，盯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可对方的眼神依旧涣散，常照文怕惊扰到不远处还在长椅上酣睡的那个看护，压低了嗓门，小声的唤了一声：“徐倩玉。”
徐倩玉没有任何回应，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视线还是集中在自己的脚上。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确切的说，是常照文看着徐倩玉，而徐倩玉从始至终就一直保持着“低头看脚”的状态，周围一片寂静，只听见身后传来有节奏的鼾声，那个看护睡的真熟。
看徐倩玉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常照文的心一沉，她不会真的疯了吧？
又连续喊了几声她的名字，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是常照文，你还记得我吗？”常照文死死盯着徐倩玉的眼睛，涣散的瞳孔终于稍微聚合了一些，但很快又散开了，徐倩玉终于注意到了他，头稍微抬起了一些，视线停留了片刻后，又低下头继续看脚。
“你和常照武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把你送到这个地方呢？”常照文的问题徐倩玉继续充耳不闻。
好吧，看来只能试试看那个了！
常照文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牛皮公文包，取出了一个玻璃的密封饭盒，打开了盖子，将敞开的饭盒递到了徐倩玉的面前。
饭盒里静静的躺着几个半透明的圆形凝胶状的东西，有点儿像果冻，但是在透明的喱里面藏着许多条长短不一的长条状的物体，如果凑到跟前仔细的观察会发现静静的躺在凝胶深处的是一条条长着环节的虫子。
这么一份貌似恶心的东西却让徐倩玉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变化，一开始是困惑，随后眼底上浮现出一种掺杂了狂喜的极度的兴奋
从她的嗓子深处发出了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兴奋的欢呼，声音有点大，常照文连忙用手掩住了徐倩玉的嘴，转过头看向那个歪在长椅上的看护，还好，从他均匀的鼾声可以看出他完全没有被吵到。
徐倩玉的力气出奇的大，她脖子疯狂的左右扭动，两只手则不停的拉扯着常照文捂着她嘴巴的手，尖利的指甲在常照文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停！你只要不要吵，我就松手让你吃个够！”
徐倩玉立刻停止了攻击，轻轻的点了点头，常照文依约松开了手。
徐倩玉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直接将手伸到了打开的饭盒里，伸向那如同对半切开的水晶球一般的土笋冻。
土笋冻这个名字非常具有迷惑性，因为藏在胶质之中的并不是什么“土笋”，这根本就不是植物，这是一种生活在滩涂泥沙之中的蠕虫星虫。
提起“虫”这个字或许很多人都会面露不悦，觉得恶心，更不要说去吃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引起食客的不适感，闽南安海人非常有创造性的给这个“星虫冻”起了这么一个更容易被接受的名字。
土笋冻的做法并不复杂，将星虫挤出内脏后洗净，倒入煮开的水中，加入少量的盐和料酒，加热的过程中需要不断的用筷子搅打锅中的星虫，加快星虫外壳脱落的速度，这层外壳富含胶质，溶解到水里会帮助液体成形凝固。
加热的时间也要恰到好处，如果时间过短，星虫胶质溶解不完全，结成的凝冻会过于稀薄，如果煮过头了星虫又会硬掉，失去了它特有的香脆、q弹的口感。
一锅煮的恰到好处的星虫汤完成后，土笋冻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接下来的工作非常简单，只要将煮好的星虫汤盛入小碗或者模具中，等待冷却凝固就彻底完成了。
“啊！”徐倩玉发出一声低呼，手里一滑，圆滑的土笋冻从她手中滑落，又跌回到了饭盒之中。弹性十足的土笋冻撞击到坚硬平滑的玻璃底后，居然直接被弹到了半空中，“duang”“duang”的连续跳了七八下才逐渐减少了的弹跳的幅度，但那晶莹剔透的样子，像极了同样内藏昆虫的琥珀。
徐倩玉显然被如此“活泼”的土笋冻给吓到了，一张脸变得纸一般的惨白，双手抱头，缩成了一团：“爸，我知道错了！别，别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常照文皱了皱眉，他对徐倩玉一丝好感都没有，但这个女人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到底是什么让她变得好似一只惊弓之鸟呢？
第三百七十章 土笋冻的非常规搭配
判别土笋冻的好坏，就是要看它是否够q弹。
弹性越强，说明胶质的张力够强，质地最为柔糯脆嫩，味道亦甘冽鲜美。而那种毫无弹性，软烂如粥饭的，这种土笋冻无疑是失败品，吃起来如同嚼蜡，味道没有一丝鲜味。
一般落盘能弹跳两下的土笋冻已经堪称上品了，像只乒乓球一样弹跳个不停的，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常照文拿出一根牙签插进了那个还在微微颤动着的土笋冻里，直接将还在抱头缩成一团的徐倩玉揪了起来，强行把手里插着土笋冻的牙签塞进了她的手里，用简短但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吃！”
或许是感受到了土笋冻上自然鲜美的气息，抑或精神明显不再强大的徐倩玉对于指令都会本能的服从，她颤颤巍巍的将牙签插着的半圆凝胶塞进了口中。
她听见了海浪的声音，这简直是天籁之音，让她在地狱中得到了救赎。
徐倩玉被药物压抑住的自我意识一点点的苏醒，她此时的注意力被口中的土笋冻揪到了唇里舌尖，冰凉的凝冻在口中被碾碎，那甘爽适口的滋味饱满鲜美，痛快淋漓的爆发出来。
特别是那一条条肥厚的土笋条（星虫）爽利的溜过舌尖，陷入到与牙齿的缠绵之中，每一口咀嚼都是那么的清脆！
这一口满满的都是从海沙中提炼出的神奇美味，如此丰美的滋味绝对让人记忆深刻，这看上去冰冷寡淡的凝冻，只有到了嘴里才会活起来，那饱满多重的滋味绝对堪称海鲜世界中最为扑朔迷离的精灵！
一整块土笋冻很快就被吞下，在美味的刺激下，徐倩玉激动得热泪盈眶，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把将常照文手中的那盒土笋冻全抢了过来，又是一大块直接塞进了嘴中。
这个味道……一点点的和被藏在她记忆最深处的秘密重合起来，徐倩玉闭上了眼睛，大片的回忆如同潮水般的向她涌来，眼泪也像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她的面颊不停的往下流淌。
没有人知道这个泪水代表的是什么？是品尝到久违美味的感动？还是联想到自己现在悲惨的境遇？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徐倩玉虽然哭得个稀里哗啦，但是这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享用美味的速度。
一个，又一个，常照文看着盒子里的半圆形的土笋冻一个个都消失在哭诉着自己悲惨生活的徐倩玉的口中，眼见着很快就剩下最后一块了，常照文终于用手盖在了打开着的饭盒上，看着徐倩玉的眼睛：“最后一只就别直接吃了，加上一些蒜泥、永春醋、花生碎、香菜和白萝卜丝一起吃怎样？
这句看似平常无奇的话，却像是直接击中了徐倩玉心脏的利器，她尖叫了一声，身体又重重的跌回到了轮椅上，她呆呆的重复着常照文的话：“蒜泥、永春醋、花生碎、香菜和白萝卜丝……你怎么知道要加花生碎？！”
闽南人在吃土笋冻的时候加上酱和配料是很普遍的做法，经常和土笋冻配合食用的通常有酱油、醋、甜辣椒、芥辣、蒜蓉、海蜇、香菜、番茄片、辣椒丝、白萝卜丝，但是往土笋冻里加炸得香酥的花生碎这就完全是一种个人风格了，徐倩玉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看着徐倩玉的脸上精神病人特有的呆滞已经褪去了，涣散的眼睛中也渐渐有了神彩，常照文知道他这次的宝是押中了，土笋冻起作用了。
土笋冻的主要原料星虫营养丰富，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华夏多部药典都有记录其功效，因其性寒、味甘、咸，具有滋阴降火、清肺补虚、活血强身及补肾养颜等功能，可治疗骨蒸潮热、阴虚盗汗、肺虚喘咳、胸闷痰多等症，对治疗肺痨咳嗽、神经衰弱、小儿脾虚与肾亏而夜尿频繁等症均有效果。
而现代科学也肯定了星虫的营养价值，其富含蛋白质、多种氨基酸和钙、磷、铁等微量元素和能够调节大脑功能的牛磺酸多种成分。
但光靠这些还是不足以唤醒精神已完全奔溃的徐倩玉，常照文认为土笋冻之所以起效，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在于这道土笋冻应该是死去的常东升唯一会亲手下厨做的一道菜。
直到听到爷爷在录音笔里提到的他死去的母亲章碧影除了擅长烹饪外还是个才女，常照文立刻反应过来她留下的唯一的遗物那本小说的女主角叫应璧章，这不就是她自己名字反过来吗？
“难道……”徐倩玉的眼神又开始混乱起来，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死死的揪住常照文的手臂，竭力嘶吼着，“东升，是你吗？你快救救阿武，他被老家伙给害了！”
啪嗒！
常照文心中的一根弦终于还是绷断了，虽然心中朦朦胧胧的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是他还是很难把事情往爷爷身上想。
他只是赌了一把，在母亲的那本小说里，详细的记录了男主角是如何制作土笋冻的，更重要的是，他吃的时候必须要搭配蒜泥、永春醋、花生碎、香菜和白萝卜丝一起吃。常东升对外一直主张“君子远庖厨”，他会亲自下厨这一点，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恐怕没人会知道。
常照文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低头对上了徐倩玉那双狂乱的眼睛，既然她将自己认成了常东升也不是坏事，常照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顺着她刚才的话继续往下问：“你说阿武被害了，这是什么回事啊？”
“是老家伙，是老家伙！他就是个恶魔”徐倩玉的声音突然失控般的高了八度。
不好！就算睡的像一头猪，在如此尖利的高音干扰下也该醒了，常照文向前一扑，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徐倩玉的嘴巴，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棕榈树下的看护终于醒了过来，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高声嚷嚷了起来：“什么人？！快来人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疯言疯语
混乱中看护一下子从长椅上跳了起来，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瞬间花房里警铃大作，常照文猝然起身直冲到玻璃门前，可却发现这个门是双向电子锁，没有门禁卡根本拉不开。
常照文转过身，却发现那个看护已经将轮椅上的徐倩玉推到了离出口最远的一个角落了，徐倩玉激动的双手狂舞，凄厉的嘶吼着：“老家伙，你害我儿子，现在你儿子回来了，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看护可能嫌她话多，扬起手对着徐倩玉的脖子就是重重的一击，本就虚弱的徐倩玉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身子一斜，直接昏死了过去。
常照文盯着看护，对方从一旁的花架上抄起了一柄铁锹，戒备的将其横在胸口，真没想到常家连个保姆都如此的深藏不露。
“什么人，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手里拿着武器，加上已经按下了警铃的开关，看护显得底气很足。
看来对方根本没有认出他，也难怪，常东升追悼会上的匆匆一瞥，那天发生的一切对于他常照文来说实在是刻骨铭心，他也将最后推走爷爷的人的容貌深深的记在了脑子里。但他对于对方而言，他不过是众多客人中的一员罢了，何况现在的他和当初的自己相比，容貌及精神面貌都已经改变了太多，认不出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还没等常照文开口解释，二个穿着黑色制服身形壮硕的保安从外面狂奔过来，刷了卡后，“嘭”得一声推开了玻璃房门，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直接冲进了花房，冲着常照文狂奔而来。
常照文还来不及反应，手臂一紧，这两人一人抓着他的一条手臂，并一个反手将他的手臂反压在他的背上。
“你是谁，从哪里混进来的？！”其中一个保安厉声喝问道。
常照文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只要使出五分力就能从这种级别的压制下挣脱，但他并没有多做挣扎，用一种平静且无辜的声音回答道：“我是跟着副院长来查看疗养院环境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进得来呢？”
两个保安交换了一下眼神，按在他手臂上的力气明显的减轻了不少，如果是客人的话可不能得罪，但是他们对常照文的回答明显并不完全相信，有些狐疑的问道：“既然是副院长领你来的，那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呢？这里是私人的独立花房，访客一般是不能进来的！”
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嘈杂，常照文背对着门，但也能感觉到有不少人冲进了花房，只听到副院长诧异的声音：“陈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江白山则大声呵斥保安：“你们疗养院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还不松手？！”
两名保安立刻识相的松开手，围着常照文连连道歉。
“钱院长，这个人他打扰到了病人！”还躲在角落里的那个看护发声了。
“我刚才弯腰系了个鞋带，起来后就发现你们都不见了，想自己拉门出来又打不开，可那位看护先生似乎很累，睡得那么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我本想问问看轮椅上的那位女士应该怎么出去，可没想到就……”常照文将手一摊，显得非常的无辜。
“胡扯，我一直守在我家太太边上，你才偷懒睡觉呢！”看护气得直跳脚，当着这么多人说他工作时偷懒，他才不会承认呢。
副院长不悦的横了看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