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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子。
“臣只是想殿下明白,王睿思,只是他自己而已。”这是邝逸如的话,他犹豫了一晚,甚至不惜触怒我,大概一直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吧。王睿思,只是他自己而已。
重新坐起身,天色竟已经暗了下来,回头一看,服侍我的宫女不知什么时候进到了殿里,而邝逸如却依旧直直的跪在地上。
我不喜欢别人跪我,虽然过了这许多年,很多习惯都改变了,不过这一点还依旧保留着,他们六个人跟了我这许多年,不是没跪过,不过那都是我出错的时候,替我罚跪,真正这样跪我,还是第一次,没想到,第一个这样跪在我面前,还跪了这么久的人,却是他——邝逸如。
我有些懊恼,被人拆穿总是很狼狈的,我也不过是使使性子,我想要的不过是他的顺从跟安慰,不过我好像忽略了自己的地位和我们彼此的身份,结果把事情弄得糟糕起来。
“起来吧。”挥退了宫女,我走过去,想伸手扶他起来。
“谢殿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身子却向后一退,避开了我的手,才慢慢站了起来,低着头不再看我,隔了会却说:“请容臣告退。”
我惟有苦笑,温文如邝逸如,终究也还是生气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其实膝下的又何止是黄金,只怕还有面子和自尊吧。
然而今天,在我这人来人往的寝宫里,他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到不了明天,整个紫禁城甚至整个朝廷都会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会怎么想?
虽然我们是君臣,不过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天之娇子而言,这恐怕依旧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我很想说声对不起,不过他忽然的疏离却让我的话说不出口,只好转身,示意他可以离开,第一次,邝逸如低着头,倒退着离开了我的寝宫。
天黑透了,进来掌灯的宫女被我挥退,偏殿里,见浚的功课做完了,和以往一样,准备要和我一起吃饭,不过我实在没有胃口,觉得胸口闷闷的,只叫人伺候了他吃了饭,然后送回寝宫去。
一夜,辗转反侧,总在似睡非睡之间,恍惚里,一会是邝逸如疏离的身影,一会是王睿思指责的眼神,一会又似乎是文芝、文兰的哭泣,再后来,竟然是文彬和简芷一身鲜血的倒在我眼前。
应该是被惊醒的吧,因为我自床上猛然坐起时,一旁的宫女已经在叫我:“公主,醒醒!”
[正文:第九章]
一夜没怎么睡好,天明的时候精神自然也不好,不过我还没有过无故旷课的经历,自然依旧是强打着精神去了书房。
师傅和几个侍读都到了,眼睛一扫,王睿思依旧不在,难道真的病得很严重。
今天和每天一样,温习昨天的旧课,然后讲新书,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下学的时候看了看邝逸如,神情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不知是没有发觉还是不想理我,反正我看了他几眼,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反映,照旧目不斜视的走着。
看来又是不痛快的一天,本来昨天我发火是有些没理,不过我现在好歹也是大明的公主吧,竟然真的给我脸色看,我不免有些气,下午照旧要练功的,不过没有睡好,只练了一会,就觉得太阳晒得人眼睛发花,索性收了兵器,回转寝殿。
大殿里静悄悄的,夏天人容易犯困,文芝和文兰这会都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我也无聊的躺在床上,奇怪的是,明明觉得疲倦,却了无睡意。目光无意中看到桌子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还有一套精巧的木雕生肖,是去年简芷从家里回来时送给我的,当时说是回宫的路上,在街市上买的。
脑中倒像是灵光一闪,早就想到外面去看看了,紫禁城虽然大,不过显露在我眼前的,依旧是一片四角天空,外面就不同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重要的是,我要斗倒王振,仅仅困守在宫中,如何能成就呢?我需要的力量,不正在外面吗?
翻身起来,精神似乎也一下子好了很多,外面文芝和文兰都睡着,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叫她们,说起来她们还是和我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又不会功夫,出去了还要照顾她们,没的自找麻烦。
至于邝逸如、徐文彬和王简芷几个,一想到邝逸如今天对我不理不睬的样子,心里就有气,再说要出宫这样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多半会阻止,索性也不告诉他们,大约只在这个时候,我才有些遗憾,要是王睿思在就好了,虽然会说些怪话,不过估计不会阻止。
想想他真的病了四天了,如果明天还告假,倒该打发人去看看。
既然要出宫去,自然少不得要换身衣服了,好在出宫去看看的想法早就有了,合身的男装和方便混出宫的侍卫服都是早备下的不说,就是出宫的令牌和线路,也一早就研究好了,不过由于很多原因当误了,今天难得偷懒,心动就不如行动了。
当然,第一次出宫,我并不预备出去很久,看看时间,今天先在京城里转转就好了,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宫廷里,外面的世界对我而言,实在是太新奇了。
待到准备就绪,我才出来唤醒文芝、文兰,让她们传话出去,今天本公主身体不舒服,要早早休息,不见任何人了。
关好寝殿的大门,我迅速换上那身男装,然后外面罩上侍卫服,热是热了一点,不过这也是混出去的唯一方法,按照计划,我轻巧的从后窗跳出去了。
等到真正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才惊觉,过去的许多年里,我竟然真的忍受了那种封闭得近乎可怕的生活。
黄昏时分了的京城,街上的买卖依旧热闹,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自己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就是身上没带钱。这其实也不能怪我,毕竟十四年里没有花过一文钱的经历,皇宫里每天接触的东西,根本不用钱买,我的金银玉器多得数不过来,不过元宝、铜钱这种东西,却从来没在我眼前出现过,好像也有份例,不过自然有人替我打点,刚才出来又匆忙,竟然是身无长物。
不过既然出来了,就不能放过四处看看的机会,没钱也不要紧,大不了不买东西就是了,反正是在京城,紫禁城的位置又大又显著,也不怕迷路,就四处看看好了。
自然,我还是忽略了一些东西,就是这时的京城,还没有路标路牌和随处可见的大地图,于是,当夜色笼罩四周时,我发现,自己有些迷路了。
鼻子下面的嘴,此时就显得尤其重要了,路在嘴上,问问好了,不过得先找能问路的人呀,四下里看看,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先朝人多热闹的地方走走看了。
又走了一阵子,天完全黑透了,很多路上,行人稀少了起来,不过我也不害怕,毕竟学了这许多年的功夫,此刻又是男子打扮,安全应该没问题。其实心里还希望遇上各把毛贼,好试试自己的身手究竟如何。只是有些饿了是真的,不过,应该还可以忍上几个时辰。
就这么朝热闹的方向走,很快我眼前还真出现了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
应该说,走了一两个时辰了,像这样整条街上,豪华的马车随处可见的地方还真是不多,临街的宅子,此时已然是灯火通明,再走进几步,门前倚门而立的花枝招展的少女,让我想到,这里,竟然是一条花街。
据说,妓院是收集信息最好的地方之一,究竟有多少事实的依据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附近稍加打听了一下,马上就有人告诉我,这条街上的兰苑,是如今达官贵人们最喜欢的一处销金窟。
不过这家兰苑所以出名,不仅是因为兰苑里有一位号称花魁的绝色美女,更因为这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规矩,就是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凭你再有权势、金钱,要进这兰苑的门,都要在大门口一众上联中挑选一条,对仗工整合了花魁姑娘的心意,不管有钱没钱都可进入;否则,虽有千金,亦不能得其门而入。
“这个姑娘倒是个妙人,只是她如此做,就不怕得罪权贵吗?”我笑着问讲述兰苑妙处的茶摊老板。
“得罪权贵?当今世上,那个权贵敢到这兰苑闹事呀,简直是活够了。”老板冒出了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来,见我露出惊讶的神色,方说:“公子怕是不常来此处,常来必会知晓,这兰苑的花魁兰心……算了,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去对对下联,若是对上了,请进去,也许就明白了,若是对不上,也千万别硬闯就是了。”
本来天色已晚,算算宫门也要关了,不过这兰苑还是引起了我莫大的兴趣,这兰心究竟如何国色天香,她又为什么不害怕得罪权贵,倒是值得探究。
兰苑门前,果然有许多上联,也有文房四宝,看来是供人对下联的,借着灯火,我随手揭了个上联,看时却是:“庭松不改青葱色”这一句,看起来果然有些不凡,竟颇有些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
见我取了上联,自然早有小厮递上纸笔,我随手写道:“盆菊仍霏清净香”,小厮拿了进去,不片刻便出来恭敬的说:“小姐请公子大厅里坐。”
其实这里所谓的大厅,倒比我想象中的要小而雅致,没有浓郁的香气,也没有浮华的摆设,精巧的桌椅上都摆着古朴的茶杯酒具,乍一进来,倒有些进入女子香闺的感觉。
我随意的在一张空桌旁坐了,大厅里已经有了几个客人,看摸样装束,大概也是官宦子弟,且都是常客,一进来便彼此招呼,攀谈起来。
自有小厮上前沏了茶水,却是上等的龙井,这让我的好奇心又增了一层,一边假做品茶,一边留神听身边几个少年的对话,无非风月罢了,倒叫我失望了一阵子。
几乎等足了一个时辰,大厅里差不多坐满了,却依旧只有小厮殷勤的添茶倒水,别说那著名的花魁兰心了,就是普通的姑娘,也一个没见,还真是个特别的地方。
大约是耐不住了,身旁的一个少年说:“老郭,你说,今儿都这个时辰了,兰心姑娘怎的还不出来呀?”
那个被称为老郭的少年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慢条斯理的说:“急什么,你没瞧见,正主还没到吗?”
桌上几人不约向同一个方向看去,顺着他们的目光,我才看见最前面的一张桌子始终空着,并没有半个人坐下,看来,那桌子便是在等待他们口中所谓的正主了。估计,这兰心姑娘之所以有这么刁钻的进门规矩,十九也是有这位正主撑腰了,却不知是谁?
先前的少年看了看却说:“他也不是天天到的,不过十天半月才来一次,可等的什么劲呀!”
老郭却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三四天,这正主可是天天必到,却也奇了。”
又等足了一顿饭的工夫,大厅的门再次打开,几个人鱼贯而入,直接奔向厅里惟一的空桌,我放下茶杯,急忙抬头看时,却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一个此刻应该躺在床上生病的家伙——王睿思。
[正文:第十章]
虽然抬头时,看到的只是一闪而过的侧影和此时一个大大的背影,不过我敢肯定,这个进来之后大大方方坐在那张桌首座上的家伙身体好得很,根本没有一丝受到病痛折磨的样子,逸如竟然还同情这个家伙,为了他和我争执了那么久,而我竟然还有些内疚,准备明天叫人去探望他,王睿思,你这个混蛋,原来这几天天天跑到妓院里来风流快活,真是——恶心!
如果不是此时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我发誓,我要让这个混蛋好看,不过眼下,我也只能在后面恶狠狠的瞪他了,这个混蛋,气死我了,竟然敢到这样的地方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目光真的具有穿透力和杀伤力,就在兰心上台的一刻,王睿思忽然向我这个方向回过头来,我连忙躲藏,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好藏,好在这里人头攒动,稍稍低低头,便被前面的人挡住了。
待我再次探出头来时,兰心已经开始弹琴了,王睿思那混蛋也早转回头去了,这才留意看看不远处台上的美人,果然是美,眉如远山,秋水为神,身姿楚楚,不用什么语言,只是轻轻的拨了拨琴弦,那摄人的光彩便流露出来了。
这样的美人,却流落风尘,真是可惜,我微微有些感慨,那清冷的气质,神采间的雍容,她,本来可以得到的更多吧。
兰心的琴音空灵,不知为什么,明明是首轻松的曲子,此时听在耳中,却是别有一番忧伤惆怅在心底升起。忍不住注目台上的人,却发现,从始至终,兰心的视线,只落在一个位置上,而那位置上坐的,不用说,正是王睿思了。
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为什么兰苑有这么奇怪的规矩,却没有人敢来闹事,原来,背后的人物是他,当然也可能是他叔叔,这便难怪了,王振如今……
一曲终了,我忽然意兴萧然,这次出来,让我又一次见识了王振如今的实力,也让我下定决心,过去我借学武功的机会,在内廷和锦衣卫里争取可为父皇和我所用的力量,虽然这些年很有成效,不过如今看来已经远远不够了,我需要来自外面的力量。
京官里,现今大半是王振的嫡系;还有少数人不愿陷进这场争斗中的官员,选择了埋首书海或告病在家;剩下的不够半数的人,是依旧终于大明皇室的,不过这些人年纪都小了,最近两年,由于其中的几个领袖人物先后病逝,隐隐已成群龙无首之势,在这样下去,不出几年,就会被王振蚕食,如今我或者说父皇需要的,是一个有能力可以掌握全局的人。
至于这个有能力为大明力挽狂澜的人,我知道,历史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于谦,钱塘人,七岁时,一个和尚曾经预言:他日救时宰相也。
我不知道历史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变数,不过前几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于谦此时正在山西出任巡抚,这人究竟如何,我要看过才能说。
回宫的路上,我几乎就是这样一路思索着疾步前进的,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我的听觉,身后不远处,一直有很细微的脚步声,难道真的有贼?有趣了。
在一个转弯处,我停下来,背靠着墙壁,在身后的人走近时,猛的出手。
想不到,身后的人武功竟然也不错,竟然一连拆了十几招,才被我逼退回去,借着头顶的月光,我们看清了彼此。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口气不善。
“我自然可以在这里,不过,这里,好像不是皇宫吧,殿下又怎么会在这里?”王睿思说话从来就不会拐弯,一开口,就马上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我在哪里,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似乎某人已经辞去了侍读的职务了,不是吗?”我说,和王睿思说话,一定要有理,即使没理,也要在气势上显得有理。
“谁辞去了侍读的职务?”王睿思挑了挑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就是阁下你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四天,已经有四天了,你没有跟我请示消失了四天,难道不是不干了?”说起这个,我还是很生气,本来还有些愧疚自己做的过分了,不过看起来,我完全是多虑了,这家伙快活得很呢。
“是吗?已经有四天了,”他微微低下头,有些自言自语般的说,“看来,殿下是真不高兴见到我,这四天看不见我这个讨厌的人,一定很高兴吧。”
“……”我很想说“是呀”,不过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了什么,没发出声音。
“明天我会正式请辞的,不过今晚,殿下应该马上到自己的地方,走吧。”他飞快的抬起头,口吻却是不容质疑的。
一直以来,让王睿思从我眼前消失,是我的一个希望,不过今天这话真的从他的口中说出时,我的心却一空,他的语气明明很平静,他的神色明明也没有任何波动,但是为什么,这一刻,我却觉得弥漫在我们周围的,却是一种很苍凉、悲伤的情绪呢?
“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不用你管。”我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样的情绪,我只能转身不去看他,自顾自的走开。
“你知道怎么回去?现在宫门已经关了,请问殿下你准备怎么回去,叫开宫门吗?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公主一个人半夜还游荡在外面,之前还去逛窑子?”王睿思的声音冷冷的从脑后传来,他站在原地不动,他笃定了我自己没办法不惊动任何人回到自己的寝宫。
“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我也火了,“我喜欢去就去,再说你又怎么会去?”
“我们一样吗?”在下一刻,王睿思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用力握住我的手臂,强迫我转身看向他,然后一字一字的说:“我是个男人,你是吗?我是个奴才,你是吗?我生来就比别人下贱,活该被别人作践,受人冷眼,你是吗?我喜欢去窑子,因为在那里没有人会看不起我,你也是吗?我高贵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