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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之未落-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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ˉ_ˉ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感觉的。我说你要把这一分给我多好,皆大欢喜。菁菁说是啊是啊,多这一分真累赘。我龇牙咧嘴地要掐她,她笑着躲到了萧然背后,挡箭牌一脸恨铁不成钢,敲着我的脑袋说我砸了他的金字招牌。我嗤之以鼻,说他的招牌是狗皮膏药,不用我砸就散了。他还在那边叹气,你怎么就不能多考一分哩,五十九我都觉得郁闷。结果变成了我安慰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保证以后一定努力学习,不给师父的脸上抹黑。最后还答应请他吃羊肉串,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ND好象没过的人是我。怎么每人来安慰我,噢,我已经被保送J中,通不通过都无所谓,没有必要安慰我,我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
  呵,那时的我还太年轻,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变数。
  没有什么注定是谁的,除了命运给我们开的玩笑。

  第 9 章

  班主任艰难地告诉我,我的J 中名额被人挤掉了的时候,五雷轰顶,天晕地旋不足以形容我那时的感受。我只觉得心一下子就空落落的,脑子里嗡嗡乱响,眼前有无数条金蛇在游动,眼睛生疼生疼的。半晌才把这些在我视网膜上胡乱飞舞的汉字组成完整的句子,我被人挤掉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教室,教室里的说笑声全都变成了一个个尖锐的音符,凶狠地撞击着我的鼓膜。暮春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分外冰冷,冷的我直攥着菁菁的手,牙齿咯咯地上下打寒战。菁菁好象惊讶地问我手怎么冰成这样,我只是拼命地摇头说没事没事,我很好。萧然注意到了我古怪的神色,过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死死地盯了他半晌,桀桀地笑:“现在你满意了吧,所有的快捷方式都只对你们开放。”
  “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他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呵,连相貌都这么出众,上帝和女娲在造人时是不是已经分好了三六九等,任何人都不应该逾越这个界线。
  “你没必要听懂,我们乡野鄙民的牢骚。”我凉凉地乜了他一眼。
  “任书语,你给我说清楚,什么鄙民。”萧然真的发火了,我却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刚好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眼看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他拖着我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我一路挣扎捶打,叫他放手,他也充耳不闻。菁菁放心不下跟了出来,宾果,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有良心。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有特权就了不起啊,抢别人的东西不要脸。呜呜——有本事自己考,学习环境比我好,老师比我好,参考资料比我好,还是考不过我,居然还玩阴的,抢我的入学资格。呜呜——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让J中校长直接收你进去啊,混蛋,不要脸!考不过人家就玩阴的,大垃圾。”我哭的晰里哗啦,死命地揪他的胳膊,掐死你,不要脸的家伙,抢我的入学资格。
  他默默地任凭我拼命发泄,直到我哭累了,菁菁也吓傻了,才小心地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拍着我的脑袋轻声安慰我。可惜彼时我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这世上最委屈的人就是我,依旧不依不饶地诅咒那个不知名的程咬金。
  “如果你是第一名,你的名额还会被挤掉吗?”他突然淡漠地开口。
  “不会。”我愣了一下,迟疑地开口。
  “所以你必须承认,你被淘汰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他残忍的话语像尖锐的冰刀狠狠的戳向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
  “不是!”我大声否认,“是因为他们不公平。”
  “制定规则的人可以不遵守规则,除非你绝对优秀,否则你完全可以被忽视。”抛下这句话,他独自离开了,丢下我瘫坐在地上。菁菁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书语,你还好吧。”
  我不好,一点也不好,委屈的泪水怎么都流不尽。多少日夜宵衣旰食地演算,多少寒冬酷暑的日子里的努力,多少人殷切的希望。考试前一天,我突然碰到一种新题型不会做,跑去学校问老魏,结果别人告诉我,他儿子发高烧去医院了。我心情沮丧,悻悻地回家咬笔头(我父母都不教数学)。晚饭时,我听到有人敲门,开门竟是魏老师。他回家后听说我去找过他,连饭都没吃就急匆匆地赶到我家。那道题目比较新颖,他也没见过。又打电话给其他老师,周末的晚上,劳累了一个星期本该在家休息的初三全体数学教师聚集在年级数学组,挑灯夜战,讨论到十二点多钟才理清思路,老魏还亲自把我送回家,叮嘱前来接我的爸爸一定让我回家后赶紧休息。这一切的一切,我怎么可能做到若无其事?!还有奶奶,她要知道自己的孙女被别人用不公正的手段挤掉了该有多伤心。泪水簌簌地往下落。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教室,菁菁不敢缺课,已经先走了。我告诉自己,我的保送没了,我得参加中考,我得上课。我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回了教室,我看到了小陈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说些什么,然而究竟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我只知道我要回座位上课。我径直向座位走去,我看见了老师难看的脸色,却没有气力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我对菁菁露出一个扭曲的笑脸,沙哑着嗓子轻声安慰她“我没事”。是的,我没事,我会好好的,气死那些陷害我的坏人。我努力对讲台上的老师露出笑容,呵呵,不好意思,打搅了,你可以继续上课了
  “有些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优秀啊?”小陈老师重重地丢下粉笔,“优秀的可以目无师长,随意迟到,进教室都不喊报告!晚自习还没下,东西就全收拾好了,学校这么让你不堪忍受,你还来干嘛?啊——你不是已经被J中录取了吗,还来上我的课干吗?我这间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好,你走,出了教室就别回来,任书语,你!……”
  等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在学校的后山上了。
  已经被J中录取了。很优秀。呵呵。
  学校依山而建,听说以前是乱坟堆,不知道那些冤魂会不会飘出来跟我说说心头的委屈。
  今天的阳光真的很好,即使我身上依然寒冷,我还是不能否认阳光很灿烂。我双手抱膝,头深深地埋进去,我的世界顿时黑暗下来,黑暗的让我觉得安心,蜷缩的姿势保存着身上最后一丝暖气,温暖而疲倦。我以为我会哭,在无人的角落里撕心裂肺地哭,然而我没有。我只是静静地抱着双腿,下巴顶着膝盖,看斑斓的蝴蝶在花丛间嬉戏,想到杜甫的诗句“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我居然还不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后来有点累了,最近都没怎么睡过觉,我干脆躺在草坪上眯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睁开眼,已是彩霞满天。我疑惑地抓着盖在我身上的外套,到底是谁来过。后来到班上询问无果,这件事就成了悬案。衣服我请奶奶帮我洗好了,珍藏在橱柜里。它在我最冷的时候给了我最需要的温暖。
  彼时暮色苍茫,远处的村落炊烟袅袅。我想起今天奶奶给我准备了鱼香茄子,我惦记茄子的美味,就回去了。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同学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看见我,都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我勉强微笑,我宁愿他们是幸灾乐祸,真的,我最怕被同情。
  被同情就意味着处在弱者的位置。
  萧然正站在窗台前,穿着细格纹的衬衫,双手随意擦在口袋里。浅蓝色的幔帘随风浮动,光影交错间他美丽的面庞,惊艳的仿佛《情书》中的经典画面。
  我踌躇了片刻,牙齿下意识地咬着下唇,迟疑地开口。
  “萧然,请帮我补电脑好不好?”
  “好。”他爽快的让我惊讶,手缓缓伸向我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拨下一根草屑,“先去洗个脸。”
  我赧然,快步跑去洗手间。天啦!不知道我这副丑样子有多少人看见。
  家里愁云密布;说要戒烟的爸爸拼命地抽着廉价的红塔山,妈妈在一旁默默垂泪,嘴里不知道埋怨着什么,奶奶双眼浑浊地看着黑乎乎的角落。呵呵,大家都知道了,我也省却了不知如何开口的踯躅。
  “都在啊,刚好我要宣布,我不上J中了,我决定考我们县中,去年县中高考成绩可比J中好。”我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按照规定,我没有城市户口,不可以报考城里的高中,我能够作出最好的选择就是县中。再见,我的奥赛班,我的梦想,现实往往很无奈。
  “都是你,女儿被别人挤了连个屁都没有,就晓得抽烟,抽抽抽,最好抽死你,我怎么这么倒霉,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带挈着我们娘儿俩受罪。”妈妈忽然迁怒于爸爸,破口大骂。爸爸脸色铁青,不停地用手扶鼻梁上的眼镜。
  “好了,妈!你少说两句。”我疲惫不堪,独自回自己的房间了。
  关上门,把妈妈的哭闹声和爸爸暴跳如雷的声音关在门外,我从书架上翻出电脑课本,幸好当初没有得意忘形把它给丢了。我老老实实地一道道地看习题,这强行背下的记忆确实是靠不住,才一个多月没碰,就恍若隔世。他娘的,那个使阴着的浑球,非得拖到现在才出手吗,电脑补考两个星期后举行!
  爸爸迟疑地推开了我的房门,狠狠抽了几口烟,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我嗓子呛的难受,强忍着没叫嚷,我知道他的心里比我更加不好过。半晌,他忽然意识到了,连忙掐灭烟头,直说对不起。我看着他疲惫的面庞和惶恐的模样,心里难受的要命,对不起,爸爸,如果我再考好一点,厄运或许就不会降临到我身上了。
  “小语,是爸爸没用,让你受委屈了。”他疲惫地耷拉着脑袋,迟缓地开口。
  “爸爸,没事的,县中也很好。”我喃喃说道,他无力的样子让我不知所措,记忆中,爸爸一直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我闯了什么祸,他都可以帮我收拾好。
  “那帮混蛋,怎么可以这样使阴着,我要举报。”爸爸忽然愤怒地说。
  我虚弱地摇头,居然心平气和地开解他:“没用的,制定规矩的人可以不遵守规矩。只要他们想找借口,又怎么会找不到。怪只怪我自己为什么不再考好一点,如果我是第一名,看他们还敢这样做吗?爸爸,我想开了,不公平的事多的去了,我改变不了社会就要变的更优秀一点,让他们不能忽视我。”
  “小语……”
  “爸,你好好劝劝妈妈,别生她的气,她说的都是气头上的话,你别跟她计较。我还要看电脑,你先出去吧。”
  爸爸迟疑了一会儿,叹气走了出去,看着他沉重的脚步,我突然意识到,爸爸也老了。我鼻子一酸,对不起,爸爸,可是我真的很累,我承负了太多的压力,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安慰你。
  因为我情况特殊,学校特别准许我第二堂晚自习可以不上,用来补电脑。我告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业上,可是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平心静气。对着书本,思绪却不知飞到什么地方。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告戒自己没有“如果”,可越是压抑,念头越是止不住上涌。最近的几次测验,我都输得一败涂地。老师投向我的目光从同情变成了惋惜,爸爸的头发已经白了一片。我只觉得课堂上,老师嘴里的话语全都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我怎么努力都抓不住。萧然对我无可奈何,不论是骂还是劝,我都神色漠然,从小一帆风顺的我就像是被保护过度的花朵,承受不了社会的险恶。

  第 10 章

  有一天晚上,我木然地走在路上,心神不宁的我被石块绊倒,重重地砸到地上。真狠啊,我顿时身上一麻,钻心的疼痛。萧然慌忙跑过来想扶我,我挥手谢绝了他的好意。我想知道,凭借我自己的力量,我能否再站起来。膝盖肯定是破了,我可以看见单裤上渗透出来的血,唉,这么三番五次的受伤,一准留疤;脚估计也扭了,动一下都疼的我冷汗淋漓。我小心地支撑着身体,皱着眉毛慢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家走去。很痛,我可以感觉到后背已经湿透了。可我还是坚持走下去,疼痛让我变的清醒,我清醒地知道我可以,就算再痛,路再艰难,只要我坚持,我都可以走下去。
  我没有回家,而是跟他去了他舅舅家。周校长看见我鲜血淋漓的样子还以为是萧然干的好事,气的眉毛都颤抖了,狠狠地骂了他一顿。我在旁边偷偷地笑,他趁他舅舅不注意,报复性地敲了一记我的额头,真疼啊!
  萧然找出医药箱,帮我处理了伤口。事事洞察皆学问,这小子那么多架没白打,包扎起来有模有样。
  “萧然,我可以做到。”我兴奋莫名,“你知道吗,我真的可以自己站起来。哎——你轻点。”
  “你别乱动,到时候瘸了可不许怨我。”
  “你少乌鸦嘴了。我一定可以做的很好,气死那些欺负我的坏人。”我豪气万千挥舞着手,结果碰到手上的擦伤,疼的我眼泪差点都出来了。这个没同情心的恶劣的家伙,居然笑的十分开怀。
  奶奶看到我神清气爽的样子,直说菩萨保佑,要去烧高香,爸爸妈妈也舒展开了眉头。我很惭愧,一向自诩懂事,却让他们操了这么些天的心。
  真玄啊,我腿脚的伤直到体育加试前夕才好,差点就上不了考场。
  补考那天,奶奶特意上街去买了油条,又给我煮了两个鸡蛋。爸妈都鼓励我不要紧张。尘尘和菁菁都握着我的手给我打气,班上好多同学都送上了诚挚的祝福,就连陈瑶珈也祝我抽套简单的题目。萧然送我去考场的,在电脑房门口,他揉揉我的头发,轻声说:“你会考好的。”我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
  我已经记不清萧然和林雪是怎么分手的了,兵荒马乱的初三,我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别人的分分合合,我对于初三的最后印象就是漫天的试卷,一张张的,永远都写不完。我记得中考结束后,我把试卷卖给收废品的,一称骇了我一跳,光初三一年的就足足有三十多斤,那一张张凝聚了我无数汗水的试卷铺就了我通向县中大门的道路。
  萧然没等到我电脑补考成绩出来就走了,他的学籍还在原来的学校,得回去参加中考。我很想告诉他我实现了自己曾说过的话,我通过了补考,我考上了县中,我过的很好。然而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这个美丽如雾的少年就像他出现时悄然无声一样,离开时也不动声色,我们的毕业照上也没有他的身影。我甚至有一种他只是出现过在我的幻想中的错觉。
  暑假里,我把十五年来没睡够的时间和没玩够的时间通通补回来了,每天就是死命地睡死命地玩。爸妈都被我疯狂的劲头吓坏了,只有奶奶笑眯眯地看着我玩闹。她总是纵容我,提醒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那年夏天的阳光很毒辣,却不足以拦住我跨出家门的脚步。我记得班主任打电话叫我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天空很蓝。我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梧桐树茂密的枝叶间隙倾泻下来,轻盈的在我脸上跳跃。我的心也像这林中风一样舒爽。我看见尘尘在前面走着,她身边的林雪穿着一件洁白的连衣裙,轻盈如蝶。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神情愉悦。我就这么看着她们年轻的身影在风中摇曳,笑容悄悄绽放在唇角。很久以后,我在电脑前欣赏岩井俊二的《花与爱丽斯》,思绪就飞到了多年前的这个午后,灿烂的阳光下,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光洁而美好的脸。
  尘尘和林雪都考上了师范,菁菁去了卫校,班长也考上了县中,只是上高中以后学校太大我们太忙,大家都不再热络,兔子没有接着读书,开始跟他爸爸学做生意。几年以后,我还在当蛀虫,他已经捐资给学校盖了新的电脑房。读书无用论得到了有力的例证,可恶这厮竟然还在同学聚会上语重心长:“好好学习啊,我的公司只收名牌毕业生。”我却没了行凶的勇气。
  中考之后,曲终人散尽。

  当时年少春衫薄

  八月中旬,我去学校报到,因为离家远,我选择了住校。妈妈说天气变化快,连过冬的棉衣都准备好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塞的满满的。爸爸笑道:“我怎么觉得我们的小箱子比人家的大箱子还大啊。”上台阶的时候,拖着两个箱子相当艰难。有人过来帮我们把箱子送了上去。
  我惊讶:“萧然!”
  一个夏天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我站在两个台阶上才堪堪齐他的眉。
  他对我微笑:“任书语,你可黑了不少。”
  我龇牙咧嘴地要拧他,他笑着告饶。
  “你不是去J中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把爸爸给我的矿泉水递给他,他往脸上浇了一些,天实在是热的不像话。
  “我妈嫌J中管的不够严,非要把我流放到这来。天啦!刚出拘留所,又进监狱。”
  “哟,听您老的口气,这两个地方你都是常客。”
  “是啊,求我,说两声好听的。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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