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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醒来后,看到我跟我妈顶着熊猫眼守在边上,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别的什么都是虚的,还是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在一起才是真的。
事情隔了很久以后,我仔细一琢磨,咱爸不愧是教育心理学硕士,瞧这机心,瞧这心眼。一句话下来,老婆女儿除了不停的抹眼泪,哪还有人顾得上骂他。
我一边哭一边威胁,爸,你以后再敢这么吓我跟我妈,我们就合起来让你睡客厅的沙发,还不带你用枕头的。
“行,行,咱闺女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爸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顺我的心意。
我哭的气都喘不过来了。
爸爸在医院住了一个多礼拜。因为临近考研,医院的实习工作也名存实亡。我让闵苏帮我请了假,就呆在医院里一面陪老爷子一面看书复习。学校里来了几个领导,买了点水果说了些安慰的话,谁也没有提到医药费的事。幸好我爸在原来的初中就办过医疗保险。
“看到没?”我削着苹果数落老爷子,“这就叫人走茶凉。你利用价值已经被悉数榨干。场面上的客套话谁不会说,真到了动格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还逞强吧,您老也快小六十了吧。战场应当留给年轻人,别死守着地方影响应届大学生的就业率。”
找了个盘子,把苹果切成一个个的小块,插上牙签,我端到了病床的小桌子上。
“以后啊,您还是跟我妈好好过退休老人应该过的生活。等你女儿我出来了,我养你们两位。红包咱恪守职业道德坚决不收,红蛋咱都能拿的吧。到时候家里红彤彤的不断,看着多喜庆。”
“行,我跟你妈就等着享我们闺女的清福。”爸爸忽然换了语气,“小语,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话特别多。”
“嗳嗳嗳,有您这样的吗?你闺女我乖巧懂事不跟您闹代沟打冷战您老还不乐意了怎么。行,从明天起我就不搭理你,也不知道您女儿从这么繁忙的备考阶段抽出时间陪您侃大山有多不容易。您还看不上了。回头我就告诉我妈去,让她也别理睬你。”
“咱家丫头的性子哦,还是老脾气。”爸爸叹了一口气,“我跟你妈这一辈子图什么,图的就是咱家女儿开心快乐。”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记不记得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你跟我妈带我去听一个什么优秀教师的事迹报告。那个优秀小学班主任为了在学校督促她的学生上自习课,把自己的女儿丢在家里。结果那个小女孩发烧烧到后来耳朵都聋了。那个班主任在讲台上说什么值得欣慰的是那一届她的学生有十几个考上了重点中学。你跟我妈还在下面鼓掌呢。我当时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要是那个小女孩,我就恨那个女人一辈子。十几个重点中学的学生算个毛啊,一个小孩子的耳朵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那时侯我就特别害怕有一天你们也会把我丢在家里不管,然后我耳朵聋了我该怎么办。”
“嗳,丫头丫头别哭。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和你妈说过这事?你这丫头的性子就是死别扭。你什么也不讲人家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弯弯绕的心思,你倒是你妈身上掉下的肉呢。你妈都说看不懂你心里都没事在琢磨些什么。”
我要清楚我在琢磨什么,我也就不会如此的不快乐。
出了院以后我爸每天去找人下棋。我妈则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我备考。家是能够让我安定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痛苦还是迷茫,只要回到家,我就会觉得不管怎样,我还有一个可以觉得温暖的地方。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看着外面。雪,已经下了很厚的一层,并且还在下。
记忆中那个站在窗户前对我微笑的少年,一如外面的银白般纯洁剔透。
雪,终于会有停下的一天。
我抽空回了一趟高中母校。她温和敦厚依旧。青松郁郁葱葱,迎来送往了多少莘莘学子。守门的大叔没有换人,他尽忠职守的不放我进去。我没有坚持,绕着围墙转了一圈。这里,这段墙,曾经有一个男孩子站在下面微笑,别怕,往下跳,我会接住你。我想了想,搓搓手,一个起步,轻轻松松地越过墙头。我靠着围墙,默默地流泪,原来这些年来我已经学会独自去面对。
学校外面的粥铺已经易主。新来的厨师熬出是皮蛋瘦肉粥有股腥味。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我一直都喜欢阳光。萧然不吃猪肉,以前每次和我来吃,胖胖的老板都会给他特别准备牛肉熬粥。我常常舀一口自己的粥尝了以后再舀一勺子他的,细细地品味其中的差别,到最后,通常两碗粥都全部落进我的肚子。老板在旁边笑,幸好我有准备,还留了一碗牛肉的。
我把粥搅的混沌一片,大颗大颗的泪水在上面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粥很难喝,算不得是暴殄天物。
放下勺子,擦干净脸,我结了帐准备走人。外面突然响起叩玻璃的声音。我转眼看,唐逸晟,失落和庆幸纠结在一起,我百感交集。
“大中午的你就喝碗粥?别告诉我这是早饭。”他上下打量我,“考试考的都瘦成这样了,你怎么不在家好好补补。”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行了,难得遇见你,我带你去蹭饭吃。”
“不要了,我又不饿。好不容易托考试的福瘦了两斤,你就让我再多臭美会吧。”
“不行,蹭饭是幌子,见一个人是真的。”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去吧,你肯定不会后悔的。”
我看到他让我见的人的时候,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了。知道他让我去见谁了吗,他居然把我带去见他的恩师。我报考的就是他的研究生啊。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紧张。真对不起我爸妈,在教师世家里成长起来的丫头看到老师居然还会手心一个劲的冒冷汗。
唐逸晟熟门熟路,在我回答了韩教授几个问题以后就把我往厨房推。
“去,给师母打下手去。”
没等我反应过来,厨房门都已经被拉上了。满脸慈祥的韩师母摆摆手,说,你就帮我把葱理一理吧。
我气的想跳脚,凭什么他在外面跟教授下棋让我进来烟熏火燎,仗着自己是大师兄就欺负人不是。哼哼,你等着,通常到最后得宠的都是人见人爱的小师妹。师母一面忙活着手里的菜,一面跟我说家常。我初见教授时的紧张不知不觉的就淡了,后来跟师母聊聊居然觉得很亲切。
吃饭的时候,师母一个劲的帮我夹菜。
“多吃点,尝尝我的手艺。考试给闹的吧,小姑娘瘦的只剩下一双眼睛了。”
我乐了,满怀期待地问:“这么说,现在我眼睛看起来还挺大?呵呵,终于我也有一天眼睛大的时候了。”
老教授银胡子颤抖,指着我笑,这丫头。
唐逸晟给他满上酒,笑道,这还是比较正常的时候呢,她一根筋的时候多的去了。不过做事还是挺稳妥的,实习时带她的老师都说不错。
我在心里原谅了他刚才甩手当大掌柜的行径,多帮我说两声好话,教授要招了我,我一准把我家闵苏介绍给你当媳妇。
第 76 章
吃完饭,教授又问了我一些问题。可能是吃饱了的人胆子比较大,我思路清晰的连自己都惊讶。唐逸晟在教授后面对着我微笑,偷偷竖起大拇指。我在心里得意,看到了没有,这才是咱的实力。
说说话再嗑嗑瓜子,出门的时候都已经快四点钟了。韩师母叮嘱唐逸晟一定要把我送到家。我哭笑不得,冬天虽然黑的早,可也没到四点就算晚上的份吧。
新年的喜庆还没有散尽,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人人都笑容满面。我最不喜欢的中央台节目就是一年又一年,因为每次看它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惆怅,这一岁就这样从指间悄悄地溜走。公交车上人太多,我看了,和他相视而笑。
“我们还是走走吧。”
早春二月的街头残存着萧索的寒意,地面硬邦邦的,走上去是清脆的声音。那声音脆的也不纯粹,仿佛总有一种木木、钝钝的回音。
“知道师母怎么说你吗?”
“不知道。”我转移回心神,摇了摇头。
“她说你心思单纯,人老实,能够静的心下来做研究。是个很好的学生人选。”
“真的?”我欣喜。初试我发挥的不错,平时最怵的英语听力那天脑子也特别清楚。
“不过她也说,按照你的年龄,你不应该如此萧索。”唐逸晟停下脚步,转头看我,“我以为他回来后你会快乐,可是你好象比从前更加不快乐。”
我别过脸,无意识地踢了踢路面,师兄,我们能不能不要说这些。
“行,那我就跟你说别的吧。你还没怎么用大白鼠做过实验吧。我跟你说,到时候你要用大鼠的子宫做实验千万要小心,大白鼠比小白鼠凶多了。”
“我们以前就是上机能的时候做过。老师把大白鼠处死了以后我们再去取的子宫。还有一次要测大鼠的心率,三个人合作,一个人用那种大夹子夹住颈项和尾巴把大鼠翻过来肚皮朝上,一人去摁住它的后肢,一人注射。呵呵,就是小白鼠也挺厉害的。我们考小白鼠腹腔注射的时候,就有同学被咬到了。算来算去也就是蟾蜍和兔子温和,不咬人。”
“谁说不咬人,你看看这里。”他把左手的食指递到我面前,指端月牙白的伤疤不算隐蔽。奇怪,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兔子咬的?这牙还挺有力气。我们老师说了,兔子急了也不会咬人的,你手又不是胡萝卜。”我好奇地碰了碰伤疤,太绝妙了,回去一定跟闵苏说说。
“你们老师,是不是***,当初他也是这么告诉的我。结果呢,当时我走一路流一路的血。”
“啊!就是你啊——”我激动,“你就是我们老师说的那个没事把手塞进兔子嘴巴里还揪兔子耳朵的那个男生,师兄啊,你实在是太强悍了。我万分佩服里怀疑一切的科学精神。可是你也没必要以身涉险,奉献出自己的手指头啊。”
“什么叫我自己把手塞进去的。明明是跟我一组的那个女生没站稳摔到我身上,我当时正好在拔兔子耳朵上的毛准备在耳缘静脉注射。你看那个老头都给编排成什么样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你可不许再胡乱散播我就是当事人啊。”
“嘿嘿。”我戴着手套的手指又碰了碰伤疤,“那得看本姑娘的心情。”
斜刺里一辆黑色的汽车从我身边穿过。
“小心!”唐逸晟拉我,扶住我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下意识地用手挡在他的胸膛上,摇摇头,我没事。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自己先回去好不好。”我微笑,“放心,这里离我家很近。”
“我怎么可能放心?”他望着我,笑容一如当初的清澈。
“可是你必须得放心。”我伸手拦了辆的士,转身点头,“师兄,我先走了。”
你不走,那只好我走。
车窗外已经是万家灯火,早春的夜晚也来得如此的早。
“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儿?”
“啊?”我回过神来,“我要去……我要去……你先开着吧,别开远了。”
手机不依不饶地响着,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萧然”,不想接,也不想挂。
最后司机实在是忍无可忍。
“小姐,你还是接了吧,我听的都头疼。”
我吁了一口气,看到了没有,萧然,老天爷帮你也就算了,连个素不相识的司机大叔也要为你说话。
“喂——”
“哎哟,总算有人接电话了。”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你赶紧过来吧,手机的主人喝醉了,怎么叫也不醒。我看他一直拿着手机按下你的号码,按完了又删掉,就打给你了。你快点过来,他醉的不轻。地址上**路**酒吧。嘿,我瞅着你这朋友还挺像那个明星萧什么的来着。”
我懒得理会那个饶舌的男人,直接挂了电话拨蓝洛的号码。邪了,手机正在通话中,再拨一次还是轮不到我。就知道关键时刻手机永远也靠不住。
我无计于施,只好吩咐大叔,去**酒吧。
下车前我跟大叔商量好,他等我出来还坐他的车。我耍了个小心眼,要不先说好,估计没司机师傅肯载一醉鬼。
生平第一次进酒吧就是为了接一个醉鬼回家。我心里窝着的火可想而知。吧台边上围着一圈人。有美丽的姑娘指指点点,嗳,他是不是萧然啊,长的好像,而且萧然籍贯也是N的。
我一把拨开众人,气吞万里如虎。
“卡小鲁,没事装什么大头菜,去参加模仿秀模仿那个什么萧然。被涮下来最好,那个假洋鬼子哪有你一半帅。“
边上有年轻的小姑娘翻白眼,我就知道不是,哪有我家萧然哥哥的四分之一。
我作金刚努目状,整个一护雏的老母鸡。
还是有人将信将疑,站在边上不肯散去。
我看着沉睡的萧然,人家喝醉了都是脸红脖子粗,为什么他的脸会这样的苍白。比起上一次我看到他,他又瘦了好多,整个人清癯而孤孑。我的心就像是被搅碎了的果冻,已经残破不堪,偏生又沾粘在一起,暧昧不清。
“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他仿佛有一瞬间的清醒,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反复地呢喃,丫头丫头。
我从他的钱包里取出钱结帐,看到钱包夹着的照片,我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捶击了一下。略微有些泛黄的照片上,十六岁的我笑靥如花。
旁边自动有人让出道。女孩子们切切私语,他肯定不是萧然,萧然的女朋友怎么会是这样。
出了酒吧这男人的小脑就完全被酒精麻痹了,还是在司机大叔的帮助下我才把他塞上车。
“姑娘啊,他要是吐了你可得付我清洗费。”大叔苦着脸,战战兢兢地看了萧然一眼。
“行,你放心地开吧,别开太快。”我报了萧然家的地址。阿姨没有跟萧然母子出国,她留下来看管房子。很多时候我从这里来来回回地经过,却始终没有办法下定决心进去。
家里没有人。我喊了好几声阿姨,只有卡鲁“呜呜——”的跑到门边。我从萧然的身上找到钥匙开了门,那条大狗迎了上来,绕在我腿边转了好几圈。
没有人帮忙,我只能把他安置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他人虽然瘦,身子却死沉。我拿了被子跟枕头下来,又从冰箱里去找了些食材。我摸摸卡鲁的脑袋,低声说,乖,卡鲁,我要去煮醒酒汤。
瓦罐上方冒着腾腾地白雾。我手不小心碰到滚烫的盖子才从迷茫中惊醒过来。我连忙套上大手套,打开盖子,用勺子搅了搅汤。温热的水汽在我脸上凝结成水珠,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萧然,张张嘴,把汤喝掉。”我轻轻地哄他,“乖,张开嘴,我喂你。”
他不动。我用毛巾帮他擦拭额头,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萧然,把汤喝掉。
汤总算是喂掉了小半碗。我转身,准备把碗拿到水池里去。身子忽然被从后面抱住,萧然不住亲吻我的耳垂和颈后。
“丫头,丫头,跟我回K国好不好?”
那吻是炽烫的,一下下的,仿佛是火点在灼烧我的耳朵。手中碗里剩余的汤汁泼溅在深色系的地毯上,慌忙间打开的壁灯的光芒一照,全是殷红的色泽。我不敢动,沙发窄窄,我怕我一动,他就会滚到地上。我的手在颤抖,手腕冰凉,紧贴着白瓷碗的指腹却滚烫。我的耳朵和颈后如着了火,我的心中一片冰凉。
脚踝处的袜子湿漉漉的。我低头看,卡鲁正一下下地舔着我的脚,低低地呜咽。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街上,刚好有一辆双层巴士经过。我找不到硬币,只好匆忙投了张纸币。车子很空荡,我爬到上层,坐在最后的位子上。
车窗是冷的,我的眼泪是热的。泪眼婆娑中,他的笑容明亮如初。
“很高兴认识你,大名鼎鼎的任书语。”开始时他对我微笑。
八月的阳光下,他居高临下,喂,叫我哥哥,以后我罩着你。
我被同学排挤,孤单无助的时候,他告诉我,谁也不会人见人爱。
我酒精过敏住进医院的那天,他承诺会永远在心里留一个位子给我。
奶奶过世以后,他抱着不停哭泣的我,说,好,以后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我在鬼屋里惊恐不安的时候,他捂住我的眼睛,在我耳边呢喃,别怕,有我。
他送我护身的玉犬,他送我陪伴的加菲猫,他送我一辈子(被子)。
他在我的掌心写下手机号码,说,你敢忘记试试。
他说女朋友可以常换常新,而我,却始终只有一个。
我的头一下下的磕着玻璃,我的心是汪洋一片。那些记忆最深处的照片,被泪水浸泡成模糊的画面。
生命是一个奇怪的轮回,终于有一天我们会回到最初的起点。
“姑娘,姑娘。你有没有什么事,我该下班了。”司机阿姨站在我身边,忧心忡忡地问。
我赶紧胡乱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上午在粥铺的时候就把面纸给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