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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失望地叹了口气,捡起紫葫芦仔细系在腰间,阿醨摇着酡红脸蛋,很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没酒喝,那我不进去了,等有供人酒喝后,再来找我去坐坐吧!”话落,足尖一点,身形倒纵飞掠上树梢,朝众人憨笑着挥手道再见,这才晃着因醉意而下稳的身子扬长而去。
这有趣的丫头原来竟是个练家子,真是看不出来……目送她身影远去,北宫晔泛着兴味笑痕,对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表哥,你怎么就让她这样走了,该给那有眼无珠的丫头一个教训的……”
“就是啊!表哥,她刚刚对我们多无礼……”
赵氏姊妹叽叽喳喳,满脸骄蛮编派不是,当下让北宫晔不禁厌烦地回身——
“来人啊!两位表小姐千金娇躯累了,送她们回府。”
“是!”倏地,混身在百姓中的贴身侍卫窜了出来,忠心而准确地执行命令。
夕阳余晖斜曳进庙殿内,热闹了一整天的祭祀活动,因黑夜的即将来临而告一段落,回归于平日的宁静;熙来攘往的香客也已不复见;空荡荡大殿内仅剩下漂浮在微弱光线中的尘埃与细碎祈祷声……
“玉皇大帝啊,阿醨已身无分文,所以没法买大鱼大肉来祭拜您老人家,您大人有大量,可别与我见怪才是……”大殿正中央的蒲团上,正跪着一名姑娘合眼祝祷,口中念念有辞。
四处晃游了一下午的北宫晔,在路经大殿外的回廊时,匆闻殿内传来年轻姑娘的声音……
是谁?这声音有些耳熟,莫非是……好奇地往内望去,光瞧见那专心跪拜的背影,他不禁笑了……
果然是她!呵呵,还真有缘呢!
“……阿醨酒瘾难耐,借您桌上敬酒尝尝,您应该不会介意才是……”说着、说着,竟然爬了起来,左顾右盼地确定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捧起供神酒杯,万分珍惜地轻啜一口,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后,随即将桌上所有的酒都倒进紫葫芦内,一滴也舍下得洒落在地。
她竟然嗜酒贪杯到偷神明桌上的供酒!北宫晔见状忍不住笑出来……
“谁?”阿醨仓皇转身,溜眼搜寻是谁发现了她的小偷行径。
“是我!”既然形迹败露,干脆大方踏入大殿内现身。“真巧,又见面了!”懒洋洋语调,桃花眼满是笑意。
“我、我没有偷……我已经和天上的玉皇大帝打过商量了……”阿醨向来被醉意给醺红的脸蛋,此刻却是因羞愧而胀红,结结巴巴地想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玉皇大帝有答应吗?”促狭笑问。
“他也没反对啊……”没说话就是答应了嘛!
扫了眼木雕神像,北宫晔不禁朗笑……若那尊木头神像真开口答应了,那才吓人呢!
哎呀!这人笑啥么呢?禁不住又偷偷捧来一杯酒,仰首一口灌下,她满足地咂了咂舌,正待问他笑什么时,蒙眬醉眼匆见门外亮光一闪——
“小心!”
五柄长刀由大殿四周门窗飞窜而入,以各种不同角度凌厉地齐往北宫晔身上招呼,摆明非置他于死地不可。阿醨惊声警告,飞身扑过去,纤手将他拉到大殿的圆柱后,避开五名黑衣蒙面客的袭击。
这种偷袭,近一年来已不下数十次,北宫晔早已司空见惯,还能谈天说笑。“多谢你了,小姑娘。”呵……这整日醉醺醺的姑娘,心肠还不坏嘛!
“对喔!我干么救你?”救了人,她才憨然地发现自己竟然膛入浑水。阿爹说出门在外要避免一切的麻烦沾上身,否则会惹来一身腥耶!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他耸肩笑道。
闻言,酣嗔瞅他一眼,可懊恼归懊恼,当黑衣蒙面客一击不成,刀剑再次对准他四处逃命啊……
北宫晔心中一动,有股奇异的感觉自胸口涌现。可在这干钧一发之际,他无暇细想,眼见五柄长刀迎面劈来,就要命丧刀下了,他左手紧握住颤抖小手,眸底精芒一闪,唇畔勾起残酷冷笑,右手正要出招时——
“王爷!”
惊吼乍响,门口处窜入一抹疾如闪电的青影,五道冷锋急掠而出,在黑衣人刀未落下时,便准确地射入五人咽喉,悄然倒地归阴。
“王爷,请恕夜影来迟,让王爷受惊了。”自称夜影的男人拱手躬身,沉声自责。
“来得正是时候啊!”右手内劲一撤,泛笑朗声。
夜影无语,安安静静地退居一旁。
北宫晔转头,瞧见她还吓得两眼紧闭,似乎不知危机已过,不禁失笑。“姑娘,你可以睁开眼了。”
感觉有人正拍着自己,她缓缓地睁开眼,却见地上躺了五具尸体,不禁慌乱地跳脚尖叫:“哇!有死人啊——”
“还好死的是他们,不然此刻躺在那儿的就是我们两人了。”对她的反应,北宫晔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咦?对哦!”甩开他的大掌,她赶紧拍拍自己的双颊……会痛耶!“我没死?”纳闷直搔一头蓬松乱翘的长发,百思不得其解!刚刚那五人明明还穷凶极恶地追杀他们,怎眨眼问就全倒下了?
她手一松开,北宫晔莫名地感到空虚,不解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怪异情绪,甩甩头,他微笑掩饰自己的空寂。“你很想死?”
“不想啊!我还有好多名酒没品尝过,就这么死了会不甘心的。”傻笑着回答,她注意到他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些好奇地问道:“是你救了我们?”
夜影不语,刚毅的脸庞净是淡漠。他是王爷的影子护卫,向来只与王爷交谈接触,又怎会对这陌生小姑娘的问话有所回应呢!
他不说话,阿醨也不以为意,小俏鼻好似在空气中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清香酒气,螓首不禁四处乱转、顺着气味来源嗅闻。最后,尚带丝醉意的圆眸竟瞅着他转……思,味道好像是这个不理人的大哥身上传来的耶!
这姑娘怎一见夜影就如蚂蚁见了糖般,舍不得移开视线呢?北宫晔心下真有些不是滋味。向来他是比夜影受姑娘们欢迎的啊!怎么这小丫头偏偏与人不同?
没察觉自己吃醋心理,他清清喉咙。“夜影,何事拖住你了?”明白若非被人拖住,当刺客一出现,夜影就会现身将人给拿下,哪还会演出小丫头拖着他逃命的戏码。
“殿外还藏了十个刺客!”简单一句话,解释了为何迟来的原由。
“可有活口?”他知道夜影的能力,问有没擒下人是太多此一举了。
“十人全数吞毒自尽,属下来不及阻止。”
“不怪你!”北宫晔轻笑。这一年来,次次刺杀皆是如此结果,事败则人亡,从无留下活口,让人想探查也找下到线索啊!到底是谁对他有如此深的怨恨呢?这往后只怕会越来越是凶险。
一旁的阿醨才不管两人的对谈,她此刻的心力完全落在夜影身上,甚至一步步地逼近,伸手就要捉住他……
“作什么?”练武之人岂会让人近身,夜影飞快退出她的魔爪范围,冷硬斥道。若非还不清楚主子对她的态度,早将她给一掌击退。
“小姑娘,你爹娘没教你不能随便碰触男人吗?”这丫头是怎回事?连最基本的礼教也不懂吗?
“为什么?”她常碰阿爹,也常碰大哥啊!怎就不见他们两人抗议?不懂自己错在哪里,阿醨甚至还憨憨地笑开怀。“我喜欢这位大哥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啪!
只见北宫晔手上绢扇夸张地掉落在地;夜影则惊怒地连退三大步,以为自己遇上了疯子。
“我说夜影——”北宫晔似笑非笑,一脸古怪。“你何时学姑娘家抹香粉了?”
“我没有!”夜影含怒地睨了她一眼,丢下话后,便急忙地窜身逃离。
“喂!你别走啊!”阿醨急叫,也想追上去。
“慢慢慢!”连忙挡住人,带笑桃花眼充满调侃。“姑娘家这样追男人,传出去不好听吧?”
“为什么不好听?”奇怪瞅睇着他,觉得外头的人都好莫名其妙。
突然有些头大,北宫晔笑睇眼前这个搞不清世俗礼教的小姑娘,忍不住直摇头。“爱喝酒的小娃娃,你到底打哪儿蹦出来的?”觉得她单纯得简直就像个不受污染的娃儿般。
从哪儿来的?苦恼地想了许久,阿醨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从小住到大的那座谷叫啥名字。“我……我不知道耶!阿爹又没告诉人家……”
不知道?难不成他遇上一个迷路又爱贪杯的小娃娃了?
“你叫啥名儿?”刚刚听她偷玉皇大帝酒喝时,好像自称阿离,就不知是何姓氏了?
“我叫阿醨啊!”很高兴他的问题她可以回答,还兴冲冲地补充:“醨是酉字旁的醨,可不是什么离开、梨花、犁田那些个字喔!”她对自己的名丰很喜欢呢,绝不让人给弄错。
原来是叫阿醨!呵呵……薄酒的意思,还真适合她这个贪杯的丫头。不过……
“你的全名呢?”发现她并没道出全名全姓。
“就叫阿醨啊!”这个人真奇怪,都告诉他了,还一直问。
“我是说姓啥?”和她说话需要非常大的耐心哪!
“姓啥?”再次傻眼,又苦恼地沉思了许久,然后乐天地双肩一耸。“我不知道啊!阿爹又没说他姓啥,我怎知道我姓啥?”
天底下还有人不知自己姓啥?这回换北宫晔傻眼,胸口的笑气直往上冒,不禁调侃。“这真是秀才遇到兵了。”
“对啊!我是秀才,你是兵嘛!”非常认同地点头,阿醨自认生平从没遇到像他这样的人,净问些让人回答不出的怪问题。
“哈哈……”有种被倒打一耙的错愕感,北宫晔差点笑岔了气。
这个人怎笑成这副德行?阿醨不解耸肩,万分珍惜地又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后,这才逸着醇香酒气,憨然一笑。
“阿醨姑娘,方才你救了我一命,我该如何感谢你呢?”微笑着特地让她能向他要求一件事——为她危急时,也下曾有过抛下他的念头。
“又不是我救你的……”要感谢应该找那个不理人的大哥吧!她没脸居功啦。
“怎么不是?若非你拉着我躲过追杀,夜影又如何赶得及呢?”微微一笑,坚持要她收下感谢之意。“快!什么事都可以要求我的。”呵……他北宫晔可是难得任人予取予求的。
“这个嘛……”既然他这么坚持,阿醨当下很不好意思地提出小小要求。“能下能借我一些银子去买酒啊?”唉……她要求的下多,只要借她能买到“醉馨酿”的银两就够了。
“你……就只要一些银两?”这丫头胃口会不会太小?知道他是啥身分吗?
“对啊!”很羞愧地点点头,悄悄比出两根手指头。“借我二十两可以吗?”二十两应该够买酒了。
“二十两?”非常不可置信的声调。
太多了喔?“那……十两!十两也可以!”
“十两?”重复反问,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条命这么没价值,北宫晔索性掏出身上的银票全塞给她,没好气地笑斥。“别让我觉得自己那么廉价。”
话落,转身离开大殿,独留下阿醨一人莫名其妙地目送他背影消逝,嘴里不住咕哝——
“这外头的人怎地都古古怪怪的,净说些让人搞不懂的话儿!”
第二章
翌日午后。
“威定王府……威定王府……有了!就是这儿了!”醉眼瞅着气派大门上挂著「威定王府”四个大宇的匾额,阿醨嘴馋地又喝了口酒,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家酒肆真是特别!不仅占地宽广、气派辉煌,门口还有一对好威武的石狮子呢!最最奇特的是,这家酒肆的小二还打扮成好威严的侍卫,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招揽生意呢!
出了谷后,一路行来还真没见过这么有新意的店家,有趣极了!不过那两个侍卫小二的表情着实严肃了些,连笑都不笑,客人怎么敢上门呢?等会儿进去再向掌柜建言一下吧!说不定掌柜心存感谢后,会算她便宜些。
乐陶陶地暗自猜想,踩着蹒跚醉步就要踏进朱漆大门内……
“站住!”两名侍卫长枪横拦,沉声怒喝。“来者何人?岂可擅闯王府?”
耶?这儿不是酒肆吗?怎么不让人进去买酒呢?奇怪地瞪着面前那两枝亮晃晃的矛头长枪,阿醨醉眼蒙眬地憨笑。“两位大哥,我是来买酒的,你们这么凶可是会吓定客人哪……”
买酒?上威定王府买酒?两名侍卫互觑一眼,又见她粉颊酡红,分明是让酒气给醺的,当下不禁觉得好笑……这姑娘真是醉糊涂了!
“姑娘,这儿可是威定王府!你喝醉了,快些回家去!”其中一名侍卫见她醉态可掬、笑容憨甜,凶恶口气自然软了下来。
“是啊!我就是上威定王府买酒的嘛!”搔了搔头,阿醨虽是满脸酒气醉意,然而言谈却很清晰、坚持。“还有,两位大哥,我没喝醉!”人家喝酒是越喝越糊涂,她可是越暍越清醒哪!
都说是来王府买酒的了,这样还没醉?两名侍卫闻言后有些啼笑皆非。然而不让闲杂人等闯入王府,可是他们的职责,就算对这醉醺醺的有趣姑娘颇有好感,还是得板起脸来。
“小姑娘,这儿是王爷府,不卖酒的!你要买酒可得到酒肆去……”另一名侍卫解释,未了还好心劝告。“姑娘家别喝这么多酒,不好的。”若醉倒在路边让登徒子给轻薄了去,那可就糟糕了。
“可……可这儿不就是酒肆吗?”再次抬头瞄了瞄挂在门上方的区额,确定自己没看错,阿醨有些疑惑。
“这儿可是王爷府,怎会是酒肆?姑娘,你找错了!”两名侍卫异口同声,还不约而同地摇头失笑,高壮的身躯堵在门口,完全没让她进去的打算。
“可、可是……”阿爹明明说是威定王府啊!心底纳闷不已,她有些急了。
“发生何事?”蓦地,一道清朗嗓音自她背后传来。
北宫晔一大早被皇帝召进宫商讨国事,又陪了太后奶奶用过午膳,这才策马出宫返回家门,没想到就看见侍卫和一名姑娘在王府大门外僵持不下。
“王爷!”两名侍卫一见主子回来,立刻恭敬回禀。“这位姑娘喝醉了,说是要上王府买酒喝。”
“我、我没喝醉……”转身再次澄清,目光却迎上了一双熟悉的清朗俊目,让她不禁憨笑出声。“是你!”口气是惊喜、诧异的。
是她!北宫晔也认出了她,将爱马交给侍卫处理后,大步来到她面前。“阿醨姑娘,我们还真是有缘。”两天连续碰了三次面,不叫有缘叫啥?
“还好啦!”圆眼笑眯成一条线。
“你来这儿是……”想到侍卫方才的禀明,再瞧她酒晕未退的双颊;心中登时好笑不已。“买酒?”何时威定王府兼营酒肆了?这丫头是醉糊涂了?
“对啊!对啊!”总算有人正视她的来意,阿醨高兴极了。
“你醉了!”无奈摇头,直接判定。
“胡说!我没醉。”为什么大家都说她醉了?她明明清醒的很!
“那么敢问你是要买什么酒?”觉得和她谈话实在有趣,会让人心情很是愉快,北宫晔颇有兴致地和她闲扯淡。
“我就说你们这儿有卖酒的嘛!”以为他真要卖酒,阿醨一脸“我没找错”的得意样,击掌欢喜叫道:““醉馨酿”!我要买“醉馨酿”!”
“醉馨酿”?她为何会知道有“醉馨酿”这种酒?蓦地,北宫晔眸光一敛,嘴角依然噙笑却少了真诚。
“没听过有“醉馨酿”这种酒,你确定没说错?”普天之下只有三人知道这种酒,而其中一人则已逝世了。
“当然没有!阿爹明明说他喝过的,而且就在威定王府喝的……”阿醨非常坚持。
慢着!她爹喝过?不可能……慢着!他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曾经在阴错阳差下喝过“醉馨酿”,也知道“醉馨酿”这名儿,莫非她爹就是十多年前的那个人?
“难道你爹就是多年前闻名江湖的“梁上醉翁”?”北宫晔有些惊异。
“我怎么知道?”阿酿瞠目瞪视。阿爹就是阿爹,她怎么知道他说的啥“梁上醉翁”是不是阿爹?
“呵……我倒忘了你这个秀才是一问三不知。”想起昨日光问她姓啥就一脸迷糊了,更何况是她爹的身分!北宫晔暗笑自己糊涂,一双深邃难测的黑眸却沉沉凝睇着她。
“我脸上有啥不对吗?”莫名其妙地摸着自己,以为脸上沾了啥脏污。
“没!”嘴上说没有,一双眼却依旧深深瞅凝。
“噢——”长长拖了一口气,再次绕回她的正题。“到底你们这儿有没有卖“醉馨酿”?”阿爹形容得仿佛琼浆玉液,害她也很心痒,想一尝其味啊!
“阿醨姑娘,我们这儿没卖。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人去帮你四处探听看看,如果你不介意,不如到敝舍作客、等候消息,如何?”微微一笑,他心底不知打啥主意,突然热心又亲切地要留她当贵客。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你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