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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李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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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羞涩的拿手指挠了挠刺痛的头皮,却被她急忙制止:“别乱动,你只是不适应,慢慢会习惯的……”她握着我的手,手心儿很热,暖暖的,“小姑,你以后为人,刘家虽无公婆伺奉,但小姑哨,你……”

    说到这里没声了,估计是想到了自己,她也是为人,阴家的小姑是我。

    果然婚姻不是好玩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到这里,我突然又很庆幸起来,幸亏我和刘秀的婚姻,不过是逢场作戏。

    是场戏……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认真的完成这场戏。

    刘玄现在心里是如何想的呢?阴识能够看透刘秀的心思,难道精明的更始帝会独独走眼?

    和他们这些人精相比,我涉世显然不够深,对于这些阴谋算计,仅仅才看出了些许皮毛。而且我子也太直,藏不住事,比智商,我这个本科学历的现代人或许不差多少,但是比城府心机,实在差远了。

    唉,要是邓禹在这就好了,最起码有些事我还能找他商量下。这个世上,再没人比他更聪明了吧?

    “,时辰到了!”回过神来,却见阴兴、阴就两兄弟站在门口。阴就一脸的喜气,阴兴也在笑,只是笑容有点儿古怪,怎么看都觉得假。

    琥珀搀着我出门,童男童尾随其后,阴就喜滋滋的瞧着我,赞道:“真是个大人啊!”

    我赧颜一笑。

    阴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却截断了我的去路,指着通往大门的道路说:“大哥让不必去行礼了,婚家亲迎的队伍就在大门口,这便去吧!”

    我心里一紧,说不出的滋味。

    因为婚期压得紧,阴母邓氏以及族中长辈还留在新野没来得及赶来,论起尊长,这里当属阴识最大,子出嫁,理应拜别才是。

    他让我不用行礼就直接出门,听起来像在体贴我,其实却是大大的冷落了我。

    我心里难受,可面上然好显露出来,于是笑了笑,回身对柳姬道:“哥哥不在,长嫂如母,这礼对嫂嫂行也是使得的!”

    柳姬一脸惊讶,我不等她推辞闪避,恭恭敬敬的曲膝拜了下去。

    未等出大门,远远就见同样一袭玄黑曲裾深衣的颀长男子,笔直的站在门外,翘首以盼。

    我抿嘴儿一笑,没来由的心里欢喜起来,一扫方才的郁闷。门外门里聚了许多人,有婚家来亲迎的,也有姻家送亲的。刘秀扎在人堆里十分显眼,犹如鹤立鸡群,见我款款走出,他疾步向我奔来,惹得人群发出一声轰笑。

    两腮飞红,我似娇且羞的瞥了他一眼,忐忑激动的心情越发强烈。

    数日未见,刘秀的面已不似病中那般惨然,可下巴上的瘀青仍在,我仰着头,目光闪烁的迎上他。他的眼睛弯起,笑得十分开心,我却突然感到一阵惘然,不由自问,这样的笑容,到底有几分是真?

    刘秀握住我的手,手心滚烫,我的手指瑟缩的颤抖了下,终于坦然而笑。众亲友在门外欢呼道喜,我略略数了下,姻家送亲的人没几个,大部分都是婚箭来亲迎的人,但真正是属于刘氏宗亲的族人同样一个没有,就连平素最最亲厚的刘嘉也未曾见。

    我心中透亮。

    刘秀欢喜无限的扶着我上了车,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有人将我和刘秀缡带相结,这与古装剧中新郎新娘各朱绸一端的情景类似,只是我既不戴红帕喜巾,也不穿凤冠霞帔。

    这样的场面更像是现代婚礼,只是……我娘家人似乎并不怎么热情。

    想当年邓婵出嫁,姻家送亲的人可丝毫不比婚家亲迎的人数少,如今再看我,站在大门口的几乎全是下人,就连熟识的门客也没几人露面,阴识更是避而不见,连个人影也瞧不见半点。

    我眼睛有点酸涨,心里难免堵得慌。

    阴兴忙前忙后的张罗,阴就依依不舍的站在车下看着我,一个劲的对刘秀说:“夫,你一定要待我好……”

    刘秀笑着保证,眸光温柔得似能软化一切,我险些把持不住,醉死在他那柔水般的眼神里。如果不是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尚存一丝理智,我几乎也要被他认真恳切的表情所打动,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夫!夫!”阴就抓着刘秀的胳膊,使劲摇晃,“我脾气虽然不大好,可心地却是最最纯善的,她今后若有什没是,你千万别跟她太计较……”

    我额头挂起三道黑线,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正要朝他瞪眼警告,他突然垂下头,语带哽咽:“她最爱口是心非……即便面上冷淡,可她待夫你的一片心却是世间少有……,弟弟今日好开心,盼了那么多年的心愿,终于……”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掌将他从车上推了下去。

    阴就在地上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墩,惨叫的同时换来身旁刘秀的一声轻笑。

    我扯了扯缡带,背上不安的冒起汗:“他……他说的都不是真的,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你……”

    手背上一热,刘秀笑吟吟地伸手握住我的手,满脸温柔。

    他的笑容是克敌制胜的最佳兵器,在这样的温柔一刀下真是不死也伤。我失神的看着他发呆,这个男的……今后就真的是我丈夫了?

    有人在外头嚷了一声,马车颠动一下,似乎就要启程了。刘秀仍是毫不避讳的望着我,笑容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宠溺与爱怜,我心里居然涌起一丝丝不易觉察的甜蜜。

    车子晃了两晃,却没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头顶一片阴影罩下,抬头一看,却是阴兴探头进来,表情怪异的看着我俩。

    他抿着嘴,目光淡淡的扫过我,最后停留在刘秀身上。十五岁的少年,身量未足,五尤带着稚气,可他说的话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迫人气势。音量不高,可隐含的压力却任谁都能听得出:“这人很蠢,但再蠢也是我们阴家的人,就算嫁入你刘家为,也还是阴家的人。今日是你自个儿求了她去做你的子,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她既然做了你的子,你便要待她真心实意的好,若是今后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他移过脸瞥了我一眼,像是在对刘秀说,又像是对我在说,“这婚姻既然能结得,自然也能离得!”

    我咽了口唾沫,好家伙,才刚开始结婚呢,似乎已经料到我会离婚了。不过……阴兴这小子,面冷心热,果然还是刀子嘴。虽然这几年他不怎么待见我这个,说话没大没小,举止无礼傲慢,可真落到实处,他心里其实还是向着我的。

    我心里充满欢喜,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弟弟的可爱之处,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叭的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阴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呆愣几秒钟后,他气急败坏的用袖子拼命擦着自己的脸颊,低声怒叱:“疯子!”头一缩,哧溜消失在我跟前,仓皇而逃。

    我掩唇笑得肩头直颤,刘秀伸手搂住我,我靠在他胸口,感觉到了他胸膛同样的振颤,诧异间抬头,那抹灿若朝霞般的明朗笑容毫无遮拦的跳入我的眼帘。

    心咚的声,漏了一拍。

    “秀何幸,娶丽华,至宝也。”他俯首轻柔的在我额上印上一吻。

    马车终于起动,亲迎的大多数亲友都是随车步行,队伍走得并不快。我在颠晃中依偎在刘秀怀抱,闻着淡淡的熟悉的气,竟像是喝醉酒般微醺。

    车行十余米,突然身后飘来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我凝神听了片刻,大叫一声:“停车!”手脚并用的从车上爬了起来,没曾想刘秀跟我缡带相结,我爬了一半被绊得摔在他身上。

    “小心!”他圈住我的腰。

    我扒着车厢扭头看,阴兴、阴就带着一大帮人站在门口,丝竹之乐是从阴家院墙内传出来的,我眼眶一热,激动得手指都颤了。

    “丽华。”刘秀搂住我,微微叹息。

    我垂下头,似哭还笑的说:“大哥并没怪我……”

    刘秀轻轻拍着我的背,脸上露出一丝宽慰。

    接下来的婚仪从简,可少不得还得在将军府内大宴宾客,只是来宾皆是刘秀的部下,诸如朱祜、祭遵、臧宫等人皆在席,刘氏宗亲仍是一个不见。除此之外,王凤、陈牧、张卬等人,甚至李轶、朱鲔二人亦在席间。

    敬酒之时,看着他们这些人谈笑风生,明里说着恭喜,暗里充满挑衅的话语,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膨漳怒气当场发作。再看刘秀,倒是应付得极有分寸,推杯换盏,喜气洋洋的脸上炕出半点不妥,全然一副新郎的开心模样。

    什么叫韬光养晦,这一的闹腾下来我总算是全都看明白了。

    怪道阴识直言刘秀非等闲人物,这会儿就连我都不得不服他。要忍下这口气,岂是常人能够做荡的?

    等筵席完毕,众人又胡天胡地的借着酒疯儿闹起了洞房,我被他们一干人灌了不少酒,好在酒量不差,不然非得出糗。这般胡闹一直熬到寅时,人才散去。

    我累得往上一倒,连妆都懒得卸了,可闭上眼,李轶、朱鲔、张卬等人的脸孔然断反复的出现在我脑海里,晃来晃去搅得我睡意全无。

    不远处传来嘎吱关门声,我一个激灵从上坐了起来,刘秀关上门后,脚步沉重的走进内室。晕黄的烛光摇曳下,他的笑容已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疲惫与哀伤。

    “刘……”

    他向我走来,突然扯下腰带,身上的玄黑深衣随即散开。我目瞪口呆,后半句话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心跳得飞快,我情不自的往角退缩,他身上的衣襟敞开了,宽大的喜服甩落下。出乎意料的是,刘秀在喜服之内穿的并非是亵衣,而是一身正正经经的白素绢直裾深衣。

    我惊骇得噫呼出声!万万没想到这么热的大夏天,他居然会在玄黑的喜服内穿了套缟素,他这是……这是在替刘縯戴孝!

    “秀……”我哽咽,眼泪夺眶而出,从上爬起扑入他怀里,痛哭。

    哭声方逸出,唇上一紧,他的大手紧紧的捂住我的唇。我泪流满面,不明所以的抬头,却见他又痛又怜的看着我,哑声:“不能哭。”

    不能哭……

    不能哭!

    曾几何时,哭泣竟然也成了一种奢求!我默默无声的流着眼泪,泪不曾断,可声已哑。

    是的,不能哭!隔墙有耳,谁知道这外头又有多少耳目在盯着,救着逮我们的行差踏错。刘縯被他们害死了,接下来就是刘秀,只要被他们找到丁点的借口,刘秀又会像刘縯一样,惨死在他们手里。

    我打了个冷颤,不敢想象那样的结果,害怕的用力抱住他的腰。我想保护他!这个想法或许十分可笑,可我就是想努力守住他!

    那么多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的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我不要刘秀的命运再和他们一样!

    “丽华,丽华……”他同样用力搂紧我,下巴搁在我的肩窝里,热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耳牛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他反复念着我的名字,声音微弱、低沉、伤感,乃至绝望。

    这一幕让我想起那日小长安溃败后,在逼仄潮湿的山洞内,他亦曾有过如此彷徨不安的悲伤。

    屏息,我的唇角咬出了血,腥甜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有点涩,有点苦:“哭吧!求你……哭出来!”

    如果有泪,请你不要在心里哭泣!请你相信我……

    笑远比哭难!特别是眼下这种时候,哭泣已成了奢望,笑容已成了坚忍的伪装。这样的人生实在太过悲苦,他肩上的压力太沉太重,我甚至不敢想象同样的感受若是摊到我身上,我能不能承受得住万分之一的痛。

    压抑的喘息声渐渐加重,由细变粗,一声声微弱的喘息最终化作抽噎,闷闷的钻进我的耳朵。心如刀绞,我分担不了他的痛,他的苦,只能颤抖着将他用力抱紧,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他。

    我不会放手!他若是在水中沉溺,我必然下水救他。无论我会不会游水,我都要救他!

    洞房烛,烛泪相伴到天明!

    真正痛苦的磨难与考验,随着旭日东升的曙光,悄无声息的拉开序幕。

    

【白虎卷】1·化险为夷出绝境 面圣

    新婚第二日需行家礼——按照规矩,成亲后我算是成为“人”,可要想成为“人”,还得拜见长辈,拜宗庙方可入宗祠,算做真正的刘家。

    南阳刘姓这一脉的宗主是刘敞,宗子是刘祉,若是按照原先的规矩,我在家拜了刘良后,还得和刘秀一块儿去拜见刘敞或者刘祉,可是眼下汉朝初建,更始帝刘玄尊位,这个大宗主大家长的位置再大已大不过他去。所以无论如何,觐见天子已成了势在必行的一招。

    去见刘玄,说不紧张那纯粹是哄人。我不善掩藏情绪,若是万一在面见时露出丝毫破绽,不但救不了刘秀,只怕还会给他当场招来杀身之。

    一路上乘车去衙邸,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刘秀仍是一副从容淡然的老样子,波澜不惊。

    车子停在了偏门,刘秀才搀着我下车,就见申屠建犹如鬼魅般从门里突然闪了出来,笑脸相迎:“刘将军!”

    刘秀自然谦让一回,两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寒暄,申屠建一双眼有意无意的瞥了我几眼,笑着对刘秀说:“刘将军,陛下让你去偏殿。”

    刘秀点了点头,带着我进门打算往左拐,然料申屠建伸手微微一挡,笑道:“刘夫人止步!”我一愣,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十分寒碜人,“刘将军一人去见陛下足矣,夫人自请往祠堂拜礼吧。”

    这算什么意思?

    我狐疑的抬头去看刘秀。刘玄的用意难道是想把我们拆开,逐个击破?

    刘秀接收到我的眼神询问,暗暗点了下头,算作默许。其实申屠建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就算想反对也已是妄想,更何况,刘玄是君,我们是臣,刘秀的一条小命正系在刘玄的一句话上,我们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卧乖的跟着一名小黄门去了祠堂,所谓的祠堂,其实在战乱时期哪可能弄得规模太正规?不过也就是府扬头的一间偏厢清理出来暂作祠堂,四壁悬挂汉高祖刘邦、汉惠帝刘盈、汉文帝刘恒、汉景帝刘启等一列西汉皇帝的画像,堂内供奉着三牲鲜果,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

    小黄门把我领进门后就走了,我怕明里没人,暗中却有人窥探,不敢有丝毫懈怠,规规矩矩的按着三跪九叩的大礼冲这些毫无生气的画像磕头行礼。

    行完礼悟在席上未起,等了半晌仍不见有人出来招呼我,于是大着胆子四下里张望。堂上静悄悄的,晨起时曾下过一场小雨,前后半小时,还阑及润湿地面雨就停了。雨虽小,却把地上的暑热给蒸发出来,愈发显得气闷。

    树梢上传来吱——吱——吵闹声,昨晚闹腾了一宿,我只在天明时分才稍稍阖了下眼,刘秀估计是整晚都没睡。也是,心里若是压着那么重的心事,又有几个人能睡得着呢?

    我直挺挺地跪在席上,百无聊赖的将那些帝王像一一看了个遍,最后支着下巴,目光停驻在汉武帝身上。

    线条粗糙,画工很是一般,就连人物的五、神态都是那般的抽象。我怔怔的瞧着有点儿出神,都说汉武帝是汉朝历史上,乃至中国历史上最有作为、最有魄力的皇帝,因为他最为人所知的功绩,是替汉人扬眉吐气击退了匈奴。

    我撇了撇嘴,心下大不以为然。人人都说他好,却只是看到他为帝风光的一面,他倒真是名垂青史、万古流了,现代人说起汉武帝来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就连电视剧也老拿他的丰功伟绩来炒作,逮治到爱情,把他描绘得天上有、地上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似的。

    其实不过是个穷兵黩武的家伙罢了,风光了自己,苦了百姓。还有他那狗屁的爱情,又有什么值得炫耀得了?先有金屋藏娇,再来卫子夫、李夫人、钩弋夫人……这些跟他扯上关系的人最后都没一个有好下场。

    闷热的空气里静谧得流转着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收了神,鼻端隐约嗅到一股气,淡淡的,似乎是檀味……

    猛回头,我惊出一身冷汗,拼命压下舌尖的尖叫,忙用膝盖蹭动着转身,磕头叩拜:“贱……拜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我战战兢兢的从席上爬起来,倒不是真就那么惧怕他,只是他这么悄没声息的出场方式,着实将我吓得不轻。我还没从惊悸中缓过劲来,站起时只觉得手足无力,掌心里黏黏的腻着汗水。

    刘玄并不曾让亲信跟随,身侧就连个伺候的小黄门也没有。我眼珠子转动,低头瞅着他足上的丝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闷热的感觉让人有点吃不消,汗水将我的内衫浸湿,我忽然想起,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偏殿接见刘秀的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祠堂?

    “恭喜了。”不冷不热的声音,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调侃,但总之不大可能是真心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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