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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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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司马光落落大方,把笔接了过来,行礼道:“多谢待制厚赐,晚生一定记在心里,以为砥砺!常听庞伯父信里提起,待制在岭南建功业,开一方天地。五岭以南,无论老幼,贤与不肖,无人敢直呼待制姓名,常使人心向住之!”

    庞籍与司马池的关系极好,不似兄弟胜似兄弟,他到了邕州任职后家里的孩子便是托给司马池照顾,与司马光一起求学。岭南的事情庞籍常写信回来,说起徐平在那里的声望,也是充满了敬仰赞叹。

    徐平倒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种声望,虽然每到年节都有邕州百姓送礼物到自己家里来,也想不到到这种程度。听了司马光的话,心里也美滋滋的。

    毕竟思想上还是有隔阂,徐平并不能真正理解这个时代人的情感。他在邕州,真正最大的功绩,不是灭了多少势力,破了交趾,而是躬行教化,括蛮人为丁。从这个时候起,那里才真正成为大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教化万民,是儒生心里至高无上的功绩,这才是司马光所从心里敬重的。(未完待续。)

第100章 小人难防

    分宾主落座,司马光立在父亲身后。大人说话,这里还没有他的座位。

    范仲淹说了自己了的来意,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看着徐平。

    徐平这才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明白了吕夷简的用意。一年的时间,徐平已经基本把三司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就是吕夷简也插不进手去。这种控制不仅仅是做事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做事的方法。当提起三司的每一件事情,徐平都比朝廷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安排得比别人的建议都更合理,这衙门就真成了他说了算了。

    现在三司虽然摊子更大,但分润出来的利益却少了很多,单单是清查三司属下的各库场,就使很多豪门权贵少了一份固定收益。吕夷简家里当然也受影响,而且他家的开支又大,自然就会有人在他面前说徐平的坏话。

    吕夷简自己倒未必会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他当朝宰相,光是巩固权力地位的事情就忙不过来。但架不住他牵连到的富豪权贵多,天天在他面前嘀咕徐平的人多,就无形中给了他一种压力,不得不压一压徐平的势头。

    想通了这些,徐平有些无奈。吕夷简还能当多少年的宰相?而自己哪怕以后就是能坐上那个位子,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了,他何必跟自己动这些小心思!

    见范仲淹和司马池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徐平笑道:“大丈夫为人,事无不可对人言!二位既然领了这差事,就尽心尽力去办就是。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模棱两可拿不准的,尽可以问我,我必知无不言!”

    司马池有些尴尬,对徐平道:“待制,人总是吃五谷杂粮,我们终究是凡人,不可能如圣贤般无一点过错。这次我和范待制领了这差事,必然要有一些对待制不好的言论回报,得罪之处,还望不要向心里去。”

    “我明白,我自己做了事,难不成还怕别人说?只是一条,凡是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事情原委都说得全了,不管怎样都不会怪别人。但是如果掐头去尾,断章取义,胡乱编排,——那可就不对了!范待制,司马御史,只要你们守住了这条底线,不管说什么,我都痛快认领。当然,我相信二位的为人,像那些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话,你们两位也说不出来!”

    范仲淹和司马池心里苦笑,什么是完完整整,什么是断章取义?徐平这话说得痛快,但真细想起来,只怕其间的度也不好拿捏。

    但又有什么办法吗?这次领的就是这种不尴不尬的差事,想什么人不得罪,还要给自己落个好名声,几乎就是不可能。成全了自己的直名,就必然要得罪徐平,连带着还要得罪皇帝。而尽可能地说好话,只怕就有士人说自己阿附,又得罪了吕夷简。

    到底该怎样做,只好等到了地方,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说了一会闲话,范仲淹和司马池见天时不早,便告辞离去。

    徐平让徐昌把客人送出门去,自己坐在小花厅里思索。

    这一年把三司的事情理顺了,但也得罪了不少人,这次就是个信号。吕夷简人情通透,官场上八面玲珑,他出手对付自己,肯定不是为了他一个人的好恶。没有这点自制力,吕夷简也坐不到今天的位子上。

    吕夷简代表的是他身后的一股势力,是觉得在自己手里吃亏的一股势力。这一年哪些人在徐平手里吃亏最大?毫无疑问,就是那帮皇亲贵族了。

    一般来说,皇亲外戚确实没有实权,就是皇上最亲近的李用和,只要是个正牌学士都瞧不上他。但是没有实权不代表没有影响力,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有机会到皇上身边,不经意的一句话可能就毁了一个人的前程。

    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平家世特别,透过李用和,跟皇上有特殊的关系,较真起来,也没哪个皇亲外戚能够把他怎么样。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现在的皇上又是个耳朵根子特别软的人,如果太后嫔妃或者什么特别亲近的人天天在他耳边吹吹风,不知什么时候一时心软就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吕夷简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他以宰相之尊,天底下除了皇帝就是他最大,还去拉拢那些皇亲国戚,甚至跟他们结亲,为了什么?不指望这帮人能帮他什么,只要不坏他的事,偶尔透露点宫里的消息出来,就足够了。

    现在朝里大臣之间还有君子之风,哪怕就是被很多人认为不要脸的吕夷简,也极少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但那些没有实权的王公贵族,可就不要面子了,为了钱财实利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这些人才要时时小心。

    恨自己?徐平冷笑着摇了摇头。

    不就是为了钱吗?这个年代,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散财童子,跟着自己就有肉吃有酒喝,就有好日子过。跟自己作对的,还想要钱?喝西北风吧!

    现在自己只是回到了京城一年,再过上些时间,三司那里的产业利益终究会溢出来,有大把的钱财要分润出去。徐平还没有心情捧着银钱去求别人,他只要让自己看得顺眼的那些人发财就行了。至于其他人,自求多福,尽可以在角落里画小人咒自己。

    皇亲贵族是在钱财面前最不要脸的人,因为他们除了钱和享受在政治上毫无前途,搂钱的代价又低,全部心思都在钱眼里面。以前三司的库场,几乎全都是这帮人求人情得了去,所谓三年一任三司使下来,脸皮厚似皮靴,就是应付他们。

    徐平掌管三司之前,就连皇家的几处园林,如玉津园瑞圣园之类,里面的树木花卉都被他们卖掉。更不要说每年玉津园里的麦,瑞圣园里的稻,都是他们偷光了。

    处理了刘太师为首的三司公吏,受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些人。很多皇亲外戚的远房亲戚,跟街头的闲汉没有区别,就靠着偷三司的东西过日子呢。现在过不下去了,有千百种方法到有势力的人那里哭诉,说徐平的坏话。

    徐平不在乎,收买这些人得花多大的代价?不用看别人,看吕夷简就知道了。他自己家里才得多少实利,身上背的骂名,一大半都是给这帮人背的,仅仅就是让他们闭嘴而已。现在让这帮人闭嘴,可没法让后世的人闭嘴,吕夷简这一背可就背了千年。

    徐平轻轻叹了口气,要让跟自己走得近的人赚钱啊!只要榜样出来了,看在钱的份上,这些人会管好自己的嘴的。

    现在六月,后边还有一个闰六月,若是正常的年景,七月中旬就该收棉花了,今年只怕七月初就开始了。现在三司的铺子和新场务看似热闹,实际上产业的规模还是太小,三司又习惯了拼命搂钱,自己不吃饱是不会让给别人的,热热闹闹的实际上别人也没怎么得到好处。等到纺织业起来,不管制造还是贩卖,其利益都无比巨大,大到三司也没能力全部吞下肚去,那时候才是有钱人狂欢的日子。

    嗯,过两天让徐昌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哪些人家在跟自己过不去。别人家里日进斗金的时候,先让他们冷清几年,清醒一下自己的脑子。

    涉及到钱的事情,徐昌那个圈子比自己的圈子明白,也更加说得开。干人,除了为主人赚钱,不就是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吗。

    刘小乙见送走了客人之后,徐平坐在位子上好久不说话,也不知想什么心事。看看时候不早了,小声催道:“郡侯,府里酒筵备好了,让您过去呢——”

    徐平回过神来,答应一声,起身向后院走去。自己一百天的假呢,有的是时间慢慢炮制这帮人,现在还是享受属于自己的天伦之乐。

    路上走得太急,没有吃早饭,盼盼早已经饿得不行,坐在位子上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只等着徐平快点进来。现在徐平是家主了,他不来筷子不能动。

    看见徐平的身影,盼盼欢呼一声,伸出小手就抓面前的筷子。张三娘一把抓住盼盼的手,低声道:“如此没规矩,你阿爹没有坐下,怎么敢乱动筷子?”

    盼盼道:“阿爹疼我,不会怪我的!”

    张三娘拿这个小孙女没有办法,只好抱在自己怀里,不让她乱动,口中道:“我们现在是大户人家了,你是大家闺秀,要懂规矩,不然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盼盼做个鬼脸,浑不当一回事。

    徐平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徐正问道:“大郎,刚才是什么人来?去了那么久?”

    “是国子监范待制和司马御史,有点公事聊了几句,没有什么。”

    见儿子不想多说,徐正便知趣地闭上了嘴。那个层面的事情,他实在很陌生。

    秀秀给徐平的碗里加了饭,低声道:“官人用饭。”

    徐平转身看了看秀秀,对她道:“这两天你也累了,去吃饭歇一歇吧。”

    秀秀笑了笑,没说什么,默默地到徐平身后,静静地站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101章 不能治家,焉能治国?

    张三娘摆弄着手里洁白的牙刷,好奇地问徐平:“大郎,这象牙的,好用吗?”

    徐平摇摇头:“讲真话,不如先前那个好用。”

    张三娘失望地摇了摇头,还想着给盼盼照这样子做一个呢,既然不好用那就算了。

    御药院不仅是为徐平配制了刷牙用的药膏,还专门用象牙新制了两根牙刷来。非金即玉,刷个牙也用象牙,这才是富贵人家的气象。

    可这东西好用不好用真不在于手柄是用什么做的,而在于前面的毛制得如何,徐平试了好几次,诚意真的足了,可到底也没发现象牙牙刷比刚开始宫里送来的木制牙刷好在哪里。这是皇帝赐的,不用还不行,不然显得太不尊重了。

    院子的一边,盼盼蹲在地上,与秀秀一起和药膏。小孩子最喜欢这种事情,图个稀罕好玩,还有那种自己动手做出东西来的成就感。

    徐平很不习惯几种树枝熬出来的那种牙膏的味道,既然以后自己天天要用,那为什么不制出像前世的牙膏那样的味道呢?牙膏又不是多么难制的东西,主要成分是碳酸钙,向石灰水里通二氧化碳,沉淀出来的干燥即可。至于保湿的甘油,本就是制肥皂的副产物,还正愁找不到用途呢。至于添加物,薄荷油又不是多难得的东西,自己当年去邕州就已制取过了,加进去又有味道又清新口气。

    盼盼和秀秀在那里和的就是徐平想出来的牙膏,试着碳酸钙和甘油的比例,看什么比例合适。秀秀自小到大这种事情是做惯了,盼盼倒是觉得新奇。

    有盼盼的时候,秀秀就跟着徐平去岭南了,她跟盼盼并不熟,以前盼盼也不怎么缠她。这几天家里不接待客人,只有秀秀天天守在身边,盼盼才跟秀秀玩在一起。

    阳光下徐平坐在软椅上,看着盼盼玩得不亦乐乎,想起秀秀刚到自己身边,就是这个年纪。虽然也是对什么都好奇,但心里总是有一种恐惧。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全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日子了,张三娘坐在一边,心里感到无比地满足。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希望林素娘赶紧生个儿子出来。

    正这个时候,徐昌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向徐正夫妇和林素娘见了礼,到了徐平身边,低声道:“大郎,户部副使王沿被贬出京城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徐平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贬去了哪里?”

    “刚开始说是贬到荆湖路去,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到了朱仙镇,吕相公又用手札改到了岭南,听说是要到春州去。”

    徐平一愣,广南西路那个地方,昭州号称**场,春州则是小法场,官场上传说十去九不回,人人闻之色变。不过那是以前,自从徐平在邕州一任下来,广西路也变得不那么可怕。特别是新辟的谅州一带,本来就没有瘴气,又是沿边可以建功立业的地方,在一些没出身升迁艰难的官员眼里还是个好地方呢。不过几年时间到底不能够改天换地,小法场春州依然充满了危险。

    把这几天的事情联系起来想了想,徐平便就明白了吕夷简的意思。先前的安排是针对徐平身体好好的到衙门视事的,现在他重病在家,吕夷简便就要有个态度,说明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此安排的,这风向标便就由王沿这个倒霉蛋来做了。

    把王沿远贬天边,是吕夷简对先前打压徐平措施的弥补,表示事情结束。

    但是那个倒霉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把他贬到海外去又少不了我一根毛!

    徐平摇摇头,他还没有小肚鸡肠到去记恨吕夷简,后面的做法自然也就不会领情。

    见徐昌还站在那里,徐平随口问道:“王沿走了,谁接任户部副使?”

    “直集贤院、度支员外郎王举正,昨天敕命下来,邸报里有了。”

    徐平不上朝,不到衙门理事,还是有邸报送到家里来,徐昌对朝事也不陌生。

    徐平点了点头:“王举正资历与王沿差不多,官职也相近,倒是个合适人选。”

    徐昌偷眼看了看旁边坐着的林素娘,小声道:“王举正的资历是够了,不过家事有点乱,正有台谏官员上书说他不合适,要朝廷收回成命呢!”

    徐平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任免官员,怎么还牵扯到家事了?”

    “有台谏官员说,王举正家里妻悍,他又管不了,一家都治不了,如何治国?”

    王举正是使相陈尧佐的女婿,陈尧佐一家父子四进士,兄弟两状元,是此时一等一的高第名门。陈尧佐本人又性子急,脾气暴躁,喜好骑马射箭。他的女儿也颇有乃父之风,而王举正是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厚重寡言,自然被妻子压制得死死的。

    徐平听了,不由笑起来:“本朝现在有名惧内的大臣,还真有他一个。不过王举正家里的妻悍,还只是他在家里作不了主而已,不比其他两人。李昭亮其实算不得惧内,他的正妻早亡,家里三个小妾管事,只是一个乱字而已。倒是李及,不但在家作不了主,小妾生个儿子竟然都保不住,被正妻在客人面前当庭摔死,这就过了。”

    徐平侃侃而谈,徐昌偷眼看一眼林素娘,一声也不敢吭。

    徐平却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只顾着品评这三个人。

    现在朝里有名不能治家的大臣中,李昭亮不是怕老婆,而是管不了自己的三个小妾,闹出笑话。最离谱的其实是李及,他的正妻不能生育,纳了个小妾生了个儿子养在外边,正室百般设法让李及抱回来让自己养。结果抱回来后大宴宾客,当着众人的面在柱子上摔死。反倒是王举正最无辜,他只是在家里都听老婆的作不了主而已。

    品评完了,徐平啧啧叹道:“这三个人,其实都是忠厚长者,学问深厚,而且历任地方都有政声。李昭亮虽然为武臣,也是难得的谨厚老实之人。结果家里偏偏出那么多乱子,只能说是娶人不淑,运气不好,闹得家宅不宁。”

    徐平昌站在一边,只当没有听到,更不用说搭话了。

    徐平说溜了嘴,还要接着说下去,突然听到旁边林素娘重重咳嗽了两声,道:“大郎,天时不早了,是不是到了太医吩咐的用药时候了。”

    “啊,”徐平回头看看林素娘,摇了摇头。“没到时候,这种事情秀秀都记在肚子里呢,她做事仔细,绝误不了时辰的。”

    说完,再转过头来,却见徐昌已经告辞出去了。

    徐平自己不觉得,可在京城里面,徐夫人虽然算不得善妒凶悍,但跟温良恭谦让也不怎么沾边。尤其是去年台谏官员吵到家里,林素娘老虎发威,从此之后便算是名声在外了。文人的一张嘴,也就是比三姑六婆的稳重点,闲起来编排人的本事可是不小。徐平少年得志,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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