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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荀老头都没有上来劝阻，只是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烟，仿佛被烟呛住了，面前都是烟雾……
出门看天色，进屋看脸色，陆文龙从小可就会这个东西了，荀老头这种脸色自然是有点纵容他，联系到以前说过的只言片语，要给不成器的后辈们收拾烂摊子，少年心中不说亮得跟明镜似的，也大概知道点端倪。
那就不客气了，等对方又是一巴掌打过来的时候，陆文龙右手接住一个翻腕，顿时就压迫对方的手部内折，虽然没有伤及骨骼肌肉，但是已经让对方吃不住疼，呀呀的叫起来，另一个中年人几乎是同时动手的，陆文龙用另一只手后发先至的在对方脸前面一晃，让对方一惊这只手要收回去挡脸的时候，却被陆文龙半路拦截也给擒住反扣过来，动作比前一个还难看，反提到背上，这个一抬，几乎都要跪下了。
陆文龙还是知道不能欺人太甚，双手放开：“打架你们不是我对手，所以最好不要动手动脚，免得受伤……”看看其中一个正破口大骂：“你妈……”劈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这一下就彻底不留情面了，极其响亮的一耳光狠狠打在瘦子的脸上，手劲极大，让这个成年人都踉跄了两步，满脸的惊诧和不可置信，另外那个胖子显然是紧急闭嘴，让自己的一长串废话憋在口中。
少年站在对方面前走近一步：“三言两语，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就动手，还要辱骂长亲……这就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他可不怕你是什么城里人有什么哥老会的背景，现在这个社会拼的是实力跟银子，哪有那么多穷讲究！
中年人居然往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陆文龙再上前一步：“三十好几的人了，没有身手就随便动手，完全是不学无术自取其辱，看你们这副心态，认为我们县城或者乡下来的人就低人一等？那你们看见平京的人是不是就趴下去舔人家的脚趾头？真特么操蛋！”这一串话是说得又急又快，却比刚才的耳光似乎更加打人！
然后才转身，根本看都不看这两个成年人，直接朝着荀老头迎上去：“师父好！我来看望您……”却没有什么温良唯喏的语气，只有尊敬的态度，看得荀老头后面的一排男人表情各异。
这就是智堂的新当家人？
第二百五十四章祸根
是的，这就是荀老头消失了快一年回来宣布的事情，他打算把自己的智堂交给自己的徒弟，一个才十七岁不到的少年！
当然这个所谓的哥老会分堂也没什么资产人手，除了这个院子还从名义上属于一个什么街道工厂，另外就只剩下一个口口相传曾经辉煌的名号了。
荀老头坐在堂屋拿着烟杆慢慢的给陆文龙表述自己的安排：“被你打脸的就是两个典型的废物，除了耀武扬威吓唬人，真有事，只会跟在别人背后装孙子，等我们这些老骨头一个个入了土，这块牌子就也该入土了，所以我说把这个留给你，你高兴带着用一用就用，不爱用就扔得远远的。”话是这么说，老人家的脸上还是写着点期望。
陆文龙四处打量堂屋：“那个时候这里就有了？”
老头子点点头：“最热闹的时候，这里每天都有人来拜码头打招呼，弟兄们进进出出到处张罗事情，各处都有进项，我还是个小孩子就跟着师父，除了在外面折腾，最喜欢就是回来听老人家们讲袍哥的事。”他才七十不到，最火热的时候还差了十多年。
陆文龙慢慢点头：“走的时候，庞爷也叫我去好好的叮嘱了一番，刀儿匠就他们三四个人了……其实这些东西都过时了，国家不可能允许再冒头了，一旦被发现摆香堂，估计就是……嗯，这次粤东的人过来找我们，被阴差阳错的带偏了道，结果四个人，两个乱枪打死，两个烧成了黑炭，这就是狠角的下场。”
荀老头看他的眼睛：“你害怕了？”
陆文龙正视他的目光，顺便数数老头子的皱纹：“嗯……觉得不值得，我不能把弟兄们都带到坑里去。”
荀老头不爱听：“我这儿可不是坑，刚才那两个废物就是觉得你抢了他们的东西，才不舒坦的。”
陆文龙笑着安慰：“您的摊子要给我，我就接下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我肯定不会提什么名号，要么偷偷的挣钱，要么私底下做事，总之就是避开打击，我对那些耀武扬威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
荀老头总算笑起来：“你倒是个务实的性子，这点才是我喜欢的，我只看你怎么做，不会指手画脚的，这点我跟老庞都说好了，我们确实已经老了，有些东西不太适合也看不懂了，可智堂也……也静得太久了。”
陆文龙不妨打听一下：“那其他四堂呢？”
老头子用烟杆掰手指：“仁义礼智信，仁堂跟义堂都在蜀都周边的县里面，也都只剩些老人，但是有个别后辈稍微出色一点，因为这两堂一个走官子，一个走财字，起点都比我们高，有些底本，所以过几年，等你有了架子，人也起码不是十来岁容易被人欺负的样子了，我还能走动的话，就带你去朝贺一下？”
陆文龙询问自己感兴趣的：“礼堂呢，这一堂才都是打打杀杀的，我觉得我还是礼堂的事情做得多一些吧？”
荀老头摇头：“不一样，礼堂就是一杆枪！不问缘由只要需要，指哪里打哪里，他们自己是没什么营生的，所以抗战跟后来的整风打击也最大，能跑的解放前就跑右岸或者经粤港去了北美，听说一些消息，现在改革开放了，有些老东西想落叶归根回来看看，准备装大尾巴狼说是什么国外爱国华侨？”
陆文龙有点恍然大悟：“怪不得看香港录像里面有些东西还是类似呢……”
荀老头笑得诡诈：“反正还不是都拉着信关二爷那套鬼把戏……我经常给你说嘛，要拉个主心骨的事情出来讲义气，现在不好讲关二爷，你就要找个什么理由把大家都拴在一起了。”
陆文龙有些心得：“钱嘛，现在什么都往钱看，有钱有好处就可以把人拴在一起，真心实意跟着我的人，自然才讲感情。”
荀老头叼着烟杆，轻言细语的询问陆文龙这段时间的打算，陆文龙也一并汇报……
阿光跟江小船就在外面的石阶上靠着柱子，不时看见有老头子两三个过来望一眼，看见堂屋中间空荡荡坐着说话的一老一少，也不多问。
晚上在这边吃饭，都是大碗菜，也许是老人家比较多，油比较重，有点肥腻，但是有酒，陆文龙看见一块吃饭的有二三十个人，女人家基本都在厨房那边吃，这边坐了四张桌子，就让阿光又出去买了一箱白酒进来，这小子居然还开了车来去，不过汽车喇叭的声音让院子的人终于注意到了，吃饭的时候就有点好奇：“小陆你们还有车？”
陆文龙回答得四平八稳：“嗯，要做事还是有车来去方便一些，以后我也要到北培念书训练，过来也快一些。”
学生的身份就更让这些老辈子好奇了，荀老头回来不多说，只说现在难得遇见这样的后生，自己拿主意就定了，所以现在老人家们很好奇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少年，才可以入得荀老头这个长年在江湖上游荡的老油子的法眼……
而智堂的人说起来挂个智字，其实都是些走街串巷的手艺人，脑子是灵光的，但是跟军师什么的不相干，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文化，能写点字都是算卦的行当，怎样一个学生仔才有资格来担当袍哥头子？
所以问得就稍微热烈一点，但有一桌的中青年人就对陆文龙很不感冒了，毕竟陆文龙就好像个空降兵一样突然跳出来，似乎要抢走他们的什么东西，虽然在陆文龙眼里不算什么，对这些废物来说，却是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好东西。
于是就在相互怂恿之下，端着酒杯过来：“小陆是吧……来，不管你今天跟张哥个杨哥有什么过节，不打不相识，我们先干一杯？”
陆文龙一贯就是这个态度，顺着毛就好捋，您要是逆着毛，他就先炸刺，看着对方好几个人围上来的架势，就态度跟对老人家不一样了，坐着不起身：“小船陪他们喝几杯……今天不是不打不相识，是我在教训他们……”
一下就有点哗然，这个少年人还真是狗脸变得快，说翻脸就翻脸啊！
不过老人家们倒是很有点兴致地看着，还真希望能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江小船听话，说着就端了一玻璃杯白酒站起来：“大哥叫我敬各位，先干为敬……”仰着脖子咕嘟咕嘟的就把52度的白酒这么倒下去！
江边的力夫最忌风寒，所以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在下力上场前喝上一口便宜的劣质红苕酒，江小船从小就是这么跟着长大的，陆文龙很快就发现这小子能喝酒，就打算让他干脆以后就帮自己代酒了，倒是一件很福气的事情。
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有一米八几的块头，体重更是粗壮，这么昂然而立喝酒的气势，真有点古人之风。
陆文龙不等对方喝酒说什么，才跟着站起来：“我年龄不大，也说不上跟智堂要做什么，但是现在这个世道，有吃有喝才是大爷，有兴趣跟我一起做点生意找钱喝汤的，尽管来找我一起干，瞧不起我这小子，认为我是乡巴佬的，走着瞧，但是别挡我的道儿，我就这么明说了，我现在手上已经有了人命，不介意再多点！”
吓！这句话说出来才真的有点亡命徒的气势了，关键是他还说得这么不紧不慢的样子，浑不在意，现在这个社会，可不是乱世，没有谁敢手上挂了人命还可以轻松自在的生活，当然这些人也想不到陆文龙还是徒手格杀持枪犯，要不然会更惊悚一些，说了这些，陆文龙拿起酒杯抿了一点：“老辈子今天也在这里看着，我不太喜欢喝酒，爱练功，今天我就给大家打一套拳，想跟我手上过的，先考虑好……”他就是个不按理出牌的性子，不愿啰嗦废话留祸根，不如一开始就强势一点。
说着就抱抱拳，走到堂屋前的空地上，拉开架势，就从熊势开始，行云流水的把五禽戏这么打了一遍……
老辈子们或多或少的接触过一些动作，一看就知道这才是个全套！有些惊叹……
荀老头这才拿着烟杆磕磕桌面：“天天练，随时练，这才是练家子，我们的子弟呢，看中我这点手艺，就想练了去骗钱，什么是江湖规矩都不想明白，教会你们只会让你们被人家砍手脚，自己好好想想吧……小陆不是抢你们的东西，他在练功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中青年们不由得有人嫉妒，有人思考，有人撇嘴……只有阿光这自来熟性子根本不忧虑这些，端了酒杯跟江小船一起到处敬酒，既然陆文龙不喝，他们就要把对方喝高兴，这可是余竹出门时候特别叮嘱了各位弟兄的。
最后荀老头和另一个老头子是坐着陆文龙的车一起到双路口那边的地方去看了看，毕竟他们才是盘踞在这个地盘好几十年的地头蛇，对各地各处的关系势力门儿清。
可荀老头看完一帮弟兄跟陆文龙汇报事情以及做好的准备以后，却对陆文龙有批评：“你有些飘飘然了……得改！不然就是个大祸根！”
第二百五十五章开口
用荀老头的话来说，陆文龙现在就有点小人得志的苗头了。
陆文龙这点好，听见这种说法反而态度比开始在院子里看见荀老头更老实：“您说我是哪点没做好？”
老头子摇头：“现在没有什么没做好的事情，就因为什么事情都很顺利，你就开始有点飘飘然了。”
陆文龙悉心受教：“没有吧，我还特别注意提醒自己不要骄傲的。”
荀老头真不讲究，拉着他就随便地坐在路边的石阶上：“老了老了，看见的东西就多了……你也算是年少得志，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就拉起来这么一帮弟兄跟场面，很不错了，几乎没有犯什么错，可是祸根就在这个埋下了！”口气就跟街头算卦的骗钱似的，眼瞅着就要说出血光之灾就在眼前的套话。
陆文龙静静地等着老头子继续：“因为你曾经做出了一些正确的决定，你的弟兄们都相信你拥护你，对你基本上都是言听计从，晚上吃饭，我看那个阿光小船就对你很服从了，可是过来看见这边更这样……你明白没？”
陆文龙尽量思考着跟上：“没有人说反面意见？”
荀老头先摇头后点头：“一半一半，他们这样，久而久之，你就越发觉得理所当然，好像你就比他们高出了好大一截，习惯于自己做决定，胆子也越来越大，等你以后判断出错的时候，就是大决定了，说不定就会害了你跟你的弟兄们，因为局势总是一步步走到深处，某个时候你就觉得无法回头了。”
陆文龙皱眉：“这样？”
荀老头抽一口烟：“所谓刚愎自用，一定是前面有过一个比较成功的阶段，无论你自己还是弟兄们都会对你格外的相信，以后你的心就会越来越大，肯定会出错，因为你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样子，还不出错？”
陆文龙总算是听懂了：“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荀老头指指对面已经开始在忙碌摆摊的大排档，田螺哥这一块决定明天才开始，今天依旧是所有人都在街这边看人家怎么做：“我知道，你在培养身边的人手，没有什么事都自己做，事必躬亲是要不得的，但是你要学会把自己一直都当成跟弟兄们一样的人，一旦你飘高了，你迟早就出事！”
转头看看已经在思考的少年，老头子才有些笑意：“其实说到这个，我才是最得意的，这是你最大的优点，肯动脑筋想这些，也听得进这些，对好的经验就汲取，坏的教训就躲避，好好干吧……明天我也过来尝尝你们的菜，说起来我们院子的那些菜吃了几十年，真的有些腻味了！”
不过老头子见多识广，关于新摊子开张颇有心得：“你这些弟兄明天除了帮忙的，别的都装作顾客，随便坐上几桌，热热闹闹的吃喝着，等把好奇的食客吸引过来，再陆陆续续的走人让位子。”
陆文龙也笑起来：“对啊……反正也要吃晚饭，就叫他们排个班，先把座位都坐满了，让人觉得这里真不错！”
可田螺哥的爆炒田螺确实是真不错！
第二天晚上，这条街的大排档们几乎是突然发现，一个和他们规模差不多，十来张桌子的大排档摊位就开张了，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新店开张的感觉，就好像一直就开在这里一样，手脚非常熟练，一看就是做过摊子的人，什么环节都熟门熟路的样子，最奇特的就是这个大排档除了那个大厨师，几乎都是十多岁的少年人！
几乎每个少年脸上都挂着笑，有个笑容特别多的光头更是只要有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的同行，他就笑着凑上去哥哥姐姐地喊着递烟：“我们都是一帮穷苦人家的孩子，一起找碗饭吃……请各位都行个方便。”
嘴甜得就跟抹了蜜一样！跟着阿光的两三个跑堂的，不是原来在泳池打理事情的，就是跟着田螺哥端过盘子的，嘴上都熟练，手上也勤快，结结实实的把周围同行的抗拒心理尽量降低……
陆文龙试着减少自己发号施令的时候，带着弟兄们一起做，踏踏实实的做事，学会在做事的时候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林还真的把陆文龙那辆吉普车停在路边，他这两天累得够呛，一车一车的拉东西过来，后面跟着搬东西的小崽子都轮流转，只有他这个开车的在三伏天连轴转。
但是少年人就是这点好，只要有一件事情在做，特别是一帮子人都在做，就会格外的兴奋和积极，没有什么懈怠，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大家伙儿在渝庆来做的一个桥头堡，做好了做成了，还会陆陆续续的有更多弟兄，更多的事情做，做得好，能出头，早在台球场里面就已经是个共识了。
少年嘛，刚刚从依赖父母生活的阶段跳到自力更生的状况，真的是浑身都是劲。
所以连轮流吃饭的人都坐不下来，巴不得再多做点什么，幸好荀老头带着几个老头子过来坐了一张桌子，还有几个昨天也看见过的中青年也坐了一张，其他都是少年们自己的人……
等华灯初上，路灯打开，大排档的街道渐渐开始热闹起来，这个以前有些偏僻安静的角落就显得有些特别了！
阿光熟练的操作指挥着，路边宽宽的人行道上，十来张桌子，永远只有一两张空的，只要有食客好奇的进来坐下，就会有少年大叫着结账，然后腾出一张桌子，让这个大排档一直都显得那么火爆……
加上还有吃了不走，在周围玩耍的少年，让这里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了……
热闹、拥挤、新鲜这本来就是做饮食的好气象，让喜欢扎堆的食客一桌又一桌的进来，让离开的少年们蹲到对面的路边看得喜笑颜开！
陆文龙没走开，那个车贩子谭贤恪真的来了，用他的话来说，到了晚上他们这些人除了打打牌看录像，根本就没事可做，不如好奇的过来看看，反正也说不上很远。
可陆文龙也舍不得占用自己的桌子，就居然找了个板凳，再把两个塑料啤酒箱反过来招呼谭贤恪坐下：“谭哥莫嫌弃……味道确实好，来，我先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