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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一个劲的往墨茹身上拱。
墨茹踮着双腿哄他,“小乖乖,小乖乖,让外婆疼疼,哎哟喂,这口水流的,外婆来擦擦。”
她笑的合不拢嘴,抬头问凌菲:“他不会是饿了吧?”
“我刚喂他喝了奶,吃的饱着呢,只是太太小心他尿到你身上。”
墨茹面露慈祥,握住隔山粉嫩的小手,说道:“外婆不怕小乖乖撒尿,我们是不是想看鱼呀,来,外婆抱你看。”
她笨重的站起身,把毯子勾到了地上,凌菲弯下腰捡毯子,隔山吃着手指头,趴在墨茹的肩上对凌菲笑。
阳光照的他的小脸明亮亮的,那一刹那,凌菲觉得隔山像极了他的母亲周念薇,水波粼粼的杏眼,高挺的俏鼻梁,那一双眼睛,天生的含情又羞涩。
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小男孩,墨茹大概也察觉了,拗着脖子望隔山道:“隔山长的真是秀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姑娘呢。”
凌菲道:“儿子通常长的都像母亲。”
墨茹道:“可隔山长的一点都不像你,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陆战长也这么讲。”
她说着把隔山抱到荷花池边,逗他看池里撒欢的红色锦鲤。现在陆地的话在墨茹听来即是金口玉言, 凌菲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知做什么好。
墨茹撵她道:“把孩子交给我好了,你去帮你父亲操办你母亲的丧事吧,你父亲六点多钟就出了门,说是去定棺材,现在倒春寒,早晚这么凉,你得照顾照顾他。如今他年纪大了,不要活人为死人忙出病来。”
凌菲听她这般说,转身想离开。
墨茹喊住她,“对了,凌菲,昨晚吃饭的时候,你外公一个人把一桌人的话全说完了,有件事我忘记讲了,现在恰好碰见你,我也就跟你说明白了。”
凌菲款款扭过身,“太太请说。”
“你母亲不是正房,按理是不能入周家的祖坟的,但你们的意思是,规矩是人定的,新时代不讲究旧时代的规矩,那么你母亲的丧事办好后,你也不必遵守守孝的礼节,你与陆战长的婚事该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往后拖延不得。”
凌菲当墨茹要讲什么,原来还是她结婚的事,她,或者墨茹能在其中做得了主么。于是她说道:“太太,只要陆战长说何时娶我,我定会嫁过去的,你放心。”
墨茹道:“那你当我没说,在陆战长面前也别提,省的节外生枝。”
凌菲笑着告辞,“没其他的事,我去找新来的陈管家了,和他一同去帮周老爷的忙。”
“好,你去吧。”
穿过几株枯木逢春的香樟树,走到月洞门前,凌菲看见木琉慌里慌张的疾步从对面跑来,忙问道:”木琉姐,出什么事了?”
木琉欣慰的喘着气,“大小姐,你在这里啊,我满宅子的找你,有个国民党的女军官到我们绸缎厂,说找你有事,正在厂子里坐着呢。”
“国民党的女军官?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姓白,大小姐你快点去吧,你再不去,她快要把我们厂子砸了。”
“这么嚣张?”
“她说她的父亲是司令,陆战长都拿她没办法。”
“白司令?”凌菲自言自语,“白青青找我干什么。”
她疑惑不解的同木琉一起赶到绸缎厂,一瞧,来人正是白青青。她依旧身穿男儿衣裳,脸上轻描淡写的化着妆,军靴踩在一批织好的布上,在洁白如雪的白玉兰印花绸缎上留下一个个黑乎乎的脚印。
厂里的工人见她飞扬跋扈的了得,都停下手中的活,躲得远远的望着她。白青青看到凌菲走了进来,放下脚,拍了拍手,目光在厂子里游离,尖声说道:“周小姐好大的架子,我在这等了你有半个时辰,你才姗姗来迟。你摆谱的勇气从何而来啊,是因为要做站长夫人了,还是因为有把握做曹夫人呀。”
木琉和凌菲相视一看,凌菲心中略有明了,她一直揣测那天她和曹璐在陆地家门口相拥时,是谁在楼梯上偷偷注意到了他们,依白青青的话中意思,她定是发现了什么。而木琉并不糊涂,陪上笑脸道:“白小姐,我们老板已经来了,不如到我们的贵宾室坐下喝杯茶,有话慢慢聊。”
白青青从腰间拔出小刀,从堆着的几匹布的布头划到布尾,将那上好的真丝乔其纱毁的彻彻底底。木琉欲上前阻止,凌菲拦住了她,任由白青青发泄的爽快。
白青青划累了,把刀插在木桌上,“知道我为什么要划这些布吗?”
凌菲板着脸道:“周凌菲不知,愿听其详。”
“陆地给你们拉来三十万的军服生意,你们不本本分分的快点把军服赶制出来,好为前线奋战的战士们雪中送炭,却净做这些迷惑男人的布匹,乔其纱,散花绫,匹匹妖艳至极,红颜祸水。”
“白小姐真是好眼力,连丝织物的名字都叫得出来,像是同行的人了。”
白青青双臂抱在胸前围着凌菲打转,她本就长的娇小,那姿态像一只发怒的小猫似的,刻薄的讽刺道:“呵,我什么不懂,我懂天懂地,懂男人,更懂女人,你周凌菲为了勾引陆地费了不少心思嘛,这灯芯绒旗袍用的是你们厂里的布料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看出来吗。”
她仰头用指尖勾住凌菲的下巴,假笑道:“因为这布里透着骚气,也难怪,没有两把刷子的话,你怎么能够吃里扒外,脚踏两只船呢。”
凌菲冷笑道:“我不明白白小姐为何话里藏刀,是我得罪过白小姐,还是白小姐存心与我过不去。”
“不,你明白,你比谁都明白,因为你肚子里有鬼。在未婚夫的家门口和别的男人**,这是修了几千年的功力啊,我原先当真是低估了你。可我是白司令的女儿,和你们这些市井小巷里的狐狸精不同,把身体当成唯一的筹码,我想得到的东西,希望你识相点,恭恭敬敬的拱手让给我。”
“你想要什么?”
“我只要陆地,周凌菲,我们做个交易怎样?”
“什么交易?”
“你把陆地让给我,我成全你和你的曹大哥,反正曹璐的老婆是个半死人了,你早晚可以顺理成章的做曹夫人,我就当那天我什么也没看见,不然的话……”
凌菲扬扬眉,“你尽管去告诉陆地好了,如果他信了你的话,你有机会能嫁给他,我恭喜你们。”
说完愤愤的走向办公室,白青青在后面咆哮,“周凌菲,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要为你的孩子和曹璐着想,我与你做的这个买卖,你不亏本!”
木琉紧跟在凌菲身后,随她进了办公室,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小姐,我觉得白小姐的话有些道理。”
桃花依旧笑春风(4)
“哪里有道理了!”凌菲将办公桌上的摆设撸到地上,扶着椅子踉跄不已。
“你不要激动”,木琉上前扶她,“我指的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有道理,大小姐,有些事虽然你不同我讲,但我都看在眼里的,你的心分明在那位曹处长那里,他送你的冻疮膏,不过是药店里的寻常之物,你却当宝贝似的。”
凌菲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弱的发出声音,“木琉姐,你看出来了,你知道吗,梓慕死了,就是被那个陆地害死的。我当初接近他是为了救梓慕,后来是为了救小莲姐,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可当我转身想离开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陷在其中难以自拔了。”
话未毕,已泪水涟涟,木琉愣住了,继而抱住她,“你怎么这么傻呢,和一个杀害了自己丈夫的男人结婚,大小姐,你心中藏了多少的苦水啊,你怎么能这样呢,梓慕在天上看着你,那得多心疼啊。”
“木琉姐,你说过,在新的环境里要有新的生存法则,如果不跨出那一步,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梓慕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木琉是理智而冷静的,她盯着斑驳凌乱的地板怔了怔,问道:“大小姐,你喜欢曹处长对不对?”
凌菲愣住了,半晌,开口道:“他比我的命还重要。”
木琉道:“我明白了,你在这坐着,什么都不用管了,我绝不会让那位白小姐伤害到你们的。”
“木琉姐,你要去干什么?”
木琉不说话,朝门外的方向走去。
凌菲跌跌撞撞跑过去拉住她,“木琉姐,你要干什么?你不要学我做傻事,她是司令的女儿,我们不能轻易的动她,螳臂当车,搞不好会伤害到你自己的啊。”
木琉扭头笑了,“大小姐,我木琉一直觉得亏欠于你,今天终于有了报答的机会,你就放手让木琉去吧。你知道吗,你和茯苓姑娘被关在南京城的那个晚上,我的丈夫和他的手下把她给玷污了,才害得茯苓生了奇怪的病,那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应该早点放你们出去,或者我应该去阻止他们的恶行。但是我当时是多么懦弱啊,我竟然没有站出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让茯苓失去了女人的清白,大小姐,我有罪啊,我对不起你们!”
木琉悲伤的痛诉曾经发生的事情,凌菲惊呆了,木纳的立在原地,口中重复着,“不,不……”
“大小姐,这世间,没有人会真正的怜悯我们,我们只有靠自己去保护自己,去保护我们爱的人,哪怕不顾一切,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必须拼尽所有的力量,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木琉激动的抬高了音量,凌菲恍恍惚惚的,眼睁睁的望着她推门走了出去。
白青青仍站在车间里等,她有耐心与凌菲耗下去,她清楚凌菲会分析其中的利害的。陆地怀疑曹璐是**,但碍于情面暂时没有采取措施,如果陆地听说他的女人同曹璐在自家门口你侬我侬,状况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乐观了。
陆地是何许人,他是一个自私的,残暴的,到手的东西绝不肯同他人分享的魔鬼,偏偏他长着迷人的天使面庞,白青青霸道的想着,我们是同一类人,理应是要在一起的。
木琉来到白青青的身后,平静的喊了句,“白小姐。”
白青青侧过半边脸,余光往后一扫,她骄傲的都不愿看木琉一眼,傲慢的问:“你们周大小姐呢?”
“大小姐还在考虑。”
“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她既想要鱼,又想要熊掌,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那白小姐是回家等消息呢?还是我带白小姐到我们厂子里转一转?”
白青青仰头微笑,“转一转也好,听说陆战长昨晚也收获了三家绸缎厂,我来瞧瞧这江南的厂子有什么花头精,与南京城的不同在哪里。”
木琉走在她的身旁,浅笑道:“白小姐真是消息灵通。”
“我白青青是搞情报工作的,这世上就没有我想知道却打听不到的事,所以你要奉劝你们周小姐,她打的那小算盘,是逃不过我的法眼的。”
“如果我们小姐不答应白小姐的要求呢?”
“我会先让曹璐死,他是**嫌疑,要他死,再容易不过了,这样一来,周小姐就生不如死了。”
“白小姐的一家之言,怕是陆战长不会那么容易轻信的吧。”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白青青对木琉轻蔑的一笑,“周凌菲小姐现在可了不得,她居然会拆分窃听器了,是谁教她这个本领的呢,噢,难道曹璐和周小姐在陆战长的房子里行鱼水之欢了?”
她双手插在裤兜里,哼起小调,悠闲的左看右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木琉迟缓的向前移步,手指在衣襟上反复搓揉,终于她下定了决心,舒了口气,将白青青往绸缎厂的染坊引。染坊位于绸缎厂的后院里,从一扇隐蔽的小木门进入,院中的景象别有洞天。
此时,院子里几十个工人忙的热火朝天,染好的布平铺晾在高木架上,迎着油菜黄的日头,迎风招展,在青天白日的背景中,犹如流动的油画。白青青看的入了神,木琉见她兴致高涨,说道:“白小姐是头次进染坊吧。”
“可不是嘛,周家不亏是宋锦世家,织布,染色,印花一条龙流水线,把半个江南城的纺织工业都囊入怀中,了不起呀。”
木琉笑着介绍起来,“白小姐,我给你讲讲染坊里的独特用语,你看,这晾布的高木架,我们称为‘天平’;把染料叫作‘膏子’;待染的绸布为‘软披’,盛放染料的瓦钵称之为‘猪缸’。”
木琉边说边向前走,将白青青带到一排排染缸前,白青青好奇的朝一口缸里望去,木琉卯足了劲将她往里一推,又惊恐的大呼开,“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呀,白小姐掉进酸口里了。”
在认真忙活的工人们忙把白青青拉了出来,可怜那白青青大半身的皮肤被侵蚀的不成模样,瞬间一命呜呼了。木琉落下泪,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她不想害人,可是这个人要去伤害她的恩人,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从枣城到南京,再从南京到鹿乡,这个世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周凌菲,愿意花重金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性命之交。
总有一些困难,令人别无选择,木琉俯下身,紧紧的抱住白青青,口中囔道:“白小姐,白小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工人们忙着手将木琉和白青青分开,无奈为时已晚,木琉的皮肤被流淌开的酸水灼伤的变了色,散发出阵阵糊味,痛苦的蜷在地上**。
一个工人撒丫子去找凌菲,凌菲飞奔过来,瘫软到地上,顿时明白了木琉的用意所在,她在用自己的命力挽狂澜。
凌菲想要去抱她,被工人死死拖住,工人道:“老板,我们快把木经理送医院吧。”
“对,送医院,赶快送医院。”
然而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木琉停止了呼吸。这一天,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江南大大小小的湖泊上,化开了一整个冬天淤结的冰块,吹开了乡野间的花草,凌菲却觉得,这一天异常的冷,冷的刺骨,冷的整个人禁不住的打哆嗦。
木琉的丧事是和墨蓉的一起办的,墨茹认为,木琉死的太不值,太愚蠢,她一个堂堂绸缎厂的经理,却没有点基本常识,把客人往染坊里带就罢了,居然不小心翼翼,不处处提防,导致发生这样害人害己的事。另外给她办丧事,家中晦气太重,着实影响接下来要举办的婚礼,所以,与其说给她办了丧事,不如说借助墨蓉丧事的气氛,给她买了棺材,安排了下葬。
绸缎厂的工人都是淳厚老实的,他们虽目睹白青青对凌菲的讽刺挖苦,但并没有人去害她,若真要害她,那木琉怎会吓的忘记自身的安危,也性命不保了。这全是意外,是那位高傲的白小姐走路鼻孔朝天,没有留意脚下,而不小心摔倒到染缸里,说起来,是她害死了木经理,真令人气愤。
于是这件事情没有留下任何的口舌,像春风吹过蒲公英,在夕阳余晖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家将白青青的遗体送到了情报站,回来说陆地没讲什么,具体如何处置的,周家人也并不知晓。
灵堂设了三天三夜,隔天便是约定和曹璐夫妇吃晚饭的日子,凌菲原以为发生了这些事,陆地会取消赴宴的安排,毕竟白青青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的父亲是在南京居高职的司令,突然噩耗传过去,定是要折腾一番的。
可周五的下午,陆地打来电话,说是五点钟到家里接凌菲。凌菲挂掉电话,心惘惘的,她在灵堂里,在木琉的坟前哭的太厉害,伤了精气神,昨天又受了风寒,咳嗽不止。
王妈炖了雪梨川贝,端来给凌菲吃,凌菲发现她头发骤然白了许多,说道:“家里像是下了一场春雪,把大家的头发都染白了。”
王妈听她口气僵硬而幽怨,料想她的心里难受的很,端起碗喂她吃,“大小姐,什么也别想了,先把病治好了再说。”
“王妈,我今天看小凤抱隔山出去了,她带隔山去哪了?”
桃花依旧笑春风(5)
“小凤带隔山去百货公司买衣服了,是太太的意思,这几天家里乱糟糟的,丫鬟小子们忙的人仰马翻,陆站长和太太商量,把小少爷送到陆站长的父母家待些日子,好让你腾出空闲养病。”
“他们要把隔山送走?”
凌菲急忙从香妃榻上爬起来,“隔山现在在哪?”
王妈似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说道:“在床上睡觉呢。”
凌菲咳嗽着跑到房间,还好,隔山正安静的躺在婴儿床里。她望着隔山趴在床上的可爱睡姿,忍不住笑了,忽然想到了她的哥哥沂铭,还有念薇。一个念头蹦进了她的脑海中,隔山一出生便没有了妈妈,和她差不多,她二十多岁的时候才知道母亲是谁,却没机会喊出一声“妈妈”。
被拐卖的木琉还未来得及与母亲见一面,她母亲已经去世了,如果哪天她周凌菲不在了呢,隔山是否会同她一样,这辈子活在寻找和不安中,一直在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