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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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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瑰不晓得抱着踏雪过了多久,直待窗外露出第一缕曙光,缓缓映上她酸涩的眉眼,她才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黯然抬起头来。

    后院里有一小片碧茵如织的青草地,素日里踏雪极愿在这里休憩。钱瑰不要那俩丫头的帮忙,只命她们寻了把铁楸,费力地替踏雪挖着墓地。

    半米见方的土坑,费去钱瑰整整一个时辰的功夫。果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她抚摸着掌心**辣的血泡,露出自我解嘲的笑容。

    土坑里有踏雪素日用的碗碟毡毯,还有钱瑰特意放上的肉脯与清水。待一切收拾妥当,她才将踏雪小小的身躯放进去,一一往它身上盖着黄土。

    黄土渐渐覆盖了踏雪洁白的身躯,泪水模糊了钱瑰的视线,她忍了多时的泪终于涔涔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新翻的土地上,与踏雪恍若融为一体。

    乡下人厚道,那两个小丫头虽然从昨日便担惊受怕,却没有弃主而去。一个瑟缩着陪在一旁,另一个去预备早饭,到惹得钱瑰高看一眼。

    钱瑰就着泡菜简单用了一碗米粥,便搁下了碗,吩咐两个小丫头进来说话。

    事到如今,不必累及无辜,钱瑰无意将她们留在身边。从前守着碧梧与青衣两人的说辞,不过是叫她们去得安心。

    阖身上望去,统共还余了三两件首饰。钱瑰拔下头上珠钗、几枚蓝宝嵌金的发佃,还有耳上一对蜜蜡嵌金的耳坠,连同她们的卖身契一起,分别搁到那两个小丫头手里,和蔼地与她们说道:“去吧,我这里已然用不到你们。”

    两个小丫头兀自犹豫,钱瑰认真说道:“那些人是我从前结下的旧怨,与你们不相干。你们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莫叫我身上再多担罪过。”

    见钱瑰其意甚坚,两个小丫头对望一眼,喜笑开怀。她们向钱瑰磕了个头,便急匆匆收拾了行李,悄然离开了这处宅院。

    人去屋空,唯一陪伴钱瑰的,便只有埋在树下的踏雪。

    钱瑰铺下毡毯,依旧坐在昨日的位置,将大门敞开,等着那群人再次登门。

    未时许,那几个千禧教的人果然准时来到。瞧着唯有钱唯一人坐在树下,先是惊疑不定地往院内一望,然后目光便锁定在钱瑰身上。

    依旧是昨日的小头目,今日连半礼也不行,不屑地说道:“钱大姑娘考虑得如何?你若是执意与咱们兄弟为难,咱们也只好委屈钱姑娘,只有将你送去教主那边,有什么话留着对教主说去。”

    钱瑰冷冷笑道:“千禧教旁的本事没有,欺凌一个弱女子到有些手段。我哪里都不去,今日将话撂在这里,你们要杀要剐随便。”

    态度如此强硬,这几个人又不好轻易下手,局面颇为僵持。那小头目犹豫了片刻方说道:“咱们教主是读书人,做事讲究斯文,我们兄弟却是粗人,不懂得怜香惜玉。钱姑娘若是不想吃苦头,咱们彼此都好过些。”

    将手一挥,指使人直闯钱瑰房内,一番翻箱倒柜的搜查,只寻到了那几根金条,与心目中的数目相去甚远,自然不趁心意。

    这小头目出来问道:“钱大姑娘,你最好交待,银钱都藏在哪里?”

    钱瑰冷笑道:“我一路逃亡花销甚大,手中哪有什么余财?你们教主明明晓得汇通的银票成了废纸,钱家的房屋不能交割,我又从哪里变出银子给你们。”

    一席话半真半假,到有几分实情,这小头目脸上挂不住,话便说不下去。

    瞧着自己这边统共五人,这五根金条值不得上缴,多日未曾捞到些油水,这笔小财到正好瓜分。

    心下存了这个主意,这小头目便不急着逼迫钱瑰,将金条先收入怀中,皮笑肉不笑说道:“姑娘好生想一想,若真没有藏银子的地方,咱们明日便送姑娘启程。到了教主哪里,随姑娘如何说去,与我们兄弟没有半分干系。”

    将手一挥,这些人扬长而去。钱瑰幽幽一叹,将头埋在了自己臂间。

    曾几何时,能与苏暮寒花前月下是钱瑰最大的梦想。亦曾想过,哪怕争不过慕容薇,便是委身为妾,也依然愿意陪着他时常红袖添香。

    可是如今,只要一想到明日便会被送往苏光复与苏暮寒的身边,钱瑰便如同吞了只苍蝇,从头到脚透着恶心。

    瞅着人去屋空,院中渐渐安静,何去何从,钱瑰心中一番天人交战,最终那玉碎不为瓦全的禀性渐渐占了上风,她深知生命是时候走到了尽头。

    最后一次盛妆,钱瑰换了身特意留下的大红色洒金牡丹云锦双重罗衣,将乌黑的云鬓高高挽起,安静地走到了埋葬踏雪的那片草地上。

    人比花俏,依然是从前软玉生香的娇艳模样,又好似已然历尽沧桑。

    钱瑰右手腕上还余了条细细的金链不曾丢弃,原是备着不时之需。

    她将链子取下,轻轻握在掌中。黄金细腻冰冷,一如此时钱瑰眼中看到的世态炎凉。她眼望姑苏皇城的方向,眼中泛起薄薄的水光,然后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算做与父母的离别。

    掌中的金链子含在口中,冰凉的感觉愈盛。钱瑰费力地咽下,安然地卧在五月煦暖的阳光下、卧在她埋葬踏雪的青草地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第七百零一章 杀戮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红颜易老、佳人薄命。细数钱瑰这一生,除却她自矜身份,学了那么一丝势力,并没有什么大奸大恶的行径。奈何出身钱府,有那么一对谋逆的父母,身上便或多或少沾了罪过。

    顾晨箫心存恻隐,并没有对她赶尽杀绝,也没有刻意透露她的行踪,更没有动钱瑰最后那笔保命的钱财,而是由着老管家等人悄然离开了南诏,往广西出发。

    千禧教的人则不然,如今到了穷途末路,连一个弱女子也不肯放过。

    待那几个人再次上门,瞧着屋内无人,先是一惊。再寻到后头草地上,才瞧见钱瑰早已咽气。她一身大红衣衫,面目栩栩如生,唇角的笑意淡然澄净。

    心知铸成大错,这几个人不敢怠慢,一方面依着从前的计划紧赶慢赶往靖唐关撤退,一方面私底下悄悄统一了口径,谎称钱瑰手中早已空无分文。

    苏光复如今是过街老鼠,被西霞、康南与建安三个国家连番通缉,没奈何只得放缓了归程。他从偏远地区绕路,尽量避开一切哨所。

    苏光复断去各支手臂,九死一生逃回了靖唐关,迎接他的却是钱瑰身死,钱家财产无着的坏消息。

    瞧着几名参与追踪钱瑰的属下跪在自己面前,苏光复气不打一处来,脸色比关外的皑皑雪山更冷硬了几分。他森然地问道:“谁来说说,钱瑰究竟怎么死的,你们在她的住处搜到了什么东西?”

    那名小头目不敢推诿,将那日如何上门逼迫钱瑰、又如何在第二日发现她自尽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至于与钱瑰拉扯、摔了她的狗,还私藏了那五根金条,却一个字都不敢吐露。

    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岂不知正落入钱瑰的圈套。

    钱瑰痛恨这些人相煎太急,故意在自己身边留了笔不多不少的钱财,为的便是叫这几个人起了私心,或许会借苏光复之手替自己出口恶气。

    此时苏光复一门心思挂念着钱家的财物,对这几名属下已然起了猜忌。他眼望这个名唤杜涛的小头目,瞧着他双手不自觉地笼成拳头,便知此人心虚,定是藏了些未尽之言不敢吐露。

    苏光复如今没有耐心与他们周旋,心知量这几个人也不敢私藏钱家的财产。

    他半眯着眼睛,竟然透出一丝和煦的微笑:“杜涛,你是说,钱瑰当日孤身一人自尽在院内,身边奴仆早就散尽,已然家徒四壁?”

    笑容和煦,依然如往日一般温文儒雅。被唤做杜涛的小头目心间一喜,恍若看到了生机。

    他收敛心神,赶紧跪下说道:“当日我们五六个兄弟同时进去搜索,屋里果真没有旁人,连一文钱的财物都没有。便是钱瑰自己身上都没留一件首饰,她一个人就那么大刺刺坐在树下,冲着属下几人十分嚣张。”

    “钱瑰的狗呢?”苏暮寒似是在一边懒懒旁听,却忽然插了一句。

    那杜涛一楞,慌忙回道:“回主子,第一日去时,那狗尚伴在钱瑰身边,第二日钱瑰身死之时,到不曾见它。”

    他那日将踏雪重重摔出,何曾留意一条狗的死活。如今只是担心苏暮寒对钱瑰有些情谊,会杀自己泄愤,急煞辩解道:“那钱瑰果真是自尽,我们兄弟并未苦苦相逼,只是说了第二日请她一同往靖唐关赶路。”

    苏暮寒睫毛轻颤,眼波如羽翼般隐晦不明地闪了闪,呵呵干笑了两声,便淡然立起身来。

    单从这几句话里已然听出破绽颇多,苏光复瞧着笑容和煦,实则动了杀机。

    苏暮寒迈步折向窗前,似是要瞧枝头苍劲的绿叶,实则避开即将到来的杀戮,不叫鲜血溅上自己洁白的衣衫。

    “好,很好,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苏光复似是疲惫地一挥手,轻轻垂下了眼睑,黯然的表情连同那少了半截的手臂,霎时添了无限落暮。

    那杜涛心内狂喜,以为终于瞒过了苏光复。谁料想两旁的侍卫早得了苏光复的暗示,待杜涛他们回转头去,侍卫的剑无风而动,将那几个人从背后一一刺杀。

    瞧着杜涛尚未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睛尤不相信地瞪得老大,苏光复怜悯地一笑:“我平生最痛恨旁人对我不说实话。杜涛,大约你自己也不晓得,你每每说谎,双手都会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啪啪啪,苏暮寒斜倚着窗台轻轻击掌,淡淡笑道:“先生此时到是明察秋毫,奈何屡次挑些不成事的东西,我到相信他们没在钱瑰身上赚到什么便宜。”

    苏暮寒深知钱瑰恨千禧教至深,对自己也早便死了心,若不然不会弄到这两败俱伤的局面。看似绵软、实则刚硬,钱瑰这样的人既然自尽,临到最后必然安排得妥妥帖帖,又怎会为千禧教留下一丝财物?

    她痛恨那几人苦苦追杀,才在临死前设局诛杀,苏光复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心机深沉由此可见一斑。

    从前不曾对钱瑰起意,此时瞧着她计谋不在慕容薇之下,苏暮寒到有了几分欣赏。以彼推己,想到两人同是亡命天涯,更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奈何方才那几人已被全部诛杀,一代佳人香消玉殒,苏暮寒十分惋惜没有问一问钱瑰的尸体后来究竟如何处理。

    如今只能晚间替她上一柱香,算是慰问一下这缕去得不甘不愿的芳魂。

    “钱瑰不过是个女子,便是遣散众人,身边又不何敢不留财物傍身。树倒猢狲散,这几个人到想自己留条后路,当真其心可诛。”

    苏光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有些阴沉地望着苏暮寒与苏暮然兄弟二人,不屑地从那几个下属的尸体上扫过,命人将他们这里干净。

    想是因为断臂痛心,苏暮寒觉得此时苏光复处事已然比从前少了许多冷静与耐心。他变得急躁而冒进,明知属下不过从钱家拿了些小钱,依旧不讲半分情谊。

第七百零二章 家宴

    这几句话盘旋在苏暮寒口边,他想要狠狠地讥笑苏光复几句,瞧着苏光复花白的头发与那已经断去半臂的胳膊,这些个讥讽终于没有说出。

    瞅着地上还有淡淡的血渍,苏暮寒忽然兴趣缺缺,他淡然说道:“钱家的财物没拿到便没拿到吧,千禧教失手又不是头一回。先生如今有伤在身,更兼一路劳累,莫为旁的事忧心,都早些休息吧。”

    话说得容易,依然如那深宅大院里宝马轻裘、不知人间冷暖的富公子,苏光复嘴唇一张一翕,有些话终于无法开口。

    两人之间罅隙日深,面对千禧教一次一次的失利,他又如何能在此时告诉苏暮寒,高丽送来的粮食只可以维系到秋天?

    苏光复仰天长叹,若到了夏秋之交依然凑不足冬日买粮的银钱,只怕众人赖以避难的靖唐关便无法维系。

    眼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到不算迫在眉睫,苏光复便先保持了缄默。他想等着自己缓过一口气,再慢慢想办法筹钱。

    苏光复将秘密深锁在心底,连一个人都不说。建安与康南接着会挑起内乱的好消息冲淡了那几个下属殒命的血腥,靖唐关内依然是一片安宁。

    童大海与黄捷带着那三万人马整日操练,如今也有小成。听着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呼和声,苏光复在自己的房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初夏已至,夜来隆隆雷雨声响彻关内,苏暮寒素衣素服为钱瑰上了柱香,再将抄好的经文送进火盆里。他喃喃低语道:“钱姑娘,暮寒如今到敬重你的为人。替你抄一卷《地藏经》,愿你早早往生。下辈子投胎,咱们一定要擦亮眼睛。”

    嘴唇似是方才被自己咬破,苏暮寒口中有苦涩的腥咸。

    是憎恶自己的身世,亦或憎恶自己那颗已然蒙尘的心,到有几分说不出。

    苏暮寒倚窗听雨,瞧着乌金进进出出收拾那些香烛火盆之物,竟回忆起了沧浪轩的夏天,还有璨薇宫内每到夏日那些青花瓷缸里无穷碧波翻滚的层层莲叶。

    夜雨呼啸,来得极为惊人。乌金进来替他关窗,苏暮寒却将手伸出窗外,掬满满一把雨水擦着自己的脸,轻轻问道:“咱们离京日久,不晓得沧浪轩里那些兰草还是不是活着?红棉树可还挺拔?”

    瞧着苏暮寒颧骨高高,已然大失往日风采,乌金心下难过,依旧笑着说道:“咱们纵然不在府里,难道府里的下人们便不晓得自己的本份?沧浪轩是主子的旧居,自然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会了,姑苏皇城再回不去,安国王府里又怎会再有我这个主子。沧浪轩是个伤心地,只怕早被封存。那些个花草树木无人照料,大约已经枯萎了。”

    真正伤感的不是那些枯萎的花草,而是伤感他与慕容薇回不去的从前。

    那几棵红棉树,那些个幽兰芬芳,甚至于那一条穿梭在后宅与前院的泥金涉足和,全都留着他关于她的记忆。

    她曾千方百计阻拦,自己却一意孤行,做着重振大周的旧梦。当日割袍断义断去的,不仅仅是与军中亲朋故旧的情意,还有自己曾对姑苏皇城深深的眷恋。瞧着那破碎的衣衫飞舞,苏暮寒的思绪其实又回到了那个腊八节的早晨。

    那一日梅林飘香,他与她青梅竹马。她樱桃红的斗逢罗衣生暖,他青绿色的大氅秀美如风。

    如今却是千金买不来后悔,瞧着乌金替自己掩上门,苏暮寒将自己埋在厚厚的枕头间,无声地哭泣了一回。

    五月末,江南烟柳如织,姑苏皇城已是姹紫嫣红、花香旖旎。

    夏钰之与云扬一行如离京时一般,又悄然回到了姑苏皇城。夏钰之将高丽王李承浩亲笔写下的国书奉到崇明帝手上,扬起一张璀璨明朗的笑脸:“臣不辱使命,带回了高丽王的国书,允许咱们大兵过境。”

    有了云扬的帮忙,这趟高丽之行无比顺畅。大兵过境那样严肃的话题,本是牵涉到两国间的政治邦交,却延伸为家宴上的闲话家常。

    因夏钰之是以特使的身分悄悄莅临,两人抵达高丽国都城时,李承浩与云持都换了便装,双双在城外迎候,并没有惊动朝中诸位大臣。

    当夜李承浩在云持的栖霞殿设家宴替二人接风,对外也只说是姑苏云家不放心王后娘娘,特意遣了云扬再次探望。

    清酒佳肴,晚月琼辉。李承浩亲自把盏,替夏钰之与云扬满了一杯,又命人给云持上了一盏核桃露,四人团团围坐。

    云持读罢夏兰馨的书信,再瞧着云扬带来的点心,看着那上头熟悉的阮记印信,再尝一口镌刻在记忆深处的玫瑰馅月饼,便有些泪眼婆娑。

    她乌亮如缎的长发结成发辫,亦在头顶绕了两圈,以青金嵌金的发佃装饰,垂落细细的流苏,配着身上大红云锦滚亮蓝绮罗缎的宫衣,显得极为华贵。唯有神情中添了几分落籍,再加上几滴清泪潸然欲滴,瞧着我见尤怜。

    曾几何时,阮记的后院幽竹,是她们这几个人谈天说地的好去处。如今物是人非,只给彼此留下深深的念想。再听着云扬转述夏兰馨等她回去的那几句话,云持终于按捺不住,将头轻轻一偏,悄然拭了拭眼角。

    纵然与李承浩倾心相恋,云持出嫁却是去国怀乡。她抛开了所有的亲朋故旧与从前的积习,诸事并不习惯。

    瞅着她一幅伤感的模样,李承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认真说道:“舅兄到访是件喜事,快别如此。我早便答应过你,一定会与你同去姑苏皇城走走。既是再瞧一眼你长大的地方,也想见一见你那几位情同金兰的好姐妹。你放心,我绝不食言,更不会拿身份拘束于你。”

    绯衣玉带的李承浩剑眉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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