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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尘尘三昧-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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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靠,这说得还是人话么?!
  忆玮强压下一口气,瞪了他一眼。
  陆少俭连眼神都像是巨大冰山,毫无波澜:“去我家吧。”
  浅容看看陆少俭,识相的闭嘴。而这句话冲击力,让黎忆玮分神,连眼神都在瞬间呆滞。
  好吧,她宁可去住院。住院太夸张,就去住酒店。
  陆少俭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简直从鼻孔里哼出气来,眼神鄙夷:“你已经够惹人烦了。让你住我家是因为我要出差,正好半个月,到时候你正好搬到租的房子里去。”
  “那不行吧……没人照顾忆玮,我也不放心。”浅容插了一句。
  陆少俭对着别人,立刻又是像是换了个人,温和像是忆玮以前在博物馆看到的古玉,内里都焕发着浅浅光泽。他点了点头:“嗯,我请了钟点工,可以照顾她。”又顿了顿,“我认识一个老中医,正好帮她针灸治疗几天。”
  正好王之东过来,见小小的客厅了挤了那么多人,不由笑了笑:“这是校友聚会呢?”
  此情此景,忆玮真是觉得自己不该再这样拖下去了。将行李都塞进陆少俭的车,她乖乖坐着,一声不吭。直到开到一座陌生的小区,她才惊觉:“咦,你搬家了?”
  房子很宽敞,装修也简单的以冷色调为主,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空闲了好几个房间。
  忆玮很羡慕:“原来搞建筑一行这么有钱啊!我表弟快高考了,到时候就让他报这个。”
  他闻言,缓缓的转过身子,神色复杂,语气中又带了淡淡的讽刺:“你也会羡慕这个?呵……那么,当年从金融系转到政治系,后悔了么?”
  脖子上愈发的一阵阵针刺感,黎忆玮却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慢慢坐了下来,嘴角带了苦笑:“我不知道……陆少俭,好像我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可一旦接近了,就发现那不是我想要的。所以,真的谈不上后悔。”

  第三章 下

  大二是学校规定可以申请转专业的一年。黎忆玮很镇定的将申请书递给了辅导员。按照学校的规定,她的成绩当然是无懈可击,完全符合转专业的各项要求。只是人人不解,连系主任都找她谈话。
  金融这样热门,能考进都已经很不容易。满头白发的老院长和蔼的请她喝茶:“我的意见呢,你对政治很感兴趣,可以在课外多花点功夫。毕竟是大学了,你们空闲时间多。但是对于未来,学金融是个很好的选择。”
  而她丝毫不怯场:“老师,我高考填志愿那会是不得不听我妈的话。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说明学校还是很重视学生自主心愿的。我真的对金融没什么兴趣。”
  老先生看着手上那份成绩单,满满的一排优秀,有些无奈,却又笑得很慈祥:“既然劝不动你,我只能批准。”末了,又感叹,“小姑娘很有想法,可惜现在啊,不是五四那个年代了。”
  而向来冷清的政治系,几乎人人知道了有这样一个女生,不知真傻还是假傻,甘愿转系过来,等着三年后失业,倒也算大新闻一件了。每个老师上课,都会拿着名单沉吟:“哪个是新转来的?”
  从政治学原理到执政党建设,这些课程,本身很枯燥,她倒不以为意,常常因为某个观念在下课拉着老师问个不停。后来有个老师因为和她熟稔,随口就说:“黎忆玮,你的观点还是有些偏右。如果结合现实来看,恐怕会很失望的。”
  她偏右么?这倒从来不觉得。她坐在图书馆,翻看公民和男性权利宣言,再到女性权利宣言。因为是影印本,所以一个个的查单词,抄了好几本笔记,那些真理是不言而喻,又为什么会失望?
  就是那个学期认识了陆少俭。他们常坐一张桌子上。她翻着字典看原著,他就在查资料。有一天下午,忆玮吃了晚饭回到图书馆,偌大的图书室竟然只有他们俩人,他丢开笔,往椅子上一靠:“喂,下午怎么没来自习?”
  她亦不是怕生的人,大大方方的和他对视:“考六级啊。你看,这些人肯都是考完庆祝去了。”
  他颔首微笑:“考得不错吧?我看你每天都在看英语。”
  有什么用?忆玮其实考得相当的烂,她看的那些关于西方政治理念阐述的文章,用词离现代英语大约相差了有两三百年。好比莎士比亚写的东西,到了现在,需要用当代英语再翻译一遍。
  简单两三句话,又各自埋头于书本,仿佛是不经意间的交集,片刻即忘。
  如果真的是那样,倒也很不错。至少不用再像这一刻,他坐在自己面前,不经意的对她提起:“前几天遇到李泽雯了,她升得很快。”
  李泽雯是她原本金融系的同学,大一的时候成绩还不如她。其实那一届的同学中,最后都签得很不错,个个都是社会精英,不像她,真的应了系主任的话,一再的滞销。
  她不过微微仰了仰头,对这个话题没兴趣,清清亮亮的眸子一转,一手抚了后颈:“我接着说。陆少俭,我知道有时候你真的挺烦我,偏偏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又常常要帮我。比如这次,我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他敛了敛神情,似乎在说玩笑话:“我们还能有什么情分?就当作校友一场,该帮忙的,我不会推辞。”
  她的声音有些无意识的涣散开,自顾自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对你那么凶么?其实我也知道不好。可是我们分手快一年了,老是这样子,我觉得不自在。这样纠缠不清的,我还特心虚。”
  陆少俭长且清瘦的手指轻轻挑开一块白色的膏药,漫不经心问她:“心虚?”
  忆玮竭尽全力的点点头,一脸沉痛:“心虚……藕断丝连,分手暧昧,我都觉得矫情得很……”
  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啪”得被拍上了一张膏药,疼得她眼泪汪汪,倒吸一口凉气。
  “女人都容易想太多。黎忆玮我告诉你,谁和你藕断丝连?谁和你玩暧昧?”大概知道了手劲有些大,陆少俭有放轻了动作,替她缓缓按摩,语气却越来越狠,“和你在一起,真是我年少无知才干出来的事儿。”
  黎忆玮默不作声,长长的嘘了口气。
  他的动作缓了缓,像是在期待她的反应。
  忆玮转不过脑袋,只能站起来,整个身子都面向他。因为笑得诚恳,倒像无害的小动物,滴溜溜乌黑的眼睛,仿佛紫得发黑的水晶葡萄:“你能这样想,真的太好了。”
  陆少俭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有怒气漾开在了眼中,可嘴角分明又勾起微笑的浅浅弧度。他什么话都不说,随手将一盒剩下的膏药掷在地上,走得干脆利落。
  忆玮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生气了,叹口气。膏药一贴上去,慢慢的开始发热,略微缓解了疼痛。陆少俭从房间出来,款式简单的黑色大衣敞着,脚步微快,更显得风度翩翩。他随手指房间给她:“你住那间。一会有钟点工来做饭。”
  她一时间没法转头,只能用眼角余光看着他离开,“噢”了一声,顺口问了一句:“又要去设计所加班啊?”
  陆少俭手扶着门框,语气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像是急着赴约,又有些像夜生活丰富的公子哥儿,没来得说办半句,就把门甩上了。
  玻璃窗外就是两排梧桐树,枝丫肆意的张扬着,因为没有绿叶,反倒透着一股叫人心中起暖意的褐黄色。又缠上了大排的彩灯,夜色中像是浅笑雅然的花朵,寒风微一拂过,仿佛就流光溢彩,落英缤纷。
  整一条街都是极有腔调的咖啡馆,有着绕口的法国、意大利名字,或者各种玲珑巧思的中文拼写,骨子里都透着精致和微微让人生出厌倦的城市气息。
  夏之岱喝了一口茶,懒懒的笑了笑:“怎么,接手了才觉得辛苦?”
  “比我想象的复杂。至少,比单纯做一个设计师复杂得多。”陆少俭不愧是理工科出身,斟词用句都透着精确度,“但也不是应付不来。”
  “你这么说,就是没什么困难。为什么板着脸?”
  陆少俭不答,却招手唤来了侍者:“给我拿包烟。”
  对面的男子反倒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相比之下愈加黝黑健康的肤色。
  “看样子是情伤了。”夏之岱笑得肆意张扬,这个人,有时候会像是一头伏在暗色深处的狼,露出的眼神锋锐,更多的时候,则骄傲爽朗如同骏马。总之,生意场上也好,私下交往也罢,总是像充满了勃勃生机的野性动物。
  “本来喊你出来也就道个别。顺便说一句,这次的度假村设计方案很好。合作挺愉快。”夏之岱轻敲着桌面,“看样子你有更要紧的事,不耽搁你了。”
  “又要去草原了?”陆少俭微笑,一点点心事被层层掩埋在眼波深处,“别啊,再坐会。”
  “这个季节去那里没意思。”他沉吟着,“要是觉着这里闷,咱们换个地方。”
  陆少俭还没应他的话,一个身材纤长的女子走过来,如同古代戏文中婉转媚人的女子,脸上微笑极美:“这么巧。夏先生,师兄。”
  都是认识的。
  夏之岱示意她坐,说:“最近不忙么?”
  李泽雯笑,指甲上是润泽饱满的透明色,淡淡泛着亮色。
  “一个月了,今天头一天休息。倒是你们两个大忙人,今天还难得有时间来喝茶么?”
  陆少俭在一旁淡淡听着,见着这个八面玲珑且的师妹,却又记起了家里的另一个师妹,嘴角竟是一丝涩然笑意。
  “哦,陆师兄,月底我们同学聚会,也通知了忆玮。”
  “喊她做什么?她不是转系了么?”这一刻听见黎忆玮的名字,几乎叫他惊了一惊。
  李泽雯的笑意味深长,淡淡灯光下显得明眸欲漾:“那倒不会。她一直和我们班同学关系不错。”
  陆少俭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家中的座机。
  是家中请的钟点工阿姨,他嗯了一声,心绪有些复杂。
  “陆先生,黎小姐一直在吐。你……要不要回来看一下?”

  第四章

  陆少俭站起来,温文尔雅,说话的神态像是中世纪向公主欠身的王子:“朋友有些事,先走了。”
  一直到修长而挺拔的背影离开视线,李泽雯才掩饰一般低头喝了一口水,迎面就撞上夏之岱的目光,似笑非笑,又像意有所指:“李小姐有男朋友了么?”
  李泽雯选择了避而不答,优雅的站起身,微笑:“夏先生,我约的朋友到了,先走了。”
  他们这个圈子,都是这样,面对面的时候,气度雅致而应对得体。然而却人人深沉,哪一个背后都隐秘着小小的诡谲风云。
  陆少俭赶回家的时候,钟点工张阿姨还在厨房忙乎,端出了一碗熬得香气四溢的白粥,指了指忆玮住的那间房间:“刚才黎小姐吐得很厉害,现在大概睡着了。”
  他谢过,接了白粥,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只开了小小一盏壁灯,光线是淡淡的青色。陆少俭放轻脚步,站在她床头,俯身望下去,乌黑的长发拨在一边,脸色雪白,唇色被灯光渲染得分外惨淡——只在听到他进来的时候忽然张开眼睛,那双眸子到还是晶灿灿的,像是以往那个活力十足的女孩。
  隐约听见大门“咯噔”一声被关上,大约是张阿姨走了。只剩两个人,她又是这副样子,陆少俭连语气都温柔的像是换了个人:“吃点东西,我们再去医院看看。”
  忆玮不想动,连动一动都觉得像是有人在抽打自己的脊背,就轻声说:“我没事。”
  他小心的托住她的背脊,将她扶起来,又坐在床边问:“那怎么吐成这样?”
  她难得还很清醒:“医生不是说这是正常的么?被压迫到了神经啊。我刚才开了会电脑……”
  扶在她背后那双手忽然滞了一滞,陆少俭也说不上生气,但是声音却冷淡下来:“黎忆玮,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医生说了,你要休息,这个时候还要上网。自己都不把自己身子当会事,你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忆玮闭了闭眼睛,睫毛轻轻一颤,黑色微翘的末梢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分外纤长。她难得没有再和他争执,只是安静的说:“陆少俭,你帮我个忙好不好?我接到xxx网站的面试通知,要email回复,你就进我的邮箱,替我回复一下。”她顿了顿,似乎有些吃力,身子半倚在他身侧,“刚才我就想回份邮件,结果一打开就吐的乱七八糟。真是没用。”
  陆少俭忽然失语,这才是他认识黎忆玮吧?总有这样一股子精神在,让她去做那些让自己觉得很匪夷所思的事。而此刻,这个脆弱的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又和记忆中那个人迥异了。唯有那份气息还是熟悉的,坚强得像是疾风中的小草,怎么也吹不折腰。
  他有些心疼,半晌没说话,只是端了碗,让她喝粥。
  忆玮接了过来,微笑:“我又不是晴雯。手脚都好着呢。”
  她一口口舀着喝,粥煮得很香,她又爱吃甜食,在白粥里抿出了白糖香甜的味道,于是含含糊糊的问他:“你加了糖?”
  陆少俭专注的看着她喝粥,忽然低声说:“忆玮……我们和好吧?我养着你。”
  这样暧昧的话,这样暧昧的氛围,连陆少俭的表情都几乎称得上暧昧而叫人沉迷的。
  多么像是真的啊。
  忆玮甩甩头,几秒的呆滞之后,继续喝粥。
  而他并没有打算放弃,声调安静沉着:“我养你,好不好?你干你想干的事。”
  她承认,如果这一刻她没有被眼前的男色和魅惑声调引诱,那么她就不是正常的女人了。可是不过片刻之后,黎忆玮将一碗粥喝干净,放在一边,随随便便的说:“陆少俭,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现在一时心软就可以解决的。如果可以,那么早就解决了。”她微微一笑,是一股脱俗的清新美丽,又像成熟的女子:“我挺尴尬的。”
  而陆少俭也终于冷静下来,沉默了很久,拍了拍她的脑袋,轻笑:“是啊。我这就帮你去回邮件。”他端了碗走到门口,又回头,“替你找了一个中医,早上会过来帮你针灸。明天我就出差,大概一个星期。你自己小心,有事就找谢浅容。”头也不回的带上门,将一方静谧的空间了下来,倒显得那个背影分外的寞落。
  他在客厅坐下,忆玮的笔记本还开着,密码只输了一半。他想都没想,输了一串数字,点开,进入邮箱,这才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追溯到了那一段遥远的时光。
  她没有删邮件的习惯,陆少俭粗粗扫了一眼,原来她投出过那么多的简历。又往下一拉,整整三页,有面试通知,也有被拒的。陆少俭嘴唇轻轻一抿,挑起的弧度神色间忽然柔和了一些。她对自己说过,自己想做媒体的工作,最好能针砭时弊,学以致用。而自己则从来不当回事,反倒觉得她是自讨苦吃,自然是带了不屑的冷嘲热讽。她则是一贯的不在意,似乎只是自说自话的抱怨,也没指望能从他这里的到同情和安慰。一转头就又往前冲了。
  就是这样,他们两个人,终于还是有着隔阂的。生活在一个地球,却像两个世界,像文科理科,像他的冷漠和她的倔强,永远泾渭分明。
  他打开xxx网站的邮件,一边回复,邮箱又显示有新的邮件。标题写着“版聚时间地点”,忽然微笑:那个论坛她从大三开始就一直泡着,两年多了,从没见她热情消退。
  第二天真有一个老医生笑呵呵的来敲门,简单替忆玮看了看,安慰她:“没事,小病。小姑娘以后注意些就好了。”
  黄大夫先替她推拿了按摩,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骨头在一截截的响动,捏碎了又接起来。竟然是想象不出的舒服。又做了针灸治疗,忆玮听见老医生在说:“把肌肉放松。少俭的爸爸也常在我那里针灸。不会疼的。”说话间已经下完针,笑,“再治疗一个星期,保管你都好了。”
  等到下午谢浅容来看她的时候,忆玮已经生龙活虎了。
  浅容上下打量她,又看了看屋子,忽然叹气:“陆少俭这样的男人,遇到你还真是倒霉。”
  黎忆大咧咧的笑了笑:“对啊,他对朋友都很好。”
  “行,你不想说,就不提了。”浅容转了话头,“月底金融系的同学会,你一起来吧?”
  忆玮连连点头:“不是说小卓他们都回来么?那么久没见,一定要去的。”
  浅容去拉开窗帘,今年初春,因为政府的加意控制,污染好了很多,再没有灰蒙蒙的感觉。傍晚的时候往外望,夕阳极明澈,将一切融汇在橙暖的光线下。像是在期待新的一天。
  每天的生活充实而清闲。早上黄大夫来给自己针灸,然后稍微翻看几本媒体专业的书,吃个饭。在小花园遛个弯,居然有了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的感觉,有时也吸引到大爷大妈的目光,忆玮就会有些伤心,觉得自己得了老年病,晚上再上论坛泡一会,早早的就睡了。
  最近论坛上得少,有时候一打开,噼噼啪啪跳出好几条私短。其实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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