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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声响起,艾少六吹了一首“艳阳天”。和风阵阵,莲叶田田,笛声洒脱悠扬,一洗适才忧郁萧索之气。此时她已不用掌舵,任那小舟顺流而下,漂向碧水寺去。笛声跳脱欢快,湖中一尾游鱼倏地跃出水面,只听“啪”地一声,那条一尺来长的鱼儿竟落到舟中。
艾少六欢呼一声,只见那人回过头来,惊讶地望着手捧活鱼的自己,璀然一笑道:“我的午饭自己跳上船来啦!”
那人似被她这一笑感染,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艾少六一手提了鱼儿,举目望向一湖碧如翠玉的莲叶道:“你看,这世间美好的事物那么多,我真怕有生之年不能一一体会欣赏。”
那人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四周,清风袭来,一碧万顷,耳边只闻荷叶沙沙之声,顿觉心中宁静悠远。他闭上双目,抬头向天,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艾少六微微一笑,手臂一扬,鱼儿“扑通”一声跌入湖中,鱼尾轻摆,瞬间消失在碧波之间。
她俯身在湖水中洗去手上腥臊之气,那人睁开双眼,转头看她恣意地将双手上下甩动,四周水花飞溅,“小兄弟,你住在哪里?”说完一愣,自己何时对人这般好奇过?
艾少六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心中一讶,笑着答道:“天为铺盖,地为席,在下四海为家。”那人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艾少六学他盘膝坐在舟中,声音清澈跳跃,“唔……我自己的家在帝都,家里没什么人,所以不常回去。”
那人点了点头,艾少六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挑眉看过去,只见他低头看向水面,那股淡淡的忧愁萧索之色又慢慢地笼罩回了他的身上。
两人无话,小舟缓缓向南,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漂到了碧水寺所在的山边。艾少六轻身一跃,跳到岸上,将小舟系好,那人身形一动,随她跳下。艾少六暗自心惊,以自己的眼力竟没看出他是如何动作,只觉人影一闪,他便已安安静静地立在岸边。
忽地,艾少六的肚子“咕咕”一叫,她干咳一声,赧然地看向那人,道:“小弟一天没有吃饭,现下要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兄台保重。”说罢转身往镇上去走去。
“小兄弟请留步,”那人从怀中掏出几粒银瓜子道:“多谢小兄弟带我渡湖,这几粒碎银请收下。”
艾少六瞧他一眼,微微一笑,“带你渡湖的是这一湖春水,要谢便谢它罢。”正待转身离开,只见那人神色一黯,修长的右手兀自伸出,手心中数粒银瓜子泛起幽幽寒光,好似也沾上他主人周身那股凄清之色。
艾少六右手向前一探,那人未及思量,身子已是一动,袖袍一挥,轻飘飘地斩向她的右手。艾少六扭腰避开,叫道:“你要打我?!”那人身形一顿,正欲说话,只觉掌心一热,手中银瓜子眨眼间便落到了对方的手中。
艾少六一双明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既然兄台想请我吃饭,那我就不客气了。”一面说,一面得意洋洋地上下抛动那几粒银瓜子。那人立刻便明白,眼前少年见自己被拒尴尬,便来胡闹一番,又重新收下银瓜子,免得自己难过难堪。自他成名之后,对他敬仰倾慕的人多得数也数不清。有人对他敬畏激赏,有人对他爱慕奉承,众人只觉得他高高在上,便是他整日沉默寡言、阴郁清冷,大家也只当他本就如此。他心知,亦有不少人盼他舒眉展颜,只是那些关切来得太过殷勤炽热,叫人只想立时避开,远不如眼前少年的不动声色,淡如清水,却又暖人心脾。
艾少六挥了挥手道:“我要走啦,后会有期。”
“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淡淡问道。
艾少六头也不回,边走边道:“我叫艾少六,家人朋友都叫我小六。”
那人站在岸边,目送她走进小镇,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饥载渴。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笛声洒脱舒畅,一曲“采薇”道尽离愁别绪,游子思归,离而不怨,哀而不伤。与自己吹奏的一曲洞箫相比,又是另一番天地。
不多时,艾少六进得镇中,这小镇依山傍水,紧邻侬城,倒是别有一番秀丽之色。她腹中早已饥饿难耐,瞅准不远处一家酒楼,便几步上前,钻了进去。此时不是用膳时间,怪的是大堂之内竟是桌桌都坐了有人。艾少六仔细看去,只见大多数人腰间背上带了兵器,原来这些人大多都是江湖豪客。她单身一人站在门口,青衣布衫,容貌清俊秀雅,不打眼也难。挨着门边几桌的客人中便有几人毫不掩饰地打量过来。艾少六耳力极好,听得一人说道:“侬城不愧为大熙名城,你瞧,咱们随便踏进一家酒楼便得见这么个漂亮的少年。”艾少六顿觉几道赞羡的目光看往自己这边。
第八十四章
艾少六眉头一皱,正打算离开,却听见一人道:“明日碧水寺凭吊觉善大师坐化肉身,听说连仗剑宫、欧阳世家、四罗山庄的人都来了。”
艾少六心中一动,对掌柜道:“掌柜的,你看在这堂中还能给我拼个位置吗?”掌柜的见她神清骨秀,好感顿生,看了一眼大堂之中,为难道:“小哥你瞧,咱们楼里早就满了!”
艾少六抖出几粒银瓜子道:“请掌柜的行个方便,我一天没吃饭,饿得胃都疼了。”掌柜看了看银瓜子,招来小二低声问道:“芙蓉间的客人什么时辰到?”小二道:“怕是还有半个时辰。”掌柜闻言看向艾少六,艾少六飞快道:“半个时辰够了。”心中一乐,想不到还能坐到雅间!
小二将她带到芙蓉间中,问道:“客官想要吃点什么?”艾少六道:“你去办吧,既然只有半个时辰,简简单单地上几个清爽的菜就好!”小二应了一声,便退出房门。
艾少六走到窗边,抬手一推,将花窗开了一条小缝,大堂里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哎,想不到觉善大师竟在半个月前去世,听说他的武功可比无尘先生公孙引高多了,两人分属同门,年纪也差不多,真是想不到啊!”
“无尘先生的武功自然高强,不过黄兄说觉善大师比他厉害得多,怕是有些过了。”一人界面道。
“嘿,这话我可不是乱说,七年前我曾有幸观看觉善大师与公孙先生一场比试,虽是同门切磋,但是当时两人的功力可相差得远了!公孙先生不到百招便败下阵来。”
“黄兄也说了是七年前。觉善大师闭关之后苦修禅法,公孙先生却是专于武学一道,七年时间,此消彼长,足以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姓黄的汉子闻言恼怒道:“邓泉儿,你存心与大家作对是不是?觉善大师德高望重,大家千里迢迢赶来凭吊,斯人已逝,你怎地不留点口德?!更何况天下皆知,公孙引曾败给云山竹海的云烟,纵是他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连个女人也打不过,岂能妄称绝顶高手?”
邓泉嘿然道:“连个女人也打不过,黄兄,这世间能打败你口中那个女子的又有几人?”他把话题引到云烟身上,显是怕再说觉善大师会犯了众怒。
那姓黄的被他一噎,哼声道:“她再厉害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路行歌收拾得服服帖帖!”四周男子闻言面露得意的微笑。
邓泉待要说话,旁边一人插进来道:“云山竹海实力非凡,且不说路行歌、云烟二人武功绝顶,云西辞年纪轻轻,亦非池中之物!”
艾少六心中一动,耳边听着他们的谈论,思绪却已飘到十年之前。西儿温雅俊秀,自他对自己表白后,她总会想,他还只是个小小少年,又怎会懂得深沉大爱?他眼中虽然只有自己,可是等他长大了,会不会觉得小时候只是一时迷恋?魏扶摇那样害他,他却愿意将外袍借给她穿,是否他对女孩都会那样温柔?两人相处不到一月,他的感情却来得那样浓烈,且不说之前她从没想过成亲之事,便是有这个打算,云西辞这不折不扣的古人能否只凭一个月的相处便认定她是他一生唯一的伴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欧阳云曾提点她,若是无意便应尽早避开,免得伤己伤人。那时自己心中千头万绪,除了悄然离开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后来四处奔波,无论是回到苍茫山,还是去帝都公主府,心中总会常常想起那笑若春风的英俊少年。
某日梦中竟见到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叫道:“长乐,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害我伤心难过……我恨死你了!”乍然惊醒,只觉得汗湿后背,心惊肉跳,对当年不辞而别亦渐生悔意。
十年来,云西辞非但没有从记忆中淡去,她甚至常会想,他长成什么样了,在云山竹海孤不孤单,武功越加地厉害了罢。有时她会恼恨路行歌狡猾,明知道她心中惦念儿时唯一的朋友,却从不主动跟她讲起。有一年,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他却只是答道:“武功一日比一日更加厉害了。”
这时众人谈起云西辞,她凝神静听,希望大家多说一些,即便是真假难辨的琐碎消息也是好的。
只听一人道:“云西辞身兼云路两家之长,确是非同小可。”语气中露出极其羡慕之色。
“嘿,兄台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路行歌与云烟虽然成亲,但是他的弟子却始终只有一人!”
众人心中凛然,一人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阁下说的可是当今圣上十年前亲封的长乐公主?”
那人低声答道:“长乐公主的出身……这个曲折离奇,十年前便显出惊人天赋,与欧阳世家的欧阳灵灵斗了个旗鼓相当……”
“我怎听说当年她被欧阳灵灵打成重伤?”一人打断道。
那人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欧阳灵灵突施偷袭,公主又怎会被她打伤?!”
旁边立即有人追问道:“李兄此话当真?欧阳灵灵的点穴功夫名动江湖,三年前欧阳世家与四罗山庄一齐围剿洛水沿岸的盗匪,独个追赶匪首两天两夜,硬是赶在众人之前将他生擒。连罗庄主也夸她深得欧阳家武学之精髓,欧阳家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
“罗庄主这话倒是说对了。”众人大觉诧异,刚才听他说话,显然对欧阳灵灵没甚么好感,此时他却态度大变,直认罗景天对欧阳灵灵褒奖有理。只听他继续道:“她武功再高也只能在欧阳世家称雄称霸,放眼江湖,年轻一辈中,她能比仗剑宫的楚盛衣更加厉害?!”的ffd52f3c7e12
此话一处,倒是再也无人反驳,众人均是暗自点头。
艾少六听他们说来说去,总是围着那楚盛衣打转,若是平时,定当听得津津有味,兴趣盎然。此时被勾起了心事,顿觉无论是欧阳灵灵还是楚盛衣,均是索然无味之极。
小二送来饭菜,她盯着桌上的饭菜道:“打半斤酒来。”不醉居的美酒比这酒楼中的不知好出了多少倍,她喝过善妩酿制的美酒之后,在外便极少喝酒了。此时看着饭菜,忽然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心中郁郁,只想大醉一场。
小二吓了一跳,忙道:“客官……您只有半个时辰……”
艾少六一听,更是郁闷,说道:“喝不完我带走!快去打酒,小心我干脆赖在这里不走了!”说罢拿起筷子大嚼,吓得那小二不一会儿便将半斤酒急急忙忙地送了过来。
艾少六坐在雅间中喝了几杯闷酒,皱起眉头,渐渐觉得酒气上涌,头有些晕晕的。提起酒壶一看,不由得失笑,自己竟牛饮般不知不觉灌下了半壶,心道:“若是妩姐见我如此喝酒,非得拧我耳朵不可。”她本也是个豁达之人,酒足饭饱,心中那股抑郁之气渐渐散了,伸手往怀中一摸,搜出几粒银瓜子来掷在桌上,携了那剩下的半壶酒往外面走去。
大堂之中仍是人头涌动,艾少六穿堂而过,往门口走去,脚步有些不稳,一不小心踩在了旁边一人脚背之上。那人“嗷”地一声跳起来道:“臭小子,你怎走路的?”一张蒲掌往她面门扇了过去。
第八十五章
“小心!”“哎呀!”周围众人见她脚步虚浮,满脸迷蒙,那张漂亮的脸庞若被打中,非得变成肿猪头不可,不由得心生不忍,惊声示警。
艾少六右手临空虚指,神态慵懒闲雅,面露淡淡笑容,立在原地,一手提了酒壶,另一只手微微一抬,指尖正对那人手心。那人心中一惊,急忙收掌,改掌为劈,又切向她手腕。艾少六手掌一翻,拇指食指相扣,对准他切来的右手,作势要弹。众人见她变招精妙,姿态恣意闲雅,心中暗赞。
那人见她如此,霎时撤掌为拳,猛地击向她面门,心道:“这下我看你怎么只用手指便对付我!”艾少六双目迷茫,好似还未清醒,身形忽然一动,瞬间已立在那人身侧。那人大惊之下举臂便是一扫,艾少六打了个哈欠,右手快若闪电,往他右臂一阵纶指急点。
大堂中霎时金针落地可闻,众人一阵屏息地看她轻描淡写间露的这手点穴手法。那人呆立当场,右臂僵硬,颤声问道:“敢问阁下是欧阳世家哪位公子?”
艾少六一脸醉意,懒懒一笑,“欧阳世家?倒是听过。跟我有什么关系?”提起酒壶便往门口走去。
众人怎会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少年竟会如此高明的点穴手法,又听她自称与欧阳世家毫无关系,心中更是诧异,着实想不到江湖中还有哪门哪派精于点穴,手法清奇。
艾少六走到门口,待要出去,只听得身后有人奔上前来,说道:“小兄弟请留步,还请高抬贵手,解了我师弟手臂的穴道。”原来他们在那人身上点来点去,却丝毫不能解穴。
艾少六回头眨眼道:“不好。若是他再打我怎么办?”
来人一愣,心中骂道:“你这小子,竟消遣我来了。他若能打中你,现在又怎会被你点得不能动弹?”堆起笑脸,呐呐道:“小兄弟说笑了。”
艾少六睨他一眼,缓缓走了回去,众人只待她要动指在那人身上轻点解穴,哪知她抬手一掌往他肩头拍去,口中说道:“好了。”说罢转身又往门口走去。
那人转动手臂,难以置信道:“真的解了。”众人骇然,若非功力深厚,怎能一拍之下就能力透筋脉,霎时解穴?!
那人的师兄飞快地追上前去,迟疑片刻,问道:“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是哪派高人的高足?”
艾少六回头笑道:“我师傅的名字可不能随便乱讲,说出来怕要吓着你们。”心知再作逗留定要生事,足下不停,飞快地往镇外走去。
出来看看了天色,原来不知不觉间时已近傍晚。艾少六信步而行,不多时便已行至碧水寺山下。只见层峦迭嶂,山色如翠,放眼望去,山边湖水碧如翡翠,她忽地想起了那位一同渡湖的男子,看了看手中的酒壶,心中一动:“何不找他一同喝酒?”她心中郁郁,想到那人满身萧索,愁绪万千,不知不觉间已将他看作同病相怜的朋友。找他喝酒的念头一升起,便如无数只小鸟在胸口乱窜,非得马上行动心中才能安生。
艾少六向山上望了一眼,提气疾奔而上,脚步越快,酒气越是上涌,片刻间脸上红得好像抹了一层胭脂。行至半山,眼见碧水寺快要到了,她忽地停下,甩了甩头,走到山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想要散散酒气。
山中林木苍翠,身下大石触之微凉,艾少六抱膝坐在上面,一阵山风吹来,舒服得几乎要呻吟起来。先前心中烦躁欲呕,此时酒意渐散,她便懒洋洋地动也不愿再动,侧眼看向不远处林木掩映的碧水寺,晒然一笑,收回视线,头轻轻靠在膝盖之上,双目放空,静静地望向远方重重山峦,片片浮云。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来人步伐不疾不徐,艾少六分神听了片刻,目光仍是沉静的望着远方。
来人走过转角,忽地脚步一停,艾少六不愿回头,过了一会儿,仍不闻身后脚步声起,心中奇怪,回过头来,微微皱眉望了过去。只见一人静静地立在山边转角处,见她回头,也望了过来。两人视线相交,艾少六眼中一亮,欣喜道:“哈,原来你在这里!”
那人微微一怔,“小兄弟找我?”
艾少六微微一笑:“湖边一别,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眼中闪过微不可见的诧异,双目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向空中缓缓流动的浮云,声音淡若轻烟:“在下楚盛衣。”
艾少六在别人口中已不知听了多少次他的名字,想不到眼前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楚盛衣,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站起身来摇摇酒壶,道:“我上山找你喝酒来的。”
楚盛衣觉得今日在这少年身上吃惊的次数已是太多太多,从湖中共渡开始,眼前之人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均大大异与常人。别人听到楚盛衣的名字莫不是态度恭敬,即便是仗剑宫的对头,对他也是敬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