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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箫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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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

  他歇着喘了口气,接着又站直身躯,声音清脆响亮。「第二件事呢,那位书生姑娘又说啦,她和裴九爷您之间的恩恩怨怨全数结清、一笔勾消,您的命,她不要了,从此以后各定各的路、各过各的日子、各得各的幸福,谁也管不着谁,谁也没欠了谁,您的人,她也不要了,请裴九爷留在衡阳,想留多久就留多久,用不着回去寻她,就算往后遇上,也请视作陌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嗯……便是这些啦!」

  口信已了,大厅却陷入诡异的寂静里,杜天龙夫妇二人、「天龙堂」里的众位师兄以及杜击玉全一瞬也不瞬地望着裴兴武。

  即便旁人不甚清楚他在武汉时和人家有了如何的纠葛和牵绊,此刻也隐隐约约从这诡谲的口信中探得了点蛛丝马迹。

  「九师哥……我想落霞姊姊她只是、只是突然想不开……嗯……呃……你、你别气,你这模样好可怕呀!」杜击玉从小与他青梅竹马,今儿个还是头一遭见裴兴武恼恨到这等地步。

  「兴武,别急,有事缓下心来解决,一切有商有量,真有什么疑问,先和那位殷家姑娘谈过再说。」杜天龙拂着一把美髯边道,沉稳低嗓终於教裴兴武回复了点神智。

  裴兴武紧绷的下颚扬起,双目神炯,以同样沉稳的低嗓道:「师父、师娘,请恕徒儿无法久留,这事……徒儿非立时处理不可。」

  。。☆

  。。☆

  。。☆

  该处理的事,全按着她的意思做了了断。

  分道扬镳,各归各位,不再辜负谁,亦不再拖累谁,想来无事一身轻,她该开怀的。

  傍晚时分,殷落霞让船家将篷船泊岸,此河段在洞庭湖以南,若继续南行,过长沙、湘潭,一日左右便能抵达衡阳。

  只不过,她最后的目的地并非衡阳。说实话,她自个儿也还尚未理清,此趟留书出走、不告而别,悄悄尾随裴兴武和杜击玉离开武汉,究竟要上哪儿去?

  雇了艘船往南而来,她内心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仅是要确认所委托之事有无办妥,待得到答覆,她放下牵挂,便可敞开心怀,天南地北走走逛逛。至於武汉那边,她会回去的,待她的孤傲任性让她在外吃尽苦头,得来一身风霜,她总会回去,那是她的家。

  冬已降临,风寒沁骨,刮得人双颊泛红,喷出的气息全成了一团团白雾。

  岸边有几艘泊船,一些船老大们将船绳系紧后,早在岸上选了个平坦地方搭起简易的石头炉子,捡来不少枯木枝燃起火来,然后在石炉上烤起玉米饼、肉条和河鲜等等。

  「姑娘,过来一道用啊!」那船家大叔热忱地招呼,殷落霞只淡淡一笑婉拒了。

  裹着一件男子款式的黑披风,她独自一个沿着江岸缓步走去。

  散步片刻,她停伫在一棵树皮已脱落成灰白的水杉木前,此际碧天渐沉,风劲较强的缘故,天云移动甚快,她凤目收敛,改而静望着苍茫江面,心思幽幽,下意识嗅着披风上属於他的气味。

  心在瞬间酸软起来,她体会着,并不排斥这般异样的感受。

  她渐渐懂得,即便裴兴武在她深心所在落地生根,她仍是她,依旧过她该过的日子,仅是在许多时候,她会不自觉地思及那张清俊面容,想着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想着他驾马的身影和那一次又一次的月夜清箫。

  她爱听那箫音,又怕听那箫音,箫中多情,吹皱了她心间一池的春水。

  希望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能及时对心爱的女子表白情意,击玉姑娘极好,若他错失了,连她也要为他惋惜。

  好人难为啊,毅然决然做了这么一回,她五脏六腑尽伤,特别是胸口,像针煨似的,疼得她直抽气。

  苦笑摇了摇头,她硬压下喉头无形的块垒,犹如石像般静伫不动,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快马蹄,越奔越近。她似已料到来者何人,脸容波澜不兴地半侧过来,觑着正翻身下马的黝黑少年。

  「迟了一日才到。」殷落霞沉静一吐。「瞧来,你『小旋风』这会儿可砸掉招牌了。」

  像在抚慰马儿这两日卖力地为他疾奔,小旋风边喘着气,双手好温柔地抚着马颈,边哀哀叫:「落霞,这差事若不是本人出马,谁来给你办妥啊?本来送递东西、传个口信也不是啥难事,可恶的是你那位裴九爷,这位仁兄那对眼,瞧得咱儿直发寒,差些没在我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你你你……没良心,还嫌弃咱办事不力?呜……枉费咱小旋风对你一见钟情,你好狠心……」

  尽管心里啼笑皆非,殷落霞仍冷淡着清容,毫不在意小旋风的指控和表白,道:「出了什么事?你到底说不说?」

  「呜呜……唔……呃……」

  见哀兵姿态无效,小旋风幽怨地眨眨眼、吸吸鼻子,忽地如川剧变脸,瘪嘴咧开一个大大笑容,咚地跳到她身旁来。「落霞落霞,就算有事,咱儿也全摆平啦!那位裴九爷知道自个儿遭人抛弃,脸臭得可以炸出一大锅臭豆腐来。他问你下落,逼着我把遇到你、受你所托的细节一一说明,呵呵呵,……他精明,我也不笨,就算他心里怀疑,也抓不到我话中的破绽。你反正是瞧他不顺眼,要把他赶得远远的,咱帮你,所以指了一条路要他往东寻去。嘿嘿嘿,且瞧他找不找得到?」闻言,殷落霞眉心轻摺。

  他还来寻她做什么呢?当务之急,他该想着如何阻止小师妹与刀家二爷的婚事才是啊!

  她敛眉沉吟着,陡然间,一双臂膀竟从旁偷袭而来,将她捆抱。

  凤眸细眯,她声音冷淡。「你干什么?」

  小旋风的身长尚未完全长成,没较她高出多少,此时,一张黝黑大脸搁在她肩上,在她耳边嘿嘿笑着。

  「落霞,你晓得的,我就爱你这调调,够冷、够有性子、不扭捏作态,你不笑比笑还美。唉唉,我心里可真喜爱你啊!」

  「放开。」

  小旋风充耳未闻,傻呵呵地咧嘴。「落霞呀,你坚决甩掉那位裴九爷,那肯定是他不够好用,但咱小旋风同你拍胸脯保证,用过的都说好哇!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年龄不是问题,我不介意娶个大姊姊当媳妇儿,更何况,你瞧起来同我一样年轻,你说好不——哇啊啊啊!」他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双臂陡放,捣着腰侧往后跳开一大步,像杂耍的猴儿般在乾枯草地上跳来跳去。

  「痛痛痛……呜呜呜~~你扎我,你拿针扎人家!扎得人家好痛、好痛!呜呜~~好痛啦~~」

  殷落霞唇边终於露出微乎其微的笑意,将银针收入袖中,慢条斯理地重新拉紧黑披风。

  「不痛扎你干么?这会儿针上没煨毒,下次就不敢保证了。」

  「人家帮你把事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现下,你你你……你想过河拆桥吗?」

  「小旋风,咱们是银货两讫,请你跑腿,我可是花了银子的。」面对他呼天抢地般的指控,她根本无动於衷。

  「呜……落霞落霞,我就爱你这无情冷酷的脾性,如果抱你得被你扎得满身伤、哀哀叫,那也心甘情愿啦!」他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的。

  殷落霞没打算多理会这个「发疯」的少年,既已知晓结果,确认他已将所托之事办妥,再说无益。

  她旋身便走,打算再沿着江岸回到泊船的地方。

  此一时际,江面上起了动静,忽见七艘乌篷船从上游而来,以极快的速度朝这儿靠近,随即,小旋风的坐骑发出不安的嘶鸣,不断地甩尾、跺蹄,因林子内亦传来可疑声响。

  「咦?见鬼啦?!」小旋风紧拉缰绳,瞠起圆瞳。

  跟着,幽深林中现出一个又一个影儿,那些影儿晃动着,越靠越拢,团团堵住去路,一浑厚笑声突然从中震将开来。

  「小鬼,这公子姑娘早早就被人给订下了,想抢她的人可不少,你还是乖乖到后头排队去吧!」

  殷落霞认得这声音,凤眸瞧去,见那发话的中年汉子正是三年前奉了一个小姑娘之命,率领「洞庭湖三帮四会」的众人欲要劫她的赵东。

  她心中愕然,却不动声色,暗自猜测对方的意图。

  瞧这阵仗,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些人又专程在这儿打埋伏吗?该不会……又是为了同一桩事吧?

  她清冷着脸容,抿唇不语,眸光下意识扫向江面上已围将过来的篷船,却在距离最近的一艘篷船上头,瞧见那男子颐长挺俊的熟悉身影。

  她一怔,心口陡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犹如被瞬间点住周身穴位,她动弹不得,只模糊思及,他的眼果然如小旋风所哭诉的,冷得教人直发寒,彷佛要往她身上瞪穿两个洞……
第十章  寄我柔情於清音:

  在挣扎无效、抗拒徒然的情状之下,殷落霞难逃「被劫」的命运。

  她被强行押上篷船,裴兴武怕她会企图跳水逃脱似的,单掌硬是紧扣她臂膀不放。

  他一路沉默不语,向来温和的表相已然龟裂,一副专程来「讨债」的模样。

  在江上行过两刻钟左右,几艘篷船转进一道江面较窄的支流,跟着切进一道狭长的岸壁,泊在一处极为隐密的水上竹坞。

  竹坞建造得十分精巧,在江面之上星罗棋布地排列,中间皆有竹桥相连,放眼望去,极是壮观。殷落霞首次瞧见这奇异景致,尚瞠眸发怔之际,人又被强行给拖下船去。

  她一时间跟不上裴兴武隐有火气的步伐,双腿一绊,差些跌倒,都还来不及站稳,腰身已被他强而有力的铁臂捞起。

  「放开,我自己会走!」好多只眼睛盯着他俩直瞧,殷落霞清颜赭红,不禁也跟着动气了。

  裴兴武对她的要求根本充耳不闻,把她当成三岁孩童般,以单臂挟持在腋下,踏上一座拱形桥,将她带进筑在江上的一间竹屋中。

  「裴兴武,我叫你放开我!听见没有?放开我——」她恼得胸脯急遽起伏,真想张嘴狠咬他一口。

  这一方,裴兴武仍旧不发一语,脚后跟往后一蹬,将门踢上,然后笔直走到搁在里边的一张小杨,把她丢了下来。

  「唔……」闷哼了声,殷落霞连忙翻身坐起。

  此时分,外头天色已然昏沉,她在幽暗中辨识他的灰黑身影,见他往角落的木桌走去,背对住她不知做些什么,她正欲出声,下一刻屋中陡亮,他慢条斯理地掉转过来,手中持着一座燃起三根蜡炬的烛台。

  「你、你你……」不能怪她结巴,那三根窜得老高的火焰蓦地照明了男人此时的面容,她从未见过他显露出这般神态,锐目深邃如渊,几近可怖,更教她心惊胆战的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只压沉着两道利眉,直勾勾地凝住她。

  那模样……好像、好像她有多对他不住,即便九死都不足谢罪似的。

  她不想承认胆怯,却不争气地咽了咽唾沫,一向倔强的凤眸竟率先撇开,故作冷淡地瞧向窗外,去数着那些错落而置的江上竹屋,以及许多架在竹桥两端,用以照明的火把。

  诡谲的氛围不减反增,即便不看他,殷落霞浑身上下的毛孔仍强烈地感受着他的注视,不得不去在意。

  终於,他有了动静。

  将烛台搁置在靠近小的另一张圆桌上,他走到窗前,竟「砰」地一响关起窗子,接着旋过身躯,这一回,他不容闪躲地朝她一步步踱来,好近、好近地立在她面前。

  「你到底想做——呃?!」下颚被攫住,他半强迫地抬起她的脸容,殷落霞胸口绷紧,有种荒谬的错觉,觉得眼前这男人似乎……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个。

  「你穿着我的黑披风。」裴兴武终是开了尊口,语气略哑。「那一晚在江边白芦坡,我就抱着你躺在这件披风上。」

  殷落霞一怔,待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肤上迅速漫开惊人的热潮。

  她不自觉地舔舔唇瓣,艰涩地道:「……我、我清理过了,用水好好洗过了,那些沾在上头的草屑、芦花和其他……其他的东西,都洗得乾乾净净了,为什么不能穿?」老天……她到底在说什么啊引她气恼地咬住唇,头一遭想挖个大洞把自个儿埋了。

  攫住她下巴的男性长指改而轻抚她的烫颊,他描绘着她菱唇的轮廓,殷落霞气息一促,瞧见他眼底深意潜藏的辉芒。

  「我告诉你……我、我仅是觉得这件披风够大、够暖,想穿就穿,如此而已,你最好相信,它就是一件黑披风,不具备其他意——」嘴被他的温唇含住,所有的话吞吐不出,她心湖潋滥四起,

  这个吻并未持续下去,裴兴武缓缓退开,隔着寸许之距望入她眼底。

  想念他的气息啊……那拂上肤颊的热气教她轻轻颤栗,藏在袖中的手俏握成拳,她好努力地抵抗,不能又这么陷下去,不能的……

  「你什么意思?你、你以为自个儿是谁?干什么把我掳来这个……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谁准许你对我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唔唔唔!」她倔强的两片芳唇再一次沦陷,被堵得结实极了。

  他未深吻,仅是密密含住她的嘴,两人四目皆未合上,她圆瞠,他细眯,鼻贴着鼻,仿佛在比谁的耐力更胜一筹。

  殷落霞蓦地意识过来,举臂用力推他。

  这回,裴兴武倒顺了她的意,让她给推开一小段距离,可他的目光仍直勾勾地锁定着,不曾转移。

  明亮的烛火中,她清容染嫣、气息不稳的模样,让裴兴武原本高涨的火气稍见缓和。

  静凝了片刻,他神情高深难测,竟正经八百地答道:「我的意思,相信你心里定是清楚。我是谁,你更是心知肚明。至於为何带你来这儿?原因已十足明显。那个据说专门帮人递物,送口信的小子,所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想在『南岳天龙堂』里蒙人,火候还差一大截,你说,不盯住他岂不可惜?」

  提及送口信的小旋风,裴兴武稍见缓状的怒火不得不又烧腾起来。那臭小子竟敢抱她、占她便宜?!适才不该轻易放那小子离开,谁要想打她主意,就得问过他!

  殷落霞凤眸一瞪。「所以你才和『三帮四会』那些人混作一气,把我抓来人家的大巢穴吗?」

  裴兴武冷冷牵唇。

  为求以最快速度摆平这个「可恶」又「嚣张」的姑娘,这会子,他可不仅和「三帮四会」混作一气,在陆路的追踪上,他甚至还动用了「天龙堂」在江湖上的其他关系,从街阳一路寻来,让慷慨助拳的各路人马紧盯住小旋风。

  小旋风纵然机灵,到底较不过裴兴武的老江湖和「人海战术」,几百双眼睛日以继夜密密监视着,怎么也得掀掉那小子的底牌。

  「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谈事,这片竹坞很好,隐密且安全,也不怕有人心虚、胆小又怕事,谈到半途就偷溜走人。」

  「你——」殷落霞还听不出他如此「明显」的「隐喻」吗?欲出声反驳,偏偏他话里又没指名道姓,存心诱她自乱阵脚、自投罗网一般。挣扎了一阵,她却僵硬地嚅出一句。「你和我……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裴兴武低哼了声,浓黑的剑眉微挑。「我不这么认为。落霞,我们该谈的事还当真不少。」

  说罢,他长腿往后一勾,拉来一张圆凳,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把她困在小榻上。

  「为什么突然把剩余的四颗『续命还魂丹』全送至『天龙堂』?」刚坐定,他劈头便问,口气还算平稳。

  殷落霞讨厌这种被逼问的感觉,火在胸中怒炽。她的心事不能自个儿知晓便好吗?为何非得这么逼她不可?

  「那是你们应得的,早该从我这儿拿走了。如今我心情大好,愿给了,有了剩余的四颗药,击玉姑娘尽数服过后,病根便能除去,皆大欢喜不好吗?你你……你做什么凶我?」最后一句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意味儿。

  裴兴武目光深邃地瞅着她,瞧得她又开始呼吸不顺,才再启唇道:「先前你扣住那些药,要『天龙堂』每年派人来取一颗,旁人以为你故意刁难、心有不甘,连宗腾兄也曾为了这事与我谈过,要我多包涵。落霞……」他忽地低唤,眉宇流露着了然的神气。「你什么也不说,懒得去解释,以为我真不懂吗?」

  她清颜透红,黑亮的眸一瞬也不瞬,手紧扯着披风,掌心竟渗出潮暖。

  「我、我……我要说什么?你又懂什么?」

  裴兴武不禁叹气。「击玉当时身子极虚,若一口气服下七颗『续命还魂丹』,药力过强,她无法承受的,而一年服一次药是最好的法子。你不说清,任着旁人误解,以为我也瞧不出来吗?你不是想刁难击玉,你护着她,我一直明白。」淡泛紫气的方唇微乎其微地扬起。「落霞,你仅是恼我一开始惹了你,打你袖中那朵『七色蓟』的主意,却拖延着未及时道明,你想整弄我,要我不好过而已。」

  她外冷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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