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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时会无端地用手中的绳子或皮带抽打人。追得男人和女人们狂跑;有时,她又痴呆呆地紧缠住某个男人或女人。
因此,又常被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引走,几天不回来。
七0年代初,疯子跟随父母下放到冀东的一个农场。那个冬天,她生了一个男孩子。
孩子出生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察觉,是疯子自己给自己接生的。她把孩子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等她再去抱孩子时,孩子已经死了。
在以后的几天里,疯子用麻绳捆住孩子的脖子,背在自己的后背上在县城里游荡。孩子的小腿是青色的。长了一层细细的白毛,在寒风中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疯子的后背。疯子的神色极愉快,喜滋滋的。
一位老大娘看不下去了,在一天夜里趁疯子熟睡的时候,剪断麻绳,把孩子埋了。
疯子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嚎哭着沿街狂跑,凄惨地号叫着:“我的孩子,孩子!谁把我的孩子偷走了呀!快还给我孩子吧!”
听到叫声的人,没有不流泪的。
《血色青春》章节:第五章 收集:东风书城(24。43。3。33)
1
陈北疆病重的时候,刘南征几乎天天去看她。每次去,都要大哭一场。
一天下午,他又去看陈北疆。她正在喜滋滋地玩着撕书的游戏。一大本精装的书被她用力扯开,然后,认真地把每页纸都撕成小碎片。
她坐在一大堆碎纸片中,快乐地唱着歌。
“北疆,南征来看你了。”阿姨说着,硬从陈北疆手中夺过一本新书。
“他不叫南征,他叫蠢猪。嘻嘻,猪吃屎,猪拱土,肥猪放屁打嘟噜,大猪下小猪……”
刘南征不语,默默地看着她。
陈北疆无书可撕,就把碎纸片摊开,用手指在上面胡乱划着,嘴里还在哼着歌谣。她的两眼,却直勾勾地望着雪白的墙壁。墙上,悬挂着一帧她童年的小照:一个漂亮得惊人的女娃娃,身穿白色的短裙,头上打着白色的蝴蝶结,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和平鸽。她站在高大的华表前面,显得那么天真、弱小。
刘南征的鼻子一酸,又掉下了眼泪。
忽然,陈北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两眼圆睁、身子紧张地往后缩着,两肩瑟瑟发抖。然后,她突然用手紧紧捂住眼睛,惊恐地惨叫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刘南征赶紧把她抱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别怕,北疆,我在这儿,没人敢欺负你,别怕。”
他偶一低头,发现刚才她在碎纸片的堆上,用手指划出一个清晰的大字——“周”。
第二天,刘南征和田建国把陈北疆接了出来。他们对北疆的母亲说,带她出去散散心,顺便去看个精神科大夫。
他们来到樱桃沟。一直走到沟底以后,两个人又架着陈北疆上了南坡。翻过山顶,是一大片翠绿的松林。在林中空地上,有一座被红卫兵砸毁了的陵墓。
陈北疆神情忧郁,眼睛痴痴地盯着横躺在地上的断碑出神。过了一会儿,她又嘻嘻地笑了,问刘南征:“你们要强奸我?”
刘南征一下子蹲在地上,痛哭起来。田建国也哭出了声。
哭了很久,刘南征毅然地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对田建国说:“建国,你把我捆在树上,捆紧。”说着,他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跪在地上,背靠着一棵松树。
田建国用绳子把刘南征紧紧地捆在树干上,然后,他抹着眼泪,远远地躲到山坡下面去了。
“陈北疆,你认识我吗?我是谁?”刘南征把头低垂在地上,问陈北疆。
“大男孩,你是一个大男孩,强奸犯!”陈北疆蓦然回头,发现了刘南征,笑嘻嘻地说。
“对,我是强奸犯,我叫周奉天!”
陈北疆惊叫一声,转身就逃,但是她被枯干的松枝绊倒了。
“是,我是周奉天,我是强奸犯,我要强奸你。陈北疆,你跑不了。”刘南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陈北疆的脸,“可是,你不用怕我,因为你有武装带,你可以抽我,把我抽死。”
陈北疆似信似疑地望着刘南征,把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使劲地咬着,咬出了血。
“你快抽呀!用皮带、用树枝,用脚,用牙咬,快呀!”
“我不敢。你起过誓,要报复的。”陈北疆嗫嚅着说。
“我不能报复你,因为,你可以打死我。会的,陈北疆,你一定能打死我。你看,陈北疆,那就是我的墓地。你把我打死,就把我埋在地下,再压上那块大石碑,我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我真的能打死你?”
“一定可以。”
陈北疆突然捡起一根粗大的枯树枝,两眼睁圆,嘴里吐出白沫,扑到刘南征的身前,严肃地说:“你是周奉天吗?”
“是。”
“你是个大流氓!”
“我是大流氓!”
“你记得我立下的誓言吗?”
“打死我,听我的叫喊。”
陈北疆抡起树枝,狠狠地抽在刘南征的脸上。枯枝划破了他的眼角,流出了血。
刘南征痛苦地叫了一声。
“你疼了?哈哈。你叫喊了?哈哈,我要让你们都跪在我的脚下,哭叫。”她兴奋地大叫着,又抡起了树枝。
一声抽打,一声惨叫;一声惨叫,一声抽打。人性和兽性,追悔和复仇,理智和迷惘,组合成一种疯狂的音响,久久地徘徊在密林中,回荡在山冈上。
躲在山坡下的田建国,早已泣不成声。他用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脑袋拼命地碰撞着大地,大口大口地啃着泥土……
枝枝突然断了,陈北疆愣住了。
“打呀,陈北疆!我还没有死,你打呀!”刘南征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恳求着陈北疆。
“你,不是周奉天。”陈北疆似有所悟地说。
“我是。陈北疆,我求求你,别住手,快打呀!t。刘南征拼命地叫喊着。
“你是周奉天,你记得你的誓言吗?”
“我没有誓言。那些都是吹牛,是吓唬胆小鬼的。陈北疆,你不是胆小鬼,你是红卫兵的司令。”
“你立过誓。你不实现自己的誓言,你不会死。我打不死你!,,她捧着脸哭了,”打不死,打不死你呀!“
刘南征痛苦地用头抵着地面,嚎哭着说:“不对,你能打死我!能呀——”
陈北疆还是没有动手。陈北疆慢慢地抬起头,惊呆了。
陈北疆稳稳地站直身子,缓慢而又坚决地解开自己的纽扣、裤带……不一会儿,她就一丝不挂地傲然挺立在断碑旁。
她脸上的神情,从容、高傲、庄严、不屈,就像山村之夜中的王星敏。
“你来吧,强奸我!”
刘南征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惨叫,口鼻喷血,昏死在树下。
2
今天,是陈成二十岁的生日。早晨,他要出门时,大妹拼死拼活地拦着他,不让他走。他好说歹说,最后答应晚上早点儿回家,和妹妹们一起吃一顿生日面条,才被大妹放行。
从中午开始,大妹就动手准备晚餐了。到了晚上六点钟,她一共做了二十个菜,满满登登地在八仙桌上摆了几层。
两个小妹妹兴高采烈地围着桌子转,姐儿仨说着,笑着,盼着哥哥早点儿回来。
七点,八点,……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钟了,哥哥还没有回来。妹妹们傻了眼。
“姐,咱们先吃吧?”小妹问姐姐,她又饿又困,眼泪汪汪的。
“不行,哥哥说好了的,他今天一定要回家来过生日。他不回来,谁都不能动一筷子!”
午夜零时,小妹睡着了,二妹问姐姐:“生日过去了,咱们还等哥哥吗?”
“等!”
“他要是几天都不回来呢?”
“我就几天不吃饭,一直等到……死。”
二妹也睡觉去了,大妹守着那桌丰盛的菜肴,在桌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陈成还是没有回来。
三个妹妹哭了一天。这个哭够了,那个又哭,自己哭自己的,谁也不劝谁。她们饿,但是谁也不说,谁也不看菜饭一眼。
大妹一直坐在八仙桌旁,一步也没有离开。
第三天,饭菜开始变质,屋子里充满了酸臭气。但是,陈成还是没有回来。
大妹妹仍守着八仙桌,昏沉沉地伏在桌沿上,散乱的头发浸在菜盘子里。
两个小妹连哭的劲儿都没有了,在床上躺了一天。
第四天,饭菜上长满白毛和绿斑,发出恶臭。
两个小妹仍然没有起床。大妹在昏睡中摔倒在八仙桌下。她就在地下趴着,一直没有起来。
中午过后,陈成回来了。
大妹听到门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怒视着陈成,两眼仿佛喷出了火。
“叫……叫嫂子……”陈成用手扯扯大妹的小辫,咧着大嘴傻笑,“你叫呀!叫嫂子……”
“哥,你无耻!她不是嫂子,是婊子!”
“放肆!”陈成瞪起了眼珠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揍你。”
“婊子!”大妹气得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发疯似的使劲儿喊着,“你无耻!她是婊子!”
“啪”的一声,陈成的巴掌狠狠抽在大妹的脸上。她踉跄了一下,摔倒了。但是,她扶着八仙桌腿,又挣扎着站起来。
“是的,她是婊子!而你,是流氓,大坏蛋!”她的嘴唇剧烈地抖动着,声音里充满蔑视和愤恨。
又是一个耳光,大妹又一次摔倒了。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用胳膊把身子支起来,一字一句地说:“你记住,陈成,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叫你,哥哥。”陈成的酒劲儿有点醒了,愕然地看着大妹。
两个小妹妹互相搀扶着从卧室走出来,她们扑过去想把姐姐拉起来,但是身上太虚弱了,姐妹几个一齐倒在地上。小妹流着眼泪。怯生生地对陈成说:“哥,我饿。”
“为什么不做饭?为什么把菜放坏了?”他又吼叫着冲大妹发火。
“这桌饭菜,是给我哥哥过生日的,他一直没有回来。以后,他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再也没有哥哥了。”大妹冷冷地说着,终于又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所以,我们也该做饭了。”
大妹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菜盘子。她的手,突然被陈成抓住了。
“你滚开!”大妹用力挣脱着,一抬头,看见陈成已是满脸的泪水。
“哥哥对不起你们。”
“你走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大妹号啕大哭起来。
“我做得不对,对不起你们,但是,我还是你们的哥哥。这菜饭,我吃,我都吃光。”他端起一个盘子,用手抓起腐烂发臭的菜肴,大把大把地塞进自己的嘴里。
“哥,”大妹用力打落了陈成手中的盘子,哭着扑进陈成的怀里,“你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也对不起你自己呀!”
“我对不起,对不起,谁都对不起。”陈成喃喃地说着,木木地僵立在那里。
大妹猛地又推开陈成,指着那个傻站着的姑娘喊叫着:“你让这个婊子滚出去。”
“她不是……”
“你快让她滚……!”
门开了,进来两个人。边亚军,在他的身后,是王星敏。
边亚军狠狠地打了那个圈子一个耳光,拉开屋门,一脚把她端了出去。
“臭不要脸的,陈成不愿搭理你,你还纠缠个没完没了的!
以后,你要再敢缠着陈成,我就破了你的相,毁了你的盘子。“
他追出屋门,恶声恶气地把圈子赶走了。
边亚军走了以后,王星敏帮着陈成收拾了屋子,熬了一大锅米粥五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
“你从哪儿来,星敏?”陈成问。
“山上。”王星敏说,“学校放麦假。另外,听说我们这届学生快开始分配了,我得问问。”
“你准备去哪儿?”
“山上。”
大妹看着王星敏,问陈成:“她是你的朋友吗?”
“是。”
“女朋友?”
“是。”
“我们的嫂子吗?”
“希望以后能够是。”
王星敏搂住大妹,大笑起来:“我怎么能嫁给你哥哥呀?
他游手好闲、胸无大志,虽有匹夫之勇,但毫无正常的人情感和理智。嫁给他太冒险了,谁知道他这一生会怎么过去呢?“
陈成也笑了,对妹妹们说:“星敏老师说得对,我,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真正的男子汉是什么样的人?”大妹问。
“真正的男子汉,是有责任感的人。对自己,对家庭,对社会,要勇于承担责任。”王星敏严肃地说。
饭后,他们又到院子里去看星星。
“陈成,哪颗星星是你的?”王星敏问。
“属于我的那颗星星,陨落了。”
王星敏笑了,说:“哀莫大于心死。星星可以陨落,命运可以不幸,社会可以不公正,但是我们的心,不能死。”
“心?”大妹问。
“是的。你们的父亲英雄一世,他后来的悲剧在于心死了,他用刀子刺中了自己的心。我们是后来者,应该比父辈更英雄,不管遇到什么逆境和挫折,栽了多大的跟头,心绝不能死。”
“什么心?”
“有价值地生活。”
3
在大院宿舍区里,不管大人、孩子都把杜光称为“疯熊”。他皮肤黝黑、身体粗壮,动辄就瞪着两只大白眼珠子与人拼命。
父亲被隔离审查的那天,他揣着菜刀到机关去要人。机关造反派负责人好言好语地劝他与父亲划清界限,谁知他掏出菜刀就砍,连伤了四个人。
为此,公安局把他关了六个月。
放出来以后,疯熊更野了。有一天,他想吃肉,但父亲的工资停发,没钱去买。他就掂着把斧子去了机关食堂的猪圈。
他选中了一头通身白毛的公猪。他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公猪,突然抡起斧子,用吃奶的力气向猪脖子劈去。公猪疯狂地一撞,把疯熊撞翻在猪圈里,然后踩着他的脑袋跃出了圈墙。
疯熊的鼻子被公猪踢豁了,满身猪屎满脸血。他瞪着两只大白眼珠子,玩命似的追上公猪,狠狠地一斧子剁在猪屁股上。公猪挣扎着还要跑。疯熊又照准猪头连着砍了十几斧子,直到把猪头砍成碎块才住手。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和猪血,用斧子剁下两只带毛沾血的猪后腿,提着回府了。
这场猪熊大战使杜光名声大振。
这天傍晚,疯熊穿着爸爸的将校呢军服在街上闲逛,突然被四个人堵住了。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们要干什么?”疯熊翻着白眼珠,满不在乎地问。
“我们想揍你!”话还没有说完,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杜光的脸上。他刚要还手,但手已被两个人持到了背后,对方的拳头像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耳朵被打裂了,半个脸火烧火燎般地疼。
突然,拳击停止了,他的手也被放开了。几把刀子一齐对准了他的胸腹部。
“老子跟你们拼了!”疯熊真的疯了,像坦克似的不顾一切地向那几把刀子扑过去。
他没有撞上刀子,有人伸出一只脚,把他撂倒在地上。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有一把刀子对准了他的眼睛。
“你要是求饶,叫声爷爷,今天就放过你;要是不叫,我挖了你眼珠子。”
“你是我的孙子!”杜光狠狠地一口唾沫吐在那人的脸上。
刀子闪着寒光向杜光的眼睛扎下来。到底是疯熊,硬是没眨眼。他要亲眼看着刀子是怎样剜去自己的眼睛的。
刀子在离眼珠还有半寸远的时候猛地收住了。握刀子的人回过头去向一个高个子的人问:“南征,你看行不行?”
“行了!”
刘南征走过来,从地上拽起杜光,帮他拍干净身上的土,和颜悦色地说:“你是杜光?”
“你杜爷爷就是我!”
刘南征乐了,亲热地拍拍杜光的肩膀,又问:“你知道周奉天吗?”
“大流氓头子,谁不知道?”杜光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惊惧地问:“你们是周奉天的人?”
“是。”刘南征狠狠地一拳击在杜光的下颌上,打得他像一只真正的熊似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刘南征一挥手,带着人走了。
“南征,这个人为什么不行?”田建国不解地问。
“怕周奉天。我们组织的这支打狗队,不仅要找那些真正的屠夫,而且要找对周奉天充满仇恨而不畏惧的人。”
“杜光还是很勇敢的。”田建国为杜光辩解说。
“杀猪可以,杀人,不行。”
按照极其苛刻的条件,经过认真、严格的筛选和残酷的考验,刘南征终于组成了一支十个人的打狗队。
他把打狗队拉进了樱桃沟,进行格斗训练。在训练间隙,他带着队员们来到南坡的松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