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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琳没有拿包，于是又折回病房。顔涴歆已经睡着了，露露轻手轻脚的把里间的门关好坐到沙发上挑水果吃，看乔琳坐下，小声问：“赫晢，不会是喜欢咱们涴涴吧？”
乔琳伸手拿了个橘子，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露露看着乔琳的反应便明白了，捡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吐出葡萄籽才说：“我看涴涴还是没什么胃口，要不明天让阿姨做点软软的羹来给她吃吧，这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睡着，人都没精神，脸色看起来也不好，想出去晒晒太阳都不方便。”
乔琳点点头：“你给阿姨打电话吧，我去张医生那里问问涴涴的情况就回公司了，明天再过来。”
露露点点头，乔琳剥开橘子吃了两瓣就走了。
从住院那天开始，顔涴歆就没踏出过病房门半步，就连窗前都没靠近过。护士过来给她输液，液体有些刺激性，输的很慢，她睡了一会儿又醒了，瓶子里的液体还有一大半，躺的时间太久，头都有些疼，她用没输液的手臂撑起身体坐起来，露露在她身后放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舒服点。
露露把纱帘拉开三分之一，又开了一点窗户透透气。外面的阳光很好，顔涴歆看着窗外发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了。
说来奇怪，跟成烁在一起的时候，她竟然都没有生过病。认识他之前和他离开后，这已经是她第三次住院了，可是她期待的人们，从来都不曾照顾过自己。
她正胡思乱想，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学姐？”
她闻声转过头，是连若初。
连若初走进来，她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问道：“今天不上课吗？”
连若初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说：“今天就一节课，已经上完了，早就想来又怕打扰你休息，昨天问了乔姐说你好多了，还是她告诉我怎么从后面的门进来呢。”
她笑了，“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现在养病很闲的，你能来，我很高兴，真的。”
顔涴歆说的是真心话，这几天她想起好多上学时候的事情，她怀念学校里所有的一切，甚至连做梦都是在学校里上课，她坐在那里听着老师一个个的点名，班上的同学都在。那时候每天重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那么的美好。
她记得每到考试前人满为患的琴房楼，曲霏总抱怨无论多早去都没有空的共用琴房了，羡慕她的专业有专属琴房。
她还记得自己每次考试和比赛的曲目，记得它们有多少页乐谱、记得要演奏多长时间，甚至记得那些音符。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记性那么好。
“这次开学该上研二了吧？”
“嗯，课少了许多，空出来好多时间，一下子还有点不太习惯。”连若初笑着回答，带着一丝学生气。
连若初和顔涴歆一样都早上了一年学，从小到大在班上都是最小的那个学生，尤其连若初还跳过级，已经上研究生的她比一些本科生的年龄还要小。
顔涴歆微微一笑，专业好性格好，年纪又小还不懂得那些尔虞我诈，难怪连坏脾气的孟老都格外喜欢这个最小的弟子。
“周几上专业课？”
“本来是周二，不过现在也不定时了，读了研才发现，专业课根本不算什么，最头疼的是论文啊！”连若初嘟了嘟嘴，样子格外的可爱。
顔涴歆脑海里浮现出孟老戴着老花镜看论文的画面，嘴角忍不住上扬，当年她的毕业论文也是从图书馆里泡出来的，不过比起研究生的论文，还是相对容易一些吧。
“都要写的嘛，你们的专业资料不算少。”
“还好啦，不过现在能写的越来越少了，每次给师父看论文都好郁闷，一改就半天，坐在电脑前腰都酸了。我室友祝媛，她是赵老师的学生，只要一看到垂头丧气的回来就知道，一定是要改论文了。”
“赵老师的学生？小提？”
“是呀，就是那个拉琴超有范儿的赵老。”
顔涴歆一定‘超有范儿’就想起了曲霏对她专业老师的形容，“我的好朋友，也是大学时的室友，她也是赵老的学生。”
“真的呀？好巧好巧，不过媛媛不一定见过诶，我们入学的时候你们都已经不太在学校了，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她一定见过，我朋友叫曲霏。”
“曲霏，好特别的姓氏啊，我好像听媛媛提起过一位姓曲的同门师姐，应该就是她吧，这个姓氏可不多见，我回去问问她。”
顔涴歆点点头，这时候露露端了一碟子洗好的水果进来，“吃水果啦，涴涴我出去买点东西，若初你没事的话多待一会儿吧，难得涴涴开心。”
连若初不住地点头，“好呀好呀，我今天都没事了，学姐不嫌我烦的话我就一直在这里。”
不知道她是不是平时也这样，跟已经熟悉的，又是自己愿意亲近的人，格外的单纯明媚，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完全不像是个在读的研究生。
露露在外间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两个人说说笑笑，涴涴的脸上始终有笑容，只要她开心，自己就觉得安心。
入院以来，顔涴歆难得的精神好，连若初带着明媚的笑容跟她说起学校排练时候的趣事，从曲目到指挥到演出状况，都让顔涴歆怀念不已。她又说起学校里如今的变化，从建筑到规章制度，甚至连选修课和学分制度都有了变化，顔涴歆一直觉得自己毕业没多久，没想到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变化。两个人聊到傍晚连T市音乐学院历年来的八卦都聊到了，毕业后，她不敢跟曲霏聊的话竟然在这一个下午跟连若初聊的那么投机。
一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傍晚。
连若初还要回学校，起身告辞，顔涴歆看窗外，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她住的医院离学校有些远，叮嘱连若初路上小心，让早就回来在外间看电视的露露送她出去。
顔涴歆看着连若初的背影忽然叫住她，连若初转过身，“怎么啦学姐？”
她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你跟姜培，是一起进缘唐的？”
“算是吧，要不是她，小曼姐也不会阴错阳差的把我招进去，正好文姐在，就把我俩都留下了。培培很聪明，懂的也多，我在学校的时候，很多工作都是她接手呢。”
“这样啊，对了，你上次放假的时候是跟同事一起回T市的吗？我看你带了相机，拍了不少花絮吧？”
“是啊，还是我从公司带过去的相机呢，你们拍戏的时候我拍了好多照片，不过好可惜，回去的时候照片全没了，同事说是储存卡被格式化了，大概是我不太会用不小心给格掉了吧。”
“公司没说什么吗？”
“还好啦，让我下次注意，本来我也没带工作去，小曼姐还说女孩子天生都对电子产品不灵光，以后拍照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男同事去做好了。不过也是我不太懂啦，都是女孩子，培培就做的很好的，缘唐好多见报的照片都是她拍的呢，只能说我在这方面不灵光啦。”
“术业有专攻嘛，你会的她未必能做。”
连若初以为顔涴歆是在安慰自己，认真的点点头，顔涴歆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小初，外面的世界跟学校不一样，不要对任何人都毫不设防的去轻易信任，要学着保护自己。”她吞下了后面的话，比起自己心知肚明然后躲开不计较，眼前的连若初分明不曾察觉什么叫险恶。
“嗯，我记住了学姐。”
“回去路上小心点，到学校后发个信息告诉我。”
顔涴歆看着连若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太像从前的自己，自己也太羡慕她的幸福，所以不想她被打击被伤害，哪怕自己知道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仍旧希望可以用柔软的方式来让她接受。
那天晚上，她梦到了在学校音乐厅考试的自己，她看着台上弹琴的顔涴歆，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半夜醒来，她睁开眼睛，这一辈子，她都再没有机会站上那个舞台了，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第45章 第二十四章（上）
从顔涴歆在片场昏倒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她的身体状况好多了，只是精神还一直不太好，整个人看起来总是倦倦的。乔琳一直记着张医生说的话，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要碰触的。
露露跟她说，连若初来的那天顔涴歆很开心，聊了一整个下午。乔琳心里有了思量，她让露露把东西收拾一下拿回家一部分，这两天就安排顔涴歆出院。
乔琳拿了个苹果坐在顔涴歆病床旁边削，随口问道：“要不要听个故事？”
她盯着乔琳手里的刀子和苹果，她削的很慢，但是皮很薄，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说：“好啊。”
认识乔琳那么久，她在顔涴歆的心里始终是个如大树般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形象，她们聊天、探讨工作，可是她从不曾这样像是哄孩子一般给自己讲一个所谓的故事。
“有一个倔强的女孩子来到T市读书，认识了一个优秀的男孩子，他什么都好，尤其对这个女孩子很好，两个人很快就恋爱了。男孩比女孩高两届，当他顺利的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后，女孩子才开始实习，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她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多辛苦多付出然后拼命努力，她想要有一天，能配的上男孩。她过的实在太辛苦了，辛苦到连男孩都看不下去，他知道女孩倔强所以只能偷偷的帮她，可是被女孩发现之后，她觉得受到了轻视，骄傲的她不愿意依附别人生存，不想被瞧不起，她想要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不求名扬万里，只要能养活自己，能让自己站的离他近一点就好了。于是当男孩说希望她能放下工作的时候她拒绝了，他们有了第一次争吵，之后开始冷战。再后来，男孩主动来找她，问她究竟是要留下，还是跟自己走，她固执的选择了留下来，她不想要听到别人说，自己配不上那男孩。两人就这样分开了，女孩拼命的工作，她想要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也想要用工作来忘记男孩。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知道，当初男孩来找她就真的只是想要留她在自己身边而已，心疼她太辛苦，只是想要她可以轻松一点做个全职太太而已。是她太骄傲又太敏感了，才被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联想非非，导致了明明可以在一起却分道扬镳的结果。”
“她后悔吗？”顔涴歆咬了一口削好的苹果问道。
“人生中有很多事情都是早已安排好的，没有当日的因就不会有今日的果，后悔从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每个人都会想，如果当初怎样怎样，现在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可是谁也没有预知的本事，况且，不走当初的路，怎么会有现在的领悟。是非因果都是自己在冥冥之中选择的，谁也改变不了。”
顔涴歆把苹果吃完，擦了擦手说：“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乔琳微笑，“好啊。”
她语气淡然的讲了一个女孩子从怀疑爱到相信爱，从不懂爱到学会爱的故事，只可惜，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这个女孩子终于明白要伸手去抓住爱的时候，她爱的人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她，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爱情里原本就没有成熟的人。”乔琳看着她的眼睛，“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发生后，我们有很多理由很多道理去开解劝导别人做什么、不做什么，却唯独说服不了自己，哪怕明知道不值得、没必要，可就是没办法让自己放手。每个人都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站在一个角落里抓狂发疯，明明知道不可以这样，可就是怎么也走不出来。或许有的事情、有的人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劫难，无论如何，都避不过去。”
顔涴歆心中一动，命中注定的劫难。
他，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
来例行检查的张医生打断了两人的聊天，检查完毕后，张医生告诉乔琳，“颜小姐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可以出院了。”
乔琳终于放下心来，亲自送张医生出去，露露回来后，她就回公司去处理事情了。
要出院了，顔涴歆精神好了许多，拿着ipad在玩，露露探进头来问：“涴涴，你想吃什么吗？可以点单哦。”
她还没开口就传来了敲门声，露露跑去开门，竟然是乔妈妈。
乔琳的妈妈是个非常热心肠的人，一进门就开始说：“涴涴好些没有啊？让乔妈妈看看，瘦了瘦了，这么好的医院难道没有好吃一点的病号饭吗？瞧瞧我们涴涴瘦的都成什么样子了！不过没关系，乔妈妈来了，涴涴看乔妈妈给你带了什么，都是好吃的。”
露露很喜欢乔妈妈，两人性子很像，连乔琳都说露露更像妈妈的女儿，自己反而像别人家的孩子，露露笑嘻嘻的说：“乔姐像乔爸爸，我像乔妈妈！”
乔妈妈一来，病房里立刻热闹了起来，露露开始帮她打开各种餐盒，她一边让顔涴歆和露露吃东西一边不住地说话，聊了半天之后才左右张望了一下，问：“咦，阿琳没在这里啊？”
露露差点把吃的东西喷出来，说：“乔姐在公司，有事。”
乔妈妈忽然有些低落，“这孩子整天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要不是她太倔强，当初怎么也不肯低头，也不会到现在还孤身一人。”
顔涴歆有点不习惯这样的乔妈妈，正准备说什么，乔琳就进门了，看到乔妈妈满脸奇怪，“妈？你怎么来了？”
乔妈妈看到乔琳立刻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你不是说涴涴胃口一直不好嘛，我做了点咱们家乡那边的小吃来给她换换口味。”
乔琳放下包，“涴涴能吃得惯嘛。”
乔妈妈举着已经所剩无几的饭盒，“你看你看，涴涴吃的可不少，你小时候每次生病什么都不肯吃，就是这个还吃的下。”她转过头又问顔涴歆，“涴涴说，好不好吃？”
她笑着点头，“很好吃，肚子好饱啦。”
乔琳脱了外套过来接过乔妈妈手里的饭盒，“好好好，你做的最好吃了。”
“可不就是，那边还有一份，给你的，天天忙工作，都不在我身边，看你以后想吃了怎么办。”
乔琳笑着去拿，“你这不是来看我了嘛。”
顔涴歆看着乔琳跟乔妈妈撒娇的小女儿样子，脸上挂着笑容，可心里空空的那个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乔妈妈正在追剧看《谎言的背后》，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顔涴歆，“沈敏身手了得，涴涴也要赶紧好起来，不然乔妈妈要心疼的，再看电视会跳戏的！”
她点点头答应着，乔琳挽起乔妈妈的胳膊，送她回去。
乔琳回来的时候，露露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干净，“还没进门就听老太太在演讲，她又说给你们讲什么故事了？”
顔涴歆看着她说：“讲了一个倔强姑娘不肯低头认输的故事。”
乔琳微怔，无奈的笑了一下，“每个女孩子从小都会有一个白马王子的梦，都会想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在经历之前总觉得自己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哪怕受伤也不会后悔，只有经历过，才不算有遗憾。可是长大之后会明白，没有那些伤害，未必就是人生的遗憾。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可以一如既往的保持这样的念头终老，可有的人却如何也放不下，到头来，伤的是自己，痛的是自己，难过恼怒放不下的还是自己，做了所有的一切，找不到借口找不到理由找不到意义，只为心安。”
顔涴歆看到乔琳拿不经意间的一丝落寞，她知道，那段故事对她来说，一定也是刻骨铭心的，人生在世，可以一生无憾的人毕竟是寥寥，真的能无憾吗？她从来不相信。
乔琳的落寞转瞬即逝，回过头来她已经是面带笑容，跟顔涴歆说起阿姨知道她要出院了，立刻叫了保洁去家里做彻底的清扫，生怕刚刚病愈的她会再感染什么细菌，想到那画面，两个人都笑起来。
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无论你觉得自己把心事掩藏的多好，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乔琳去办理出院手续，露露在病房里把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好，顔涴歆也在一边帮忙。
回去的路上，乔琳接了个电话，因为顔涴歆生病不得不推迟了很久的杂志封面拍摄已经几次三番的联系乔琳问什么时候能开工。顔涴歆伸手去拍乔琳的肩膀，说：“先安排去杂志那边吧，我已经没事了，拍完就回剧组没问题的。”
乔琳看她精神的确已经不错，便跟杂志社联系好拍摄时间，她不放心，要亲自跟着去，连公司那边也一早交代了要多派了几个人跟着她。
阿姨早早就安排好适合顔涴歆这个刚出院病人吃的东西，细心程度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乔琳也留下来吃过饭才离开。刚刚病愈，她还是很容易疲倦，露露放好了水让她去泡澡然后早点休息，水温正好，她鞠了一把水撒在脸上，想起了乔琳说的话。
只为心安，真的可以吗？
她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想，还是先拍戏吧，自己这一病耽误了剧组的进程，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此时此刻，成烁孤身一身站在树下仰望亮着灯的窗户，他并不是很确定她就在那里。染指流年之间，一切都变了，如今连她生病自己都是在电视上得知，就算是想尽了办法找到了这个地方站到了这里，可这能看到的距离，却再也越不过去，今时今日，他连问一句的资格都已经没有。
第46章 第二十四章（下）
一早起来车已经等在门外，顔涴歆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拍摄，只知道是拍外景，上了车便合上眼睛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