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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院子里长了好几年的桃树被砍的剩了木墩，西侧的那口井换到了东边；石头搭建的小石桌也都拆了；都是小事小东西；但一次性见了总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镇上到处是采购年货的人群，苏颜几人走走看看最后去了一家茶座；去年刚开的；他们还没来玩过。
茶座规模不大，和闹市里的无法比拟，但在这没什么竞争者小地方生意倒是不错，一个年级看过去很小的姑娘跑过来招待。
陈群问她：“有包间吗？”
“没有，我们这都卡座。”小姑娘声音脆脆的，头发老成的盘成一团，黑亮的眼睛在三人间转了转，看向司木，弯了眼角，“大哥哥几位？”
司木目不斜视，“三位，靠窗的位置，谢谢！”
“好，这边走！”小姑娘微微弯腰伸手指了个方向。
苏颜和陈群忍不住对视一眼，随后一块走进去。
落座的时候司木是习惯性跟着苏颜坐的，这次刚走过去没几步苏颜快速拽过陈群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随后嘻嘻笑笑一脸无关痛痒的继续聊天，陈群挑了下眉，默不作声。
司木顿了顿，转个方向坐到对面，扫视了苏颜一眼，目光带着极端的疑惑，苏颜侧头就当没看见。
她们聊得话题司木插不上嘴，茶上来的时候只闷头帮她们添水，要么就一个人拿着手机玩。
因为坐窗口可以看到楼下的情况，小镇上的街道路口比较小，据说明年有计划有拆迁开拓，因此这边的私家车很少有开进来的，偶尔进来也都是普通大众牌子，但今天却来了一辆耳目一新张扬到不行的超跑。
陈群小声道：“什么人啊这么闷骚？”
苏颜趴她肩上朝下看，小车赚足了回头率，此时停在茶座楼下旁边驻足了不少人，照理说按着这边的经济发展状况不可能有人家买得起这种车子，会是谁？
异常华丽的黑色流水线车身，在阳光下散发着灼人的光泽和傲人的风度，车门打开，同样闷骚的长靴，包裹适度的牛仔，短款蓝色羽绒服，内搭纯色衬衣，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此人身形高大挺拔，虽然张扬了些，但不得不说在这些考究的行头衬托下看过去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苏颜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皱眉仔细瞧着却愣是没想起来，等对方下意识抬头后，她猛地睁大眼，一下就缩了回去，顺手把看的津津有味的陈群也拽了进来。
“哎呦！”陈群一下摔在了她身上，爬起来后诧异的看着她，“我说你干嘛呢？”
苏颜脸色微变，“你有没有觉得楼下那男的有些眼熟？”
“没啊，怎么你认识？”
苏颜吞了吞口水，“我怎么感觉像马成磊。”
陈群缓慢的眨了眨眼，张大嘴，“不至于吧！他能混的这么好？”
木制楼梯此时传来明显的脚步声，这在平时没什么好稀奇的，此刻听来却觉得尤为刺耳，几人纷纷转头面向那边，等那抹气场凌人的身影再次现身之后，苏颜和陈群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别处。
“我靠，还真是他啊！”陈群小声道，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没办法，小时候的阴影太深了，就算已经长大成人又好几年没见，可那震慑力还是在的，说直白点，就是以前被欺负恨了。
苏颜手撑额头，也是一脸的郁闷，怎么都没想到在这能碰上他，前几年不是说一家子都搬出去了吗？他怎么又跑这来了？什么情况这是？
心里默默祈祷着对方能彻底把她们两人给无视了，不出意外的话人家想注意到她们两个都难，毕竟这么久没见，她们也不是什么多么出众张扬的人，人就算诚心想注意都注意不到。
可惜事与愿违，好死不死司木这小子还转头直愣愣的看着那人，没办法，他对能让苏颜起反应的人都下意识的比较关注。
马成磊身边还跟了个年轻小伙，白白嫩嫩比他还年轻很多，就是这个人一下子把司木给认出来了，在卡座走道里响亮且激动的叫了声，“司木！”
随后快步跑了过来，笑意盈盈的脸蛋上满是激动，他抬手拍了拍司木的肩膀，“哎，你也在这呢，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司木侧了□，离开他的爪子，平静道：“还好。”他认出这是马成成。
“阿成，这是你同学？”马成磊走过来气势逼人的站在马成成旁边，摘下眼镜，细长的眉眼经过这些年的洗礼变得更加深邃迷人。
“是啊，我小学初中同学，你不还认识司木姐姐吗？”
马成磊想了想，随后把视线转向低着脑袋的苏颜，半晌后嘴角一勾，带着点痞子味的笑意弥漫开来。
“苏颜！”他玩味的叫了声，“别来无恙啊！”
都到这份上了苏颜也不可能继续装作不认识，她放下手，仰头看马成磊，这样的角度让她觉得很没安全感，索性最后也站了起来，还是矮对方一个头，但压抑的感觉少了很多。
“啊，确实很久没见了，都不认识了！”
退去那份稚嫩，衬着优质的体格，完美的面貌，现在的马成磊显得极有味道，尽管有些风骚，但也无法掩盖那份成功男士独有的魅力，如果不特意提醒，没人会相信他出自这样一个狭小落后的小镇。
他把玩着墨镜，目光上下扫视一轮苏颜，笑道：“不认识？不，我可是很认识你。”
对这话苏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干笑了下后直接沉默。
马成磊左右看了看，又道：“哎，还有位置吗？我们一块呗，热闹热闹！”
“没有！”这两字是司木说的，他清冷的看着马成磊，语气冷淡。
马成成插嘴，“不会啊，可以另外加座嘛！”
司木没搭理他，继续和马成磊对视着，年龄上毕竟有差距，对方又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两人的气场司木自然吃亏一些。
马成磊沉默几秒后轻笑了声，“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好打扰了。”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计较，他又看了苏颜一眼，转身，对马成磊道：“走！”
“哥！”马成成不甘愿的喊了声，然对方并没搭理他，他没办法，抽出一张名片塞给司木，快速道：“兄弟，记得给我打电话，别忘了。”
等人走的没影了，陈群拽了苏颜一把，“坐吧，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苏颜坐下，喝了一大口茶，看向陈群，“怎么到这个年纪看见这人还觉得可怕呢？”
“怂！”
回去的时候楼下那车还在，但没看到人，对此苏颜和陈群都是抱着庆幸的态度，至于司木那张所谓的名片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年一过苏颜便23岁了，小村庄里这个年纪的女孩结婚的已不在少数，可她至今连个稳定的男友都没有。
年后没几天有人找过来和邹吉芬说亲，传统相亲至今都为人们津津乐道，有成有败，绵绵无绝期。
邹吉芬晚饭后把苏颜叫进厨房说了遍。
“这两年一直有人来说，我估计你不会太情愿就没提，加上你在外面工作也说不定有男朋友了，但我每次问你都说没有，现在你年龄也大了，我觉得去看看也好。”她在热水盆里洗着碗，边说道。
苏颜每次回来邹吉芬确实都会问这方面的问题，加上邻居隔壁的同龄人都有不少人结婚了，就算没结也至少订了婚，只剩她还这么单着。
早之前听到相亲这词会下意识反感，年轻人谁会喜欢这么老套的恋爱的模式，但现在看的多了，经历的多了，面对很多现实问题倒反而觉得是相亲好，彼此知根知底也不用去怕什么，加上她年龄也到了，没理由再去排斥。
邹吉芬看她没说话，便又劝道：“反正只是看看不会定下来，你要不喜欢邹姨也不可能逼你，至少给自己多个选择。”
苏颜笑了笑，“我没这么想，什么时候见面？”
“应该就这两天的事，我和介绍人说过你过几天就要去工作，不会排在后面。”她把一旁洗过的碗统统拿起起身端到灶台上，准备用布擦干净。
“我来吧！”苏颜接过毛巾帮着擦。
“那邹姨等时间确定了就和你说，自个别太有压力。”
“嗯，我知道。”不过是见个男人也不会有什么压力，最多也就是别扭罢了。
帮着邹吉芬将厨房收拾完，苏颜回到房间司木还在看电视，看见她回来问道：“姐，我妈找你干嘛呢？”
☆、35记忆始（九）
相亲不丢人；但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苏颜懒得和一个小孩说这种东西，但转个身又想到陈群上次说的那话；觉得这倒是一个值得试探的好理由。
“噢；也没什么大事；就这几天要去相个亲。”苏颜整理着床铺上的衣物；视线范围内注意着司木的一举一动。
他愣了下，拿着遥控器的手有些发抖；面上依旧挺平静，淡淡道：“是吗？你同意去相亲了？”
“没什么好不同意的，我年龄都摆在那了呢！”
司木转头继续看电视；没再说话。
苏颜看了他背影一眼，思忖几秒后走过去；站他身边，装作无谓的问道：“哎，你怎么看这事？”
司木手托下巴，目光有些空，但苏颜并没看到，他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年龄大了相亲也正常。”
苏颜年纪不小了，再说些有的没的阻止她容易引起芥蒂，她想相就去相，成不成功却是个后话。
“是吗？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人该挺反对的。”
“这有什么好反对的，咱们家隔壁不也常有人相亲吗？”
要是人对一个姑娘有兴趣，姑娘要去相亲了会是这反应？就凭司木这一表现，苏颜就觉得陈群那女人想多了，同时自己也自作多情了一次。
立马改了前几天的爱搭不理，笑嘻嘻起来，踢了踢他的脚跟，“你姐我要是相亲成功了，就让你姐夫买东西给你吃。”
“你都没成功呢！”
“这不迟早有一天得成功吗？”
司木仰头看她，笑容淡到几乎要消失，“行！”
这天晚上陈群正好给她打电话唠叨老家里的一些琐事，说着说着便又说到了司木头上。
陈群道：“你现在别天天和司木黏糊在一块，孩子大了不好。”
苏颜靠在床头，一手枕着后脑勺，“我知道，你就瞎操心。”随后将相亲的事说了遍，又道：“你看你看，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司木会是这反应？”
“他会不会是装的？”陈群依旧对车站那个情景耿耿于怀。
“这死小孩那是这么有心机的人？他笨死了，脑子简单着呢！”
陈群沉默了下，最终没把那事说出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就随口说说。”
见面时间安排在次日晚上，果断的雷厉风行，苏颜在家稍微拾掇了拾掇便跟着邹吉芬一块出门了，相约在路口碰面，然后便让两小孩自个去相处。
苏颜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所以看见那个不高，皮色较黑的男人虽说没啥感觉，但也没什么反感的意思，毕竟还没有过任何交谈，不能太独断。
路上乌漆抹黑的也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晃了一圈最后到了村里的文化宫，相对别处这里环境好还有小石凳可以坐。
大冬天晚上的气温可以想象一下有多么冷，苏颜缩着脖子抖着脚冻得不行，简直就跟遭罪似的。
那老实男人一路打了好几个喷嚏，估计也冻得够呛。
因为陌生也没什么话好说的，过来时彼此说了下生活工作近况，对方是做模具的，这工作累，还脏，但技术含量不错，苏颜自身条件就那样也不可能要求对方太好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现在家里都是你继母料理着吗？”沉默半晌后他问道。
“嗯。”
“那你那个弟弟呢？”
“他还在读书。”
“毕业后会回来吧？”他默了默继续道：“现在掌权的都是你继母，以后你弟毕业了估计这房子都得给你弟了。”
苏颜皱了眉，对这话题很是反感，她本身就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虽然穷但也不是只注重利益的人，再说把房子都给司木怎么了？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和司木去争什么。
“我弟是男孩子，以后还要结婚生孩子，房子给他很正常。”
“话不能怎么说。”对方略显激动道：“这房子本身就是你苏家的，他们跟你没有任何血缘，怎么可以给他们。”
苏颜手上把玩着的枯枝‘啪’一下断成两节，扔进一边的草丛，拍了拍手，冷声道：“我们也就只是见个面，我家的家务事还不用你操心，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对方这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憨憨的搓着手，道：“那我送你回去吧，对了，还有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苏颜借着并不敞亮的路灯再看到对方这幅憨厚老实的模样就觉得恶心，装的可够淳朴的！
“不用了，反正路不远，我手机没带，号码没记住。”
“天黑，就算路不远一个人也不安全，那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吧，到时你打我一个。”说着他从泛旧的棉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拿笔在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串数字。
干粗活的人手不可能多精致，尤其还生了冻疮，鼓鼓的肿的像个馒头，还皲裂的厉害，条条沟壑隐约还能看见黑乎乎的颜色。
苏颜接过那张纸，语气缓了些，“真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走。”
男人呆愣着，估计意识到了苏颜抗拒的态度，最后也没再坚持。
在路口分道扬镳，苏颜踩着小道往家走，这边的路灯间隔很远，路段的光线极度昏暗，好在这晚月亮大照的分明。
期间会路过一小片田地，一半种着东西，还有一半已经荒废掉了，野草长的半身高，大晚上的看过去有些渗人，苏颜抱紧胳膊不禁加快脚步。
走出没几米，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下意识的往后看，苏颜忍不住惨叫一声，立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双眼泛着冷光，体积高大的纯黑色也不知道是狼还是狗的东西，它供着背，正用一种看中猎物的目光紧盯着苏颜。
西北风还在吹，这时苏颜也感觉不到冷了，她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大晚上的一个路人都没有，她自己也不敢动，保不准一动那东西会不会扑过来，心里没底的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笑，半人高的草丛后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对方那手还在不知廉耻的拉裤裆拉链。
“黑米！”马成磊唤了声，那东西立马转身奔了过去，步伐矫健且灵敏，尾巴甩的几乎成了把扇子。
只是一只狗，苏颜心头一松，差点没腿软。
马成磊带着那只跟疯了似的在他脚边转圈的狗走了过来，笑道：“大晚上的居然在这都能碰上你，吓死了吧！”
苏颜暗地龇牙，“还好。”
“别骗了，刚看你都僵成冰棍了。”
苏颜脸色不太好看，这种狼狈样被人看到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对方还是罪魁祸首的主。
她不怎么想搭理这人，扒了扒头发，“我走了，你们慢玩。”
“别呀，一块吧，我带黑米散步呢，正好在你们那逛一圈。”
苏颜低头看那狗，已经没了刚才如狼的气势，估计跑累了微吐着舌头在喘气，也才发现这狗耳朵是耷拉下来的，此时正被风吹的一下一下往上翻，看过去特蠢。
这条路不姓苏，她总不能拦着别人不让走，便算默许。
马成磊长的高大，有两个苏颜可以比，他特意站在风口替她挡了点，黑米缓步跟在他脚边，这时看显得特别乖巧。
“我听说你也去外面发展了？”半晌的安静后马成磊问道。
“嗯。”
“辛苦吧？”
“还行，反正在哪都是给人打工都一样。”
“哪会一样？你没在社会混过就出去了，年纪小的人总要吃点苦。”
苏颜斜了他一眼，这时倒也不怎么怕他，“说的你好像很大似的。”
他轻笑了下，“所以我才说要吃点苦，因为我是过来人。”
苏颜一愣，表情瞬间淡了下去，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和马成磊是同一类人，有些东西不用说便能感同身受，类似的成长环境，早熟的社会阅历，这些东西不是用言语可以传达的。
之后谁都没再说话，清冷的小道只有脚步声和彼此轻浅的呼吸。
苏颜到了家门口，马成磊手揣在口袋看着她，黑米安静的坐在他脚边。
“回见。”他说，随后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苏颜对着他离去的方向，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厌恶他了。
进了院子，堪堪走过司木的房间，他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姐，怎么样？”
他是看着苏颜出去的，之后便一直坐在房间里发呆，想象着各种将来有可能会碰到的画面以及他要应对的方法。
“噢！”苏颜顿了顿，“就那样，你还不睡？”
“要睡了，就那样是哪样？”
苏颜不太想聊这件事，摆了摆手，“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干嘛，累死了我去睡觉。”
说完转身进门。
司木看了她关上的房门好一会，才合上窗户，这一晚他睡得并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