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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男子认出孟柏衡,走上前来,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孟爷”,然后挤进屋子正中的人群之中。过了一小会儿,这群人平静下来,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来。周若琦见人群之中,有一张大桌子,桌子前坐着几个人。
孟柏衡搂着周若琦,笑着从人群中走进去。他神态自若,嘴角的笑带着几分讥讽,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都不显得慌乱。周若琦依偎在他的怀中,心跳得很快,她察觉到周围这些人的目光,皆非善类。
大桌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穿石青色长衫,嘴里叼着烟,一双豆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柏衡。他的左右两边都坐着几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
展,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周若琦一眼就看出,她们与她是同行。这假情假意的笑,无论是出自哪里,终究是少不了几分机械的怪异。
“孟柏衡。”那男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出孟柏衡的名字,缓缓地站起身。
☆、第二十一章
在上海滩,敢当面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叫出孟柏衡大名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周若琦打量着这个左拥右抱的男人,猜测他的身份。不像是政府的人,也不像是日军的人,那仅剩的可能性就是黑道上的。能与孟柏衡平起平坐的,无非就是两个人,劸帮的龚嘉诚和浒帮的吴承浩。那么,坐在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孟柏衡笑了笑,淡淡道:“龚老板,好久不见。”
周若琦一听,便知那男子正是龚嘉诚。劸帮大佬龚嘉诚,出身贫苦,靠卖田鸡赚得第一笔钱。后来到上海,巡捕房当杂役,逐渐地成为捕快,开始发迹。如今他虽开香堂收徒弟,可依旧留有巡捕房的职务,在黑白两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龚嘉诚呵呵冷笑两声,盯着孟柏衡,沉下脸,道:“孟柏衡,你坏了我的好事,我正要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孟柏衡淡淡一笑,道:“龚老板,我说过,那件事不是我干的。”龚嘉诚一拍桌子,跳起来,指着孟柏衡的鼻子吼道:“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也有兄弟亲眼所见,你还想赖账!”
周若琦被龚嘉诚吼得发怔,她看了看四周,都是龚嘉诚的人,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和孟柏衡。她的腿有些发软,真想立刻掉头就跑,离开这鬼地方。抬起头,看了孟柏衡一眼,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我孟柏衡从来都不说谎话。”孟柏衡微笑道,“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跟龚老板打过交道,龚老板应该明白我的为人。要不这样吧,我跟龚老板赌一场,如何?”龚嘉诚眯着眼睛,打量着孟柏衡,问道:“怎么赌?”孟柏衡微微一笑,道:“最简单的,掷骰子,谁的点大,就谁赢。”龚嘉诚点了点头,又问:“那赌注呢?”孟柏衡将周若琦推到桌前,搂住她,笑道:“若我赢,那龚老板就信我一次。若我输,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
周若琦的脑袋轰得一声巨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孟柏衡的话。他居然拿她当赌注?她不是没有在这种场合混过,早就听说开赌场的人会在骰子里做手脚,因此赢多输少。即使没有在骰子里做手脚,单凭运气,孟柏衡怎能保证自己不输?万一,万一孟柏衡输了,那她岂不是……周若琦不敢再往下想,她的背脊上冒出冷汗,手心亦是冰凉的。
孟柏衡低下头,朝着周若琦笑了笑。周若琦恨不得打他几拳,可碍着这么多人,又是这样的境地,不得不忍了。他看她的神情,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使他觉得好笑。他低下头,装作亲吻她的脸颊,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希望我输还是赢?”周若琦贴近他的脸,装作回吻,咬牙切齿道:“我希望你去死。”
孟柏衡大
笑起来,用手捏了捏周若琦的下巴,然后接过旁人递来的筛子。龚嘉诚站在他的对面,将衣袖卷起,认真严肃,摇了许久的盅,才将其打开。周围的人发出一声哄响,有人喝彩,有人叫好。周若琦一看那点数,是两个六和一个五,她的脑子开始发晕,孟柏衡能赢龚嘉诚的概率实在是小。
摇骰子的时候,孟柏衡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挥了几下,又把盅放在桌面上,摇动了几下,倾听了一会儿,又摇动了几下。龚嘉诚有些不耐烦,叫嚷道:“磨磨蹭蹭的,还不快开。”孟柏衡的嘴角上扬,露出微笑,将其打开,是三个六。
周若琦悬了很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挽住孟柏衡的胳膊,笑了起来。孟柏衡没有看她,只是朝着龚嘉诚点了点头,笑道:“龚老板,承让了。”龚嘉诚一挥手,道:“愿赌服输。上次的事,我也不相信是你做的,只是别人都这么说……既然如此,也就罢了。”孟柏衡笑道:“龚老板是爽快人。今后若有机会,孟某也希望能与龚老板多多合作。”他拱手,向龚嘉诚告辞。
“等一等。”龚嘉诚拦住了孟柏衡,“才一局就想走?”周若琦依偎在孟柏衡的身边,一心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心里暗骂龚嘉诚难缠。孟柏衡微笑道:“那依龚老板的意思呢?”龚嘉诚叫嚷道:“孟老板难得才来一次,不赌个痛快,就算我想放你走,兄弟们也不肯啊。”周围的汉子们也跟着发出叫嚷。
“好。”孟柏衡微微一笑,“那我就再陪龚老板赌几场。”龚嘉诚的眼睛滴溜滴溜打转,用手摸着下巴,坏笑道:“方才是孟老板定的赌注,这场得由我来定。”孟柏衡点头道:“龚老板请说。”龚嘉诚瞥了周若琦一眼,一把拉过自己的几个女人,笑道:“若你赢,我的女人送给你。若我赢,你的女人送给我。”
呸呸呸!周若琦在心里把龚嘉诚骂了个遍。他的女人,他玩厌了,自然无所谓送人。去了一个旧的,来了一个新的,对他而言,只有赚,没有赔。这如意算盘打得妙,其实还不是色心在作怪。
“好。”孟柏衡一口答应。周若琦憋着一肚子气,狠狠地瞪了孟柏衡一眼。孟柏衡见了,还给她一个笑脸,意思就是就算我把你卖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周若琦软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嘟着嘴。他嘿嘿笑了两声,转头对龚嘉诚道:“只是这个赌注不够刺激,要不我们换一个?”
周若琦顿时感觉到希望,心想他也不会太坏,不至于将她送给别人。龚嘉诚狐疑地看了看孟柏衡,道:“你先说来听听。”孟柏衡低头看了周若琦一眼,坏笑道:“若你赢,我砍掉你女人的一只手。若我赢,你砍掉我女人的一只
手。”
砍手?周若琦的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孟柏衡扶住她。她依偎在孟柏衡的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顺势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她使了很大的力气,夹带着对他的厌恶,应该是很痛,可他只是微微皱眉,脸上依旧是笑的。
孟柏衡先掷,是两个六和一个五。周若琦一看,又是出了一身冷汗。若是龚嘉诚掷了三个六,她的手就不复存在了。孟柏衡朝她摊了摊手,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周若琦心里担心,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龚嘉诚摇了很久的骰子,打开一看,却是三个五。
周若琦瘫坐在木椅上,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在经历这种担心受怕的折磨。她拉了拉孟柏衡的衣角,轻声哀求道:“我们回去,好不好?”在这一瞬间,孟柏衡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温情,他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你且等一等。马上就回去。”
龚嘉诚虽行为粗俗,但愿赌服输这四个字,却是极为遵守。他拉过一个情妇,将她的手按在桌上,吩咐手下取刀。那情妇哭天喊地,拼命挣扎,自然是不甘因此失去一只手。周若琦坐在那里,看着那女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心里不忍。若是差一点点,那失去手的就是她。她想要求情,但还未等她开口,孟柏衡便对龚嘉诚道:“龚老板,伤害一个女人,终究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我看这样吧,你挑一个弟兄,让他替了这女人,也是可以的。”
龚嘉诚一听,点头同意,放开了情妇的手。这女人立刻瘫倒在地,浑身哆嗦着,把头埋在膝盖上。龚嘉诚朝四周看了看,他的一帮兄弟纷纷低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为了他的情妇而失去自己的手,这帮男人都是不肯的。见无人应声,龚嘉诚也不肯自己做这个难人,便推到孟柏衡的身上:“要不孟老板随便选一个。”孟柏衡微笑道:“这怎么可以。别人都说劸帮与乾帮不睦,我可不想落人口实。”龚嘉诚指着周若琦道:“要不就让这小丫头选一个。若是她选,也不带偏见,算是公平。”
“我?”周若琦愣了愣。让她决定谁的手该砍,这个问题倒是令她为难。站在一大群汉子面前,看着他们粗壮的胳膊,她不忍相像他们胳膊下没有手的样子。她的目光扫过去,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脸上停住了。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有着一双与阿锋相似的眼睛。说是相似,并不是长得像,而是那种冷冽的气势,是狼的眼睛,带着杀气。
孟柏衡带她来此,绝对不仅仅是赌几场这么简单。他说乾帮与劸帮不睦,他说要砍一个人的手……龚嘉诚纵横上海滩这么多年,手下的打手杀手成群,但只有这一个,目光极为凶狠。
周若琦瞥了孟柏衡一眼,微微笑着,举起手,指
向这一个年轻男子。
龚嘉诚一挥手,几个大汉将这个年轻男子牢牢抓住,刀起刀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和飞溅的鲜血,一只手掉在了地上。
走出小屋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阿锋站在汽车旁,等待着他们。周若琦上了车,立即缩成一团,她一阵阵后怕,微微哆嗦着。孟柏衡在她的身边坐下,点了一支雪茄,默默地吸着。汽车穿过黑暗中的树林,往市区开去。周若琦察觉到异样的声音,仔细听了听,是后备箱里传出的撞击声。她吓了一跳,问道:“后备箱里装着什么?”孟柏衡淡淡道:“与你无关。”周若琦低下头,不再多说什么。
她隐约觉得,后备箱里装着一个人。究竟是谁,她不敢多问。
☆、第二十二章
那个男子的断手,一直在周若琦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带着缺口的胳膊,飞溅的鲜血,以及男子的尖叫声……周若琦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抛在脑后。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残酷的场景,难免不心生恐惧。而孟柏衡,她想,他一定是早已习惯。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像他这样的人,是刀枪下闯出来的,早已冷漠不堪。她撇过头,看着他的脸,心里一阵一阵冷上来。
他发觉她在看他,低下头,朝她微微一笑。她的脸略带苍白,是受了惊吓的。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但她躲开了。他笑道:“难道我的手上有血腥味?”她愣了愣,其实他是猜透了她的心思,他总是能一眼看穿她所想的是什么。她点头道:“是。”他笑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这些年来,的确是一直用血来洗手。”她壮了壮胆子,问道:“为什么让我选人?若我选的人,不合你的心意,你会如何?”他嗤笑一声,道:“那群人里面,多半都是龚嘉诚的杀手。其实我的本意并不在此,既然他非拉我陪他赌,那我赚一个是一个。不过你的眼里也算是毒,一挑就是一个尖子。砍他手时,龚嘉诚不知有多心痛。”
她知道他是在夸他,忍不住抿嘴一笑。他笑道:“怎么,觉得害怕还笑?”她望着他,道:“我总有一种感觉,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弃在那里。”他“哦”了一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窗外:“那可说不定。像我这种散发着血腥臭的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她低下头,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玩笑归玩笑,但说到某些敏感的地方,她还是有所忌讳的。毕竟他是孟柏衡,她在他的面前,什么都不是。她猜测,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后备箱里藏着的那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她不得而知。
阿锋把周若琦送回公寓,便随孟柏衡一起外出。周若琦独自坐电梯上楼,开电梯的已经认识她,笑着向她问好。她笑了笑,权当是打了招呼。孟柏衡一走,她便觉得疲惫。在他面前,她是强打精神,时刻准备与他对峙。一时松懈下来,疲惫便似潮水一般涌来。
休息了一个晚上,翌日起来依旧赶往医院。周先生的病还是老样子,没有起色,周若琦陪了他几日,在医院待的时间比在家还有长。晚上回公寓,李妈对她道:“傍晚的时候,有一位傅先生打电话来找你。”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很久都未想起傅子谦。赶紧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他在电话的另一头问她:“你最近很忙吧?”周若琦以为他是在责怪她,因她冷落他的缘故,便笑道:“都怪我。最近工作太多,都没时间陪你。”他却道:“你可知我今天看见你了。”她忙问:“在哪里?我怎么没
有看见你。”他笑道:“你当然看不见我。你在屏幕上,而我坐在下面。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是电影演员呢?”她听了这话,才知道那次拍的电影已经上映,心里顿时充满了好奇,可不能在他面前显出来,只是道:“你同谁去看电影了?是男是女?”他解释了许久,说是一位男同事被女友放了鸽子,买了两张电影票,便拉他一起去看了电影。他解释得诚恳,倒把问她职业的事给忘在了脑后。
挂了电话,周若琦便急匆匆地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李妈见了,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里去?”周若琦嘿嘿一笑,并不答话,只是朝李妈吐了吐舌头。开门出去,恰见孟柏衡从电梯里出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在过道的灯下,他的影子落在地上,显得有些落寞。
他笑着问她:“去哪里?”她不理他,径自走进电梯,朝他扬了扬头,道:“要你管。”他跟着她走进电梯,一把搂住她,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开电梯的默默地把电梯开下去。她想他方才这话肯定被开电梯的听了去,日后不知会怎么看她,她所装出大家闺秀的外皮,立刻被剥去。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去看电影。”他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哟。这么急着去看自己的小模样。”她知道,他肯定知晓电影上映的事,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我跟你一起去。”他搂着她,走出电梯,“好久都没有看电影了。”
是午夜场,但电影院里的人还是很多。周若琦的镜头并不多,亦没有一句台词。她一看见屏幕上的自己,便感动得几乎落泪。那个清纯的女孩,乖到人心底里去的,真的是她吗?若父亲未生这场病,或许她依旧是这副乖巧天真的模样,不谙世事。她在黑暗中,用手抹去眼泪。
电影散场后,他送她回家。因白天照顾父亲,依旧疲惫,她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去。她的头靠在汽车的后座,随着颠簸,微微晃动。他伸出手,把她的头抚到他的肩头。一滴泪,无声无息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手指上。他的手指,不知浸染过多少人的鲜血。而她的眼泪却是纯净的,不带任何杂质,静静滴落。
周若琦醒来的时候,日近正午,她赶紧坐起身,大声地叫着李妈。李妈推门进来,见她正在换衣服。她责怪李妈:“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起来。”李妈道:“昨晚孟先生送你回来,说你这些天太累了,该好好休息,吩咐我别吵醒你。”周若琦一听是孟柏衡,想了想,也不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回到这里。她趿着拖鞋往外走,李妈跟在她的身后,继续说道:“孟先生说了,医院那里,他会派人去照顾,大小姐就且休息一天。孟先生还
说了,或许会有人来访,与大小姐谈工作的事情。”周若琦停住脚步,转头瞥了李妈一眼,冷笑道:“张口闭口孟先生孟先生,感情他才是你的雇主。”李妈笑而不语。
吃了午饭,因睡得太多,中午倒是不困,也不想睡午觉。周若琦盘腿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翻了翻李妈买来的电影杂志。才翻了几页,便看到自己的照片,她顿时眼前一亮,仔细地阅读。因她在电影里的几个镜头,静静的、乖巧的模样,倒是令观众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对她甚为关注。几段文字写得是有些过誉了,将她夸到了天上,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捧着电影杂志,笑了好一会儿,又让李妈来看。李妈也笑,且是比周若琦更开心的,因周若琦是她带大的缘故。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位客人。陌生的女子,剪着齐耳短发,穿着卡其色风衣,显得利落干脆。她盯着周若琦打量了许久,方才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周小姐确实是一个好苗子。”周若琦不知她是谁,见她也不自我介绍,心里不免有几分疑惑。她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来,架着二郎腿,笑着对周若琦道:“以后你跟着我,会红遍上海滩的。”周若琦笑了笑,问道:“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她恍然道:“哦,我忘了告诉你。”说着,取出一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