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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若琦喝完银耳红枣羹,命下人在阳台上摆了躺椅,懒懒地睡在太阳底下。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她觉得安全。过去她是不习惯阳光的,觉得自己是黑夜里的老鼠,苟且偷生。如今与那个世界渐渐远离,便觉察到阳光的好。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她还未察觉到这个孩子的来临,便失去了这个孩子。其实她并没有想过要替孟柏衡生孩子,她从来都不喜欢孩子。孩子给人带来负担,吵闹不休的,让她想起当年那个贫苦的家。
沈晨亮告诉她,只要她细心调养,应该还能再次怀上孩子。再次……再次是什么时候?
略微有些风,夹带着古琴声,悠扬的,传入她的耳中。是徐冰洁在弹琴,指法娴熟,令人赞叹。周若琦忽然有些羡慕徐冰洁,无忧无虑的,与世无争的,就那样生活着,真好。
孟柏衡推开阳台的门,叼着雪茄,走到周若琦的面前。周若琦闭着眼睛,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孟柏衡笑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不抽便是了。”说着,把雪茄扔在地上,用鞋子踩了踩。周若琦依旧闭着眼睛,不答话。孟柏衡拿起周若琦身边小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道:“过几天就是年三十了。你是想回家去过年,还是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过年?”周若琦“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要回去看周若璇那张死人脸。我就算没被她摔死,也会被她气死。”
孟柏衡咬着苹果,“唔”了一声,道:“好。”周若琦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听说你把钱给傅子谦了?”孟柏衡点了点头,道:“当初你不也答应给他么。”周若琦冷笑道:“当初是当初,当初他老婆还没把我推下楼梯。真不该给他这笔钱,就让周若璇跟那两个老古董公婆住在一起,整天吵架,没一天安生日子,迟早家破人亡。”孟柏衡嗤得一笑,道:“家破人亡?你是她的亲姐姐,也算是家人。她若是家破人亡,可不是得把你牵连了。”周若琦“哼”了一声,道:“我无所谓,我巴不得自己从来都没这样一个妹妹。”孟柏衡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着草坪,淡淡道:“那日你喊着要她去死。但若我真的弄死了她,说不定你又会来找我拼命。”
周若琦听了这话,无言以对,站起身,披上披肩。她见孟柏衡站在那里,紧紧蹙着眉,便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她望着枯黄的草坪,问道:“为什么你不在院子里种树?是怕有人躲在树上,乘机取你的性命吗?”孟柏衡转过头,朝周若琦笑了笑,不答,咬了一口苹果,转身离去。
☆、第四十四章
这是周若琦在孟家度过的第一个春节,1944年来得这样的缓,她觉得自己在孟家这个温暖的窟窖里匍匐了太久,渐渐地皮肤松弛,整个人变成了一滩软泥。她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的眼角多了几丝皱纹,不由得想起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
年夜饭,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可坐在桌边吃的人,却只有四个。偌大的饭厅,暖气很足,却显得空荡荡的,就算有孟柏衡坐镇,也仿佛底气不足。老太太是喜欢热闹的,而今年又多了一个人,她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给周若琦夹菜。
周若琦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菜,有多半是她不爱吃的。过去穷,时常饿肚子,有什么便吃什么,从不挑剔。可如今她有钱了,被孟柏衡惯出了坏毛病,渐渐挑食。她瞥了徐冰洁一眼,见徐冰洁端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菜,不免有些腻味。孟家的仆人们都喜欢徐冰洁,称赞徐冰洁温婉似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周若琦则出身贫苦,性格暴躁,动不动便发火。徐冰洁的一举一动,都令周若琦觉得腻味,徐冰洁的宽容大度,都令周若琦觉得虚伪。
徐冰洁似乎察觉到了周若琦的目光,抬起头来,朝着周若琦微微一笑。周若琦赶紧笑了笑,道:“今天过年,让你哥哥给你一个大红包,好好压压岁。”徐冰洁低头笑道:“哥哥平日里给我的钱已经足够多,我都用不完。”周若琦心想,你天天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去,自然是不需要用钱的。老太太在一旁笑道:“她都这么大了,哪里还需要压岁钱。”孟柏衡喝了一口酒,笑道:“自然是要给的。”
正在说话,一个仆人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跑到孟柏衡的耳边,俯□子,轻声耳语。孟柏衡原先脸上还带着笑意,顿时神情严肃,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到书房去一下。”说着,转身离去。
周若琦陪老太太和徐冰洁说笑了一番,逐渐地,场面冷了下来。西洋钟的钟摆嗒嗒地摇摆着,时针分针走到了整天,当当当地敲了七下。周若琦夹了几筷菜,心里惦记着孟柏衡,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回来,又见老太太和徐冰洁也是一副担心的模样,便笑道:“我去瞧瞧他,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才走上楼梯,便见孟柏衡带着几个人,从书房出来。他见周若琦靠着扶手站在那里,便对她道:“我出去一趟,不必等我了。”还没等周若琦回答,便匆匆从她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对他身后的一个矮个子男人道:“任涛,你去通知其他的弟兄们。”
矮个子男人使劲地点头,紧紧地跟在孟柏衡的身后,一副奉承听话的模样。
周若琦觉得任涛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他,兴许她和孟柏衡的婚礼上,兴许是在孟柏衡为她办的宴会上……她忽然想了起来,很久之前,在百乐门,任涛是她的客人,她陪他跳过舞,他还炫耀着孟柏衡递给他的雪茄。
回到饭厅,把孟柏衡出门的事告诉了老太太和徐冰洁。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很失望的模样。徐冰洁在一旁微笑道:“妈,哥哥有急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出去。有我和嫂嫂陪你过这个年,不就已经很好了么。”老太太点头道:“好是好。只是我担心的,是你哥哥,总觉得心里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周若琦懒得与老太太多说话,也不喜欢看徐冰洁那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早早地便回到自己房里,洗了澡,睡在床上,翻着电影杂志。窗外的夜空中,绽放着绚丽的烟花,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着。年年都一样,一样的烟花,一样的爆竹,只是心境不同了,看出去的人和物,倒是带了几分新。
这一夜,孟柏衡没有回来。周若琦翻来覆去的,被爆竹声扰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睡去。大年初一,也没有人上门拜年,就连平日里那帮溜须拍马的,也不见踪影。周若琦心里隐约觉得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与老太太和徐冰洁相对坐着,桌上摆着山核桃、杏仁、松子、榛子、瓜子、以及各类蜜饯,三个人吃了一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天的时间便那么过去了。当晚,孟柏衡依旧没有回来。
年初二照例是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周若琦更衣打扮,将礼物查看了一番,只等孟柏衡回家,陪她一起去娘家。她等了一会儿,逐渐沉不住气,拿起电话,便拨通孟柏衡办公室的号码。
没有人接电话。周若琦恼了,扔掉听筒,踩着高跟鞋走到门厅,大声唤道:“阿锋!阿锋!”周锋从门外走进来,躬身问道:“夫人,有什么事?”周若琦道:“孟先生这几天究竟去哪里了?”阿锋低头道:“不知道。”周若琦看着周锋的冰块脸,更加窝火,想到自己要一个人回娘家,不得不忍受周若璇得意的模样,便抓起一旁架子上的花瓶,一把扔在地上。
哐当一声,花瓶被砸得粉碎。
“哟,孟太太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孟柏衡叼着雪茄,从门外走进来。周若琦一见孟柏衡,刚想骂人,却看他一副憔悴的模样,双眼布着血丝,肿着两个眼袋,身上的衣服也是年三十晚上穿出去的那一套。她问他:“这两天你去哪儿了?”孟柏衡笑道:“不过是出去办了点事,犯得着你发这么大的火吗。”周若琦跟在他的身后,道:“我不是气你出
去办事,而是今天大年初二,我得回娘家拜年。你答应过的,却到现在才来。”她见他要上楼,又道:“你还上楼做什么?快随我回去。”孟柏衡走了几阶楼梯,转过身来,对她笑道:“我的夫人,你难道希望我浑身散发着臭气,穿着这套皱巴巴的衣服,陪你回娘家?至少也等我洗个澡,换了衣服吧。”
周若琦只能在沙发上坐下,等孟柏衡下楼。她打开收音机,磕了几颗瓜子,觉得那些电台的节目无非是顺应过年的气氛,实在是无聊。随手调了一个台,正在播放新闻,她这些日子都在家里,极少出门,便坐下来,想听一听市面上发生的事。听了几条新闻之后,忽然听见龚嘉诚的名字,她赶紧调大音量,只听得播音员道:“枪战之后,龚嘉诚落水失踪,目前下落不明……”
枪战?周若琦的手心变得冰凉,心里猜想着孟柏衡是否也参与其中。正在出神,没有察觉到孟柏衡已经下楼,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他嗤嗤地笑道:“发什么呆呢,走吧。”
到了周家,见周若璇和傅子谦正与周太太一起磕着瓜子,说着闲话。周若琦白了周若璇一眼,并不搭理,径自走到周太太面前,把礼物递给周太太,笑道:“妈,这些都是柏衡买的。”周太太收了,又请他们坐,拿着热水瓶,给他们泡茶。
周若璇磕着瓜子,熟练地舔进瓜子仁,把瓜子皮噗地吐在地上。周若琦白了周若璇一眼,皱了皱眉头。周若璇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讲着她与傅子谦新租的公寓,神采飞扬,一副得意的模样:“那套公寓是我亲自去看过的,面积大,地段好,只是价钱贵了一些,不过有子谦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周若琦喝了一口茶,心里鄙夷,傅子谦的钱还不是向孟柏衡借的。她瞥了傅子谦一眼,见傅子谦的脸渐渐泛红,便知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傅子谦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忍受,便站起身,苦笑道:“我到院子里去散散步。”说罢,调头边走。周若璇看着傅子谦的背影,对周太太道:“神经兮兮的,这么冷的天,散什么步。”
周若瑛和周辰围在周若琦的身边,抢着跟她说话。周若琦难得回来,看见弟弟妹妹,也是欢喜得很。陪着他们俩说了一会儿话,再抬头看孟柏衡的时候,发现孟柏衡已经不在。她疑惑地站起来,恰周太太拿着热水瓶过来,给茶杯添水。周若琦便问:“柏衡呢?妈,你可曾看见他?”周太太摇了摇头,道:“兴许是上二楼去了吧。”
周若琦心里想着孟柏衡没事找事地去二楼做什么,便离了周若瑛和周辰,顺着楼梯,走到二楼上去。才走
过一间房间,便听见里面传来周若璇的声音:“我真不明白,周若琦有什么好?她是做过舞女的,为了钱,不知道干过什么龌龊事。以前我还跟妈讨论过,兴许周若琦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周若琦顿时火冒三丈,想要推门进去,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你姐姐当然不如你这般冰清玉洁。”
周若琦立即认出了,这是孟柏衡的声音,带着他习惯的戏诌的笑。她愣在门外。
☆、第四十五章
“我很不明白,难道你是真的爱我的姐姐?”周若璇装出娇滴滴的声音,可在周若琦听来,却是极为刺耳,“其实,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那样的好,从此之后,我的心里便只有你,日日夜夜的,只是想着你。”
孟柏衡呵呵笑了两声,道:“我还以为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是你的丈夫。”
“我的丈夫……是他非要娶我,追求得厉害,我也没办法。”周若璇柔声道,“而且,我看到你娶了我的姐姐,心里难过……”
听见脚步声,不知里面的两个人在做些什么,紧接着又听见床发出吱呀一声。周若琦顿时产生无限遐想,恨不得立即推门进去,将他们抓个正着。她听见周若璇的声音:“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和子谦离婚,成为你的女人。”
周若琦气得浑身打颤,她的亲妹妹,居然背着她跟她的丈夫厮混。
“你可以离婚。”孟柏衡慢悠悠地说道,“但我不会要你。你姐姐比你干净千百倍。”
门开了,孟柏衡从屋里走出来,见周若琦站在门外,也是一愣。周若琦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对他报以一笑。孟柏衡也是一笑,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周若琦看见周若璇站在屋里,脸色惨白,低着头,不敢朝门口看。她便对孟柏衡道:“稍等片刻。”然后走到屋里,对周若璇道:“好妹妹。
周若璇抬起头,勉强一笑,却挨了周若琦一记耳光。周若琦一巴掌打下去,顿时觉得手心发麻,在看周若璇的脸,已经变得红肿。周若琦冷笑一声,道:“贱人,以后再敢抢的我东西,我对你不客气。”说罢,回转身,挽着孟柏衡的胳膊,便往楼下走。
孟柏衡看了周若琦一眼,嗤嗤地笑道:“不放心我,所以来寻我?”周若琦白了他一眼,道:“你少得瑟。”她一边说,一边从楼梯上走下去,又道:“若不是你偷腥,怎会跟周若璇到楼上来?背着别人,不知道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孟柏衡跟在她的身后,笑道:“的确是背着人,可究竟做了什么事,你在门外也偷听了不是。”周若琦转过头,瞪了他一眼,脚下踩空,差点摔下去,幸好孟柏衡及时扶住了她。她站稳脚步,一把推开他,自顾自下了楼。
李妈正在炒菜,周太太在一旁看着,见周若琦下楼,便唤道:“叫你弟弟妹妹准备吃饭。”周若琦摆了摆手,道:“我不吃了。”周太太走出厨房,问道:“难得回来一趟,怎么能不吃饭就走了呢。”周若琦挽起孟柏衡的胳膊,笑道:“柏衡有事,不能耽搁的,必须要走了。”周太太便点头道:“那好,下次来,是一定要吃了饭再走的。”
走到院子里,孟柏衡乘周太太没注意,便朝着周若琦眨了眨眼,低声道
:“明明是你要走,非得赖在我身上。”周若琦白了他一眼,道:“难不成我要跟妈说,你的宝贝二女儿勾引你大女儿的老公,所以你大女儿实在无法当着你二女儿的面吃下饭。”恰周太太朝他们看过来,周若琦赶紧笑了笑。
傅子谦正站在院子里,盯着一株梅花发呆,见他们走出来,便道:“怎么?要走了?”周若琦很想把周若璇的所作所为统统告诉傅子谦,期盼着他们夫妻反目,闹得不可开交,但她终究还是忍了,朝傅子谦微微一笑,道:“再会。”
与孟柏衡并肩坐在车子里,周若琦把头撇向车窗外,依旧是忍着气。孟柏衡看她这副模样,也是好笑,拍了拍她的手,道:“还生气呢?”周若琦甩开他的手,道:“不要你管。”孟柏衡笑了几声,又道:“其实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那个宝贝妹妹,她的为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在很久之前,便建议过你,把她送到国外念书,省得她这里惹事,可你又偏偏不听。”周若琦回转头,盯着孟柏衡道:“当日你又不把原因告诉我,我怎会知道你的用意?我还以为你是捉弄我,故意这么说,要我多花钱罢了。”孟柏衡笑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说了这一句,便已经是多事,怎可再多说什么。”
到了家,才进门,一个老妈子便迎上来,接过周若琦脱下的大衣,道:“太太,方才韩小姐打电话来找过你。”周若琦点了点头,继续往里走,却见孟柏衡换了件衣服,戴了帽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她唤住了他,问道:“难不成你又要出去?”孟柏衡笑道:“出去转转,马上回来的。”周若琦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拦住他,道:“大过年的,你天天死在外面,算什么意思?今天是说好陪我回娘家的,我提前回来,可不是让你继续出去鬼混的。”孟柏衡呵呵一笑,道:“是你自己说的,因为柏衡有事,所以要先走一步。”说罢,一闪,绕过她,走了出去。
周若琦一把抓起一旁架子上的花瓶,朝着孟柏衡的背影砸出去。花瓶落地的时候,发出碎裂的声响,孟柏衡停住了脚步,愣了愣,却没有回头,依旧往外走去。周若琦气鼓鼓地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机,拨了韩丹家的号码。
“喂。”韩丹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响起,“哦,孟太太呀。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只是大过年的,闲得无聊,想找你一起打麻将。”
周若琦正在气头上,恼孟柏衡不顾她,她也不必顾着孟柏衡,便一口答应:“好。我马上就来。”挂上听筒,见老太太由丫鬟搀着,颤巍巍地走过来。老太太赔笑道:“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砸东砸西的。”周若琦用手抚了抚头发,站起身来,笑道:“没什么。
过年么,碎碎平安。”说罢,拿了手提包,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刚下汽车,韩丹便迎了上来,挽着周若琦的手,带她往里走。周若琦感觉到韩丹身上的冷气,摸了摸韩丹的手,叫道:“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