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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黯然起来。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黑色的海一样的瞳仁中,自己有些紧张的脸。于是他痉挛般的笑笑,“吻我。”他命令道。
“你会签字?”
他点头。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她的。她,和他一样紧张。他们究竟在紧张些什么?
弄月踮起脚尖,他看到她红艳的唇,慢慢靠近他。她那苍白的脸上,这张红唇始终未曾失色过。像一颗腌渍过的樱桃。
他感觉到自己握在她腰上的手,变得坚硬起来。他没有被一个女人吻过,从来是他需索她们的身体。现在他要求弄月吻他,这多少带一点冒险的疯狂。他们就要离婚了,他在签字前发明了这个游戏。
她越来越靠近。近到他的心脏感觉到疼痛。疼痛。好像要被剖开。的
看见她紧闭的双眼,安然的睫毛。然后他的嘴巴感觉到一片柔软,慢慢的堆积了他所有的感官。
陆仰止睁大了双眼。甚至是惊恐般的,眼神流转。
弄月的唇静静的贴紧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贴紧。而他却感觉到窒息般的恐惧。
他忽的推开了她。
看到弄月睫毛颤抖后,睁开的双眼。她的脸很平静,真正的平静。就像初成的婴孩,最初的那一闪目光。因无欲亦无知的平静。
他仓促的笑了一下。“我好像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他的声音低哑的像风雨欲来的天空。
陆仰止转身走了出去。步法坚定。没有丝毫的破绽。
弄月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纸,然后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她低头,继续收拾那些散落的资料。
她感觉到胃疼。
二十八、想念
他在想她。已经整整一天了。从会议室结束那个吻之后,庄弄月就没有一秒钟离开过他的脑海。他甚至是冷冷的想着她。
他很想问问别人,任何人,只要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开始这样想念一个女人的时候,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在他总感觉像是一场灾难。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搁浅的鱼。
张着口。想要寻找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
但是鱼比他幸运,鱼没有大脑,所以没有烦恼。但是它们有两颗心脏。
所以他就这样坐在办公室里过了一天。翻阅公文的时候,他在想她。听报告的时候,他在想她。秘书进来送咖啡的时候,他依然在想她。
不知道这可不可以叫做思念。对于陆仰止来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这样的温柔而凶猛,毫无预兆。仿佛一场美丽的暴风雪,在阳光和煦的时候,突然而至。除了仰头观望,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用众多的报告书计划书掩饰自己的恐惧。
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活到了三十四岁,忽然疯了。为什么是现在,要突然的,疯了?
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压迫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她给他的那个吻让他想到就会不自觉地想要触摸自己的心脏。他知道它在跳动,平稳规律。但是他也知道那里有一些不同。
陆仰止在心里对自己冷笑。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嘲笑自己。
他很想问一下别人,你有这样过吗,在这个令人发笑的城市和人群中,在这个光怪陆离的阶层中,你有这样过吗?每天蝇营狗苟的生活,或是穷困潦倒,或是纸醉金迷,追求金钱或是权势,玩弄别人或是感情。用一切手段把自己堆积的高贵,被一切想要追求的东西控制灵魂。忘了寂寞,不知道孤独。世界是灰色的,我早已拿多彩的影像点燃了手中的雪茄。
在这样的过了三十四年后,突然感觉到自己在想念一个女人?
除非上帝搞错了,否则怎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即使是一头狼,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变成狗。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一个吻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念一个女人呢?
这不是很好笑吗?既幽默又讽刺。而且诡异。
他对自己的这个发现震惊的想唾弃自己。就算是上帝和玉帝同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惊讶了。
他合上了所有的资料。他的这一天就这样浪费在对自己的不确定中。然后他抬起手,把摆在桌子上的那杯咖啡狠狠的摔在了墙上。
黑色的液体在洁白的墙面爆裂,然后顺从地心引力流落,缓缓地,像是黑色的眼泪经历风干。
“即使是这样又会有什么改变呢?”陆仰止冷冷的对自己说。然后他轻轻笑了。笑容就像小雪,默默地,落下来,然后消失了踪迹。天寒地冻,遍寻不到。
他打开门。看到陈秘书正在静静的敲打键盘。
他走过去。走进他的专属电梯。依旧像一个王,冷酷,内敛,平静。
果然是没有任何改变。
有很多东西,即使是爱情也无力让它做出任何改变。其中之一就是人心深处的孤独。这种绝望的孤独让人拒绝整个世界,也拒绝自己。即使他遵守这世界上的一切野兽法则,即使他竭尽全力,他依然不属于这个阶层。
活下来。为了寻一个出口。弄月便是。
活下来。为了证明强大。陆仰止便是。
其它,本无意义。
爱,不过让人生更加绝望起来。
所以,我为什么要爱呢?
当他走去停车场,走到他的黑色阿尔法面前打开车门坐进去并发动了引擎之后,车子像是影子一般追寻剽悍的光速。车窗涌进来的风,和着秋末的空旷渺茫。他的头发在风中疼痛般地站立起来。
他决定,把人生中的这一天当作空白。所有的对话和动作,所有的味道和感觉。
仅仅,一场空白。
********** **********
从医院走出来,她手里唯一多的就是药。一小瓶一小瓶。包装的很精致。
弄月笑笑。笑得很好看。她知道很好看,虽然她看不见。
黎一崇今天有些忙。他是医院里最为优秀的外科医生,日程挤得的很满。但是他也是她的医生。日程上多余的时间,他全部给了她。
她不能承认自己是傻瓜。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她和黎一崇之间,超过友谊的那部分,一小部分,她小心的维护着,维护着不让它变质。
她知道自己有一颗老灵魂。她从来没有天真过。她的生命中遗失了童年。所以她需要这仅有的一点信任,这是她唯一可以付出的。她没有那个本事失去它,就像是她没有本事失去晓钟一样。
她带了一顶灰色的帽子,穿了一件及脚的白色棉布裙子。她的脸还停在二十二岁。她的眼神已经老去。
最近她常常梦见自己的母亲,那个眼角有着细细鱼尾纹的鲜艳女人。母亲站在花丛后面,默默地看着她。小时候的那些画面变成了一幅一幅的平面图,黑色的铅笔勾勒着,没有色彩。沉默寡言的隔绝她和母亲。
她仿佛想要对她说些什么,眼睛里流动一串音符。然而自始至终,什么也没有说。就像是她们一贯的相处。她的高跟鞋和皮带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早已湮灭。她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泛旧的照片,浸润在水里。湿淋淋的,并无美感。
唯一可以想起来的声音就是离开左家的时候,她说,弄月,跟我走。平淡,没有感情。
她跟她走了。她却没有善待她。她是她的女儿,但是她从来不懂得善待她。
然后她说,弄月,照顾晓钟。好好的照顾他。她的眼神中满是爱意,虽然不是对她的爱,但是却让那双眼睛璀璨起来。她说,弄月,我要死了,请你照顾我的儿子。
白色棉布裙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裸露的脚踝感觉到布料暧昧的摩擦。
庄弄月依旧只对自己笑了笑。
今天,是那个男人的忌日。父亲的忌日。等到天黑下来,等到左家的人走光,她可以在那里静静站一会。
走过二楼的药材配置窗口,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认得那个人。那是陆老先生的司机。弄月有些茫然,等到她想要追上去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弄月,我看到你了。现在出来吧,我在车上等你。”
是陆谦雄的声音。
********** **********
陆宅。
小语正在逗一只巨大无比的牧羊犬。咯咯的笑着。让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
陆赞静静坐在旁边,看着女儿,满脸宠腻。直到看到弄月,他也依旧淡淡点头微笑,“爷爷,你遇到了弄月?”
“嗯。”老人家满大不高兴的点点头,“在医院碰见还真是不怎么愉快。”
“弄月。”小瞻站了起来。淡淡叫了一声。弄月走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小瞻,最近好吗?”
然后小语就扔下牧羊犬,兴冲冲的跑过来抱住了弄月的腿。
“弄月妈妈。我想你了。”仰起一张汗津津的小脸,然后转头伸出一只圆嘟嘟的小指头,指着趴在角落里的狗,“小语的新朋友,柯洛。”
弄月笑吟吟的看着她,然后抱起了她,“我也想你了,小语。”她吻了吻她红红的鼓鼓的脸颊,换来她一串笑声。
然后看到站在楼梯口上的陆仰止。他手里端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后发现了她。他静静看了几秒,然后继续喝光了那杯水。并且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之后修长有力的腿才移步楼下。
他在沙发上坐定了。然后看着她的裙子。白色的裙子。
晚饭很安静。只有小语偶尔的童言童语惹来笑声。
陆仰止几乎没有话。陆老先生反而不时逗弄小语几句。 弄月笑着,看着脸上布满皱纹布满风霜却依旧神采飞扬的陆谦雄。
慢慢吃。
晚饭很可口。弄月喜欢吃,比任何人都爱。所有的事情中她最爱的就是拿各种美食犒劳自己。她向来食欲很好。
其实是个奇怪的家庭,这样的坐在一起,共同的吃饭。除了小语天真的怡然自得,其他人只当是见怪不怪了。
晚饭后,弄月去厨房帮金嫂洗碗。理所当然的被赶出来。她也不再计较。其实,她更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这些为别人工作的人,这些踏实的吃着自己劳动所得的人。
那些和她有过一次小小冲突的佣人们,对她不再有什么微言。也许是不敢。那么她也就没有留下来,增加他们的不自在。
“搬去哪里了?”客厅中,陆赞轻轻的问。小语在弄月怀中已经半入睡状态。
“在别处租了房子。”弄月回答。只是这样回答。小语的一只小手牢牢的抓住她的衣襟。柯洛已经不能吸引她。现在她看上去只想窝在弄月的怀里。
“在医院碰见爷爷?”陆赞盯着她怀中的小语,淡淡的问。
弄月却因为这句话抬起了头,“你早就知道?”
陆赞点头,“爷爷没有瞒我。这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有什么打算呢?”弄月握住小语的手,感觉到温热。
“爷爷打算等待。他说活到他这个年纪,各种事情都差不多了,没什么遗憾。所以不想把一副老骨头送去手术台上折腾。”陆赞的脸上带着会意的微笑。
弄月轻笑了,“在车上,他的确好象是这样说过。”
他们淡淡的,谈论一个老人家的病情。谈论死亡。
“仰止还不知道。”陆赞忽然加了句。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什么后话。
“弄月,你好吗?”陆赞的声音变得更轻更静。
弄月抬头,看见陆仰止再次从楼上走下来,已经西装革履,打算出门的样子。
“嗯。没什么不好。你知道我本来就是一只麻雀,现在只是摘掉装饰,飞回到属于我的丛林罢了。”
“你并不是麻雀。”陆赞的目光随着陆仰止下楼,他始终笑吟吟的。这个男人,如果从轮椅上站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弄月想着,忽然笑了。
客厅很安静。他们静静地聊着天。很舒适。
陆宅的大客厅很大,但是并不空旷。很中国化。处处填满温馨的摆设,并非只有清冷的古董瓷瓶压阵。还散落着孩子的玩具。
“我送你回去。”陆仰止忽然说。他已经静静站了一会。
“我打的就可以。”弄月说。
“把小语放上床。大哥也该睡了。”陆仰止淡淡说。然后他从弄月怀中抱起小语。小语嘤咛一声,喊了声妈妈。弄月立刻起身,握住她扑打的小手。直至她安静下来,沉沉闭上睡眼,陆仰止才迈步。
弄月。算是被挟持上楼。
陆仰止把小语轻轻放到床上。孩子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重新入睡。只是依旧握着弄月的手。弄月惟有俯身默默站着。看着小语恬静的睡颜。
等到发现陆仰止注视的目光,他已经别开了脸。下楼去。
弄月只是怔怔的站着。听到客厅轻轻的果断的争执,抬眼望去的时候,发现陆仰止正抱了高大的陆赞上楼。
陆赞颇为尴尬,见到弄月更是笑了,“嘿,你不该在女人面前这么对我。”只是淡淡的笑。连声音也淡淡的。
陆仰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只是不想吵醒司机罢了。”的
安置好这对父女。陆仰止便下了楼。弄月默默的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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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搬去哪里了?”他问。
“你真的要送我?”弄月反问。她看着窗外,始终看着窗外。
“嗯。”很久之后,陆仰止发出一个鼻音。“我从来没有送过你吗?”他的声音含着笑。
“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便各自沉默。“对你而言,我应该不算很老吧。”
弄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今夜的陆仰止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实说,你不年轻。当然也不老。男人到了你这个年龄,做到你这个位置的并不多。所以,放心吧,老板,你很黄金。24K足金。”
“我们算是……”
“夫妻一场。”弄月接过他的话。
之后沉默久久。
“陆先生,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我们没什么不可说的。尴尬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弄月在黑暗中笑笑,“老实说,我好象从来也没给过你什么。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陆仰止没有回答。
几分钟后。他突然把车子停了下来。两个人依旧沉默。定定看着前方。不出发,也没有人问为什么。甚至没有动作。静静的长久的对峙。
静的连空气也要凝结起来。
然后陆仰止忽然抱住她,唇附上来,近乎暴力的亲吻。辗转反侧。
弄月搂住他的脖子,用力的回吻他,回应他。毫不扭捏。
是的,他们虽然,也许,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却实实在在总是用行动来表达欲望。没有爱情,却拥有欲望。从不消竭。从不衰退。总是一燃便爆。
他们对彼此的欲望像黑洞。即使是时光也难以填充。欲望也许是个好东西。它让他们真实的感知彼此需索彼此。可能的话,也温暖彼此。它唯一的缺点是使他们更加不了解自己的内心。并且变得仓皇。
心有残缺的人,总是亟欲寻找另一个有缺口的心灵。因为这样,可以保有尊严,也可以不顾尊严。
他们吻的很热烈。仿佛要把彼此揉碎。没有男人这样吻过她,好像要把她的灵魂吸走,好像她是天下最美的盛宴。
没有女人在被他吻的时候,这样的令他陶醉欲罢不能,好像她愿意随时变成祭坛上的羔羊,也随时愿意变成屠宰他的刽子手。他是享用者,却也是她的一道盛宴。
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听到她柔静的喘息和自己厚重的心跳。他的吻和她的吻,交织成一道线,有些飘摇,然而他们却被束缚其中。唇舌结合,过分投入,好像一场色情的舞蹈。
然后,她忽然推开了他。重重的推开了他,匆匆打开车门跑了下去。
陆仰止追上去,只凭直觉追出去。他不想让她逃走。
她却并没有逃走,只是俯身在路边,剧烈的呕吐起来。她吐了很久,吐得很彻底。好像要把灵魂也呕出来似的。当她终于抬头,大口大口呼吸空气时,看到陆仰止铁青的脸。
“跟我亲吻,令你很恶心吗?”他冷冷的站在旁边。眼神几乎可以冻穿马路。
弄月淡淡笑起来,掏出纸巾擦擦嘴巴,“没有。最近我比较爱呕吐。”她走去他身边,觉得他的男性尊严需要她稍稍的维护一下。弄月并没有吝啬,“我喜欢你吻我。现在抱我一下吧,既然我们不能继续吻下去。”她首先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你说的对,不相爱其实是好的。”她喃喃道,“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你送我去墓地吧。送我去吧,仰止。”
陆仰止张开怀抱,慢慢地拥紧了她。他知道他的动作有一丝迟疑。
然而,却是抱紧了。紧紧地。几乎无法呼吸下去。
弄月。为什么,我们的拥抱,这么的令我不安。我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一个女人。从来没有。我怕我会伤害你。我怕我会被你伤害。多么可笑。陆仰止微微皱紧了眉头。
可是他并没有松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