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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走了一个更次,他们已走进乱山之中,经峨怪石和凌落地丛生的矮树,使人错限以为踞道盘径的鬼息,加上达子的修厉刺耳的声音,仿佛走进了阴间。
片刻间已穿人黝黑的树林中,蛇鲁虫着呼啸之声,此起彼落,强劲的夜风,吹得树梢东括西摆,发出海涛般的声音。人孤崔伟不觉暗自惊奇司弟加这少年胆子真大,以他身负绝艺的老江湖道,此时也不觉皮肤起了疙瘩,毛发耸然。但司弟加仍默然随着达子疾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猛然听到救声尖锐凄厉的吼啸之声,随风传来。达子像是回答他厉叫几声,顿时树林中鬼声调嫩,鬼人隐现。
火狐崔伟猛然提气轻身,一溜烟飞跃上前,紧随着司弟加的身形,掌心已扣着三粒霹雳追魂弹,咬牙付道:“这儿鬼气阴森,甚是邪门,要是真有什么鬼怎现形,我火孤可不相信这个,教他吃我一弹,烧他娘的十八层地狱!”心里想得狠,其实自个儿也有点毛骨惊然。
攀然眼前一亮,已转出树林,但见一片草场,静寂地横亘在树林外。再过去便是一座十余丈高的石崖,屋前尽是一两丈高的石柱,上尖下圆,满布如林。达子厉叫一声,放步直冲,径自冲人石柱林中。司弟加油刀在手,蛇行日伏地掩到石柱林外。火狐崔伟念头一转,修然提气一跃,掠空落在司弟加身旁,把他吓了一跳,司弟加横刀就剁,崔伟幕然伸手托着他的手腕,低声道:“是我!”
司弟加见是崔伟,喜出望外地收回苗刀,低声说了几句苗语。崔伟摇头摆手,表示不懂。一面竖手指在嘴唇上,表示叫他别再作声,再用手指向石林内指几下。司弟加会意地点头,压刀伏腰继续向前趟去。
两人走进石林,司弟加抬眼张望,忽然吃惊地退了一步。火狐崔伟循方向一瞧,也自吓了一跳,原来前面一根石柱,半腰处有三个白骨骷髅头颅,深陷的眼洞中闪动着略绿的光芒,一齐低头望着他们,还好像微微晃动,似要挣扎向他们扑咬下来。
司弟加再退了一步,畏惧地试探着举刀向骷髅骨比划几下,那三个骷髅骨连连摆动,但终于不曾真个飞下来。火孤崔伟再看了一眼,便径自戒备地走过这石柱,人眼赫然三具骷髅,大张着白骨鳞峋的双手,拦住了去路。
崔伟回顾一眼,见司弟加已举刀过顶地走过来,便招招手,自己先从白骨臂下钻过。
再走过几根石柱,但见幽黯中鬼火闪闪,阴风阵阵,司弟加示怯地紧随着崔伟,审慎地走着。
忽见前面现出一个石崖洞门,一具惨白色的骷髅,颜微微地守在一旁,洞中传出好几声惨厉怪叫,几团黑影急掠盘旋,却是几头巨大的蝴幅。
火观崔伟左手抬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作势要向那具白骨骷髅劈掷,忽然又止住,原来他是怕这一下或会惊动石崖洞内的妖隆,终于忍住。戒备地闪过那具骷髅,走进石崖洞中,身后司弟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那洞甚是阴黑,四下鬼火轻飘地滚动明灭,头上洞顶风声飒然,许多大烟幅回旋疾掠。
他们循着惨叫之声,向前摸索缓走,一堵大石屏拦住前路,旁边另有通路。这时发觉石崖洞一直向下斜陷,四周一团黝黑,声音更近了,他的心情越发紧张,着急要瞧瞧究竟这神秘可怖的羊角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东西。
转一个弯,眼前一亮,只见前面一片空旷,原来是石崖区中一个广大的石窟。四壁凝聚着许多团绿黝黝的火团,还有好些小团绿人,在空间上下飘浮,石窟中心一块两丈方国的石头,绝然突立,上面分立着几具白骨骷激,手中都持着纸情令旗,一个干枯瘦小的老妇人,赤裸全身,披头散发,口中发出奇特的叫声,零乱地旋转挥舞。
石坛下一个发长至腹的裸体妇人,正舞动着手中的长幡,日中也是怪声啸叫,指挥着达子贴立在石坛边。那儿还有两人站着,一个苗女装束,面贴着石坛壁,只看见背影。一个高大的少年,和达于一样背贴坛壁立着,动也不动。
那少年正是突然走掉的土加,此刻浑身武器C@掉,只剩下胯间一块兽皮。司弟加一见上加痴呆地站在石坛下,忽地大吼一声,飞身扑下,手中茁刀划起一道光芒,直向石坛冲过去。
那个指挥达子的妖妇头也不抬,还在摆弄达子的手问,要他站定一种姿势。石坛上那老妖妇忽然惨叫一声,就像让谁戮她一刀似的,痛彻心肝地修曝着。那声音在广大的石窟中回旋响着,使未曾现身的崔伟,也觉得神魂摇摇,浑身乏力,软瘫地坐倒在地上。
司弟加勇如猛狮,刚刚挥刀扑到石坛前,老妖妇暴声一起,他便猛然苗刀拉手,两腿一软,摔爬在地上。石坛下那妖妇这时一扎一扎地跳过来,手中长幡一扫,司弟加忽然修嘶一声,僵硬地爬起来,随着那柄长幡,沉重地走到石坛壁下,又变成一个活死人。
崔伟倒油一口冷气,举手摸摸后脑勺,惊想道:“不好!我真碰见妖邪哪!刚才那老妖妇的声音,分明是一种援魂妖术,另外那妖妇手中的长幡,决不是寻常东西,这便如何是好?”
石坛上的老妖妇渐渐停止那种奇特的动作,将脚下一个矮阔的石釜揭开,熊熊的火焰倏然吐出来,火光映照在这枯于难看的妖妇身上,显得十分刺眼。
火狐崔伟屏息窥看着,付道:“这个老妖在祭炼什么邪物?莫非要挖人心来烤吃?”只见坛下那妖妇走过去,坛上的老妖妇拔一支线香似的小支,插在火焰中燃着,递给坛下的妖妇。
她接过香,跳到司弟加前面,在他鼻孔中晃动几下。司弟加长长叹一口气,像是好梦初回,僵硬的四肢都松弛了。崔伟在远处正看得奇怪,只见这妖妇又将线香移到上加鼻下晃动,土加又是叹一口气,浑身绷得紧紧的肌肉也放松。顷刻间,两人睁开眼睛,喉间发出凄厉的吼嘶声,歪斜脚步走动起来,一直走向崔伟藏身这边。
火狐崔伟见他们俱都目光散乱无神,就像达子的情形一样,胆气忽然壮了许多,慕然一审,轻飘飘地纵上洞壁顶。伸手援住一块突出的石头,身形便悬挂在那几。上加和司弟加一前一后,跌跌撞撞地走出洞去,耳边凄叫之声,越去越远。老妖妇叫了几声,坛下的庆妇长幡一拂,掠过那苗女头顶,孩女忽然退开来,随着那支长幡,僵硬地走着,那背影甚是切娜丰满。只见她一直跟妖妇走上石坛去,老妖妇阴森咧唇一笑,随手打坛边站着的骷髅身上,折下一根骨头,放在火中燃着,再送到那苗女鼻下,几缕轻烟钻进苗女鼻中,苗女打个喷嚏,醒将过来,一睁开眼睛,见四下可怖的景象,吓得失声一叫昏倒坛上。过了片刻,亩女回醒,颤栗地不敢睁眼。
老妖归口中南南有词,等首女一睁开眼睛,暮然一挥手,石釜中一股火焰,活像条巨大的火蛇,修地冒出来,随着老妖妇手势,把苗女全身卷住。崔伟吃一惊,挥手淘出一粒灭火弹,挥手打出去。
但见一点白光,急速投人熊熊火釜中,在灭火弹未到达之前,崔伟已察觉那股匹练似的火焰,虽然一匝一匝捆住苗女,但苗女那把长头发仍然未曾焚毁,心中大诧。
只听微微一响,火釜中白光一冒,那么大的火势,刹时烟消火灭!釜中的火一熄,老妖妇手指的那股火蛇,也随之无影无踪;石窟中要然黯淡下来。
苗女惊叫一声,在石坛上一滚,跌落坛下。火狐崔伟见机不可失,方才唯恐火弹会伤害坛上的苗女,故此投鼠忌器,此刻更不迟疑,手松处,身形下飘,这个当儿,右手扬处,两粒红蓝色闪烁着的火弹,已自分头打出,疾如流星飞渡。
两个妖妇正在惊愕间,两点火星迎面打个正着,只听山摇地挖地大震一声,红蓝两种火光修热照亮了这石窟,有如电光一闪,两个妖妇已被炸得骨肉粉碎,血雨核活。坛上一于骷髅旗物等,都震救落在石坛下面四周。
火现崔伟见一击奏功,阿夫一点石地,身形疾如大鸟横空,纵落在石坛下,再一整步,便到了石坛上,鼻中但嗅到一股焦焚骨肉的难。
他掌中已摸出另外两粒霹雳追魂弹,打算着有什么异状,便照顾一弹。原来他这种震雳追魂弹,只要在落处一丈方圆之内,威力丝毫不减,故此他自从出道江湖,凡使用霹雳追魂弹,未曾有过失手之事。
那苗女从石坛跌下,虽说身手矫健,但这刻并非平时,哪能施展,故此跌个半死,被惊雷奔电闪震一下,又自昏迷了。
火犯崔伟满意地笑了一下,想道:“这妖妇虽有一些妖法,但分明也用一种秘药,使人迷失本性,口到外面之后,又会自行投日送死。这种手法只睛得过无知愚民,倒让我从这点看出破绽来。不过她那一下迷魂怪叫,倒是可惊,幸而我有这种厉害火器,炸她们一个尸首不全……”他一边想着,一边跃下石坛,从囊中摸出一瓶定魂散,倒了点在掌中,@下去把苗女上半身抱起,凑在她鼻孔一吹。只听苗女呻吟一声,眼睛便慢慢张开来。
火孤崔伟把她身躯挪靠在石坛壁上,一面收起那瓶药散,一面管自立起来。在地上寻到一根惨白色的肋骨,捏在手中觉得又干又轻,料是石坛上几个骷髅身上的断骨,便走到达子面前,摸出火折子,打亮了燃那骨头。几屡轻烟升起来,钻进达子的鼻孔中,达于打个喷嚏,身躯一软,颓然向地上倒下。崔伟疾然伸臂,揪住他的臂膀,让他慢慢地坐在地上,明白达子因为一旦解除邪药效力,本身元气亏损太甚,故此支持不住。
他回头一看,见苗女眼睛半开,惊惧地不敢动弹。他此刻才发觉这苗女竟是相当美丽,但石自中光线的来源,便是四壁凝聚着和飘浮在空间的暗绿鬼火,因此把四下一切都染得十分幽当阴森。崔伟啪地擦亮火折,高举在头上,好像把这石窟中森森鬼气驱散。
其实他是向地上找寻骨头,因为尚有两人待他施救哪!
当下他检了好几根干枯的白骨,揣在囊中。估量这首女不会说汉话,不想多费唇舌,向他作个手势,教她站起来。
苗女呆了这会功夫,像已将事情想透,爬起来双膝跪地,声音干涩地用汉语道:“你老一定是神仙,救了莎莎的命……”说着话,已叩头到地。
火犯崔伟听她说着极流利的四川官话,欢然道:“啊!你会说汉话,那好极了!你快起来,我不是神仙。”
那自称莎莎的苗女,仍然不信,继续向他叩头。崔伟弯腰伸手一揪,把她拉起来,将火折子交在她手中,道:“哪有什么神仙,你好生拿着这个,我要搬那人出去!”
这时不由得莎莎不信,因为神仙哪有在黑暗中要用火照亮,和亲自去投东西的?
崔伟夹起达子,自己先走,口中叫道:“姑娘随我走,小心别摔跤!”莎莎举着火折子,跟着他庞大的身影,向外走去。
走出石洞,天际已露出暖色,敢情已是折腾了一夜,强劲清冷的晨风吹过,使他们全都精神一震,但莎莎手中的火折也吹灭了。她犹有悸意地走快一步,伸手穿过崔伟的手臂,紧紧吊靠着他走着。
达子只睁睁眼睛,还来不及想什么东西,忽又疲倦到极点地坠入睡乡中。还幸他身躯瘦小,崔伟一手挟着他,兀自绰有余裕。
他问莎莎道:“姑娘你是什么地方的人?我现在先要去猛家寨,救两个人之后,才能令人送你口家。”
莎莎脸色一变,急问道:“你老人家要救甚么人呀?猛家寨……你老从那儿来的么?”
崔伟笑了一下,眼光落在达子身上,答道:“这人也是猛家寨的人,晤,你当然知道猛家寨,我是赶着回去救猛老寨主的二儿子上加和一个名叫司弟加的,他们……”他的话未曾说完,摹然发觉臂弯中她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不禁住口,电光火石般推想一下,询道:
“切呀!上加和你……你认识上加吧?”苗女用力地点头表示,却不能说出话,敢情她的眼睛中,已淌下惶急的泪珠来。
崔伟怜悯地瞧瞧地,随即将全部事情说出来,只把乌角儿子盘支,大头目各吐和一于武士是被他点穴的事隐瞒住。
莎莎一面听,一面紧张而为难地喘气,她身上的重量,都靠在火狐崔伟的臂上!崔伟一直叙述到他把两个妖妇炸死为止,结论道:“我也不知那些骨头能不能治好土加和司弟加,可是我却没办法不抢先将两妖妇弄死,不然她叫一声,我的命也保不住哪!”
莎莎却想象到上加不能治愈的情景,不由得绝望和痛苦地尖叫一声。
火狐崔伟沉默了一下,莎莎忽然畏怯地质问道:“老人家你为什么不用使我哥哥们不会动弹的神法,使羊角邪神不能动,那么如果这些骨头不能救回上加,厌……”她到底不敢真个质问到底,那样好像变成责难,不是她应该做的。
崔伟愣了一下,觉得她很有道理,想了一下,问道:“你怎知我会那种法儿?我没有告诉你呀?啊!盘支是你的哥哥?乌角是……”
莎莎道:“是的,乌角是我父亲,你老人家别怪我,你说眼见我哥哥他们忽然不会动弹,方才你能够炸死羊角邪神,除了你谁还会这神法?所以……唉!我父亲虽然和猛禄家不和,但去年我在山里无意中遇着土加,我们便……这事我父亲和猛禄家的人都不知道,但他们都没有阻止,前几天我和土加约定在一处秘密的地方见面,那时候是在晚上。半路上我碰见了羊角邪神,吓得我魂不附体,想逃时双腿都软了,以后我便什么事都不知了!我父亲最疼我,大约是为了我赴上加之约,让羊角邪神碰上遭祸。后来土加又和盘支打起来,盘支他们又变成本人,所以到猛家寨去报仇……”
火狐崔伟见她说得很有条理,便赞许地点点头,笑道:“你真聪明,这许多事都给你料中了,但现在,你是跟我到猛家寨去呢?还是自己先回家去?”
莎莎哀求地望着他,低声道:“莎莎先跟你到猛家寨去,如果上加没救,我立刻跟他一同到地府相会。如果他没有事,莎莎还要求老人家饶恕我哥哥他们……”
这时他们已穿过树林,崔伟慨然应允,但觉得这样走法太慢,便甩开臂膀,一把抓着她的上臂,喝一声起,身形腾空而起,一掠两三丈,迅过奔马,晃眼间已出了树林。
大半个时辰之后,已到了猛家寨。守着寨门的人见他挨着达子,一手牵着莎莎安然回来,连忙吹角报讯。原来活禄家里已乱做一片,只因崔伟和司弟加,还有达子同时失踪,早就使全寨问讯惊奇,直到上加和司弟加忽然疯颠地回寨,更加不得了。只因上加和司弟加两人,都是勇猛过人的力士,谁也没法团拿住他们,只好任他们到处乱问。
火狐崔伟将达子交给一个健苗,自个]L拉着莎莎,放步往寨内走,还未到猛家石屋,忽然一声惨叫,一个人打那边小巷冲出来,后面跟了十几个健苗。火孤崔伟一眼认得那人是司弟加,便甩开莎莎的手,迎面拦截。后面的健首都着急地叫起来,司弟加如疯牛般迎头憧来,火犯崔伟“嘿”地一哼,脚下斜深两步,身形如风车一转,刚好在司弟加身畔擦过,反手探指一团,司弟加哼一声,双腿一软,身躯扑地瘫倒地上。
他抬头招手,命那些使苗过来,将司弟加抬回去。那些健首欢呼一声,涌过来七千八脚地把司弟加扛回猛家石层。火孤崔伟招了莎莎,押后走着,顷刻间,已到了猛家。
只见又是一群使苗,捉迷藏似地在上场奔走门进。定睛看时,上加身形歪斜地在上场走来走去。那些健苗围在四周,每当上加走过来,便奔走门避开。
莎莎尖叫一声,撒腿冲进上场中心,奔向土加身边,只见人影一闪,崔伟那庞大的身形,活像只大鸟似地,打半空掉下来,先莎莎一步,扑向土加。
崔伟动作其快无比,眨眼间土加已被他一指戳倒,退将开来,任莎莎扑上前,抱着上加流下眼泪。
猛禄和伏泰本站在石屋门边,这时已走出来,发愣地看着地上的土加和莎莎,又转眼去看住伟。
火孤崔伟从容地将整晚的经过说出来,并且摸出两根白骨,立刻动手去救上加和司弟加。
白骨的轻烟袅袅钻入两人的鼻孔,但见其效神速,两人各自打个喷嚏,醒转过来。
据禄全心感激地率众向他脆谢,火犯崔伟只好受他们一礼,之后,使同进屋内休息说话。上加和司弟加精力过人,醒转之后便照常无事,土加自和莎莎躲在一边,其他的人自然不去打扰他们。
一直到午饭后,火抓住伟惦记着身上有事,便不再休息,告辞作别。猛禄哪里肯放他走,说什么也要留他住几天,情词恳切至极,使火犯崔伟没法推却,只好答应。当下猛禄已命人传讯乌角,着他扛了那些被闭住穴道的人,来这里医治。
这会乌角竟然亲自来了,见女儿真个无恙,那欢喜和感谢之情,溢于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