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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晓伟看她还剩多半碗，劝她多吃，“凉了吧，我给你换点热的，你再吃点儿。”
晨曦往椅背一靠，“我吃不下了。”
钱晓伟端过她的碗，把剩饭几口扒拉进嘴里，又往空碗里夹回几筷头肉，“给，吃了。”
“我不吃——”晨曦皱着眉头把肉丢回盘子。
这一连串动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钱晓伟看她一眼，默默夹起一块清蒸鲈鱼放进她碗里：“快吃！吃鱼补脑子，对脑子好。你这干脑力劳动的，得多吃鱼。”
晨曦海边长大，对海鲜情有独钟，对鱼更是嘴刁得不行。可面前这鱼，单颜色就看得她食欲减退。又觉钱晓伟的话在理，最近用脑过度，是得补补。她试探的夹起一瓣鱼肉放在嘴里抿了抿，不一会儿眼睛忽然放亮，十分惊诧的说：“哎，真别说，你手艺不错啊！我想我妈做的清蒸鱼头都要睡不着觉了，你这个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他把鱼鳃下边最嫩的月牙肉都夹给她，“那你刚才不吃！”
晨曦馋猫似的放进嘴里，“我看着颜色不对！”
“不会做饭眼神儿还挺好使，你这儿没有蚝油，我拿酱油代替的。”
“那怎么还这么好吃？”晨曦奇怪的问。
钱晓伟拉开大师开讲的架势：“吃过赛螃蟹吧，拿那个偏口鱼和咸蛋黄就能做出螃蟹味儿，口感比螃蟹还好。神厨都这样，有就地取材，有什么做什么的本事。哥哥天赋异禀，手艺精湛，没办法！”
晨曦一撇嘴，“说你两句还抖起来了。您不是少爷，不会做饭吗？叔叔阿姨出差的时候你没少来我家蹭饭啊！天赋异禀，天赋异禀你一把火把我家房子给点了。”
钱晓伟屈指一算，“以前那考生赶考前，都得到庙里进香拜佛吧，这是一样的道理。我不拜拜灶王爷，哪能做出这么好的清蒸鱼？”
晨曦忙活着那条差点被错过的清蒸鱼，嘴里念念有词，“成，您拿我这儿又当庙，又当蓝翔技校的，等会把碗给我刷了当租子。”
饭后，晨曦翻出那张纸条给他看。是钱晓伟从英语作业本上随手撕下的一页，上面的字迹稚嫩潦草，带着青春独有的飞扬。
那上面写着：不哭了，不哭了，哭得都起不来了你还怎么养我一辈子啊！不哭了，不哭了，再哭我可真把你从楼上扔下去了！
看上去有些令人发笑的言词，他们二人看着上面的字却双双陷入沉默。回忆经时间发酵，酿成一杯香醇琼浆。清风冷月下，晨曦揭开了尘封已久的酒坛。然而最容易让人陷入沉醉的并不是这坛子里的酒，而是他们彼此拥有的过往，共同的青春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7。4
字条的源头是那年某天的系里大扫除，钱晓伟过来帮工。他帮晨曦擦玻璃，站在窗台上逗她。旁人起哄，让钱晓伟抱晨曦上去，一起擦。
钱晓伟嬉皮笑脸的嚷嚷：“那晨曦不得骂我非礼啊！”
晨曦又羞又臊，使劲儿推了一把窗沿上的钱晓伟，身体受力瞬间失衡，他晃了几晃，吓得紧忙用力扣住铝合金窗框才终于站稳。
“你想摔死我啊！”他大声冲她喊。
晨曦拍拍手，梗着脖子，仰起脸对他轻声说：“死一个我看看，你要掉得下去，我养你一辈子！”
晨曦当时并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只记得当时包括钱晓伟在内，身边一片笑声。她还记得，钱晓伟的笑容跟旁人不太一样，是一种带着几丝欣慰的笑容。她现在再想起这句话，不禁发笑。自己当年真是傻得冒泡，天真到完全不会去想“养你一辈子”意味着什么。
晨曦笑叹，“瞅瞅你写的，跟歌词似的还挺押韵。”
钱晓伟接过纸条，低头浅笑，“那天大扫除之后，你在教室里为什么哭了？”
“考试没考好吧——”她想了想回答。上学期的成绩榜出来，晨曦一步之遥，错失奖学金。可最叫人不平的是，她亲眼所见，排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考试抄袭。
钱晓伟咂咂嘴，摇头感叹，“哎呦，哭得那叫一楚楚可怜——”
“不可怜，整个一傻得冒泡儿。”
“就喜欢你犯傻那样儿。”钱晓伟笑着伸了个懒腰。
晨曦见了说，“你等会儿早点回去吧。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不是开高速呢嘛。”
他眯着眼说：“放心吧，没事——”钱晓伟白天出去陪了一天客户，晚上又紧赶着给晨曦做了三菜一汤，确实有点累了。想着晨曦也得休息，嘱咐她把门锁好，起身离开。
临走时，钱晓伟把车钥匙递给她。
“什么情况？”晨曦问。
“车给你留下开吧。”他嫌她早晨起来太辛苦。
晨曦身子直往后稍，摆手说：“我拿到本之后，再没摸过方向盘。我不敢开。”
“谁都是从陌生到熟练的，你上班太辛苦，现在晚上还零下呢，瞅瞅你们穿的，跟片汤儿似的，还不让吃饭，伊姗说得没错，一群女魔怔。”
“那正好不是，我愿意挤公交，暖和。”
“开吧，油是满的，刮了撞了算我的。”
“呸呸呸，把我撞了怎么办啊？”晨曦不满的嚷嚷。她欺负钱晓伟永远没有理由，歪理一大堆。
“也算我的。”他咧嘴一笑。
晨曦把钥匙反扣进他手里，“明儿我开工资了自己买。拿人手短，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力更生。”
钱晓伟听了老大不愿意，“女孩太倔招人烦啊，好心当成驴肝肺，谁又没说你占我便宜。再说了，跟我你还分那么清楚，你这不是伤人嘛！”
晨曦到底没答应。她不想欠他太多，找了个理由堵住他的嘴：“不开玩笑，你赶紧走吧。我本没在，放D市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
第八章步步精心
这般步步精心，如同下棋。高手过招，重势轻子，谋略并济。运筹帷幄中，坐看云起之妙。
晨曦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在坚持不懈的情感攻势下，周周雅颜报道，帮陈总做一点文字工作，陪预约等待的客人聊天，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时间长了跟美容师、讲师都混熟了，跟那些富婆们也混熟了。晨曦把聊天权当参访了，身临其境了解客户心里。
即便如此，她也并未获得什么实质进展，黎明前的黑暗遥遥无期，等待就是压力慢慢聚积的过程，令人无比煎熬。
真正让陈总打开心门的，是因为她的儿子嘉嘉。
有一天家长会结束陈总把嘉嘉领到美容院，小人儿不愿写作业，四处乱跑，陈总训他几句，嘉嘉泥鳅一样跐溜一下躲在晨曦身后不出来。
陈总没法子，晨曦索性承担起照顾嘉嘉的任务。
几次接触，这小少爷擅长什么，讨厌什么晨曦基本摸清。孩子毕竟是孩子，晨曦跟他打成一片的几率比跟陈总高太多，当她知道嘉嘉的文言文一直不过关，语文考试总拉分，晨曦索性一到周末都问问陈总，嘉嘉有没有时间可以陪他学习语文。爹妈的话到了小祖宗那里全成了耳旁风，晨曦的话他倒愿意听，有空的时候陈总就让晨曦带他半天，培养一点文学兴趣。然后晨曦就带他去上次两人计划好的餐厅去吃饭，参观各个博物馆寓教于乐。
后来陈总提起这事，满心欢喜，说嘉嘉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上语文课也不捣乱了，作文也有进步。孩子都是家长软肋，嘉嘉有进步陈总自然高兴。晨曦惦记着雅妍每周一有个周会，趁着热乎劲儿问陈总，她可不可以参加，观摩学习。
陈总想了想，点头答应，“行，你过来吧。”
周一雅颜例会，晨曦提前到了会场。看见陈总在忙，她打了声招呼就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周会采取内部讲座形式，分成展示、培训、激励与总结四个部分。这也是她第一次走进其他企业内部领略其文化。与《Focus》严谨的企业文化不同，雅颜更注重建立温馨关爱的氛围。但与之相较，晨曦倒觉得《Focus》的文化观更适合自己。
这次例会的主题是“瓶颈期”。会议气氛自由活跃，晨曦预料陈总会把她介绍给大家，在下面翻笔记做准备。
果不其然，主持人点名让晨曦上台去发言。晨曦在众人新奇的目光中，镇定自若走上台，却不禁内心嗤笑，如何度过工作中的瓶颈期？我刚参加工作，哪来的瓶颈期。您把合同签了，老娘就没瓶颈期了。
“大家早上好，我叫晨曦，是《Focus》的编辑。很荣幸能够参加雅颜的这次周会。其实我今天早晨起得特别早，特别困。但我一来到这里，一坐下，马上就精神了。因为我被大家的热情感染，被大家传递的爱和美丽感染。”晨曦让自己说话时把气沉下去，这样不仅沉着冷静，也是提高自信感的好办法。
她想了想，开了个小玩笑，“还有，我在雅颜得到了人生的第一个拥抱，谢谢你们。”晨曦扭头看站在一角的那位男主持人，微笑致谢。
那主持人也逗，跟着捧哏，“我诚挚欢迎您，年会的时候咱们可以演一个小品，就叫《练拥抱》！”
气氛活跃起来，下面响起一片笑声。
之后晨曦说到，会尽全力把雅颜的这个案子做好。说完特意看了一眼陈总。陈总神色明快，笑容和煦的朝她点点头。
发言完毕，主持人提议欢迎新朋友。雅颜的员工们齐声欢迎，“晨曦我们爱你，感谢有你，有你真好！”虽然形式主义，但晨曦不得不说，心里很温暖，很受用。
散会后，陈总叫住晨曦，“雅妍全国年会，想做一个别册，做一期宣传。上你们这一期期刊敢不敢趟？”
晨曦心中一喜，忙不迭的保证，“赶趟！赶趟！我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会把这个案子按时做出来，而且一定尽全力让您满意！”
陈总笑了，说：“没这么严重，我相信你！”
“谢谢陈总！”晨曦报以感激的一笑。“我马上回去准备，之后会把计划书给您看，概要确定以后，初稿很快就会完成。”晨曦简要概括自己的工作流程，语速不急不缓，她需要先稳住自己那颗呼之欲出的心。
陈总说好，做完传给她看。随后提醒，“标题做得专业一点。”
陈总一语中的，标题是晨曦的软肋，也是很多所谓追求意境实则华而不实的编辑的共性。晨曦答应着，忽然想起最初会面，陈总的一些对期刊的看法。
她十分好奇的问，“陈总，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指导。恕我冒昧，您对期刊的很多看法都十分专业。您对期刊有研究？”
陈总笑了，“晨曦，我以前也是个编辑，那时候还不分那么细，美容啊广告啊之类的，我们那时候都叫副刊编辑。后来我被雅妍的老总发现，挖我出来做讲师。我想换换环境，见见外面的世界也好，也是个挑战，就答应了。然后讲师改做销售，慢慢做到现在这个位置。”
晨曦感叹，简凝二代啊！
“你以后叫我陈姐吧！”陈总和蔼可亲的说。
“恩！谢谢陈姐！”晨曦心中一块大石头可算落了地，看着眼前深藏不露的陈总，心中嘘出一口长气。晨曦心想，光靠小聪明解决问题根本不是长远之计。比你精比你灵比你有经验的人比比皆是，只有“专业”二字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王道。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心情舒畅走路都觉脚下生风。回公司先跟简凝报告结果，看来简凝已经先她一步知道了答案，对她展露了一抹鲜见的笑容。
简凝告诉她，说雅妍东北区陈总认为她是个踏实、执着的人，提出的观点也与雅颜宣传理念相吻合，所以签下一年的广告合同。案子指定由她来做，每P稿费是她平时的一倍。
“不是签个合同就完事了，这是你的客户，知道该怎么做吗？”简凝提醒她。
简凝曾经告诉过她，自己的客户，要多走动。晨曦回答，“嗯，多走动，随时保持联系，节日我都会去问候，周会我也尽力参加。”
“这些还不够，”简凝说，“让他们看到，你在不断进步！”
晨曦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Alice！”
今天晨曦难得准点下班，天越来越长了，外面的夕阳还没落尽。晨曦抬头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天气渐暖，精神头也随着暖空气复苏。
这一次磕磕绊绊的谈判经历，免不得让她需要找个时间好好思索这件事的整个过程。
自己几两重，晨曦心里一清二楚。若不是蒋峰的点醒，给她建立信心，她哪会那么顽强。说不定早就败给自己那点可笑的虚荣心和薄脸皮，受不住磨砺，认输回家了。
蒋峰——！晨曦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蒋峰为什么如此满腔热情的帮助她这么个小蚂蚁。只是看到一个新人白丁遇到困难，动了恻隐之心？就连晨曦自己都不肯相信，他有这份闲心。
回想与他屈指可数的几次碰面，蒋峰似乎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和她很熟的感觉。而言行举止却从不偭规越矩，也并没有用诱惑来昭示他的企图。
这是成熟男人的固有的伎俩吗？还是已经挖好了坑等着她往下跳？
无论小说还是影视剧，她与蒋峰的角色定位都是“大灰狼与小白兔的故事”，晨曦不得不朝着阴暗面里想。
她按着额头自顾发呆，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如何妥当处理，与一个深不可测的男性之间的距离，她毫无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
☆、8。2
晨曦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简凝正让Jessica给客户打电话。
Jessica应声去办。
简凝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听见Jessica一句不对，立马冲出来夺过她的电话，亲自与对方沟通。
放下电话之后，简凝厉声责怪Jessica做事不周到。
晨曦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背后阴风阵阵。简凝心思如海，观察功夫一流，又是个十分注意细节的人。以后不仅说话要周全，做事更得万分用心。
倒是刚被简凝训斥的Jessica好像并没觉得什么，“Alice气场特别强大，但她从来对事不对人。”Jessica语气淡得轻风一样。
晨曦不禁暗自吃惊，她真要佩服Jessica那完全不受摧毁的强大神经。
简凝曾一度有心让Jessica专职天堃的案子。可Jessica虽然善言谈交际，但却不作为，拿回的结果往往令人失望。《Focus》下面的公关公司已经开始运作。找到一个既忠诚不渝，又能够打通关系得到蒋峰认可的人迫在眉睫。
这样不仅免去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让自己有更多精力分管新公司，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虽然她与蒋峰是老交情，可这些年《Focus》与天堃的合作却颇显止步不前之势。新楼盘明年春天即将开盘，但她已经暗中得到消息，天堃地产方面一直在与其他公关公司来往，并没看好自己的新公关公司，蒋峰也没有透露有与之合作的意思。
简凝唯一可以肯定的是，《Focus》是一家经过市场考验的高端而且专业的传媒公司。而即将上轨的公关公司也是自己酝酿多年，调研分析，悉心筹备之后成立的。无论经验还是专业性，“硬件”都具备竞争实力。
只是这“软件”，简凝一直还在苦苦思索。
好在晨曦出现了！
简凝看着公共区内低头忙碌的晨曦，简凝知道，她没有看错人。虽然不动声色，不表扬，却分给了晨曦一块真正的蛋糕。
简凝把晨曦叫进来，“上次让你给蒋总送的策划案你看了吗？”
晨曦不明白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事儿。“没有看。”她如实回答。
简凝感到一些意外，心中却已然对懂得准则与分寸的晨曦多了几分喜欢。如果曾经对于把晨曦放在“天堃”这个位置上她还有过一些徘徊，那现在她心中已然没有了这些顾虑。
简凝依旧拿出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瞪着眼珠问她，“你没看？”
虽然只是个文件夹，翻翻就能知道里面的内容，但晨曦依然没有那样做。晨曦以为简凝在怪她不用心，解释着，“我以为是保密的文件，所以就没有看。”
人在职场，掌握消息固然重要。当然不能彻底做到一清二白，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但晨曦有晨曦的原则，偷看合同、保密文件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简凝没说什么，递给她一张名片，“以后天堃地产方面的版面由你来负责，将来还会有机会参与活动策划，具体情况Claire会帮你了解。你大学就学的这个，地产策划是你的专长。”
晨曦接过名片，简凝接着说：“还有，你马上会跟着天堃的案子调到活动部，他们有长期合作的打算。”
“活动部？”消息来得太突然，晨曦有点发蒙。
简凝没有解释，似乎对晨曦的疑义有些不满。
“那我还做编辑吗？”晨曦心中放不下期刊，小心翼翼的问。
简凝听了大笑，“当然，稿件还是由你负责。这里面你付出最多心血，当然体会最深。”
“好的，我知道了。”晨曦点点头，虽然疑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