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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冰凉。房中熏笼燃起,也无法驱除这冬季的极寒。
桑九墨发如云,披散下来,呆呆地凝视着窗外大雪纷纷,分外寒凉。
门开了,她丝毫未觉。
玄夜走进来,站在她身后,倏然抱她入怀:“桑九,你怪不怪我?”
桑九柔若无骨,倚在他怀里,目光仍旧定定望着窗外:“下雪了!”喃喃的声音,那么无力。早就下雪了,御驾亲征出发的那一天便大雪飞扬,这一路走来,艰难险阻,却都不如此刻心酸,不如此刻冰寒刺骨。
玄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一沉再沉:“桑九,回宫后,我策封你为皇后好不好?”
桑九转过身,对上他灼人的目光:“皇上的话算话吗?”
“算话,当然算话。”忙不迭地保证。
“那回宫后,请皇上废了雁霖太子之位,罚他去守淮壁边关。”她问的“算话”,和他的“算话”,完全不是一回事。
“淮壁边关风沙迷眼,水土难服,贼人作乱……”玄夜试图说服她:“不如派他到翼州。”
“翼州的官兵根本不服他。”桑九终于说出了真实意图:“我想跟雁霖一起去淮壁边关,请皇上成全。”
果然,她发难了。她要走了。
玄夜心如刀绞:“你还是要离开我。”
桑九微一点头:“是,我想清楚了。儿子成这样,我是有责任的。我希望陪着他……”
玄夜低头,凝视着她璀璨如星的双眸:“你是不是在跟我斗气?”嗓音沙哑,唇轻轻贴在她的耳际,那么温柔。
桑九摇摇头,眸光有些迷朦:“不斗气了,我哪里还有心思跟你斗气?”这些日子与他一起在军帐中听取战报,深入敌国找寻儿子,风里雪里,白天夜里,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就连睡梦中都在呓语。
玄夜再将她抱得紧些,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诚恳:“如果你不是跟我斗气,那就听我跟你说。”他捧着她的脸,珍爱如至宝,凝视着她的眼睛,面色严肃:“你要是真想为了儿子好,那你就放手让他自己去磨炼。你守在他身边,他永远都长不大,不会判断是非,不知道曲直,就如今天一样。还有,我想回宫后便策封你为皇后,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想与你夫妻情深,长长久久。而你只有留在皇宫好好做你的皇后,才能保得雁霖平安。”
桑九讶异地看进玄夜的眼眸,确定他是认真的,不是威胁,而是讲道理。
玄夜继续道:“雁霖以废太子之身镇守边关,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台,让人相信终有一日他还会当上太子,就算不当太子,那也必定是个显贵的王爷,谁不想踩他两脚?”
桑九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及这一层。
“踩上两脚,倒还是小事。如果他没有强大的后台,会遭到许多暗杀,因为他就算是废太子,也曾是太子。觊觎太子之位的大有人在,你说,她们会不会斩草除根,找人暗杀雁霖?”玄夜继续蛊惑。
这可倒好,踩了桑九的痛处:“哼,那还得多亏皇上您风流倜傥……”
玄夜搬块石头砸了脚,讪讪的:“你明明说过不和我斗气的,哄骗我不成?”
桑九叹了口气,悠悠道:“照你的说法,我还非得当这皇后了?”玄夜说得不错,如果她跟着雁霖去了边关,等于放弃了身份。她并不在乎高贵的身份,但正如玄夜所说,那几乎是把雁霖往死里送。
宫廷的斗争防不胜防,就算玄夜有心保护雁霖,恐怕都难以顾及。只有她当了皇后,才能庇佑雁霖。
“你的意思是,为了雁霖,我还要牺牲十年二十年,留在你身边?”桑九美目流转,唇角微微含了自嘲,有些挑衅,又有些无奈。
玄夜自动忽略了“牺牲”两字:“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必定会让你了解,这个玄夜比十六岁时的玄夜更好。你相信我!”
桑九没想到还会有进宫的一天,千方百计脱离那个宫殿,却仍旧逃不脱回宫的命运。
她沉思着,安静,从容,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玄夜都心慌了,生怕她反悔。其实哪里是反悔,她根本就没有答应他要回去做他的皇后。
她总不会像陆漫漫那么绝情说“谁愿意做你那短命的皇后”吧?
桑九的确没那么说,她只是忽然问:“若是以前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还让我做皇后吗?”
此话一出,玄夜的俊脸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什么意思?你背着我和谁干了什么?”是个男人都会这么想,何况他还是个自大的皇帝。
桑九摇头道:“你的语气不善,看来我还是不说的好,否则被你弄个满门抄斩,真是不划算。”
“你!”玄夜气得要了命,关键时刻,这女人能气得他跳脚:“你说,朕赦你无罪!”那语气时时刻刻都有杀人的可能,哪里是赦人无罪的大度。
桑九面色凝重,不似玩笑:“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是平静的陈述句,以为永远都不会告诉他,却在此刻,很想告诉他。他的确是有资格知道的。
“说!”玄夜的耐性真的快要用完了:“朕赦你无罪!”还是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我不止为你怀过一个孩儿,除了雁霖,其实后来还有两个孩儿。”桑九将脸转向窗户,不再看他,目光凄然:“但我那时恨你,便悄悄命人买了药打掉了……”
“你疯了!”玄夜怒吼:“你不要命了?”冷汗涔涔,这女人到底是有多恨他,才下得去手?那是多危险的事,她不知道吗?
他竟然忽略了这么大的事,但凡他细心一些,怎么能不发现?
桑九的目光仍旧遥远迷离:“我知道这种事大逆不道,也会被你冠上欺君之罪……不过那时,我不在乎了……”
玄夜的心仿佛被生生撕开般疼痛,猛将她揉进怀中:“桑九,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是他流连花丛伤她在先,他不能怪她,只是心痛她。
心中那般恐惧,如果当初出了岔子,如果她当时死了,待他此时醒悟过来,会是如何悔恨终身?
还好,她在,她还在。
他紧紧地拥着她:“桑九,你信我,以后我再不会负你。”
桑九的眼泪缓缓滑落:“这些年,我总梦到两个孩儿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们?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玄夜无语凝噎。
良久,桑九轻轻擦干眼泪:“我还是想去大草原。”
玄夜心头一惊,却又听得她昵声道:“你可以考虑微服出行,领略一下真正大草原的风光。”
玄夜的心忽上忽下,被折腾了个够,却满心欢喜,那个喜欢捉弄他的桑九又回来了:“九,我陪你去草原,你陪我御驾亲征,很好。”
桑九悠悠的,哪里真能回到十六岁那样无忧的年月。他们的儿子都长大了,还闯了这么大祸。
淮壁的风沙,传说肆虐起来,能把人埋葬掉。雁霖能吃得下这样的苦吗?
第三十九章 她是他的眼
极寒之夜。风起,雪飞,漫天肆虐。
百里千寻孤独的身影站在苍茫的夜色中,岿然不动。他如一棵挺立的松柏,被大雪覆盖。
他的心,千疮百孔。他承认,木洛最后的话如一个诅咒,一击击中,将他彻底打垮。他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当看过那样的情景,听过那样的话,他差点窒息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云淡风轻。但是,不能。
他承认,雁霖的所作所为,的确伤了他的心。他曾经看着长大的小侄儿,竟然不惜代价要他的命。
他以为自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但是,不能。
人心,多么难测。
一种陌生的钝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人那么绝望。一如黑暗的世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他以为光明还会和以前一样,很快到来,可是这次没有。
仿佛一个人在荒芜的旷野中狂奔,没有尽头,没有边际,只是向前狂奔而去。孤单,痛苦,煎熬……眼睛看不到光明,耳朵却变得特别灵敏……木洛的声音一遍一遍在他耳边重复,那么清晰那么尖刻……
百里千寻觉得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千里千寻,进去了好不好?”陆漫漫已经逮着四叔吱吱喳喳问了半天,关于那个小木桶,四叔自然不会跟她讲太多,怕把她吓着。
她只知道,他的亲娘死了。
百里千寻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是了,他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妻子,有孩子,有家。
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曾经梨雁国先帝的家,不是他的家;百里青山虽视他如己出,但他知道,那也不是他真正的家;而他的母亲,悲惨的木卓,更不可能给他一个家。
原来,他和陆漫漫一样,都渴望归属,渴望安宁。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
几乎是立刻,她的小手就欢喜地塞进了他的手中。
他眉头皱起,有些不悦:“手为什么凉成这样?”
她理由多么充分:“我等你啊,坐在屋顶上等你,又是风又是雪,能不凉嘛?”
“那我今晚不回来呢?”百里千寻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你不回来,我就在屋顶上等到你回来为止。”执拗的陆漫漫,真有这个打算。她耍着小计谋,仍然怕他玩失踪。她如果一直在屋顶上,被冻成雪人,那么多眼线,总会有人把消息传给他的吧。
百里千寻听得肝颤胃疼心都炸了:“胡闹!”声音严厉极了:“你不心疼自已,还不心疼孩子!”
“你就知道孩子,没我这只天下最好看的小母鸡,你上哪儿有孩子?”陆漫漫泛着狡黠的笑,引这男人在别的事儿上炸毛,总好过他孤独悲伤。
“你能让我省点心吗?”百里千寻万般无奈,故意板着一张冰雕似的脸。
“不能。”可爱地噘着小嘴,其实人家看不见:“我就要你为我操心,为我担心,有事儿想着我,没事儿也想着我。”
“我一辈子都看不见了。”他说得很认真。
“哦,好。”陆漫漫踮起脚,忍不住亲了一口他的俊脸,回答得很没诚意。
“我以后不能陪你看风景。”是肯定句。
“哦,好。”再亲一口,回答得那么不专心。
“你美貌如花,我也看不见。”百里千寻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低,哑哑的,在嗓子里打转。
“那更好,这是连曼曼的样子,不是陆漫漫。以后,我不用总担心你喜欢的是我的美貌。”说完哈哈笑两声,漫漫姑娘兴高采烈,仿似捡了大便宜:“记住哦,你老婆叫陆漫漫。”
“老婆?”
“嗯嗯,老婆就是夫人的意思。”陆漫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婆叫你向东,你不能向西。老婆的话就是圣旨,就算错了也要执行。”
“做梦呢?”百里千寻唇角勾起了一个曼妙的弧度。
“不是做梦,”陆漫漫强调着:“我说的是真的。老婆守则第一条,老婆永远是对的;老婆守则第二条,如果老婆错了,请参照第一条……”谄媚地笑一下:“乖,重复一次。”
百里千寻哑然失笑,将她的脑袋揉进怀里:“恪守妇道,是一个女子嫁人之后必须……”
人家话还没说完,陆漫漫同学就截断了:“道道道,非常道……啊哈哈哈,嫁人还要守什么妇道,真不好玩。千里千寻,本姑娘正式通知你,不嫁了,嘿嘿,本姑娘不打算嫁人了……”
“那你怀了孩子,怎么办?”百里千寻同学若是以为这就能套牢陆漫漫,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陆漫漫笑得狂放:“大不了当未婚妈妈,这有啥的,新时尚,不懂吧?”
百里千寻连蒙带猜也知道不是好事,无可奈何地问:“你们那儿能容忍女子未成亲就生子?”
“嘻嘻,也没有啦!”陆漫漫笑嘻嘻的:“我们那里比你们更严苛,不结婚生出来的孩子连户口都上不了。”
“户口?”
“哎呦,就是户籍。”陆漫漫艰难地解释着:“没有户籍的孩子就成了黑户,上学工作都很困难,总之也不像你想的那样……”真是越描越黑,可不能让百里千寻同学认为现代社会有多随便,不然又得东想西想了。
男人心,海底针,她算是了解透了。
她拖着他进屋,一路小心地告诉他,小心阶梯,穿过长廊,小心门槛,进屋,关门。
屋里有床有桌有椅子,点一支烛,燃一个熏笼,沏一杯热茶。她为他详细描述着屋里的一切陈设,扶着他坐在垫有软垫的椅上。
然后,陆漫漫很不客气地坐在他腿上,偎在他怀里,像一只小猫蜷缩着,依恋着,小手扒拉着。
这番夜的光景,连喘气儿都散发着暧昧温暖的味道。
陆漫漫歪着脑袋,眸色如水:“以后你能经常这么抱着我吗?”
“能,这不需要眼睛。”回答很肯定。
“以后我告诉你屋顶的高度,你还能抱我上屋顶吗?”陆漫漫的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听着那心跳,多么有力,真好。
“能,这也不需要眼睛。”回答仍然很肯定。
“千里千寻,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嘛?你虽然看不见,但还不是照样能抱我?照样能带我玩。”陆漫漫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啥也不耽误嘛,该干啥,还得干啥。”
呃,这像是安慰人的话吗?似乎更有挑*逗之嫌。
百里千寻果然不负所望,低头,准确咬了咬她的小耳朵,呼吸热热的:“姑娘家,要含蓄。”他的眼睛仍闪着蓝色的魅惑。
他还是习惯教导她。
她抱着他,咯咯笑得开怀,脸对着脸,嘴唇贴着嘴唇,彼此交换着嘴里的热气,在冬夜里分外温暖。
陆漫漫用脑袋亲热地蹭着,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因他看不见而伤心:“含蓄的姑娘没糖吃,嘻嘻,要不是我果断赖上你,果断拆穿你,你现在能这么乖乖地给本姑娘当肉垫?”调戏帅哥,漫漫有责。
那么近,她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他的侧颜轮廓在烛光中剪影完美,嘴唇微扬,唇色如水。比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更加英俊,更加令人心动。
她看他看得那么仔细。他看不见,却忽然抱住她的头,就那么亲吻下去,深深的,浅浅的,轻轻的,重重的,那么熟悉,不需要眼睛,也知道她的嘴唇红艳艳,亮晶晶。
当所有的纷扰都随风散去,他心中的伤痕早已是一层又一层,唯有她在,方能抚慰。
撒着娇耍着赖,她总有办法,将他的心抚平,捂暖。
她的小脸红通通的,弯弯的眼睛里荡漾着盈盈的波光。手轻抚着他漂亮的剑眉,软腻腻地喊:“千寻……”
她娇笑着迎向他,轻车熟路,辗转反侧,带了些促狭,咬他,啃他,亲他,愉悦,**,当此际。
紧紧相拥,抱得那么大力。她整个人陷在他的怀里,仰着头,舌尖挑*逗着他的神经。
窒息,升温,眼里染上了**。却,不急于一时,他们有大把的时间。
唇分,大口大口喘气儿。她忽然笑出声,好开心,难以抑制的愉快。这男人是她的了,彻彻底底是她的了。哪怕她以后变成黄脸婆,反正他又看不见,能记得的,永远是她不邋遢的样子。啊哈哈,真开心。
窗外的雪漫天飘洒,窗内是安然的静谧。
“千里千寻,风景我会帮你看,我以后是你的眼睛。”声音粘腻得快要把人甜化了,陆漫漫是认真的。
他是她的家,她是他的眼。很好。
百里千寻的笑意渐渐深了,老婆,这个称呼很有意思。
此时,他的老婆正给他唱一首歌,她说歌名叫《你是我的眼》: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因为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
前世今生,古代现代,爱情的爱,其实都是一样的。
惊鸿一瞥,如夏花灿烂。那时,她落在他的马背上,她看到他时,他是那般绝世的风姿。
那时,她就爱上他了吧?
冬雪纷扬时,她在他的耳际,很肯定地告诉他:“千寻,你是我那个爱情的爱……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第四十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漫寻岛。冬暖夏凉,四季如春,花开似锦如云,妙不可言。这是百里千寻送给陆漫漫的第一份许诺婚约的正式聘礼。
百里千寻守孝三年才能成亲,心中对陆漫漫当然有愧。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许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
陆漫漫这个未婚妈妈却当得很是开心,不可抗因素嘛,人家守孝三年才可以结婚,那有什么办法?早说了,漫漫是个好姑娘,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整日乐颠颠的。她亲自给这岛取的名字,漫寻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