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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麦士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麦景陶要走了，他这个高级助理长处也已经是铁定的继任者，按理说，这应该是他一直以来最期盼的，毕竟，没有人不想上位，哪怕呆在上面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也希望能够顶替上去。这无关品德与友谊，只是一种很普通的欲望。虽然他知道麦景陶未必会喜欢这样。但是，现在真的不是什么好时机。这几月以来。他一直隐隐地有一种不是很愿意接任的想法……这种想法很模糊，却又似乎很坚定。不过这一切都只能落在心里，因为，麦景陶的离任已经是铁打的事实，无可更改。所以，不管愿不愿意，明天上班那一刻，他就要正式坐到这个老朋友现在的座位上。
“刚刚上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很成功，会成为重整香港社会秩序的功臣，可是，现在，我却只是一个失败者！”麦景陶又轻轻叹了口气，显示了一名老人的无力：“老朋友，这个位子并不好坐。我很抱歉，留给你的是一个无比复杂的香港……”
“你知道我多么地希望你不要提醒我。这样的话，当上面那些人来责问我的时候，我或许还能把责任推脱一部分给你。”麦士维苦笑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做你的替罪羊！反正我已经退休了。”麦景陶笑笑，但接着又长叹了一声，“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小心谨慎。按照我跟许多中国人交往来的经验，你在担任处长之后，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
“保持沉默？”麦士维一怔，“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替你多出出气，最好是找机会把那个整天找我们麻烦的家伙送回他的老家赤柱监狱！”
“以那个家伙现在的地位，想要把他送进监狱，这基本已经属于妄想。除非他真正的触犯到了政府的忌讳，否则，你想把他拉进法庭都将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麦景陶说道。
“这一点我明白。可是，香港是我们的，这里说话算话的应该是英国人，而不是一个中国人。尤其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个中国人还有着非常明显的政治偏向……”麦士维突然显得有些激动起来：“我们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地蚕食掉大英帝国在香港的权威吗？”
“我知道你对他十分不满，可你又能怎么做？”麦景陶反问道。
“我会在一到两年的时间内逐渐的清除掉他在警队中的爪牙！”麦士维正色说道。
“这很难。”麦景陶双手支着下巴，“中国人都很聪明。在玩弄权术方面，他们几乎人人都是大师！唯一的差别就只是有人聪明，有人则更加聪明……你的意图很容易就会被他们发现的。”
“那又怎么样？”麦士维冷笑，“再一次放纵，甚至是指挥那些罪犯们扰乱社会秩序，把香港的犯罪率推上世界第一的宝座？那样的话，我更是求之不得。”
“看来你似乎有什么想法！”看着麦士维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麦景陶略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然。我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在想着对付他们的办法。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计划。”麦士维冷笑了一声。
“什么样的计划？”麦景陶问道。
“是这样的……”提到自己苦思冥想出来的计划，麦士维顿时来了精神，不过，一转眼又看到麦景陶看过来的炯炯眼神，他振奋的神情立即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老朋友。我并不是想要隐瞒你。只是这个计划必须经过长时间的执行。期间还有许多的细节，所以，我不想在你即将退休的时候再让你操劳……“
“我虽然有些遗憾，但绝对没有责备你的意思。”麦景陶不在意地笑了笑，“而且，我现在最想听的并不是你向我表达什么歉意，而是你的这个计划……如果它真的有效的话，我想过几天我启程的时候，心情一定会跟现在非常不同。或许，这个计划还有可能成为对我最好的送别礼物！”
“真的？……你真的不觉得我这样太自私吗？”见麦景陶这么放得开，麦士维却还是有些放不下自己担忧的心思，毕竟，他这回确实有点儿藏私的意思，这种行为也很容易在他和麦景陶的友谊上蒙上一层尘埃。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虽然表面上说是不想让麦景陶在即将退休的时候继续操劳，可说到底，这份计划却是他为自己的接任而制做的垫脚石……中国人有句谚语：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份对付张力，或者说是对整个香港警队各方势力的计划，其实就是他麦士维处长在上任之后要放的那把大火，他要凭此，重塑在麦景陶时代有所松动的警务处长的权威。
“你确实很自私，而且一向以来都是这样，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惊奇的地方。不过。如果你现在还不把这个计划告诉我的话，就是更加自私！”麦景陶佯作不悦地说道。
“好吧好吧，看来如果我不把这个计划告诉你的话，恐怕就应该下地狱了！”麦士维苦笑了一下，不过麦景陶的心胸还是让他的心里忍不住一松，毕竟，没有什么人愿意让一个老朋友对自己产生恶感。“其实这个计划并不复杂，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借助我们政府的正统名义，在张力的集团内部制造分裂……” 稍稍整理了一下心中所想，麦士维开始侃侃而谈：“老朋友。我们都知道，张力并没有直接插手警队。虽然他也通过刘福提拔了一些人，但这些人大多数都还只是新人，在警队中的资历并不深，有的甚至才刚刚从赤柱监狱调出来……所以，警队里肯定有很多华人警员对他们非常的妒忌，甚至是不满！”
“你想激起这些人的愤怒？”麦景陶问道。
“是的。”麦士维点头道。
“可他还有刘福。那个胖子对那些华人警员的影响力非常大，如果他心甘情愿地跟随张力，就算有少数的华人警员对他不满，也无法真正的影响他在警队中的实力！”麦景陶提醒道。
“这一点我非常明白！所以……”麦士维得意地一笑，“我打算向港督大人提议，将香港的治安区域分成四个大部分！”
“这只是开始，是吗？”麦景陶不置可否，他知道麦士维肯定还会有接下来的内容。
“是的。这四个大部分我已经划分好了，它们将分别是香港岛、东九龙、西九龙，还有就是新界……总共四个大区，每个大区设一个大探长，我将这个职务命名为‘总华探长’！”麦士维说道。
“非常聪明！”麦景陶稍显惊讶。总华探长！麦士维的这一招根本就是在分刘福的权，将香港治安区域一分为四，再扶植起四个总华探长，那么，刘福的影响力将肯定会被这些新升任的总华探长大大削弱，再也无法保持现在一家独大的场面。不过这还只是其次，最可怕的，这四个总华探长的任命权都掌握在警务处的手里，所以，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这些总华探长就必须听从警务处的命令。而只要听从警务处的命令，就又肯定能够得到来自政府的支持……权力最美丽的毒药之一，为了权力，新的总华探长肯定会向刘福发起挑战，那么，恐怕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张力借用刘福的影响力在警队中布置的那些措施就将被彻底打乱，警队的控制权也将重回警务处之手。……虽然现在张力和刘福的联手威慑力很强，但麦景陶深知中国人的自私。在自己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的时候，警队里肯定会有无数的人想要争夺这个总华探长的位子。而只要警务处稍稍表露一下自己的意思，这些人立即就会跟刘福和张力划清界限。这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这只是第一步。”麦景陶的惊讶与赞赏让麦士维更加信心十足，“我还有第二步计划！”
“说下去。”麦景陶急催道。
“面对我们的第一步计划，刘福和张力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想办法还击。而他们最有可能做的就是带着那些已经被他们收服的黑社会进一步的扰乱社会秩序，并希望用这一招来显示他们的存在，让政府焦头烂额。……所以，我还要成立一只由警务处直接控制的部门，我打算称它为‘一般犯罪调查科’，在这个部门的职权范围之内，将不受任何管束，不受任何限制，在香港、九龙、新界三个地区执行打击犯罪行动……”麦士维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红光也越来越盛。
“这个部门是你对未来的四个总华探长的制约？”麦景陶笑问道。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所谓的一般犯罪调查科，说是防止张力和刘福狗急跳墙，更深一层的意思也未尝不是套在即将出现的四大总华探长的一道枷锁。如果这四个人中有人不听话，一般犯罪调查科就可以立即把手伸到那个家伙的辖区，在打击犯罪的同时，甚至可以直接取代对方在自己辖区的治安权力！
“没错。”麦士维承认道。
“这是对整个警务系统的重新安排。非常重大！尤其是你所说的这个一般犯罪调查科，必须有重量级人物坐镇，否则，他们将很难开展工作，更加无法达到你的要求。”麦景陶郑重地说道。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会提出，一般犯罪调查科的成员必须全部是督察级别，甚至还要更高。”麦士维说道：“这样一来，面对最高职衔比见习督察还要低的总华探长，他们将享有非常高的主动权！”
“不错。”麦景陶稍点了一下头，“不过，如果你能把部分成员变成英国人，我想效果会更好。”
“我也想过这一点，可是，英国籍警官很容易跟华人警员产生矛盾。所以，我打算先看看再说。如果这个一般犯罪调查科的成员都够很好的履行上级的意图，我们就不必考虑这么多。”麦士维说道。
“看来你比我想得更加详细。”麦景陶笑了一下，“这个计划真的是非常不错。我现在都有些妒忌你将要获得的奖赏了。”
“是吗？可我还有第三步！”麦士维得意道。
“第三步？”麦景陶禁不住眉毛一扬。
“是的，老朋友。我们这段时间总是受制于张力。这个家伙是臭名昭著的亲共份子，我不敢想象他是否已经在我们的警队里安插了大批的中共成员。所以，为了保证我们的政治利益，进一步加强我们对香港的统治，所以，我打算向港督大人提出请求，成立一个专门针对警队内部的‘政治部’！”麦士维咬牙说道。
“政治部？”麦士维森然的语气让麦景陶禁不住觉得身上一寒。他当然知道政治部，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新名词。其实香港警务处现在就有一个“政治部”，不过，虽然名义上归于警务处，但这个部门的管理权却并不在警务处长这里，而在英国秘密情报局五处二科。也就是说，现存的警务处政治部其实是一个直接听命于英国情报机关的部门。其主要工作是收集社会主义国家情报，严密防范侦察“中共的颠覆、间谍活动”。政治部的组成颇具规模，即便是麦景陶已经当了好几年的警务处长，也对它们的成员数量毫不知情，只知道该部有正副主任各一人，统筹全局工作，另外还有两名高级助理主任。除此之外，他甚至连这个部门下面还设有什么样的分工也一点儿都不知道。由此可知，政治部是多么隐密的存在。所以，平时麦景陶没事儿时候也总是跟这个部门隔得远远的，一点儿干系也不愿意担上。可他没想到，麦士维居然会想着成立一个专门针对警队内部的“政治部”。显然，这个部门并不是要查什么间谍，而是帮麦士维在警队内部清除异己势力。因为，现在这个时期，不管是什么人，一旦涉及到政治问题，都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别说只是几个小警察，就是港督恐怕也要受到严重的影响。
“只是想对付张力和刘福两个人，你的前两步已经非常不错。加上第三步，不觉得这样太严重了吗？”麦景陶忍不住问道：“政治，可是一把双刃剑！”
“为了保证政府对警务部门的绝对控制权，我并没有觉得我做错了什么。”麦士维冷冷一笑：“我们必须随时保证对警队的威慑力，要让那些警员们注意我们的存在。”
第三百零六章 不在的时候（三）辞职
“或许是因为我过于担心。但是，老朋友，这个政治部如果设立，一定要管理好。因为，这个部门将极具敏感性，如果放任它乱来，我很难想象它会在警队中制造出什么样的恐怖事件。这就像是苏联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一旦出现问题，那将是致命的。尤其在面对我们那些一直都无法无天的警员们的时候！”
看着麦士维脸上坚定的神色，麦景陶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劝住对方。而以此时港督府内对张力的怨气，他也可以想象，只要麦士维的这个计划一交上去，肯定会立即得到来自葛量洪，甚至是伦敦方向的大力支持。而以张力这几年所表现出来的强势与狠辣，他一定不会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失去在香港警队中的力量，必然会强硬的反抗。到时候，围绕着香港警队的权力，警务处和张力刘福两人之间肯定会发生一系列风风雨雨，甚至是激烈的血腥搏杀……
“放心，我的老朋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毕竟代表着政府。”麦士维却没有麦景陶那样的担心。这些计划都是他苦思冥想出来的。他有信心，只要这个计划一出来，张力苦思营造的局势就会立即土崩瓦解。因为他了解中国人，在权势和利益面前，那些中国人不会记得什么所谓的“义气”……何况，他明天就要上任，而张力和刘福却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尤其是张力，按照报纸上的消息，这家伙在日本却依旧不忘反日，所以，肯定会招惹一大帮的敌人，能不能完成在日本的既定目标都难说。而不管那家伙最后能不能成功，都肯定会耽搁一段很长的时间。到时候，只凭一个胆小怕事的刘福，或者是那个叫胡家义的傻蛋，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他这套凶猛至极的组合拳？
“但愿如此。”麦景陶耸了耸肩，“也祝你好运！不过与此同时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计划很好，但不要轻敌！”
“谢谢！”
麦士维微笑着说道。他当然不会轻敌。警务处因为轻敌，已经接连吃了好几次亏了。甚至就连港督府也是这样。所以，这一次的计划，他会十分小心谨慎，绝对不会让对手抓到任何反击的机会……尤其是张力最擅长的挟民意要胁政府，他更加不会让其发生。
……
“嗨，科琳娜，处长有空吗？”
处长办公室门口，科琳娜刚刚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一个声音就突然在她背后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很突兀。让她忍不住吓了一跳，手上端着的咖啡也泼了出来！恼怒之下，漂亮的处长秘书气愤地转过了身来，正好看到那个吊尔郎当的家伙：
“贝克尔，你在干什么？”
“嗨，我、我只是问你件事而已。不要这么激动好嘛！”贝克尔，就是拉斯洛的那个老朋友，还曾帮刘福疏通关系，并且最终帮着弄到了几个探长头衔的“警界掮客”，见科琳娜一脸怒容的样子，赶紧换上了一副陪笑的表情，“我只是路过！”
“路过？”科琳娜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又看了看两侧的封得严严实实的墙壁，“到这里‘路过’？”
“啊，这里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路过’，可是，如果我只是想问一下美丽的科琳娜小姐今晚是不是有空去吃一顿法国大餐，应该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了吧？”贝克尔挤出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很抱歉，我最近吃鹅肝比较多，没兴趣。”科琳娜冷笑道。
“那就吃蜗牛？”贝克尔继续笑道。
“我讨厌那种黏乎乎的东西！”科琳娜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的表情。
“那我们就只喝一点儿红酒？我听说有一家餐厅最近刚刚来了一批上好的拉斐……”贝克尔走到了科琳娜的办公桌前，单手拄着下巴。又露出了一个自以为优雅的笑容，可是，没等他表演完毕，科琳娜就直接扭过了头去：
“我也不喜欢拉斐！”
“那你想吃什么？”贝克尔的脸色已经有一点点难看，不过还是在努力保持着笑容：“只要香港有，我想，我都可以满足你！”
“只要没有你，我想，不管是吃的是什么我都会觉得非常的美味！”科琳娜白了他一眼，冷笑道。
“哇哦，你这样直接的拒绝实在是太伤害我了，也很不淑女，科琳娜，你知道吗？”贝克尔用手捂着胸口，一副受伤的模样。
“贝克尔，你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恶心！”科琳娜把咖啡放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又一脸厌恶地说道。
“恶心？科琳娜，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贝克尔突然一下子蹿了过来，伸手就向科琳娜抓去。
“讨厌的家伙，马上滚出我的视线！”科琳娜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又拿起了桌上了钢笔指着贝克尔：“不然的话，我就叫处长了！”
“哈哈，你可真不可爱，科琳娜。”见科琳娜这么“不解风情”，贝克尔也就收敛了自己的行为，笑道：“不过很抱歉。我这一次就是来找我们尊敬的处长阁下的，所以，你就是把处长叫出来，我也不会害怕的。”
“你来找处长？”科琳娜显然对贝克尔的话感到有些惊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