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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日蓝涛终有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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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武场上,澄远露的那手让铁邑完全敛起轻敌之心,他拔出脚边的木棍,神色认真,虽不知这小子是如何练就这身恐怖的内力,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喂,你可以亮出你的兵器了。」铁邑指的是司澄远手上拿的条状物体,它用白布缠著,不过看形状不是把剑,也应是把刀。 

司澄远在众多观众引领期盼中,笑著解去白布。「那是什麽兵器?」、「你看过没有?」、「没有,你呢?」、「我也没看过。」村民们新奇的见那把没看过的东西,纷纷谈论了起来。「那是刀还是剑啊?」有人问了。「应该是…剑吧?」答话者颇为迟疑。「你笨啊,剑有两面刃,它分明只有一面。」、「那麽是刀罗?」有人接著问。「可它形状也不太像刀…刀应该更宽点。」、「那到底是什麽啦?」有人受不了模拟两可的说法,急问。「我只是农夫,哪会知道啊。」怒了。外围群众讲来讲去,还是疑惑未解。 

而武场上的主角儿呢。 

「…倭刀。」铁邑有些惊讶。此乃东方岛国上的倭人所使,因为属於蛮族兵器,所以不列入中原兵器谱。司澄远的五官并不似倭人,为何使倭人兵器?并且…「你瞧不起我?竟敢用木刃!」铁邑眯起眼,怒道。 

「你误会也,我是时间紧凑,不会也打不成一把真刀,昨日才急急忙忙削成这柄木刃,配合我浅薄的内力,勉强可将就点用吧。」司澄远脸上笑道。可手底一挥,铁铸的兵器架给硬生生截去一角,告诉铁邑木制的一样可要人命。 

「大师兄…」方楚才方启口就被打断。「不用问了,我也是今日才见他拿倭刀。」御昂非苦笑著。白日小远在做什麽,他完全一无所知,小远是学了哪些招式、从哪里学来到,他一点头绪都没有,此刻方楚问什麽,他都无力回答。 

铁邑冷哼一声,昂声道:「请赐教。」随即摆出了猛虎出闸的架势。铁邑的棍法可是绝顶高明,自桃源仙人传他『韦陀棍』後,他自己又不断专研,创出了他江湖成名的『铁面七十二棍』,此棍法能从各种不同角度切入敌人要害,棒棒都像七十二变的孙猴子,总能在最後一刻改变方向,叫人防不甚防,故而得名。 

「失礼了。」大家正猜测司澄远要使什麽样的招式迎战铁邑,这时只见他缓缓阖上眼睛,右手前左手後、双手握住极长的刀柄,轻轻高举过头,就此定住。这姿态不仅平凡无奇,且脸、颈、胸、腹、下阴,身体中线之要害尽正面暴露在敌人眼前,简直是破绽百出。 

可铁邑却半点取笑的心思都没有…就连御昂非、方楚也都一脸严肃。 

铁邑一见司澄远闭目高举木刀,即知这是完全放弃防御的架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且极尽全力於一击之中,求其必杀。两人相隔甚远,那方传来之斗气仍如同熊熊烈火一般,让人不敢轻越。此情形无法用迫攻法,使其产生空隙再败之,也无法以铁邑擅长的百变棍法来崩乱对方心理和架式而趁机击之,如欲冒然进攻,必被对方上举之剑下劈,而落得非死即伤。 

这是千钧之刻,胜负只在瞬息之间。 

忽闻铁邑大喝,原地回旋、长棍一扫,数石被飞击而去,意在扰乱,同时向前欺进,迅雷不及掩耳的击出『铁面七十二棍』中的『掩耳盗铃』,他内力强灌入棍中,棒身因此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看似好像正面攻击,实则乃从右侧劈往颈间!劲道且不容小觑。 

『啪。』才一轻声,村民哗然,方楚、御昂非、桃源仙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铁邑还不清楚发生什麽事,刚才眼见将要击中那小子的,可下一秒天地顿时翻转,他摔了个狗吃屎,居然也不觉得痛,只是楞楞著看著停在眉间前的那把木刀。「你输了。」司澄远傲然宣告。铁邑败的彻底,还浑然不知自己到底如何败的。村民们连司澄远的动作都没瞧清,就看到铁二哥威猛的冲上前去却自己摔了一跤,纷纷询问左右是否见著他使的什麽手法,可没一人说得上来。在场只有另外三个懂武的人知晓内情,其中两个一时片刻还接受不了铁邑练了十七年的棍法,只在片刻间就输给了才习武两年的小子。 

「…这要放出桃源仙境,稍一不甚,世上必多个魔头…」桃源仙人喃喃道。他一向自诩为得道高人,此刻心里竟有丝後悔当初救了司澄远。 

(17) 

那日後,澄远之名大噪,桃源仙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夥都不由自主的想多跟他亲近一番,就算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可却不得其门而入,毕竟御昂非的竹屋不容他人擅闯,而那谪仙似的人儿又根本不到南境来。另外还生了个头疼问题,就是铁邑和方楚,他俩几乎天天到竹林外头报到,就是想见司澄远,一个来讨教,一个来报仇,任御昂非怎麽说,他俩还是其志不改,依旧风雨无阻的像尊门神守在外面,就盼著能堵到司澄远。几次後,御昂非也索性也不劝了。 

「小远,明儿你想吃些什麽吗?小远?」御昂非问了几次没回应,从厨房里步出,见室内没人,又闻屋外有钝器声,便又出去看看。近日桃源仙境难得落大雨,伴有雷声轰轰,地上十分泥泞,不宜出门,他与小远在竹屋下棋倒也自在,可这雨连著下了一旬,还不暂歇,南境那里较低洼,已有些灾害了,今日雨势转小,小远大约想活动一下筋骨吧。 

屋外,小远正挥击著倭刀,用的正是比武日使的上段架式,由上而下,停在腰际左右的高度,据说他之前每日挥剑至少五万次,务求千锤百鍊、一击必杀。他会的也不过是几个基本招式,可却把二师弟给打败了。小远果然是个天才。 

澄远在雨中练剑,御昂非就陪著他,拿了本书在屋檐下读。御昂非觉得这样恬静的生活真好,虽谈不上男耕女织,但也相去无几。过了一二时辰,雨势渐渐转强,打在竹叶上的声音已近鼓鸣,御昂非抬头见小远正练到激烈处,身体周闸一圈腾著热气,雨滴还未落到身上就已蒸发,明明人在滂沱大雨中,衣衫却仍是乾的,剑上的气势更为惊人,一刀下去连绵密的雨网都像是被斩断般迅往两旁撕开。 

他知小远既无意停歇,劝阻也无用,便默默起身要去煮姜水,才甫进屋,身後爆裂声乍响,他吓得连忙回头,只见倭刀碎成木屑片片因内力激射而出,不少被划中的竹子硬生截断,小远双手一摊,剩馀些已化著粉末的剑柄就给大雨带走了。「小远!」御昂非冲去,急忙察看他手是否受伤。 

「万物肇始,注定成灰。这剑能跟我这几日,也算是不错了。」司澄远笑道,他内力一日强过一日,木刃哪堪他这般运用,化为尘土早在意料之中。「我手没事,咱进屋吧。」语毕,他才一收功,突然脸色大变,哇一声吐出口恶血。 

御昂非大惊,忙扶住他软倒的身子,骇极的发现司澄远适才还温热的身躯现下却浑身冰冷,全身大汗涌出,嘴角还不停溢著鲜血,且全身真气逆冲,急速倒转的内息全流阻在丹田之中,再也上不来,这分明是走火入魔之兆! 

「小远!抱气守元!莫要胡乱强冲经脉!」御昂非焦急万分的把人抱进竹屋,心知如不快解去他淤积在丹田的强大内力,後果不堪设想,幸运的话也是耳聋目盲、五官作用尽失,严重者当场气绝身亡、回天乏术,可无论他此刻如何大声呼喊,司澄远牙关紧闭,早已半昏眩过去,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才一会儿,司澄远腹部因真气充盈,已鼓涨如球,且失控的阴寒内气仍持续灌往丹田,导致他面色铁灰、僵硬如尸,再拖上片刻,恐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若奔去请来桃源仙人,或许老人家能有别的法子,可眼下情况紧急,远水救不了近火,御昂非知晓的只有一种,他…别无选择。 

「小远,我实乃情非得已…冒犯了。」人命关天,顾不得太多,御昂非撕去小远衣物,也褪去自身长袍,并将司澄远扶坐在床上,点住他几处大穴,绕至身後,双手向前环抱著小远,手掌轻按在丹田,便将那无处而去的真气给导至自身体内。御昂非练的是纯阳的内功,对寒气的抵御力虽高,但也受不住这麽大量极其阴冷的真气,可他著实死心眼,见小远腹部还未全消下去,担心若残留恐留病症,硬是咬牙苦撑,将异常的真气全给纳了过来。 

性命交关,一炷香时间却已似几回寒暑,司澄远气息渐渐转稳,身子也已回温,御昂非却唇色死白、冷汗涔涔,他撑著最後一丝意识确定小远无碍之後,便再也受不住的昏死过去。 

*************************** 

「御昂非!御昂非!」小远的声音好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听不真切。他好像很焦急,为谁焦急呢?是…我吗?对…御昂非是我…这…好像是…小远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自己真是没药救了,竟为这点小事也觉得高兴…呵… 

司澄远焦躁的抓乱头发,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赤裸著躺在床上,还来不及怒骂什麽,就被一旁御昂非那宛如死人般的脸色给吓得魂飞魄散,这才想起他先前收功时,不知为何有股真气出了岔子,不受控制的窜出,导致正飞速运行的气脉大乱,他顿时眼前一片黑暗,就失了知觉。他很清楚寒极功一旦走火入魔多半是没得救了,他现在还生龙活虎的,八成是因为这个傻子干了什麽好事。「可恶!」自己又不懂医,放著他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麽问题,司澄远低咒一声,随手披上了御昂非的外袍就冲了出去。 

「姓铁的,你大师兄病了,快请你师父来一趟。」司澄远鼓足内力大吼一声,这音量就算铁邑、方楚不在竹林外,全仙境的人也都听见了。果不一会儿,桃源仙人同著铁邑、方楚就赶至竹屋。 

「怎麽突然病了呢!?」大师兄一向身强体健,这麽多年下来都没病没痛的,铁邑、方楚皆不解,但也不敢玩笑,还是立刻请了桃源仙人过来。可老人家连瞥御昂非一眼都没有,就坐在椅上,白眉下的眼睛睁得亮亮的,却是在观赏屋内的摆设。 

「师父,你怎麽了?赶紧看看大师兄啊。」铁邑、方楚虽不懂医,但看御昂非的脸色也知不妙,连忙催促道。「别急,非儿从不让为师踏进这里一步,难得来此,当然要看仔细点,老夫可不像某人,日日都有幸欣赏这雅致的布置呢。」老人家笑呵呵的看著脸色越来越差的司澄远,显然意有所指。 

司澄远知这老头还记恨两年前他使计狠狠讽刺他一事,故意拿翘看自己著急。本不想理他,反正他自个儿的大徒弟都不急了,他这外人急什麽,可那厢御昂非溢出的呻吟却让他心头越来越烦躁,好像浑身被针扎般不舒服。银牙一咬,便道:「老人家若喜欢,可随时过来坐坐,澄远必备齐好茶好酒招待,前事若有失礼,在此一并赔罪,望老人家高抬贵手。」 

不错不错,至少还心系非儿安危,尚非无可救药。桃源仙人本想若这小子连千百般护他的御昂非都可袖手旁观,那必已良心泯灭、遁入邪道,为了众生安宁,让江湖上少些血雨腥风,他会暗自私下了结他,而如今这小子神色焦虑,看来对非儿也非全然无意。那就让他小助非儿一把吧,喔呵呵呵。 

桃源仙人上前把脉,又装模作样的低吟了一回儿,娓娓缓道:「非儿体内有两股阴阳之气相冲,导致他五脏六腑忽冷忽热、难受无比,若不即时加以化解,恐伤根本、非残即死,这情形虽不妙,但也非无法救治…只是…」馀话他避开他人,悄悄在司澄远耳际说了,铁邑、方楚只见司澄远脸上一阵青白相间,模样有些可怖,他们不敢多问什麽,师父又留下了两罐药瓶,随即三人就被赶了出去。 

(18) 

「他体内两气相冲、无法调和,若是一般寒性真气,凭非儿的内功修为,倒也不必担忧,静待他慢慢消化即可,可是眼下情况却非这般简单,你练的内功至寒至阴,本就与非儿相克,且尽是失控奔乱的真气,他顷刻大量吸纳入体,已不堪负荷。单就一人之力已无法处理,最好的解决之道便是由你去收拾他体内狂溢的真气,那些真气出之在你,你应当最懂得如何驾驭…」话到这里顿了顿,桃源仙人从袖内掏出两罐药瓶。「绿瓶的是护心丹,先给他服下,稳住心脉,黑瓶的是药油,你自个儿视情形斟酌用吧。」 

桃源仙人还留了个尾巴没说,两股真气是在全身上下狂窜,一般的渡气法根本无用,必定要两人先气脉相通,司澄远方能借力使力,收回散逸在御昂非体内的寒气。而欲气脉相通,方法虽多,但真正有效的只有一种…司澄远自然也知晓,但…那跟他最厌恶之行为又有何异!他一掌拍啐桌子,心乱如麻。 

「呜…嗯…」床上御昂非半边身子透红、半边身子死白,热汗冷汗同时冒,双眼紧闭,痛苦不堪。司澄远受不了他那呻吟,每一声都像夺命催魂般,提醒著自己这傻子干了什麽蠢事,才落的这下场。又想起这人对自己是如何嘘寒问暖,如何无私的包容著自己,不管他任性的刀来火去,总是默默静静的守候在自己身後付出关怀… 

在他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随著时间拖长,御昂非的模样越来越不妙,连呻吟声都渐渐缓了下去,已是气息奄奄,头也无力的垂至一边,澄远忽地一瞥,有些不稳的走近床边,他轻拨开御昂非额前的浏海,惊愕的发现那发根处都已雪白一片,平日御昂非巧妙的遮掩,他根本无从察觉… 

「你年纪轻轻,正值风华茂盛,怎会白发…怎会白发!?傻子!傻子!」司澄远简直想狠狠扇御昂非两个耳刮子。他怒极的冲至厨房一口气喝了两罈子的烈酒,回头就自解去衣衫,扯开被褥爬上床,也不敢看,胡乱的往御昂非下身套弄一阵,待那儿立起之後,他牙一咬,什麽润滑也没,便硬生生的坐了下去! 

那痛他根本毫无所感,最恨的却是往日的梦魇再度袭来,寻芳阁里他不堪的过去,他是如何卑贱的张开大腿,屈在男人跨下任他们蹂躏,至此,阵阵酸腐的恶心感立刻从胃底涌上。他心底还有丝意识,念著要救御昂非,强著暂时把那恶心感压住,立将护心丹嚼啐,以口相就喂御昂非吞下,同时运起内功,藉由口唇与会阴的连接,使气脉相连、循环不息,慢慢的将属於自身的狂乱寒气给收管入丹田,不再流入御昂非体内。 

话说御昂非,再服下护心丹的半饷後,就已悠悠转醒,发现这进退不得的情况,心里又急又怕,因体内的气脉已与小远相接,若任何一方稍有差池,两人都将受重创,只得耐下性子,同小远协力整理紊乱的真气。 

只见一待大功告成,澄远立即拔身而起,下床没几步,便再也忍不住的跪倒在地,呕了起来。「恶…」胃理的东西全给狠狠呕出,吐到没东西,连胆汁也呕,眼泪鼻涕全都流出来。 

「小远…」御昂非心里又痛又恨,手足无措,赶紧拿了毛巾递给司澄远,却被一把拍开。「恶…别靠近我…离我远点…恶…」体内那灼热的温度还存著,恶心的感觉就一直不断涌上来,现在两人又都赤身裸体,种种因素,再再都使澄远陷入那不住纠缠的恶梦里。又狠呕了一阵,这下莫说胆汁,还掺了丝丝血晕,胃里更开始绞痛起来。 

「对不住了小远!你忍耐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御昂非抄起一旁的被子,密密的包住司澄远,确保自己没有直接碰到他,便用最快的速度把小远抱至後院的浴池里,自己又赶紧离开来到厨房生火烧水。 

「畜生!」御昂非不知道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手里的柴火被他捏的爆裂,狠狠掷进火炉里,他一向格守礼教、尊师重道,此刻却想将扶养他长大的师父给痛揍一顿,师父为什麽要这麽做!他吸纳小远内力时就已算准,纵是超出他所能负荷的量,那也不过痛苦几日,最终他必能全数消化完毕,就算师父要助他,那又何必拿理气丸欺骗小远充作护心丹!还让他使出这种法子!!!他治愈小远时难道毫无所觉,小远过往必有心伤,不堪再受伤害吗!!! 

「可恶!可恶!可恶!」他自小就学静心的功夫,性子一向温和,从未这般愤怒过。烧够了热水,人就狂奔出去,一掌连根打起一株竹,满林子发泄怒火。「我是这般珍惜他啊!!!为何让我如此!!!师父!!!」 

(19) 

是日,竹屋里添了新桌、新椅、新茶几,厨房的火炉也重新砌过,每日早中晚桌前还是一样定时会出现美味可口的吃食,可是御昂非却不见人影,只是在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来摆上饭菜,又悄悄的离开,彻底的避开了司澄远,不想再让他害怕。不大不小的竹屋里只馀澄远一人,日子顿时变得沈默了。 

他静静的嚼著青黄瓜配饭,没想到少去一人,这竹屋竟变得如此宽敞。司澄远在心里想著。他没有因此讨厌起御昂非,只是也无法跟从前一样面对,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这样也好,这个竹屋太温暖了,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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