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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丽君微嗔道:“欺君杀头的大事,却教你说得这般简单!”随即将自己的主意说了。荣兰犹豫片刻,道:“公子如此安排,自是最为稳妥的法子。但想那卫小姐千辛万苦终于中了武会元,距离高中状元、拜帅平叛,仅有一步之遥,她会肯答允就这么黯然离去么?公子聪明绝顶,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帮帮她么?”
孟丽君轻叹一口气,微微摇头道:“倘若真要助她留下,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所冒风险太大,我只有五成把握。回来路上我思来想去,实在爱惜卫小姐才能,不愿令她如此涉险。她与我身世相仿,想来女扮男装前来应试,为的自然也是昭雪冤案、平定叛乱。与其让她冒险去中一个将来会招致更大罪名的武状元,还不如眼前先设法保全了她。日后大军在外,机会自然多得很。”
荣兰听到“将来招致更大罪名”这几个字,不由一怔,心中难过,暗想:“公子如今已是兵部尚书,身份地位比之武状元高得多了,那么他日的罪名岂非更大?”
孟丽君说完这一番话,从案头取过一方纸笺,荣兰伺候笔墨。孟丽君提起笔来,心中一动,将笔交至左手,歪歪斜斜地写下几句话。待墨渍干了,小心叠好交给荣兰,又从袖口取出玉瓶,倒出一粒“易姿丹”,悄声叮嘱道:“你待会出府去,悄悄易了容。我瞧她名表上写住在东平门外的东柳巷,你可打听清楚了,再找个人把条子传进去,最好别让她瞧见你。我虽在朱奎面前将话挑明,料他不致再遣人监视,但到底此事关系重大,可要千万小心行事。”
荣兰应了,将纸笺及丹药收好,说道:“公子只管放心,清儿跟了你这么久,行事自有分寸。”孟丽君见她自从跟随自己改装出行以来,耳濡目染之下,举止行事也渐渐从容大方起来,颇有了几分自己的风度。又在太师府里住了数月,见识、阅历无不迅速增长,这时站将出来,倒也颇有能独当一面之势。料来不致有差,放下心来。
待荣兰出去,孟丽君静下心来,小半个时辰里,将禀奏今科武试的奏折赶写好,起身出来,吩咐备轿进宫。
来到乾清宫,皇帝正等她回报,听她入宫,立时宣召进来。孟丽君递上奏折,将这几日的武试事宜一一回奏。皇帝一面点头,一面翻看武贡士名录,见到排在第二位的皇甫少华的名字,目光停了片刻,若有所思道:“皇甫这个姓氏倒也少见。这人的名字怎么竟有几分眼熟……”
孟丽君奏道:“这皇甫少华乃是原兵部侍郎皇甫敬之子。”皇帝听了眉头微皱,却不说话。孟丽君揣摩圣意,已猜知他心头顾虑,多半是想起了从前皇甫家与孟家的一段公案,当年孟士元的罪名原是叛国投敌,皇帝因此对皇甫少华亦心存疑虑。有此先入为主之念,明日教军场上只怕皇甫少华难合圣意。于是装作自言自语道:“说来倒巧,那皇甫敬在山东泰安住了大半年,十几天前才一大家子回到京城的。若非如此,只怕皇甫少华也赶不及这一次的皇榜招贤。”言下之意是告诉皇帝:皇甫家一大家子都在京城为质,谅来皇甫少华不敢投敌。
皇帝也是个聪明人,立时明白她言下之意,便继续翻看名录。看完三十一名武贡士的资料,见后面还有一份名表,问道:“这是甚么?”孟丽君回道:“臣观今科数十名落榜考生中,亦不乏忠心报国之士。这是落榜考生中愿意随军南征之人的名表,微臣看他们的策论都还不差,便许以了百夫长之位。”皇帝听得不过是些落榜考生,看也懒得看,道:“些许小事,爱卿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不必再来回朕。”
孟丽君又说了一阵明日圣驾亲临教军场观看比试武艺、钦定鼎甲之事。皇帝也盼着大军能早日南征、扫平叛乱,孟丽君但有所请,无不欣然依准。
从乾清宫出来,孟丽君一面走,一面细思明日教军场上该当如何搪塞朱奎。忽听得身后“吱呀——”一声轻响,似有人开门,心中一警,不由飞快地转过身来。
只见一个宫女装扮的女子手里捧着一只铜盆,立在门前,正呆呆地凝望着自己。孟丽君眼角一瞥,瞧见门内还有几个女子的身影,其中一人依稀便是安平公主,立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嘴角边浮起一丝笑容,向那宫女温言道:“这位姊姊可是有甚么吩咐么?”
那宫女瞧见孟丽君的笑容,越发手足无措,只听得“咚”的一声,铜盆从她手里掉落,半盆清水溅出,将她衣衫下摆打湿。那宫女教这声响激得全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登时羞得粉脸通红,急忙慌手慌脚地拾掇起来。
从门内传来一声喝斥:“没用的东西!这点子小事都办不成,还不退下!”那宫女眼中含泪,低头欠身道:“是,公主。”拾掇了铜盆下去。几名宫女簇拥着一人走出来,果然正是安平公主。
孟丽君先前虽依稀瞧见了公主的身影,料到这清水泼身的伎俩,必是她各种古灵精怪的把戏之一,心中还是暗暗希望莫要与她正面相对。这时眼见躲不过去了,心底轻叹一声,上前见礼道:“微臣郦君玉见过公主千岁。”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警觉,夏日里衣衫单薄,倘若真教一盆水当头泼来,身形毕露,女儿身是决计隐瞒不过的。
安平公主小嘴一撅,道:“罢了。”她自那日在宁寿宫前被孟丽君顶撞、后来又因为她的缘故受了太后责斥,从此便一直记恨在心。今日探听得她入宫见驾,便早早地候在了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想要一盆清水泼出去,令她全身湿透、出一出丑,方消她对自己不恭不敬之恨。不想此人着实警惕,才一开门便教她发觉,泼水之事自然无法施行。
孟丽君等了一会,听公主并不说话,躬身道:“公主千岁若无吩咐,微臣还有旨意在身,可否先行告退?”
公主望着孟丽君俊美如玉的容颜,以及一副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心头涌起一阵恼怒。自己却也说不清楚,究竟恼的甚么、怒的又是甚么。想起她先前那一丝浅浅的、令人心头如小鹿般轻跳的笑容,以及那温柔如水的话语,所对之人却不是自己。而她每回面对自己,又何曾有过半点儿迁就退让之意?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从来都是千人呵、万人捧,她却仿佛压根儿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想到这里,心中越发恼怒,气道:“郦君玉你侥幸躲过了今日,本宫却不信你能日日都如此幸运。哼,总有一日本宫要教你出个大丑!”
说着怒气冲冲地回过身子,正要进门,不料一不留神,正好踩在方才掉落铜盆时所留下的一洼水渍中,脚底一滑,眼看便要跌到。几名宫女站得稍远,扶之不及。孟丽君恰好站在她身旁,心中还来不及动念,就已伸手过去将她扶住。手心触摸到公主温软的娇躯,立觉不对,又不敢松手摔着公主。待她站稳了,赶紧放下手,道:“微臣鲁莽。”
公主教她一双手扶住身子,只觉身上又酥又麻,半晌动弹不得。俏庞上飞起两朵红晕,抬起头斜睨她一眼,不由脸上更红,足尖在地上轻轻一跺,道:“咱们走。”回身穿门而去。几名宫女面面相觑,急忙跟上。
孟丽君瞧见公主临去时的那一眼,美目睨睇,眼波流转。登时头大如斗,心中立时下定决心:日后见了公主,能避则避、能躲则躲,除非逼不得已,决计不再对她多说一个字。
回到太师府,荣兰已经回来。孟丽君听她悄悄将此去前后经过细细禀明,并无差池,见她行事渐趋老成持稳,凡事皆知思虑再三、斟酌而后动,暗暗点头,心底也不禁颇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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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日乃是皇帝御驾亲临教军场、观看比演武艺之日,兵部官员早已派出士卒,将京营大教场打扫干净、布置齐整,以备迎接圣驾。
这日皇帝罢了早朝,设下銮仪宝盖,命太师梁鉴、国丈刘捷以及今科武试的正主考、兵部尚书郦君玉三人一旁保驾,其余文武官员紧随其后,在一千名锦袍侍卫的簇拥护卫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教军场而来。
辰时二刻,皇帝銮仪驾临教军场中,下銮升帐,坐于演武厅内。老丞相寿王爷年事已高,今日告假未来,当下太师在左,国丈居右,百官各依位次分坐。下首厅门口两张几案并立,乃是正副主考官的席位。厅前立有一张宝案,其上摆放一颗黄金大印,显是待会一旦钦定出了武状元,即刻挂上金印、拜任作平南大元帅。
孟丽君见了朱奎,悄声问道:“朱大人可将人证物证都收集俱全了?”朱奎一脸疲色,却不无得意道:“总算不负郦大人所托,都全了。昨日下官先至吏部开具调令——倒不费甚么工夫,只解释几句便成了——再至刑部查找画像。那是一年前的旧案,偏又未有定论,一直拖着。前后经手了好几位大人,都说一时想不起究竟收在何处了。下官差了几个人漏夜翻找,并亲自监督,直到四更天,才总算从旧案堆里寻了出来。”孟丽君心底冷笑,口中却道:“朱大人辛苦了。”
这时兵部一名协从官员匆匆进来,低声禀道:“回两位主考大人,三十名武贡士俱已到齐,只有武会元韦勇达至今未到。”朱奎大惊,道:“甚么?!”孟丽君也装出一副惊诧不已的神色,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心下赞道:“卫小姐果然也是审时度势、当机立断,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不枉了我这般费劲心力为她周旋。”与朱奎对视一眼,断然道:“报名表里填有各人住处,快遣人去其住处查看。莫非给甚么事情耽搁了?”那官员不明究里,依令去了。
孟丽君沉吟道:“究竟甚么地方出了岔子,教她警觉了?朱大人,你实话实说,昨日是否遣了人去监视于她?”朱奎急道:“郦大人已那般交代,下官怎敢还有丝毫违拗?”孟丽君颔首道:“好,我信得过你。既然不曾打草惊蛇,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还有甚么我不曾虑及之处?”
静思片刻,忽然“啊”的一声,道:“是了,定是如此。”向朱奎沉声道:“咱们昨日定计,为的只是防着她一个人,却只怕忒也小看此人的背景了。若我所料不差,她此刻应已逃离了京城。”朱奎一怔,随即醒悟道:“大人莫非怀疑,有人替她通风报信?”孟丽君点头道:“朱大人试想,她一介女子,竟敢公然参加朝廷所设武试,若非在朝中有所倚仗,焉能如此有恃无恐?”眼睛一转,忽然抬起头来,盯着朱奎道:“朱大人昨日去吏部和刑部时,是否惊动了不少朝中官员呢?”
朱奎本就已经心乱如麻,听了这话不由呆住,呐呐道:“这个……”他昨日劳师动众,在刑部衙门大肆翻找,惊动了不知有多少人。幸好刑部尚书裴年佶与自己同为国丈心腹,传令本部官员尽量配合,饶是如此,仍然有人暗中饶舌抱怨。只怕消息正是因此而流传出去,才使得那韦勇达听风而逃。如此一来,这岂非全是自己的过失了?想到这里,不禁冷汗涔涔。
孟丽君点到即止,眼下还不愿将他逼至尽头,说道:“话说回来,此事本官也有责任,到底昨日不曾虑及于此,倒辜负了朱大人的重托。待会奏明皇上,倘若怪罪下来,本官愿与朱大人同领责罚。”朱奎既感且愧,心知若将此事如实禀奏上去,皇帝必然不悦,自己走露风声、泄漏机密,免不了要受一顿责罚。但郦君玉乃天子宠臣,眼下宠信正盛,她肯帮自己分担责任,皇帝或能瞧在她的面子上,不予责罚也未可知。
正要说些感激的话语,先前那个官员又匆匆进来,说道:“下官询问下去,听得武贡士皇甫少华回道,那韦勇达昨日接了家书,说是他母亲生了重病,危在旦夕,他侍母至孝,等不及今日比武,便连夜赶回老家去了,临行前特地嘱托皇甫少华替他在圣驾之前请罪。”孟丽君与朱奎二人面面相觑,孟丽君道:“知道了,你下去准备罢,可别误了待会的比武正事。”那官员应声退下。
孟丽君叹道:“此人委实狡猾得很。朱大人,你说咱们该当如何是好?她如今人已不在京中,就算人证物证俱全,怕也难以指证。再说,就是当年,朝廷亦不曾明发榜文通缉于她,算来她连钦犯都不是……”朱奎脸色变来变去,考虑到其中的种种干系,终于一咬牙,道:“罢了,罢了!只能暂时便宜了这个贱人!为今之计,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咱们也不必拿这些许小事去打扰皇上圣听了。不知郦大人意下如何?”孟丽君正是要他亲口说出这话,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部 第二十三章
发表时间:2005…08…11
巳时正点,皇帝颁下旨来,宣武贡士进场。传令官高声唱出,但见戎政司手中红旗一闪,辕门三面齐开,数十匹骏马飞奔而前。至演武厅五十步外,但听得马声长嘶,众人一齐勒住马,翻身跪倒在尘埃中,齐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虽只有寥寥数十人,却皆是猛冠三军的勇士,这一纵声高呼,声音传将开去,不啻一声炸雷,气势威武雄壮。
皇帝见了如此阵容,心中甚喜,敕令平身,又颁旨道:“今日场中,只许各人赌胜,不可伤残。如有违者,法场问斩。”依照早先的筹划,今日教场比武,原只是为了决出武状元榜眼探花,拜任作平南大元帅及左右路先锋。其余众人,尽皆封作武进士,进为偏将,编入南征大军中,以期报效国家,自然不愿有所伤残。兵部衙门亦早有准备,已将各人的兵器都用棉布包住锋刃,蘸以石灰,刺中盔甲便留有记号,以此来定输赢。
众人齐声领旨,上马四下散开。戎政司手握红旗,高声宣布道:“今日比武规矩,不论何人连胜三阵之后,均可下场休息一柱香工夫,以便恢复气力。”言罢四下一望,问道:“可有哪位英雄愿意率先登场,争夺武状元之位?”
皇甫府三名家将俱都中了武贡士,今日离府之前便已谋划妥当,欲助少爷夺得武状元之位,这时对望一眼,史臣思提刀拍马上前,高声道:“在下史臣思不才,愿打头阵,领教在场英雄高招。”西面场中亦有一人越众而出,手中挥动一柄狼牙棒,道:“在下董飞晓,请史兄指教。”
二人拨转马头,向着演武厅方向行了一礼。戎政司挥动红旗,锣鼓声响,二人战在一处。斗了二十回合,史臣思一刀斩在董飞晓左肩,留下尺许长的石灰印。董飞晓自知不敌,败下阵去。又有一人出来挑战,亦为史臣思所败。战到第三人时,此人名唤郝连汉,却是个武艺高强之人,酣斗了五十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孟丽君心中爱惜这两人武艺,吩咐鸣金,此局算是平手。因史臣思已战了三局,便令郝连汉场中继续搦战。郝连汉双鞭在手,才只十数回合,便胜了一局。
史臣思知自己弟兄四人中,已故的二弟傅归人武艺最强,其次便是四弟刘羿,举目相示,刘羿会意,当即上前出战。斗了二十回合,刘羿武艺既高,心思亦活,一直未出全力,以便留有余力再战,看似落在下风,忽然拨转马头诈败逃去。郝连汉不知是计,拍马追赶,刘羿将枪带住,反手从囊中取出弓来,搭箭开弓,箭去如飞,正中郝连汉胸口。郝连汉抵挡不及,暗道:“我命休矣。”
这一下变故突起,朱奎直惊得离坐而起,孟丽君亦吃了一惊,心中自责道:“我只记得吩咐要将兵器锋刃包住,怎么竟忘了还有弓箭?若是出了人命,岂非皆因我的疏忽而起?”却见郝连汉全身一震,居然无事,立时明白过来:“此人倒也知晓轻重,预先已将箭镞去除了,只是虚惊一场。”忆起刘羿乃是武艺考查中、三箭均中红心的四人之一,如此箭法,战场之上果然令人防不胜防。
郝连汉拣回一条性命,不敢再战,认输下去。刘羿大战神威,单凭枪法又胜两人。下场休息了一柱香工夫,复又搦战,只听得一声大吼,一个大汉手持长矛拍马上来。刘羿认得此人乃是武贡士榜上名列第四的熊浩,端是一员悍将,不敢轻敌,打迭精神,与他战在一处。熊浩天生神力,双臂有千斤之力,刘羿越战越惊,只得故伎重施,拨转马头诈败而去。熊浩却不追赶,也将长矛带在马上,空出双手。刘羿一箭飞来,熊浩大吼一声,双手一合,竟以千钧之力生生将箭枝并在手中,平平的箭头距他小腹仅有一寸之距。
熊浩露了这一手绝活,全场震惊,只听得四下响起一片喝彩之声,就连座中的皇帝也禁不住拍了拍手,赞道:“这人果然了得!”
刘羿认输退下,场下众人见熊浩如此神力惊人,一个个自叹不如,不敢再上前应战。戎政司问了两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