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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四条金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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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的是砍木桩。
  懂得骑术和刀术的人都知道,砍木桩是最公平的赌法,差一点都不行,高下立判。
  世界各地,精于骑术的民族,也大都精于使刀,多半是由于刀的威猛,和马的矫捷相配合,联合而成为十分有效的攻击力之故。
  所以,砍木桩这种展示刀法和骑术的运动,世界各地都有;两排木桩,策骑在中间驰过,左一刀,右一刀,把木桩砍断。
  这是最简单的砍木桩,一到了和中国武术相结合的高手身上,砍木桩干变万化,首先,出现了短桩,硬木削成,埋在地上的木桩,有短到不足一尺的!
  人在马上,挥刀砍去,自然是木桩越长,越容易砍,越短,越是难砍。短到一尺,人要大半吊在鞍上,斜着身子去砍,不单难以发力,又不能慢驰,一不小心,落了马来,就再没面混江湖了!
  短桩如果在两旁,人一下向左斜,一下向右斜,若是没有过人的腰力,一两下过去,连骨架子都会散开来!
  (年轻人那时,正热衷于打马球,他自然也有十分精湛的骑术,听他叔叔和方一甲讲到这里时,青年人容易不服气,就插了一句口:“那也不算什么,打马球,有时也需要有相同的动作!”)
  (当时,方一甲只是扬了扬眉,他叔叔则瞟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几天之后,叔叔和年轻人在一片平坦地上,把那柄锋利的马刀,交在年轻人的手中,在叫地上竖起了六根三尺高的木桩,拍了拍一匹骏马的头,退开去,望着年轻人,根本不说什么。)
  (年轻人也知道这一切全是在方一甲书斋中的那两句话而来的。)
  (他也不说什么,翻身就上了马,疾驰而出,兜回马来,骑得更快,身子向左一斜,一刀砍出,一根木桩应声而断,可是也只是那一根,当他回过身来砍第二刀时,顾得了腰上发力,手上就无法发力──砍木桩和打马球所需要的力道,毕竟大不相同!)
  (苦练了一年之久,年轻人才能一口气砍八根两尺高的木桩。)
  (他没有再练下去,并不是他练不到更高的境界,而是他更需要练的东西实在太多,不能在单一的一个项目上花太多的时间。)
  (当然,方一甲和叔叔后来又提及的“腹桩”,他更没有机会涉及了。)
  (饶是如此,时至今日,年轻人单骑砍木桩的功夫,只怕也在世界的前五名之内了!)
  那次,焦田和另外两个马匪首领赌的,是另一种难度更高的欣法,砍的是“腹桩”──所有的木桩,一尺高,竖在地上,策骑者在向前飞驰之际,必须控制着马匹,绝对要直线前进,目的是使所有的木桩,都在马腹之下。
  然后,马上的骑士,要使出各种身法,把在马腹之下的木桩砍断──每砍断一根之后,必须回复正常的策骑姿势,不能一直藏身在马腹之下。
  这是一种听听也匪夷所思,认为不可能的骑术,但在东北平原之上,确然有人做得到!
  焦田在那一次赌赛之中,竟然砍了二十四根“腹桩”,令得旁观者目定口呆,那两个和人赌赛的马匪首领,拜伏在地,手下六百多人,自然也归入了焦田的马队,令得焦田更是声势大壮!
  可是,就算焦田的马队,有了那样的声势,想要吞并黄金屯子,他连想也没有想到过,事实上,这种念头,只有军师想得出来。
  军师在那时,自然也不是当年的军师了,可是有两件事,他并没有改变。一是他的脸色,一直是那样苍白,白渗渗地,十分骇人。二是他喜欢眯着眼睛看人,怪的是,别人都是圆睁双目,才显得有威势,他却正好相反,眼睁大的时候,并不怎样,一眯眼,眼缝之中,就寒光迸射,叫人会不由自主,机伶伶地打寒战。
  焦田一说话,军师就眯着眼看着焦田,焦田自然不会心头生寒──他们在那么多年并肩作战之后,已经是生死之交了。
  军师慢吞吞地说话:“我想过了,我们现在声势再壮,也是一股马──人总不能一辈子当马匪,只有趁现在有人有马有枪在手,拚一拚,打下一座城池来,自立为上,这才是长远之计!”
  军师的话,当然不错,所以听得人人都咽了一口口水。
  军师又道:“要打家劫合容易,要攻打城池,大不相同,既然要打,就拣大的,还有比黄金屯子更合适的么?所以,就打黄金屯子!”
  
  转自 百草园 ,晓霜扫校   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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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长远之计
  焦田摇了摇头:“那屯子,我们没进去过,可是经过,也只能离远看,一丈五高的围墙,墙上全是岗哨,每隔三丈就有大炮,听说还有一种……叫机关枪的,里面的民团,不骑马,全骑电驴子,奔驰起来比什么都快,我们能吃得下吗?”
  (年轻人听到这里,问了一句:“什么叫‘电驴子’?”他叔叔回答:“就是摩托车,黄金屯子钱多,民团的配备,全是最好的。”)
  军师的眼眯得更细,“当然不能是外面打,要里外夹攻!”
  焦田大喜:“你已有了内应?”
  军师慢条斯理:“还没有,可以找;他屯子是通都大邑,人来人往,总不能不让人进出!”
  焦田苦笑:“查得可严啦!上回三分队的队长,想进去开开眼界,一进屯就给抓起来砍了──有头有脸的,全叫见过的人说了样貌,找能人画了像放着,进去的人,一有可疑就查对,对准了就毙,你混得进去?”军师笑:“我混进去过不止一次了!”各人听了,都是一呆──军师是有点神出鬼没,经常十天半月不见踪影,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自然,也包括了偷入黄金屯子在内。
  军师这个人,能偷进警卫森严的黄金屯子去,自然有他的道理──别说当强盗的人,没有一个“贼”字刻在额头上,可以确然,一个人当了强盗之后不久,自然而然,就会变得贼眉贼眼,或满面都是横肉,或双眼之中充满了凶光。强盗在贼窝的时候,大家都一个样子,还不怎么觉得,可是一到了普通人之中,一半是由于做贼心虚,另一半也由于长相确然和常人有异,所以,一下子就被人认出来的机会极多。
  像黄金屯子这样的大镇,警卫再严,每日要进出的人,都数以万计,难道还能每一个人都盘问一番?自然是拣有贼相的才查,八九不离十,没有什么不法分子可以过得关。所以,远近的马匪,都想进屯子去开开眼界,可是真正有胆子进去的,万中无一。
  军师能进出黄金屯子多次,据他自己说,民团连问都未曾问过他一句,那也很可信,因为他虽然当了那么多年马匪,可是却一点也没有匪相──不但没有,他看来比旁人更斯文儒雅。
  所以,当他自称是哈尔滨来的中学教员之际,人人都相信他,不知道什么是“教员”的,他解释一下:“就是教书先生”,大家也就都明白了。
  他白净脸皮,双手柔软,手指细长──如果他出身好,受系统的教育,他一定是一个出色的小提琴手或是钢琴家,因为他有天生的音乐细胞,不论是什么乐器,一上手就能弹能奏能吹,什么乐谱,听罢一遍,就牢记于心。
  年轻人的叔叔和这帮马匪,发生了关系,也由于军师的那一手音乐才能,经过情形,下面自然会说。
  军师自然也佩枪,佩的是一柄德国造的快慢机,又称盒子炮,也叫驳克枪──这是当时能拥有的最威力强大的手提武器,可以扳一下枪掣,一下子就射出二十颗子弹来,特别适宜旋风式抢劫的马匪所用,极其难得,比同样大小的黄金还贵。
  但是军师绝少用枪,他常用的武器是飞刀,他的飞刀是特别打造的,据说得自异人传授,刀长六寸,其薄如纸,锋利无比,刀柄上有一个环,恰好可以套在手指之中,他可以一口气套三十柄飞刀在手指上,然后转动手指,向四面八方射出飞刀,百发百中,力道强大到不可思议,人的头颅骨多么硬,可是,十步之内,他射出的飞刀,可以直钉进入头骨之中,只剩一个环在外面。
  他的这手飞刀绝技,远近驰名,很有些看他的外型十分文弱,想要欺负他的党匪。死在他疾如闪电的飞刀之下,久而久之,自然再也没有人敢招惹他了。
  作为一个大规模的马匪队伍的军师,军师有各种优点,但是也有一个大缺点,他好色──好色如命!
  男人没有不好色的,正如所有的猫都吃鱼一样,男人好色,也是生物的天性,可是好色好到像军师这种程度的倒也不多见。
  他每晚一定要搂着女人才能睡得着,当然,整个晚上除了搂抱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行动,也不必深究了。
  马匪除了抢劫之外,也绑架勒索。多数的情形是,打开了一个屯子,尽量掠劫一番。但是着良的老百姓,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时代之中,也创造了许多五花八门的财富隐藏法,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搜得出来的。
  于是,马匪在撤退之时,大都顺手牵羊,绑架一些人,等候事主花银洋来赎。被绑架的对象,自然是富户的子女,也有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妇。
  那些被马匪绑架的青年妇女,就算事后被赎了出来,规矩也是绝对不会向任何人解释在匪巢时的遭遇──那其实是不必问,谁都可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而民间也有不成文的规矩,是父兄,甚至丈夫,都绝口不提,若是妇女有了孕,生下了孩子,也都一律当作是自己亲生的一样。
  当然,作为丈夫的,心中在受着什么样屈辱的折磨,外人不得而知,但是既然这种事常有发生,而且女性所受的各种屈辱,必然在男性之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种情形,公然发生,在如今世界日趋文明的情形之下,自然难以想像,但历史上既然曾有过这种暗无天日的年代,也就可以让人知道,人类的行为,是何等可怕!
  军师对于掳劫来的俊俏妇女,自然不肯放过。可是他有一样奇,和其余马匪截然不同,他对女人不用强,他说:女人要是不愿意给你,再标致的女人,也是死的。女人要是自己愿意了,那你才能在女人的身上,得到乐趣。
  可惜懂得他这个道理的马贼,万中无一,都是一把按倒了女人,扯破衣服,就霸王硬上弓,哪顾得怜香惜玉,反倒喜欢听被蹂躏的女人惨叫。
  这个马队,每次掳了女人来,都是军师先选,连焦田也得让他,因为焦田不在乎女人的姿色,只要女人够粗壮就好。
  军师每次选的人数不一,然后,他每天去看她们几次,看到她们自愿献身为止。
  世事之奇,有不合人情者,很多陪过军师睡觉的女人,竟有不少留下来不肯再回去的,积年累月下来,竟有好几十人。
  马匪的队伍之中,有一队女人的,只有焦田的这一队,绝无仅有。
  这几十个妇女,自然由军师所管,夜夜侍寝。
  焦田常对军师说:女人靠不住。军师的回答是:人根本靠不住!
  当下,四个核心战友,听得军师曾进过黄金屯子好几次,都神情紧张地望着他。军师吸了一口气:
  “好好布置一下,可以达到目的,但是整个行动,必须听我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望走了焦田,焦田立即道:“要是能打下黄金屯子,你为主,我为副!”
  对于满脑子都是唯我独尊思想的匪党来说,这是异乎寻常的许诺。军师自然知道,这种许诺,决无实现的可能,并且,一定要立即加以拒绝,免得以为他真的有意觊觎首领的位置。
  所以,他霍然起立,十分庄重地宣布:“老大言重了,我只是要在行动中有权指挥人马,事成之后,自然老大是一城之主!”
  军师说得那么有把握,倒令得各人都心头发痒,黄金屯子之中,据说金块堆积如山,真要能拿下它来,那是任何马贼的梦想。
  焦田呵呵笑着,一口答应:“行!怎么着手?”
  军师在这个时候,却卖起关子来了,他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有四条金龙,在地下替黄金屯子乐家大户运金,你们是听说过的了!”
  焦田和各人互望着,焦田道:“说是这么说……嗯,乐家的上代,曾经遇过仙,那神仙坐着八条金龙驾的车,临走的时候,留下了四条金龙给他,四条金龙的龙头,分向四面,龙尾聚在一起,龙尾相聚的地方,就是现在的黄金屯子。”
  军师沉住了声音:“正确地说,是在黄金屯子的正中央,那地方,围墙有三丈高,不是乐家的嫡亲子弟,谁也不能走进去!”
  另一个头目道:“还说那四条金龙的龙头,钻进了四座金矿山,咬下了金砂,就顺着龙身体,直运到屯子去,难道也有这事?”
  军师眯着眼,忽然一翻手,手中就多了一柄又薄又锋利的小飞刀,他用那柄小飞刀,慢慢批着指甲。
  他点了点头:“是,的确有此一说,那四座矿山,就是漠河金矿,洛古河金矿,奇干河金矿和富克山金矿!”
  (当年轻人听方一甲和他的叔叔讲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禁“啊”了一声,那四座金矿,是中国极北的著名金矿,倒是真有的!)
  (方一甲呵呵大笑:“当然是真有的,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在编故事!”)
  (年轻人当时介乎青年和少年之间,对于各种各样的传说,有一种抗拒,他道:“什么四条金龙,那总不是真的?”)
  (叔叔笑:“在大荒原上,有关这样传说很多,整条黑龙江,就说是一条墨龙变的,那条墨龙秃了尾,还有个很亲切的名字。”)
  (方一甲接口道:“那条墨龙,叫秃尾巴老李!”)
  (年轻人仍然不服:“可是仙人留下的四条金龙,还是匪夷所思,极可能是──”)
  (他说到这里,顿一顿,望向叔叔。他叔叔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色,示意他说下去,他才道:“那极可能是四条运送矿砂的输送管,直达提炼的中心,在传说中,就变成了四条金龙。”)
  (方一甲笑,稍看他叔叔:“你可曾见有输送带来着;小伙子,当然是藏在地下的!”)
  (年轻人的反应,十分灵敏,立时道:“那就是埋在地下的输送管!”)
  (叔叔摇头:“事情当真另有怪异之处,你的设想很不错,可是如果曾有敷设输送管的工程,断无没人知道之理,黄金屯子在四大金矿的中心,离每个金矿,都超过一百里、当时也没有技术进行这么大的工程!”)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方一甲道:“小伙子,听故事听下去,你会知道得更多!”)
  (年轻人不再出声,因为故事的本身相当动人,他也想知道叔叔是如何和马匪搭上关系的,所以他没有再打断话题。)
  军师一面用利刀批着指甲,一面道:“很多人都想着看准了金龙在地下藏身的位置,把金龙掘出来。可是从来也没有人成功过:金龙在地下,会腾挪变化,谁也吃不准究竟在什么位置上!”
  焦田问:“你是打算──”
  军师一字一顿:“这些秘密,只有乐家自己人知道,我打听清楚了,乐家人丁不多,乐老太爷六十六岁头上,才添了一个孙子,今年乐老太爷七十整寿,这个四岁的小孙子,是他的命根子──”焦田打了一个“哈哈”:“只怕不好绑票。”
  军师道:“当然得花点功夫才行!”一个匪首问:“绑了这小娃子,他乐家就肯拿整个屯子来赎?”
  军师道:“当然不肯,一动手,就剁那孩子的一只手给送去,引屯子的民团出屯子来救,我们在半途伏击──这是我第一步的计划,千万别漏任何口风,不然,莫怪我和焦老大手下无情!”
  其余三个盗首知道事态极之严重,连忙指天罚了毒誓。
  这次秘密会议之后,军师开始行动,他又以中学教员的身份,进了黄金屯子,住在屯子中最大最豪奢的来胜客栈之中。
  他住的是黄字号房,年轻人的叔叔,就住在玄字号房。八间上房,围着一个院子,房间宽敞明亮,炕上铺的是细草织出的花席子,火炉中烧的是上好的无烟煤,火苗子窜起来,是美丽的浅蓝色。
  年轻人的叔叔,跑到那么远的边区来干什么呢?
  刚才军师曾说过,今年是乐家上的主人,乐老太爷的七十整寿!
  人是这样的:一个穷老头儿,谁去理会他的七十还是八十岁的生日,或许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件寒衣,一餐饱饭,可是都不会有人理他。如果是一个有财有势的老人,就算他什么都有了,可是还是会有人千方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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