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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啸大汉-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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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莫皋心里怎么想,臣服姿态依然做得十足,匈奴人或许傲骄,但他们草原民族的本质不会变——那就是畏服强者。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拜礼之后,张放代汉天子赐敕书、赠金帛、弓矢等物。其中还有一样特别礼物,一对青瓷碗。匈奴君臣对这件礼物特别喜爱,当得知是富平侯府出品之后,表示愿派商人随行至长安,大量购入。

    嗯,张放出使匈奴的目的之一,倾销瓷器,初步达成。

    随后,先去参拜了呼韩邪的遗体,奉上祭品,耐着心性看那些脸上涂满各种矿石颜料的萨满师跳大神,招引单于的灵魂回归圣山。

    祭祀完成之后,雕陶莫皋请张放、甘延寿,一同登上东山,杀白马盟誓。

    班稚趁匈奴人不注意,靠近张放身边,低声道:“当记取张大夫之鉴。”

    张放轻轻点头,面沉如水,他知道班稚说的是张猛。当初张猛就因为同样的事,被石显暗箭中伤,落得个凄凉下场。眼下张放在朝中的潜在政敌的能量,比石显更甚。今日之事,或许王氏一时不会发难,但必会成为其手里的把柄,不定哪天就成为自己的罪状之一。

    但是,他能拒绝么?

    匈奴新单于登位,重申为汉朝北蕃,杀马盟誓,再次缔约。身为汉朝使节,他张放能拒绝?不管将来会怎样,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荣辱得失,恐怕只能放一放了。遥想当年张猛的心情,只怕也是如此吧……

    “君叔,此事我心里有数。”张放向班稚点点头表示领会,轻声问一句,“若换成君叔,又当如何?”

    班稚怔了好一会,苦笑摇头,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说话间,汉使一行随雕陶莫皋一同登上东山,望日而拜。然后牵过一匹健硕的白马,命力士杀之。雕陶莫皋以径路刀削金屑置入酒中,以当年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的镶金头骨为饮器,与张放、甘延寿共饮血盟。

    用仇人头骨当饮器喝酒,这是匈奴习俗,当年张放在三水就曾见过卜骨须这么干过,大概是一种萨满遗风,野蛮而残忍。好在当年张放在学校标本陈列室里经常接触人体骨骼,对头骨什么的没太多感觉。虽然拿这个东西喝酒确实恶心了点,但比起腥骚的马血、还有那不时浮起的金屑来,还是好受一些的……

    山头在歃血为盟,山下却有四个少女漫步在山花烂漫的草坡上。

    “昭君姊,你想看的人,没来……”青琰在后面轻声叫唤。

    走在前头的昭君脚步一顿,顺手摘下一朵不知名的黄花,凑近小巧的鼻端嗅了嗅,双手抱膝,坐在如丝的草坪上。目光透着一丝怅然:“是啊,没见到她呢……”

    青琰举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两个少女扈卫分散警戒,走到昭君身边,挨着她坐下,用肩膀轻轻碰她一下:“来时公子也说了,多半见不到的,这里不是龙城……不过,能看到草原风光,雪山碧湖,也算是不虚此行,总比闷在长安好。你说是不?”

    昭君如玉似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是啊,草原好美。蓝天白云,碧草如茵,溪流清澈,牛羊成群……能在这么美的景色下生活,想来,月荷也会开心吧……”

    青琰望着昭君淡淡嫣红的侧脸,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出类似于“草原夏季有暴雨沙尘,冬季有白灾更冷死人”这样扫兴的话。好吧,就让她保持着对草原美好的印象吧。或许,让她幻想着那个汉家女孩永远生活在这样的美好里,才是最好的宽慰。

    陷入沉静中的两个少女久久不语,心绪逸散,完全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直到身后两个女扈卫高声道:“婢子参见君侯。”

    二女同时抬头,触及一道道惊艳的目光。

    昭君轻啊一声,慌忙起身,向张放福了福,提起裙袂,牵着青琰慌里慌张跑开。

    伊邪莫演盯住青琰矫健婀娜的身影,忍不住道:“汉使,那个……”

    张放截断道:“那个是扈从,看到她腰间的飞刀没有?她宰过的人,未必比右皋林王少……”言外之意,你少打主意。

    这边才按下葫芦,那边又起了瓢。

    雕陶莫皋目光迷恋:“那个高挑汉女是君侯的侍女么?汉地果然钟灵毓秀,草原上就没有这样的绝色。”雕陶莫皋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换成别的汉使,怕是不舍也得舍。

    但是,怎么可能!张放费了恁大的劲,才阻止了昭君出塞,兜了一大圈反而还要送出去——是你脑抽了还是我脑抽了?

    “那个啊……是自留地。”张放笑咪咪道,“我朝人杰地灵,钟灵毓秀,欢迎单于前往感受。届时放必出迎十里。”

    说罢,转身向雕陶莫皋等匈奴贵人及诸部头人环揖一礼,声音朗朗:“放奉天子令,出使匈奴,贺单于登位,结两国友好,今使命达成,甚慰。放仍有要务,即刻西去,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建始元年七月,完成使命的张放,将使节团一分为二。他率领公孙覆及三十锐士,连同一众扈从,以及班稚、杜勋等百余屯兵,前往西域都护府。甘延寿则率所有官员及部分护卫骑兵锐士,带领一支匈奴使团,返回长安复命。

    而根据张放临行前与刘骜的约定,甘延寿回朝交令还节后,将会被委以西域循行之职,督察流民迁徙安置事宜。届时,相机行事,以助张放。

    而雕陶莫皋也保证,将会在三日之后拔营北返,离开西域,撤回漠北。

    张放特意问昭君,要不要跟甘延寿回长安。

    “不,昭君既然随君侯出行,君侯至何处,昭君就随君至何处。”然后,昭君仰脸问,“那么,君侯要去哪里呢?”

    张放弃车上马,仰望天边那颗明亮闪烁的启明星,鞭梢一指,长笑一声:“摘星!”(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突 变】

    茫茫戈壁滩,风沙扬九天,晴空汗如浆,星夜寒似冰。

    一支长长的旅队,艰难跋涉在龟兹与姑墨之间的商道上。仔细看去,这是一支奇怪的旅队,既有商贾、驼队,又夹杂着一些非兵非民的武装护卫,更令人困惑的是,超过三分之二,居然是平民。

    这种情况,在这条丝路北(中)道,确实少见。但如果知道他们的来历,就会恍然——西迁的河东流民。

    建始元年三月,邓展赴河东,与主理迁徙的墨秦协商沟通,做好一切准备。四月,迁徙计划启动。得益于张放出使,沿途对诸郡县打招呼,嘱关照,使得后继出发的邓展、墨秦带领的流民团行进十分顺利。几乎在张放的使节团离开阳关不久,流民团也出阳关,前往西域都护府。整个旅程,出乎邓、墨二人预料之外的顺利。

    也是由此,令二人燃起雄心,临时更改计划,决定不在都护府停留过冬,而是直接穿行西域,向终极目标摘星城进发。此时是八月,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必须在十一月以前抵达摘星城,否则,西极的严寒,会让所有人都送命。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冒险。

    促使二人冒险的,除了胆略、求功心切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他们碰上一支接应人马,并得以随行——班行的商旅团。

    早在三月中,张放正式得到朝廷任命出使之时,班况就以家族秘密渠道,通告了正在西域行商的老六班行。班行接到传讯后,便滞留于龟兹延城,并派人到乌垒城守望,直到流民团出现……

    于是,一支奇怪的旅队形成了:班氏商团,共二十七人,其中二十人是武装护卫,有三十多驼马货物。河东流民七百三十二人(除二十余人因水土不服、旅途劳顿,于交河壁休养),驮马栈车数十。此外还有龟兹国派出的二十多骑兵护送。

    原本西域都护府也打算派兵护送一程,但适逢张放出使,一下调去二百余骑,都护府兵力捉襟见肘,只能传令龟兹国,让龟兹人沿途送护便了。

    这支旅队的头领有三人:邓展、墨秦、班行。

    邓展代表富平侯,墨秦代表朝廷,班行则代表班氏协助。虽然各有不同,但最终服务对象,依然是富平侯。

    夜幕降临时,为旅队当向导的龟兹人,找了个避风的背山坡底做为宿营地。

    墨秦带领流民中的老人、妇孺从大车卸下帐毡,搭建帐篷,埋锅造饭。而流民中的青壮,在邓展的带领下,在营地周围设下简单陷阱及路障,以防贼防兽。而班氏护卫则分散各处,或到高处了望,或钻入林中探查,或沿着河流上溯……这都是旅队一路上做熟了的事,大伙配合都很默契。

    安排得差不多之后,三个领头在一起碰头,商量下一步行程。

    时隔五年,班行与当初张放初识时相比,鬓边已添了两抹白霜,额头纹也深了不少,但气度更见深沉。此时他正用树枝在沙碛地上写写划划:“沿河上行,过姑墨,至温宿,然后转向西北,进入乌孙地界。整个行程不足两千里,我们可以争取在十月前进入赤谷城,到那里可以补充物资。乌孙大昆弥乃汉公主之后,对汉民还是很友好的。”

    “依达远先生估计,能在十月前抵达赤谷城么?”问话的是墨秦,一路操劳,出关数月,原本白暂的面庞也晒得黢黑。加上又不穿官服,打扮比流民好不了多少,咋一看,还真像流民头子。

    “如果只有商队的话,没问题,但这么多流民……我看难。”说这话是却不是班行,而是邓展。

    邓展还真有发言权,因为这条线路,他走过两回,一去一回。去时随大军行动,回时小队急行,所以对人多人少所需时间长短颇有心得。

    班行点头:“邓兄弟说得不错,是有难度,其实我更倾向于今次目标改在赤谷城。”

    邓展与墨秦互望一眼,齐声道:“此话怎讲?”

    班行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看法:“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在这商议得再好,以西域多变之天色,复杂之地域,加上流民中老弱妇孺皆有,伤病难免,行程倍艰,到头来很有可能无法按期抵达摘星城。但若把目标定在赤谷城的话,那就容易得多。”

    邓展也插口道:“先生所言极是,确实如此,两个月抵达赤谷城,应该可以。”

    得到邓展的肯定,班行神情也振奋起来:“我们可以在赤谷城休生养息,等严冬过去,来年春夏之季西进,到达摘星城。”

    对于这个新建议,邓展与墨秦都觉得更有可操作性。互相商量了一会,墨秦道:“达远先生此议确实可行,只是,我等徙民如此之多,乌孙大昆弥会接纳么?”

    班行看了一眼邓展,道:“这个么……就要看富平侯的了。”

    墨秦心下明了,知道班行的意思,他们一路西行,至赤谷城等候张放。以张放汉使的身份,加上出身显贵,有他出面说项,乌孙大昆弥多半会同意接纳。

    邓展与墨秦合议再三,都同意把这个做为备用计划。他们临出发前,都得到张放的授权,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便宜行事,无需请示——实际上想请示也找不到人啊。

    解决这桩事情,墨秦心下大定,又想到一个问题:“听闻西域马贼沙盗甚多,先生行商多年,不知传闻是否确实?”

    班行点头道:“这个确实有,而且还很猖獗。不过二位尽管放心,我班氏行商西域多年,未曾有失,盗匪再猖狂,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大兄命我接应你们,就有这个意思在内……”

    班行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墨秦腾地站起,邓展手按刀柄,班行倒还沉得住气,高声道:“陈准,什么情况?”

    商队护卫头目陈准立即拔刀,招呼三个护卫,向骚动处奔去。还没跑近,那骚乱却越来越大,隐隐可闻流民营帐那边传来阵阵惊号声。

    下一刻,非常突兀地,一阵闷雷般的蹄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整个营地仿佛一瞬间就陷入天罗地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劫 难】

    时值深夜,篝火簇簇,奔波了一天的流民刚刚睡下,袭击突如其来。

    旅队是有夜哨的,分两批,上半夜是商队护卫,下半夜是流民青壮。现在是上半夜,所以出现骚乱,班行首先就斥问护卫队头目陈准。

    陈准带着三个护卫原本是想跑到骚乱处查看的,蹄声一起,他立即转向,朝左侧山坡拼命冲去。刚冲到坡顶,迎面数声弓弦绷响,陈准大叫一声,仰脸向后摔倒。他身后的护卫扶都扶不住,两人一起骨碌碌滚下坡。

    “箭矢!小心!”另两个护卫边大声示警,边拔刀蹲伏,刚刚探头——一声马鸣入耳,眼前突然出现一对碗大的马蹄……

    吭吭两声,两个护卫扎手扎脚,闷哼着翻滚下山坡,两股烟尘消散后,护卫寂然不动,死活不知。

    陈准在另一护卫扶持下,吃力爬起来,不理会肩窝处颤巍巍的箭支,咬牙抬头望去——顿时吸了口冷气。

    八月初的夜晚,弯月如钩,泠泠照在山脊线上的一排骑影身上。这些骑影就像暗夜里钻出的幽灵,沿山脊线高高低低伫立着,背着月光,箭羽的剪影,利刃的反光,无不渗透出一股凶狠肃杀气息。

    这时候,四周闷雷般的蹄声已汇成两股,从山坡道左右两边夹进。最前头部分,已冲入流民营地,哭号之声铺天盖地。

    陈准跑这条道已近十年,印象中从没有如此规模的马贼沙盗。而且,这些恶贼难道没看到旅队上插着的班氏家徽认旗么?

    尽管伤口剧痛,两腿发软,但护卫的职责,不容陈准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嘶声大吼:“这是班氏商队!来者是道上那位朋友?恕陈某眼拙,请亮明身份。若一时有短缺处,大家好商量……”

    山坡山,重重骑影中一骑士冷冷吐出一句:“啰嗦!谁替我杀了他!”此人说的,居然是匈奴语。

    侧旁窜出一骑,拨刺刺冲下坡,刀光一闪,锵地一声大响——却是那护卫挺身而出,举刀挡住必杀一击,人也被强劲的冲势撞飞。

    陈准怒吼着挥刀刺入马颈,骑士滚落在地,手里的弯刀也摔飞出去,旋即翻身而起,从腰间抽出一柄斧,恶狠狠扑向被战马撞得踉跄不稳的陈准。

    黑暗中两个人影猛烈冲撞、扭打。短短数息后,骑士突然抓住陈准肩窝的箭杆,猛力一扯。陈准惨呼,气力顿泄。斧刃一闪,血光迸射……

    叭嗒,尸体软倒,那骑士上前拾起刀,再查看了一下坐骑,懊恼地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

    山坡上传来骑士的嗤笑:“屈突,你是不是老了?杀了个人,却赔了匹马。”

    那叫屈突的骑士大怒:“吉布,敢羞辱我,你来试试!”

    “住口!”方才那下达格杀令的骑士一声断喝,制止了手下的争吵,手里圈成数匝的皮鞭向营地一指,“牛羊已经驱入圈,勇士们,去收割吧!”

    随着强盗头子这一声嘶吼,山坡之上发出一阵狼嚎应和之声,而营地那边,流民的哭号,掩盖不住阵阵狂笑与嚎叫。

    河东流民迁徙以来,最大一场劫难,发生了……

    ……

    天明时分,阳光照在一片狼籍的营地上,血迹、尸体、燃烧的帐篷、打翻的笼箱、破碎的瓮罐、碎裂的衣帛……

    七百多流民,除了冲突时死伤的五十多人,几乎全被俘虏。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一个人逃走,存活机率比被俘还小。领路的二十个龟兹人,在袭击发生时的第一时间就弃械投降,居然一个没事。

    死伤最重的是班氏护卫,当时巡夜的就是他们,也因此成为强盗的首要剪除目标。自头目陈准以下,死伤十五人,伤亡四分之三。除了在班行身边护卫的四个人之外,全没了。

    班行、邓展全成了俘虏,但墨秦却不见了踪影。

    邓展曾想组织流民青壮奋力一搏,却被班行阻止了,原因无他——强盗太多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强盗,全是匈奴人!

    在匈奴人洗劫营地时,外围全是匈奴骑士,骑与骑首尾相连,合成一个大包围圈。蹄声轰隆,烟雾腾腾,骑影若隐若现,粗略看去,不下百骑。加上突入营地的匈奴人,人数起码二百往上。这么多人,你怎么拼?

    邓展颓然扔下环首刀,扭头望向班行:“从哪里钻出这么多匈奴强盗?”

    班行望着远处仰躺着的陈准,脸上掠过一抹悲戚,摇摇头:“某亦不知。此前从未听闻……”

    “你们没听过,那是因为我们刚迁徙到此。”一个匈奴骑士策骑而至,用蹩脚的汉话说道,“我叫吉布,是鞮汗部当户。现在,你们是我的奴隶。”

    班行深吸一口气,上前拱手,用匈奴语道:“吉布贵人,在下乃楼烦班氏族人,请求自赎及赎人。”

    匈奴人有不成文规矩,被俘的奴隶,可以根据自己的身家,自开价码赎身。班行是个草原通,对此门清,一开口就向对方表示,自己有自赎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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