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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啸大汉-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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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翻过山南向东南方探查时,发现大批匈奴人,他们在土伦河谷扎下毡帐。我们刚想靠近观察,就被发现,驼奴在逃跑时被射杀,我是弃马逃进山谷才捡回一条命。”逃回的蒲类士卒一脸后怕,还有掩盖不住的悲伤。

    “土伦河谷?!”林天赐与阿里穆都变了脸色。

    “怎么?”张放见二人神色,心下隐隐感觉不妙。

    林天赐与阿里穆苦笑对视一眼,才向张放一揖,道:“土伦河谷是入玉门关的必经之道,倘若真如哨探所说,匈奴人在此扎营,我们就没法通过了。”

    张放皱眉:“就没有别的路了么?”

    “有倒是有,但绕路太远,得上千里,与其那样,倒不如……”阿里穆略微犹豫一下,建议道,“不如往西走。”

    “往西?”张放惊奇不已,他的目的地在东边,阿里穆居然说要往西,这不南辕北辙么?难道这胡商知道地球是圆的,想绕圈?

    “好主意,往西。”没想到林天赐也兴奋叫好。

    邓展也似有所悟:“难不成,是说西域都护府……”

    “不,都护府太远了,在乌垒城呢,那也有上千里路程。”林天赐也是个喜好看图说话的人,他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条曲线,两头各打一个叉,“这头是我们眼下所在,这头是都护府,在中间偏近我们位置这里,是车师前部的交河……”

    一听后两个字,邓展便叫起来:“交河壁!”

    林天赐与阿里穆齐声道:“正是。”

    张放听得有些迷糊,交河他知道,这地名一直保留到后世,他到吐鲁番旅游时经过这里。但在这个时代,交河代表着什么呢?

    为张放解惑的,不是林天赐,也不是阿里穆,却是邓展,他一脸兴奋地比手划脚:“交河城是车师前部王治所在,那里有一支我大汉朝廷屯田驻军,统领这支驻军的,就是戊己校尉,而驻军之营,名交河壁。”

    邓展对西域情况远不如林天赐与胡商清楚,但好歹也曾是边军军官,对朝廷边塞军制还是有了解的。

    张放恍然大悟,说到西域都护府,那是如雷贯耳,但这个什么戊己校尉、交河壁,却是头一回听说。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距离多远,有多少兵马。

    阿里穆伸出三根手指,言简意赅:“三百里,三百户。”

    三百里,倒是不远,值得走一趟,但这三百户是什么情况?什么时侯大汉朝的校尉也跟西域小国的都尉一样,只管几百兵马了?

    邓展一解释,张放这才明白,原来这戊己校尉别看兵力不多,但权力与管辖范围都不小。按大汉军制,在情况紧急时,戊己校尉可以调动周边各国的军兵。也就是说,遇有战事,戊己校尉除了本部近千人马之外,还可以指挥车师前部、车师后部、蒲类前部、蒲类后部、伊吾卢、东具弥、西且弥,甚至是龟磁国等诸城廓邦国的兵力,有多少算多少。

    张放咂咂嘴,搞了半天,这不就是后世某超级大国的海外驻军模式么?利用土著打土著,用最少的军事成本,达到控制一个地区的目的,唯一的区别只是多了一层自力更生而已,真是高啊!

    “好,就到交河壁。”张放拍板。

    张放可不认为就凭他们这么一点人马,加上几个炮仗,就可与狼一样的匈奴人叫板。虽千万人吾往矣,那叫勇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叫愚蠢。

    第二天午后,张放一行驰出数十里,阿里穆远远向前方一指:“看到了,那就是东庚烽燧。”

    所谓烽燧就是烽火台,相当于一处哨所,不过这都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

    在汉匈五争车师其间,为防范当时还是敌对势力的车师、蒲类各部有可能的骚扰,汉军在这一地区设置了不少烽燧,编有段号。这东庚烽燧,就是东面第七座烽燧之意。不过在汉宣帝神爵二年以后,匈奴日逐王降汉,随着天山北道诸部归汉,这些烽燧慢慢被废弃。斗转星移,风沙侵蚀,多数以夯土筑成的烽燧都已残破不堪,眼下这个东庚烽燧却是保存最完好的一个。

    直到渐渐靠近时,张放才知道这烽燧为何能保持基本完好。

    原来是建在一条已经干涸的河床边,当年的汉军士兵为了加强防御,从河床里挖来许多鹅卵石,镶嵌入烽燧外墙。这在很大程度上延长了建筑物的生命力,远远看去,颇有几分后世楼房外墙镶马赛克的模样。

    午后的阳光映照在烽燧上,棕、褐、红、黑,各种颜色的鹅卵石镶成的夯土墙,反射出丰富层次感的光晕,犹如海市蜃楼。

    只是当越发接近之后,透过眩目的光晕,才会发现垛口杂草丛生,墙体到处开裂,坍塌的豁口,随处可见的破败。

    这是一个早已没有生人气息的戈壁荒城。

    正当张放犹豫是现在就停宿在这个烽燧里呢,还是再赶一程……

    咻——

    一道烟火冲天。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互望一眼,再不犹豫,抖缰催马,全力奔向荒城。

第六十四章 【围 城】

    (感谢大盟、小胖、铁锤s、同乐村落)

    ~~~~~~~~~~~~~~~~~~~~~~~~~~~~

    匈奴人来了。

    从烽燧的敌台望过去,车马辚辚,牛羊成群,烟炎张天。不时有挥弓舞刀的匈奴骑士从滚滚烟尘里钻出,很快又被吞没。

    “来……来了五六百人,多是控弓之士,咱们……被包围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府卫哨骑奔到烽燧下,仰头大声禀报敌情。

    五六百人听上去不多,但加上七八百匹马,上千只牛羊,还有近百大车。那种人声鼎沸,牛马嘶鸣,尘烟滚滚,比赶集还热闹的气氛,形成一股巨大压力,扑面而来。

    张放在垛口探出半个脑袋,口舌发干,手心出汗,心跳如鼓。尽管他此前也曾参与甚至是指挥了两场战斗,但一次敌我人数相当,心里有底气,再有一次是计划周详,又有利器,更是偷袭……那都是有准备、有把握的仗。

    而这一次,情况却完全反过来,在完全陌生的战场,突然遭遇强敌,敌我力量更是悬殊达十几倍。这种几乎看不到任何胜算的战斗,是张放极力避免的——但这一次,怕由不得他选择了。

    匈奴人并没有一窝蜂冲到烽燧下,而是在东、西两个方向开始扎营。这两个方向一旦被堵住,张放一行既不能东归,也无法西行,生生被包围在一座鸟不拉屎的废墟里。很明显,匈奴人打的是一网打尽的主意。

    匈奴人不紧不慢从大车上、马背上、驼背上取下毡包,拉绳打桩,布置牲圈,饮马牧羊。许多人边干活边朝烽燧指指点点,风中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嘲笑声。更多手持刀弓的匈奴骑士,只是远远监视,甚至都没靠近百步。

    张放长长一叹,心理战呐,看来不只有他一人会玩。

    张放观察之时,其余人等也在抓紧时间备战,不管胜算几何,都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多一分准备,或许就能多一线生机。

    众人忙碌的当口,张放站在敌台,俯瞰这座烽燧。

    初步观察,这烽燧虽然破败,但基本设施还是相当完善的。

    首先是烽燧外围有两道半人高的羊马墙,平时圈养牛羊,战时可用来阻挡敌军。虽然过了几十年,风雨侵蚀,墙体已破败不堪,很多地方都裂开大豁口,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阻挡作用。

    烽燧外形四方,面积相当于一个篮球场,有敌台,有箭垛,东西两侧有土阶梯,可以通往敌台,而敌台也是相通的,便于士卒环形守御。在东西两侧各有一个丈许宽的大门,门板早已被拆除,不过在门内两侧各堆放着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顶门石,这会邓展正指挥蒲类士卒把这些顶门石撂起来,堆叠成一人高的样子,可以有效阻挡骑兵冲入。

    烽燧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作战区,而底层则是生活区。在南北两侧,是两个大通铺,邓展看过了,表示住下十几人不成问题。在外侧还有厨房和储藏室,甚至还有疑似茅房的黑乎乎小屋。后来得到邓展证实,那的确就是茅房。

    在西南角有个醒目的方台,很像后世的垃圾围台。张放探头看去,里面也是黑乎乎的尘土灰烬,确实像个扔垃圾的所在。

    张放点点头,又摇摇头:“还算有清洁意识,但把垃圾扔在楼上,有些不妥。”

    因为背伤未癒,行动不便,跟张放一样观察地形的曹雄奇怪地看了这位少侯一眼,说道:“这是烽燧,有敌情时用来点火的……”

    张放直摸鼻子,这下糗了,赶紧转移话题:“那现在能否点火示警?我看墙角还有点狼粪块……”

    曹雄还没说话,经常走这条道的阿里穆摇头:“交河壁还在二百里外,看不到这么远。早年在西面还有三四个烽燧,可以接力点火示警,可惜早已废弃。就算没废弃,也没人替我们传递啊……”

    烽燧令人泄气,不过也有令人惊喜的,就是烽燧靠近河床那一面还有一口井。只是轱辘、木桶、绳索什么的自然是没有了。

    不过,随着初六扔下一颗石子后,众人的惊喜就只自下惊了——石子落井,声音沉闷,不闻水声,而似泥尘。

    这是口枯井。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没有水源,这将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战斗。

    “匈奴人来了!”

    骑在垛墙上瞭望动静的初六一句话,像滴水珠溅入热油里,众人哄地一下,扔下手头的活,纷纷涌上敌台。

    蹄声清脆,十余骑轻快驰来,在七八十步外停下,随后左右各有骑士持木盾将三个人遮挡住。

    匈奴人通常都备有两把弓,骑弓有效射程三四十步,步弓远些,能有个五六十步,所以一般来说七八十步之外算安全距离。但这个距离对某些神射手或强弩而言,依然具有相当的杀伤力,因此匈奴人不得不防。

    “鞮汗部骨都侯莫顿,莫奚部当户沙鲁鲁、还有来自汉境的东且部当户卜骨须,向张公子致意。”

    声音远远传来,在风声中时断时续,说的是匈奴语,大概匈奴人也知道,张放身边有一大群人可轻松翻译。

    张放也在垛口后探出半边身子:“有劳三位当户千里相送,前方二百里就是戊已校尉所驻的交河壁,也算是送到家了,盛情已领,诸位请回。”

    那声音哈哈大笑:“不劳张公子提醒,匈奴是西域的主人,这里的形势我们比公子更清楚。有我们相送,二百里不过二三日可达,若无我们相送,只怕一辈子也走不到。哈哈哈!”

    张放提醒对方,汉军就在二百里外,你们掂量着办。而对方也暗含威胁,哪怕援军近在咫尺,有匈奴人挡住,你哪也去不了。双方无形中交手一回合,有恃无恐的匈奴人明显占上风。

    “然则骨都侯有何所求?”张放确认说话的人多半就是这支匈奴军队的首领莫顿,也没跟对方多纠缠,直奔主题。

    莫顿也不含糊,爽快道:“公子身份尊贵,我们绝不会为难,只要从烽燧里走出来,我莫顿必待之以上宾之礼。哦,还有那几位乌丹支离的兄弟,我们也会给与相应的款待。”

    这么好说话?张放有些不敢相信,扭头看向邓展及曹雄、林天赐等人。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满脸不敢置信。

    张放想了想,试探道:“在下不过一长安富贵人家,谈何尊贵……”

    莫顿笑声不绝:“公子过谦了,这么说吧,我们在三日前击溃了蒲类部的奎木。这样说,公子明白了吧?”

    张放明白了,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只有蔳类国那伙人。莫顿应该是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身份,这才全力追击,以兵力优势分兵抢占土伦河谷,封锁了他们东归之路。想想也是,以他的身份,的确称得上奇货可居,政治意义大小且不说,光是赎金,就足够一个部落崛起了。莫顿的确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能保住性命就行。

    张放挺直身子,高声道:“既然如此,我要骨都侯发个毒誓,绝不会为难我们。”

    莫顿的声音传来,一字一顿:“我向祁连神发誓,绝不会为难公子与乌丹支离、蒲类部的兄弟……但其他人,必须用血为莫奚族人献祭!”

    在匈奴语中,“祁连”就是天的意思。匈奴人占据河西百年,视巍巍祁连为天神居所,设坛祭祀。以祁连神发誓,属重誓,无人敢违背。

    烽燧敌台上先是哄地一阵骚动,随后沉寂下来,一股无言的绝望气息在蔓延。

    张放没有回头,但他知道身后有十几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探出身子,高声道:“若骨都侯答应不流血,我张放这就出来……”

    远处的莫顿似乎摇摇头,语气绝决:“必须有人为我的族人偿命,这是我身为骨都侯的责任。张公子,你要明白,我已做了最大让步。”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那好……”张放挺直身躯,一字一顿,“那便——战吧!”

第六十五章 【抉 择】

    (感谢大盟、小胖、叫谁、流无逝、同乐村落、树叶c)

    ~~~~~~~~~~~~~~~~~~~~~~~~~~~~~~~~

    九月,晚秋,白天的温度还有些闷热,但到了傍晚,从西北吹来的长风,已带着砭肤的寒意。而张放与莫顿之间的对话,使这股寒意更是降到冰点。

    莫顿的声音与傍晚的寒风一样,渐渐冷下来:“公子可要想好了,莫要自误。”

    张放的声音更冷:“想好了,你要流血,那我只有以血还血——这点,也是没得商量。”

    谈话到这里,已经没法进行下去了。

    但匈奴人并没有立即战斗的意思,缓缓后退,驰回营地。大概认为这些人如鼠入笼,慢慢玩。

    望着匈奴人的背影,张放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距离还是太远了啊!否则大可重演卜骨须自行投水那一幕,把莫顿牵过来,那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张放的强制催眠术是有距离限制的,那就是以看清对方眼睛为准,越近效果越好,最远不超过三十米。而莫顿等人却在七十步外,还有盾牌可随时隔断视线,这一招行不通啊。

    匈奴人一走,敌台上的气氛出奇沉默。过了一会,以邓展为首的富平侯府卫齐齐跪下,向张放叩首:“少主,请不要为了我等贱命而自陷险境,否则,我等纵是百死亦难赎其罪。”

    另一边,韩氏兄弟、青琰、渠良等互望一眼,也同时跪倒,俯首道:“公子万金之躯,不可冒险,请公子答应匈奴人的条件。”

    张放左看右看,只问了一句:“你们都是跟我从北地出塞的,我问你们,我们出塞的目的是什么?”

    出塞的目的?这还用问,当然是救人。眼下匈奴人全被吸引来了,大概他们要救的人已经安然脱险了吧。

    张放两手一摊:“我出塞的目的是救人,如果我答应了莫顿的条件,那之前付出的努力岂不白费?岂不是又回到原点?”

    韩家嫂子、阿离、石牛是青溪聚乡亲,非救不可。而韩氏兄弟、青琰、渠良又何尝不是?还有邓展与那群富平侯府卫,不管是迫不得已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他们终究随自己奔波数千里,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拱手把他们送到匈奴人的屠刀下,这种事,张放怎能做得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道理好像是这样,可又似乎有些不对,到底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

    “起来吧,匈奴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张放蹲下身子,两手分别按在邓展与韩骏肩膀,环顾众人,“既然匈奴人铁了心要拿你们当祭品,那就振奋起来,为自己的性命拼搏吧!”

    邓展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得出话。匈奴人的确说过不会伤害张放,可一旦他决意抵抗,敌我对垒,生死搏杀,斧矛临头,刀箭无眼,谁也不敢说会是什么结果。

    战事一起,没有人会绝对安全。

    这一点,张放心里比谁都更明白,所以,他不会拉人陪绑。

    “多谢诸位一路相送,你们可以离开了,匈奴人说了不会为难你们。”张放对那九个蒲类士卒说道。

    九个蒲类士卒互相用口音很重的胡语嘀嘀咕咕一阵,一齐伏地向汉朝贵人行匍匐大礼,然后将身上的刀弓、粮食、水囊及马匹尽数留下,纷纷翻过烽燧豁口,向匈奴人营地跑去。

    很快,匈奴营地驰出十余骑,先搜查一番,再将他们带走。不时有匈奴人向这边挥舞刀弓,大呼小叫,耀武扬威。

    九个人只走了八个,竟有一人留下来。

    莫说张放,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张放上下打量一番,认得这人正是先前侥幸逃回的那个哨探。

    “你跟匈奴人有仇?”张放没问这人为什么留下来,敢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做这样的选择,恐怕只有唯一的理由了。

    那蒲类士卒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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