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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背叛了朕。」刘欣清析地说,逼近董贤。
董贤困兽犹斗:「不,我没有……」
「跪下!」
董贤花容失色,乖顺地跪著,刘欣托著他的脸:「朕以为你多正经,多圣洁,才不断想弥补你,原来你在外面养小白脸,回家?原来是回去会情夫!」
「不,诩哥哥他……」
「啊,他叫诩是吗?他很行吗?让你无法服侍朕?」
「不是的、不是的!」董贤捂著耳朵尖叫,快崩溃了。
「你这样羞辱朕,很好,我们就看看谁羞辱谁。」
刘欣边说边解下发带,反绑董贤双手手腕,董贤脸色苍白,不知道他要干什麽,如果是做那件事,为何不脱他衣服?
刘欣站在长跪的董贤面前,解开腰带、蔽膝,董贤突然明白了,来不及闪躲,已被刘欣按住头,硬生生按到腿间,嘴被捏开强迫含住之际,屈辱的泪水不停地滴落。
在内臣的带领下,惶惶不安的朱诩被引入未央宫,皇上为什麽召见他?一个他应该没有任何印象的平民,而且还要他马上奉召。是不是阿贤上辞呈了?皇上震怒,才……那也没有理由召见他。
深处花木掩蔽的宫殿,门口只剩下一个年轻清俊的高级内侍,沉著地开门,示意他入殿。外殿、中殿的栱洞朱梁雕柱间穿梭,朱诩隐约听见奇怪的声音。最後一道屏风遮蔽的门前,那名内侍示意他自己入内。
混合著啜泣的呻吟声……
朱诩困惑地走进去,触目满是薄纱重叠的屏障。
啊……唔,痛,不,不要……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朱诩按住心,心跳得好快,一时之间找不到声音的方向,怎麽一回事?
波光颤抖的乌瀑掩映著雪白的身体,朱诩宛若身陷雷击。那站立的背影双手高举著紧扯帘幔,被另一个同样不著寸缕的人紧抱住,激烈的动作中,扯住帘幔的手越抓越紧,抬起腿缠住对方的腰,脚踝上金环发出细碎的铃声,纠缚在呻吟声中,长发抖动,那人仰颈吟泣,汗珠泪水纵横的美丽侧面,董贤!
朱诩猛然後退,撞翻了铜花瓶,巨响轰震。
董贤恐怖地尖叫起来,刘欣却大笑,两人滚倒在床上,金铃混乱地叮咚,董贤发疯般狂叫:
「放开我!放开我……不,诩!」
朱诩忘了怎麽逃出去的,心脏被木舂钉穿,董贤的惊叫,皇上哽咽似的狂笑,沉重的铜花瓶击打青石地面,霹雳巨响,撕扯的纱幔轻抚董贤花瓣般的身体……
沉重的灰色天空,吹送阴霾。满树欲绽的红梅花被阴翳压得憔悴惨淡,那渺小的色彩在粗干上只透露著无力。
半披在身上的长衣绊住脚,董贤一跤跌落,软弱得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忍著痛楚爬起来,踉跄走出去,软靠著屏风喘息,诩,回来,诩……
刘欣缓缓转过身子,董贤摇摇晃晃著出殿的凌乱背影消失了,刘欣才慢慢地拉过散落的一件不知什麽衣服,随便半掩著,扑袭而来的薰香,是无意义的温柔,什麽都不想做,一动也不想动。
启禀皇上,这是董侍中在车上遗落之物。
宋弘呈上,仰躺的刘欣接过那一卷细帛,懒懒地以牙咬拉开缚结,展开来,端正字体铺陈的辞呈,是触目冰霜。刘欣笑著松手,让那幅辞呈盖在脸上。
皇上保重。
保重?刘欣笑了,朕死了,对大家而言比较好吧?
除了万岁您,奴才绝不服侍别的皇帝。
刘欣拉下盖在脸上的辞呈,默默注视宋弘,宋弘就像平常一样,刘欣伸出手,说道握著朕的手。宋弘轻触刘欣的手指,无语地交握。刘欣闭上眼,不一会儿,已沉沉入睡。不能够单独在寒意中入眠,习惯了圣卿的体温和呼吸,闭上眼的话谁都一样,只要在轻触间给自己一点温度,陪自己抗拒入梦的黑暗与孤独。
董贤踉跄地奔出去,见人就问朱诩在哪里,不知谁说他出宫了,好像是一名御医,命内侍牵马来,董贤辛苦地上马,还摇晃不定,就挥鞭奔驰而去。见侍中大人行迹如狂,没有人敢阻拦,匆忙去禀告皇上时,董贤已疾驰出宫。
马监和御医交换眼神,若无其事地各自散了。刚刚扶董贤上马之时,马耳内被深深塞入几条蝎子,只等马一震动……
马狂嘶一声,人立起来,董贤惊呼著抱紧马颈,马踢腾狂颠,发疯地狂奔,不时猛踢,董贤一下子被抛高一下子被猛甩,座垫飞落,光秃的马背更硬滑难稳,董贤死命抱住马,连叫都无法叫,抓紧缰绳的手已被冷汗浸透。马猛烈地甩头,痛苦地扭摆,董贤险些被翻落,马身滚沸踊跃中,贴夹紧马身的董贤就像沸水中翻腾的虫子,眼睁睁纠缠在狂马上无法脱困,等著被甩落而生死难卜。大风袭打,以这种奔驰速度,落将下来非脑浆涂地不可……
不,救命!诩!董贤紧闭著眼,心中狂喊。
「阿贤!」
董贤一惊,还没看清,已被踢甩向半空,缰绳断裂,董贤的身子抛上,高速下坠,朱诩飞扑上,董贤摔撞到朱诩身上,大力的撞击使两人滚下草坡,眼看要坠落在草坡尽头的坚冰上,河冰应声碎裂,溅起冰块水花。铿锵哗啦中,千万根针刺在身上的严冻使董贤失去了知觉。
朱诩托高了董贤的脸,拼命泅向岸,溶雪的河岸滑得难以立稳,好不容易才半拖半爬地上了草地,试试董贤,还有一口气。朱诩喘息不止,用力拍打董贤,打得手都痛了,董贤才动了一动。
「起来!不要放弃!」朱诩猛打他,「睡了就不管你了!你想死在这里吗?阿贤!」
董贤努力撑起身子,又不支倒下。溶雪之际比下雪更冷更冻,何况两人浑身湿透,朱诩已经快昏迷了,看见董贤青紫的嘴唇,又硬撑著扶起他,一步一步上坡,寻找援助。董贤呻吟著,发抖著,无力走下去。朱诩把董贤负在背上,双手软滑在朱诩胸前,朱诩撕下衣服,绑住他的手腕,免得他滑摔下去,才起身走,口里不停念著:
「不要放弃,贤,你好重哦!皇上把你宠坏了……振作一点,贤……」
潮湿的枝桠间,似乎有半爿木屋。朱诩蹒跚地背著董贤往前走,一近前看,不禁失望得咒骂了一声,连房子都不是,只是个堆积柴枝的废仓库而已!没有选择了,天色正迅速地暗下来,再走下去,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而且冬眠刚过,出没的猛兽恐怕都饥肠辘辘。
拜那段单独由沛郡旅行至京的磨练,朱诩熟练地生起火。熊熊烈火的劈啪声爆出,那股锥心刺骨的寒冷总算稍解。朱诩还是冷得抱紧自己,转头看董贤也正缩在稻草上发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夜幕已包拢四野,入夜的酷寒,不是一小堆火能抵御的。朱诩脱下湿衣裳,动手去解董贤的衣带。扯下董贤的外袍、内单,一件件替他硬扯下来时,竟会发抖和脸红,朱诩用力打自己的头,救人,是救人哪!再说两个都是男的,有什麽关系?
正因为两个都是男的,关系才大了……
一想起董贤和皇上在床上的样子,朱诩濒临爆发的激情就冷了下来,但还是尽量不看董贤的身体,拥抱住董贤,董贤也下意识贴近他。两个冰冷的身体在紧紧拥抱之际,温和的暖意逐渐散布开,流向四肢。
董贤恍惚地感到又回到宫中,和皇上同榻而眠,但是,谁抱得这麽紧?胸膛好硬……火光下,屋梁有一大半隐藏入黑暗,朱诩的轮廓被橙色的光芒流映出明暗,褐色的眼眸中,倒映著自己被火光围绕的姿容。
董贤恍惚地感到又回到宫中,和皇上同榻而眠,但是,谁抱得这麽紧?胸膛好硬……火光下,屋梁有一大半隐藏入黑暗,朱诩的轮廓被橙色的光芒流映出明暗,褐色的眼眸中,倒映著自己被火光围绕的姿容。
「……对不起,我……我只会昏倒……」
朱诩不讲话,一手抓起枯树枝,准确地抛向火堆,火光闪动了一下,更炙烈地燃著。
「诩哥哥,好厉害哦!」
「不要在这个时候拍马屁!」
董贤不知所措地看著朱诩,他真的生气了,竟连看都不看自己。不只是因为自己只会昏倒,还有不会骑马而闯祸(董贤一直到死都以为马发狂是由於自己的关系),还有被他看见和皇上……,通通想起来了。董贤又著急又想哭,诩哥哥一定恨透了他,我们都中了皇上的计,这下子……董贤不禁啜泣起来,泪水滴在朱诩肩上。朱诩也不安慰,冷冰冰地任由他去哭。
没有人知道朱诩克制得多辛苦,赤裸地依偎著的是阿贤,阿贤说了想念他,还有阿贤做过……不行!朱诩稍微推开董贤,不要抱那麽紧。
董贤更害怕,诩哥哥连两人一起取暖都不愿意了?
阿贤说过自己不是那种人,原来是把他当作呆子骗,亲眼都看见了!如果抱阿贤的人是自己呢?相爱的两人为何不可以呢?不,绝对不行,因为……因为什麽?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不可以的理由,脑中许多个声音在说可以、可以,啊,不行,我快神智不清了……
「你说话啊。」董贤哭得语声含糊,「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肯理我。你说话,好不好?」
朱诩多丢了几块木柴,火光重新炽燃。
「那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
「我不要含冤不白的!皇上故意的,你还不懂吗?我承认我和皇上有过!」董贤大声说,「可是那完全是意外,後来他强迫过我,我不肯,还被他吊起来……」
拜托,不要再说了,我快控制不住了。
「……我心中有多痛苦,你一点都不知道!你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我,把我当成无耻的佞幸。反而是只有皇上了解我的苦衷,没有再强迫过我,你呢?你和别人都是一样的!」
「感激皇上的话就回去好了!」
「居然说这种话,我为了你,才被皇上那样折磨……,你,你……」
朱诩转回身来:「你到底要谁?我,还是皇上?」
「要谁都是一样的!」董贤吼叫著哭了,「我们都是男的啊!我要谁,都是一样的,错的……」
朱诩突然按倒董贤,吮吻著他的泪水,董贤挡在胸前的手被拔开,朱诩俯下身吻啮著,董贤边扭动挣扎,边发出连自己都吃惊的吟叫。
「不要,诩……」董贤勉强说出口,却不由得抓紧朱诩的背,心中为何有一种凄然的激动?这一刻,只有这一刻,长久以来彷佛与自己有著隔阂、不能突破的某种感情,乍然间释放,不是屈服於权势,更不是以羞耻为压抑而逃避,而是完全想要并且得到。董贤不由自主地引导著他,毫不保留。也许,诩是怀著轻辱之心,但已经顾不得了,即使被诩当作男娼般玩弄,对自己而言,此刻才是真正投向所爱的人,是婚姻般,但只有自己一个人承认的盟约。狂涛般的浮沉中,董贤激动得掉下眼泪,全身都在颤抖。终於能在这种时候,开口叫出诩。
耳畔的呢喃,轻轻敲击著朱诩,阿贤一直在低唤,我爱你,诩,我爱你……
冰寒的夜里,只有那一簇火光,隐约摇曳著晕黄的温暖。
董贤抱著膝缩在稻草堆里,看著朱诩把火堆添旺,取下董贤的衣裳,走了过来,轻抚董贤的脸,跪在他面前,两人互捧著对方的脸颊,娑摩著,轻吻著。
朱诩帮董贤穿好衣服,重新抱他入怀,两人只是默然相拥。好久好久,朱诩抚了一下董贤的头发:
「现在,我们都一样了。跟我走吧!」
「去哪里?」
「沛。」
「伯父伯母不会接受我的!何况你是独嗣……」
「到沛去和我父母告别,」朱诩把董贤的脸按紧自己,「然後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不要娶妻,也不要後嗣,什麽都不要,只有你……」
董贤重新哭了:「对不起,诩……对不起,我不是女的,如果我是女人,就什麽都好了……」
「不要姑娘似的爱哭!两个男人就不能天长地久吗?你就是我的妻,我的朋友,我的手足,一切的一切!」
「那……你不能甩了我哦!」
「嗯,我发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两人的手交握在胸前,低声同念:「『……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如此平静地躺在一个人怀里,总以为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董贤枕著朱诩的肩睡著了,第一次这麽放心,不再担心朱诩离他而去。一放下心,所有的惊怕、疲倦都散了开,董贤睡得好熟好熟。
在刺眼的阳光与溜啭的鸟鸣中醒来,董贤下意识地探向身边,空的。揉著眼睛爬起来,总觉得少了什麽……。也是在那样的熟睡之後,发现自己枕著皇上的断袖。董贤怔怔地看著草堆出神,好空汤啊!
圣卿,如果你是个女人,会不会许了朕?
董贤喃喃自言自语,如果先遇见的是皇上……
如果……人生有「如果」吗?如果是女儿身,如果不入宫,如果那一夜克制住,如果自己根本不出生……热泪在稻草上溅碎。
「阿贤,怎麽了?」
朱诩走了进来,蹲在他面前,轻拭著他的泪。董贤抬头看著朦胧的朱诩。
「……我……对不起太多人……,我好怕。」
「怕什麽?嗯?」朱诩抱著董贤的头,低下脸吻著他的发际,「一件一件,告诉我,然後我们来解决它。」
董贤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微笑。无语的相拥,是纷扰的恩怨中短暂的宁静。只要这一刻,这个怀抱。
静静地让朱诩为他梳发,那有力的手指如此温柔。
发篦坠落,董贤回头望向背後的朱诩,朱诩握住他的手,拨开他的长发,俯下头来吻著他的颈项。董贤深吸了一口气,已被俯按在稻草堆上,朱诩整个人都覆盖住他,身体好热,抓紧袖子,背上感受到烙印般的吻啮,诩的呼吸好重……
碰地踢撞开门,粗暴地大喝:
「找到了!带下去!」
董贤吓得抱紧朱诩,逆著强光,塞挤住柴门的数名禁军看不清脸孔,铠甲被阳光镶出寒刀般的光芒。朱诩为董贤挡住裸露的肩头,怒视那群皇宫的走狗。
「侍中大人,过来吧!」为首的粗暴禁军道。
「不!我不要回宫去!」董贤躲在朱诩身後叫。
朱诩按剑,沉著地问:「贤,愿意和我死在一起吗?」
「好。」董贤的泪珠又滑了下来。
「通通给我拿下!」
十几名禁军一涌上前,朱诩出剑挥挡,以为皇上会下令不许伤害董贤,不料有人竟一剑刺向董贤的肩头,董贤叫了一声,血涌如注。朱诩忙护住董贤,背上感受到董贤喷涌出的滚热血流,又讶异又寒心,一个失神,胸口被横劈一刀,煞时颓然跪倒,董贤忙抱住朱诩,朱诩一咬牙,握紧了剑,先刺死阿贤再自尽吧!
董贤那已有觉悟的眼神,使朱诩犹豫了一下。就这半秒间的不忍,朱诩又被猛砍一刀,眼前一黑,董贤已尖叫著被拖开。
「……贤……」朱诩全身被自己的血浸湿了,挣扎著看清眼前。
「嘿嘿,死在一起?老子可以成全你们。」
朱诩一呆,董贤也颤抖著:「皇……皇上要杀我?」
脸被大力捏住,他狰狞又兴奋地笑道:「像你这种小贱货,皇上要几个有几个。居然比娘儿们还骚,死前就让老子受用了吧!」
「不要!放开我!不要!」董贤死命挣扎著,朱诩也奋力撑起身子要扑上前,就被一拳挥倒。眼看董贤衣服被扯破,朱诩冒著拳脚交加,把短剑丢给董贤:
「贤!接著!」
董贤扑过去抓剑在手,被另一名禁军踩住手腕,痛得放了开,为首的禁军更加狂喜,大笑不止:
「哈哈哈……要尝尝做皇帝的滋味,就来帮忙吧!老子玩完了就轮到你们。把奸夫抓住,让他看看这小贱货欲仙欲死的样子!」
受重伤的朱诩被踢跪在地,双手反扭,眼看众人按拉住董贤的手脚,董贤哭叫挣扎,根本动弹不得。
「贤——」朱诩的内脏都被捏住一般狂吼著。
马匹、车辆的纷杂声响高速传近,羽林军飞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