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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厮杀之中,就有女子惊叫了起来。「进水了!进水了!」
什么?冷雁智不禁一慌,几个人趁着冷雁智心神不宁之际,同时砍到。
眼睛一瞄,轻巧巧一个鸽子翻身,避过了那从前方而来的攻势,来到了背后的偷袭者身后。
极险、极巧、却又拿捏得恰到好处。
眼见冷雁智跃起,身后的人就连忙举着手中的铁棍护住了头脸。
锵!挡住了第一刀,虽然铁棍立即多了个缺口,却还是硬生生挡下了。
几个人一喜,正以为机不可失之际……
惹起了火气,冷雁智唰唰唰一连十几刀劈了下来,迅若急电。大汉一径咬着牙,虎口都裂了,人也因那沉重的不断撞击而陷入了船底,当半身都陷在水里之时,冷雁智已经一刀劈断了铁棍,大汉的头颅当场也被劈开,溢出了脑浆。
大汉气绝,身子还卡在船底。众人见到冷雁智的狠劲,吓得脸色苍白。
「谁再来!」冷雁智提着殷红似血的刀,眼中也出现了血丝。
掉过头,纷纷跳下了水,正当冷雁智微微松懈之时,船底又传来一阵震荡。正中央立即缺了个大洞,大股大股的江水涌了进,冷雁智脸色也青白了。
糟,他是个旱鸭子。
回头一瞧,不曾驶过船的南方容和谢玉,正把船撑着兜圈子。
没用!冷雁智气极败坏。
「壮士!壮士救命啊!」几个女子拉着身上仅剩着的破碎衣衫,也吓得花容失色。其它的男子,都已成了盗匪的刀下亡魂,陈尸在甲板。
叫我救?我自身都难保!冷雁智慌着。水已经淹到他的膝盖,他吓坏了。
啊,有了!灵机一动!
「谢玉!接着!」
「什么?」正也焦头烂额撑着桨的谢玉,远远地听到了一声。
一个女子破空而来,长长的尖叫,谢玉也是长长的尖叫。
衣不蔽体,南方容连忙闭起了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勉强接住了。谢玉被撞得胸口发疼,也险险弄翻了船。
「你搞什么!冷雁智!」谢玉破口大骂。
一口气还没得喘过来,又是一个女子飞来。
天哪!又是同时的两声尖叫。
把女子一个又一个地丢过,因为后劲,船也加速沉着。
水淹到了胸,把最后一个女子丢过了,自己也登时沉了下水。
连忙闭气。
船身直沉入江底,冷雁智也缓缓沉着。
怎么办?怎么办?冷雁智手足无措。
不料,远方又有几个人影游来,嘴里衔着匕首,是跟盗匪一种装束的人。
可恶!
水中,刀势就缓了,然而,冷雁智的刀仍然凌厉。只是,用的真气也多了,冷雁智强忍着气,胸膛就快炸了。
折损了几个兄弟,一名汉子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退了开去。因为,他看得出来,冷雁智不会游水,存心等他淹死,再来个不劳而获。
等到了空隙,冷雁智挣扎着想浮出水面,然而却只显得狼狈。水面上的空气似乎仅在咫尺之间,可是……
冷雁智伸出了手,徒劳地想抓些什么,不料一名男子捉住了他的腿,把他又拖下了水底。
他死命踢着,踢开了男子,却也呛着了。
肺里的空气不断被涌入的水所驱逐。冷雁智咳着,双手胡乱抓着水面,却仍无法呼吸。
眼前白光闪过,冷雁智的动作停了下来,有如漂浮在水中,沉下了。
一只稳健的手伸入了水,把昏死过去的冷雁智一把拉了起。
当冷雁智的意识开始朦朦胧胧地回复之时,他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背部也不断地被大力拍打着。
痛……好痛……他想抗议,却说不出口。他的双手无力挂在那人的肩上,自己也正大量吐着水,从鼻子以及嘴里,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那个人好象有在说什么,他却听不清楚。他耳里也都是水。
虽然凄惨至极,他还是活过来了,冷雁智一边咳着,一边确认了这点。
赵飞英。除了他以外,还有谁呢?
冷雁智使尽了全身仅存的力气,抱着他的脖子,不停地咳着。而重击也渐渐变成了轻拍,有些像是在安抚受了惊的小动物。
赵飞英抱着冷雁智,站在甲板上,一艘很大很大的画舫。
冷雁智身上还在滴着水,夜风一吹,直冷得发抖。然而,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湿透的衣服连扯带撕地被脱了下,在冷雁智红着脸、张着嘴,还来不及春心荡漾之际,厚重而干爽的棉袄就被套了上身。
一把被塞进软榻,随后冷雁智就被漫天盖地而来的几床羽被埋住了。
然后,一双手被拉出了「被海」,温热的杯子、满溢的茶香,冷雁智连忙捧紧了。
生气了……生气了……冷雁智有点驼鸟心态地,想躲在这「被海」之下。
然而,赵飞英一直都没有说话,于是,冷雁智悄悄地探头出了被。
赵飞英正背对他,喝着热茶,但是,冷雁智知道,他动怒了。
师兄为了自己动怒了……是值得高兴,但是冷雁智却不敢轻撄其锋。
怯怯懦懦地开了口。
「师……」
赵飞英走了开去。冷雁智低下了头,不胜唏嘘。
喝完了茶,放下了杯子,冷雁智把脚也缩了进来。抱着一条被子,享受着这柔软而温暖的「被窝」,细细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有时窃窃轻笑着,累极了的冷雁智,脸颊摩娑着羽被光滑的缎面,带着微笑入睡了。
朦朦胧胧之中,身躯被腾空抱起,冷雁智正满脑的浑沌。
春梦吗?冷雁智伸出了手,想把赵飞英的头拉来亲。
喝!那是什么脸!
赵飞英的表情实在是太严肃了,以致于冷雁智吓出了一身冷汗,手也停留在半空中。
「明天再跟你算帐。」赵飞英沉声说着,把冷雁智抱上了床。
「那你不可以再不声不响地跑了。」冷雁智拉着赵飞英的衣襟,坚决说着。
「现在四面都是江水,我要跑到哪去。我又不会游泳。」
当赵飞英走了进房,南方容正在帮冷雁智把脉。
「不愧是习武的人。普通人这么一折腾起码病三天,冷兄弟却睡了一觉就没事了。」南方容笑着。
「普通人会这么跳上贼船吗?」赵飞英淡淡说着,南方容隐隐察觉了不对劲,连忙告辞了,出门前还差点绊到门槛。
把门关了上,赵飞英缓缓坐在冷雁智面前,冷雁智的心一直扑通通直跳。
「第几次了?」赵飞英的表情依然严肃。
冷雁智垂着头。
「我是看不过,才出手的。」
「你以为自己真会飞吗?不会游水,还眼巴巴就这么跳过去。你没想过他们会凿船吗?要是我再晚一步,你……」
冷雁智一把抱住了赵飞英。
一阵沉默,然而赵飞英的眼神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雁智,顾别人之前拜托先顾好你自己。我吓得心跳差点停了。」
「你怎么赶得到?」
「……你说呢?」
冷雁智心里一跳。
「你一直跟着我?」
「嗯。」
冷雁智几乎忍不住满眶的热泪了。
「那干嘛不一起走。」抱得更紧了,脸也埋进了他的胸膛。
赵飞英淡淡的气息。
「……因为,我不想见你。」
冷雁智全身一僵。什么?为什么!?
「你一直在躲我,我看得难受。……你要是看不惯我的作为,大可自个儿回庄,可你……我不懂你了,雁智,你为何还是到杭州来了。」
什么!?天大的误会啊!
赵飞英轻轻推开了冷雁智。
「你不是不想睬我了,却又为何不回庄?你不是恨我残忍,却又为何憔悴到如斯地步?你……」
「不是的!师兄!不是的!」冷雁智连忙喊着。
「否则又是为了什么你要一直躲我?」赵飞英不解。
「这个……」冷雁智百口莫辩,只得支支吾吾地绞着手指。
正当赵飞英牢牢盯着冷雁智之时,船上的雇工敲了门,解除了这尴尬的情景。
冷雁智松了口气。他现在知道被蛇盯着的青蛙,被狐狸盯着的小鸡,还有被猫盯着的老鼠,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到了港,一行人下了船。
港口人潮汹涌,而且多的是清一色服饰的武林门派弟子。
怎么?难道这杭州的仇人,也想效法那泉州的宋老爷?冷雁智偏着头想。
船,渐渐驶离了。
「赵兄弟,你这船是买的吗?」南方容看着逐渐远去的精致画舫。精雕细琢、清雅而不带俗气,港口的人也见到了,艳羡之声不绝于耳。
「嗯。」赵飞英看着船。「在杭州办完事,我的事就了了。我们回头可以坐这艘船回去。这个季节,走水路会比较快,而且比较舒服。」
冷雁智紧紧捱着赵飞英站着,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一反之前朴素的装扮,赵飞英为每人都准备了一套华丽的衣服。而穿在赵飞英身上……冷雁智就是看呆了。
「你别一副想当场吃了他的样子。」谢玉在冷雁智耳边说着,当然,冷雁智立刻就脸红了的。
「你!不要这么下流!」冷雁智恼羞成怒。
「嘿!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谢玉瞪了回去。
「想什么?」赵飞英疑惑地问着。
「没!没什么……」冷雁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脸。
静静看着冷雁智和谢玉两人,赵飞英还是不了解他们葫芦里究竟在卖的什么药。
放弃。
「把兵器藏在衣服里,我们扮成富商的样子,比较方便走动。」赵飞英低声说着,便领了一干人进了杭州城。
杭州城十年一度的英雄大会在最近的日子就要展开了。
除了选出一个武林盟主之外,最主要是各个门派之间讯息的流通以及交谊。
整个杭州城里,多的是川流不息的武林人士,以及趁机来探风声的商人。
而且,果不其然,对于武林最近出现的一个鬼怪也似的人物,各个门派悄悄的谈论之声也传到了四人耳里。有着绝世的武功,却带着极狠的心肠,福州、漳州、泉州三桩灭门血案都有他的份。众人开始评论起这号人物。
鬼面。
「希望这次选出来的武林盟主有些魄力,把这鬼面拿下了,替江湖除了个魔星。」
「是了,这鬼面作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该是要千刀万剐的。」
众人捉是捉不到,然而谈起捉到了以后的处置,倒是兴致勃勃。
冷雁智越听越是心寒,一只手牢牢抓着赵飞英的衣袖。
现在,四人在一家客栈投宿了下来,除了南方容说有事要先离开之外,其余三人正在房外用着餐点。隔壁的两桌都在谈论着对于这鬼面的残酷处置,相对于冷雁智的心惊,赵飞英却是彷佛处之泰然。
「你要吃点什么,雁智?」赵飞英低声问着。
「师兄……我们回房吃好不好?」冷雁智不想再听下去了。这些人把赵飞英形容成跟真正的鬼怪一样,连挖出心肺当场吃了的浑话都说了,冷雁智难过到想拿刀砍人。
「在这里,可以听一些消息……」然而,赵飞英低着头,担心地看了冷雁智一眼。「雁智,你不舒服吗?要不,你先回房休息,我叫他们送饭菜到你房里。」
「不。」冷雁智轻轻摇着头。这个时候,他怎么放心让赵飞英一人在这龙潭虎穴。
「我们……这次要找的是谁?」谢玉低声问着。
「章记,章家人。」
章府。
南方容抬头望着章家大门,一脸惊叹的样子。要不是身上穿著华贵的衣服,准会被当成乡巴佬。
敲了敲门环。
「这位爷,有事吗?」看门的小厮问着。
「啊……对!我有事找你们家老爷,可不可以请小哥替我通报一声。」
「这位爷怎生称呼?」
「我是南方容。」
等了一刻钟,小厮出来了,但是表情古怪。
「怎么了?」南方容看着他身后,章家老爷没有跟着出来。
「这……这位爷,咱家老爷说,这给您,请您以后别再来了。」小厮递给了南方容一封封了泥的信。
南方容拆了开,里头是厚厚的一叠银票。
沉默了一会儿。
「那……这位爷,您就请回吧。」小厮准备关门了。
「请等等,小哥。」南方容连忙挡住了门。
小厮有点不耐烦了。
「请小哥再替我传个口信。」南方容带着微笑。
把信又封了,递给了小厮。
「请把这,还给你家员外,顺便请你转告他,家母已然过世。」
赵飞英三人在街上采买一些杂物,一顶华丽的轿子经过了他们身后,周围六个壮汉护着,饶是盛大的声势。
「让开让开!」壮汉吆喝着。
天底下的恶霸都是这样赶人的吗?冷雁智叉着手看着。
「怎么了?雁智?」赵飞英回过了头来。
此时,一个小女孩被壮汉洪雷一般的声响吓哭了,冷雁智一皱眉,正要发作。
「停轿。」轿内的似乎是个女子。
「是,夫人。」壮汉躬着身。
女子缓缓走了出,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却是美艳无方、仪态万千。
女子走了近小女孩,蹲下了身,柔声安慰着,小女孩的父亲在一旁一劲儿道着歉。
「不要紧,是我家的人吓坏了她,妾身才该谢罪的。」女子微微一福。
「啧啧啧,这一定是好人家的千金、大户人家的夫人。」谢玉赞叹着。
冷雁智不置可否,回过头却瞧见赵飞英痴痴盯着女子的样子。
不敢相信地沿着他的目光看去。赵飞英竟然真的是在看这名女子。
僵在当场,冷雁智的心被忌妒啃着。他缓缓喘息,拚命抑制着自己把那名女子当场杀死的冲动。
「那位夫人是谁呢?」赵飞英低声问着小贩,冷雁智听得心酸,悄悄别过了头去。
「那位啊,想必您是远方来的客对吧?杭州城里,最美、最贤淑的,这位夫人排了第二,就没有谁敢称自己是第一了。那位夫人,整个城里,谁不认得啊?」小贩衷心赞颂着,冷雁智推开了一旁的杂人,缓步离开。
赵飞英竟然没有发觉他身旁冷雁智的离去,他只是静静瞧着女子。带着一种渴慕以及思念。
小贩喃喃又说些话,才讲到了正题。
「这个夫人,常常施舍一些贫苦人家,大家都把她当活菩萨一样看待。再加上她的夫家,章大商人,财大势大,这杭州城的知县,还没她俩夫妻有百姓缘呢!」
世界,崩毁的声音。
「她是章夫人,章记老板的夫人?」赵飞英颤着抖,问着。
「是啊,就是呢。除了章大老板,谁能娶到这么秀外慧中的夫人?」
是吗……是吗……你真的嫁给了章家人……
你……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娘……
第十章
十年前,他没亲眼见到双亲的遗体。后来,全村的尸首火化了,他当时病得奄奄一息,也没有到场。是否,爹娘还活着?他内心一直藏着这一丝丝的希望,连说也不敢说的,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个男孩天真的心愿,一个日日夜夜暗自祈求的、却也不可能达成的心愿。
今日,娘亲出现在了面前,这代表着什么呢?如今的她,身为仇人的夫人,她是被迫的,还是她自愿委身下嫁?亦或是……当年的事情,她也参与了一份?
赵飞英缓缓离去,谢玉担心地看着两人,赵飞英以及章夫人。
不会吧?
妒忌,冲昏了头,即使是看见赵飞英一脸落寞地回到客栈,冷雁智也只是冷冷瞪着。
谢玉说了,自从知道那位美貌无双的女子是章夫人之后,赵飞英就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客栈。
章夫人。哼,多么可笑,到了最后,这无情的师兄、这无心的师兄、这瞎了眼的师兄,迷恋上的是仇人的妻子!
「抱歉,雁智,我累了,我回房休息。」赵飞英缓缓上了楼。
只是一眼,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了?八成是那张皮相罢了!
只是,若是他真爱上了……冷雁智咬着牙,忍着即将满溢的热泪。
夜里,冷雁智敲开了赵飞英的房门。
赵飞英正坐在桌旁,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略略抬起了眼,却只露出个凄凉至极的微笑,冷雁智心里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