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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把夏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林知睿时,林知睿只是一脸漠然地听着,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锦儿离去后,林知睿仍然维持着锦儿离去前的那个动作,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眼里的悲哀与悔恨,如同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渐渐的暗无天日。
×××××
一连几日,林知睿都没有到蔚林阁去。这一天晚上,他本是翻了昕贵嫔的牌子——昕嫔在毒糕点一事中救了夏桑一命,林知睿明面上虽没直言,但却心中有数,寻了个由头晋她为贵嫔——但在路过蔚林阁时,却突然出声喊停。
茫茫夜色里,他盯着蔚林阁的院门看了许久,终还是忍不住下了龙辇,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但这一晚却碰上了夏桑醉酒。
夏桑平时本极少喝酒,奈何这几日情绪不佳。本只想喝个微醺容易入睡,谁曾想酒入愁肠愁更愁,不知不觉中竟喝得醉沉沉,不省人事。
林知睿推门而入的时候,便看到夏桑双颜微酡,浑身酒气,搂着个酒瓶子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林知睿不悦地蹙了蹙眉头,轻轻喊了她两声:“桑桑?桑桑?”
夏桑嘟囔了一句,转头换个方向,又继续睡了。
林知睿伸手从衣架上取了件披风,轻轻搭到她身上,正想转身离去,却听见夏桑突然含含糊糊地唤了一声:“阿晋……”
林知睿一怔,眉宇间掠过一丝不快。他拧身快走两步,正想离去,可堪堪走到门边,却又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夏桑,眸光幽幽变幻。
或许,这正是个好机会……他沉沉思索着,目光闪烁不定。
屋子里寂寂无声,只有流沙滑过漏嘴洒落下来的沙沙轻响。
林知睿伫立凝思片刻,眼光忽地一沉,毅然转身坚定地走向夏桑。
他俯下身子,轻轻地摇了摇夏桑,“桑桑?桑桑?”
桑桑抬起软绵绵的手,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又继续睡了。
林知睿拉了张凳子在她旁边坐下,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桑桑!桑桑!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阿晋!阿晋!”
夏桑没有答话,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似是要竭力睁开眼睛却又撑不起来。一行清泪沿着她的眼角涔涔滑落。她哽噎着喃喃说道:“阿晋,我好想你……”
林知睿抬手抹去她脸上珠泪,柔声答道:“桑桑,不要哭。若是记着我让你这么不开心,不如你把我忘了吧。”
“可我忘不了你……”夏桑泪如泉涌。
林知睿盯着她,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道:“有一个人,他可以帮你忘了我。”
“是谁?”
“皇上。”林知睿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见夏桑没有反应,暗暗舒了口气,又道,“桑桑,皇上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如果你也喜欢他,就不要拒绝他。”
“可是,他杀了你……”夏桑仍趴在桌上,两眼紧阖,泪水横流,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林知睿轻轻拍着她的肩头,不轻不重的力道令人莫名地感到安慰,“他不是害死我的真正凶手,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烨王爷。皇上他已经为我报了仇,我不恨他了。”
林知睿嘴里说着,眼光却远远地投向了虚空,飘忽的眼神含义不明。他模模糊糊地想道,若是阿晋真的天上有灵,听到他这么说,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
“你真的不恨他?”夏桑迟疑地问道。
林知睿从虚空中收回目光,坚定无比地答道:“真的不恨。我已经原谅他了。桑桑,不要因为我而推开皇上,你这样叫我在天上也不得安心。”
“可是……”
“没有可是。”林知睿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皇上疼你爱你,在这宫里更能给你一方庇护,桑桑,不要拒绝他了。你如此坚持如此辛苦,只会叫我心疼与难受。你要知道,只有你快乐,我才能快乐。”
“你,你不介意?”夏桑问道,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收了眼泪。
“他不过是替我照顾你保护你,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介意?桑桑,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放下了。”林知睿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温热的吐息轻轻拂在她的脸庞,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放下吧。饶了他,也饶了你自己。我不会生气,也不会难过。我会在天上含笑祝福你们。桑桑,我只要你过得好。只有你过得好,我才会安心。”
夏桑眼角又渗出一颗泪来,清澈剔透,在摇曳的烛光下闪耀着莹莹的光芒。
林知睿低下头去,怜惜地吮去她眼睛的那一颗泪滴。
屋外,明月当轩,清风拂影。
林知睿离去的时候,正碰上锦儿端了醒酒汤前来。对着锦儿,他淡淡吩咐了一声:“不要让她知道我来过了。”话刚落地,人已拂袖远去。
望着林知睿的背影,锦儿一脸莫名其妙。却也没想太多,转身进了屋去。
那一碗醒酒汤,夏桑终是没有喝。锦儿进去的时候,她已睡得一脸安详,秀气的眉毛平平舒展着,呼吸匀稳悠长。甚至连锦儿把她扶上床榻时,那一番动静都没能把她吵醒。
一觉到天明。
翌日,夏桑醒来,怔怔发了半天呆。良久,才对锦儿说了一句:“锦儿,昨夜我又梦到阿晋了。”
“桑婕妤梦到阿晋什么了?”
夏桑却又不说话了,只愣愣的出神。
锦儿突然便想起昨夜林知睿告诫她的话来,心里忽的一乱,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纷纷杂杂的却又抓不住个真切。
×××××
一个月时间匆匆而过。
夏桑终是没有对淑妃下手。
她本已打探得淑妃平日无事喜去西秀阁里闲坐,让锦儿暗中准备了一些夹竹桃的枯枝干叶,只待哪天风向有利,在西秀阁外焚烧夹竹桃,把毒烟吹入西秀阁中。
她也不确定如此能否令淑妃致死,但起码应该能令其中毒。夏桑恨恨地想着,不管如何,终归是要叫她尝尝苦头。
可没想到,她还没开始行动,淑妃便被林知睿关了禁闭。据说是淑妃有一日在御花园里发牢骚,抱怨皇上近日上昕贵嫔那里的次数多了些,对她颇有些冷落;这些话不知怎的就落入了皇上耳里,于是龙颜一怒,以善妒之名,关了淑妃三个月禁闭。
夏桑冷冷一笑。她自是知道,林知睿罚淑妃禁闭,与罚她不得出现在皇后面前一样,其实都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林知睿到底还是对她放心不下。
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也不着急这两个月。夏桑施施然喝着茶,眼里却一片冰冷。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
这一日,林知睿破天荒第一次下了早朝便过来找夏桑。这也是他这一个月来第一次迈进蔚林阁。自那晚离去后,他便没再来过蔚林阁。
只可惜,他乘兴而来,却碰上夏桑情绪低落。
每年的这一天,夏桑都会情绪低落,因为这一天不仅是她与林知睿大婚的纪念日,更是阿晋的忌日。六年前的今天,她一身鲜红嫁衣,抱着阿晋冰冷的尸体,在庭院里坐了一夜。
林知睿无视夏桑黯淡的脸色,兴冲冲说道:“桑桑,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夏桑淡淡回绝:“谢皇上好意,可臣妾今日不想出去。”
林知睿却道:“桑桑,朕敢保证,这个地方你去了绝不会后悔。”
夏桑仍是一脸的意兴索然,倚在贵妃榻上摇着执扇,对着锦儿轻轻吩咐了一句:“锦儿,送客。”
锦儿一愣,看看夏桑,又望望皇上,一脸踌躇。他可是皇上,哪能说赶就赶?
林知睿倒毫不在意,反而上前一步,坐到夏桑旁边,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问道:“故人忌日,你就不想去拜祭一下?”
夏桑一震,猝然抬眸望向他。林知睿却又换上一副笑脸,不管不顾地拉了夏桑的衣袖便往外走,“走吧。这个地方,你不去绝对会后悔。”
仍像上回去清平县一般,朴实无华的青布马车,顾孝亭乔装改扮成普通的车夫,戴着压低的斗笠,坐在车头赶车。
来到皇宫的一个偏僻侧门,顾孝亭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禁卫没有阻拦,也没有上前检查,宫门一开,让他们出去了。
马车辘辘走在山间小道上。夏桑撩开车帘四下张望了一下,认出这正是通往莲溪庵的路。她回头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莲溪庵吗?”
林知睿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泰然回道:“等下到了你就知道了。”
夏桑已经追问了好几次,可林知睿却一直避而不答。他这般故作神秘,愈叫她心里有如猫爪挠心,心痒难耐。故人忌日?祭拜?林知睿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看着他闭目养神的怡然样子,恨不得一把把他揪起来问个清楚,可又不敢造次,只能恨恨地磨牙。
林知睿虽没有睁眼,却仿佛看见了她如坐针毡的模样,一缕笑意悄悄然跃上了他的唇角。
马车终于在一个树林外面停了下来。夏桑跳下马车,举头四望,却认不出这是哪里。
林知睿好像看出了她的疑问,说道:“这是莲溪庵的后山。莲溪庵就在山的另一面。”说着,他举步率先往树林里走。
夏桑跟在他身后,也走进了树林。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晋墓地解心结
夏日浓荫,木秀草丰。
夏桑走着走着,突然顿住了脚步。前方树林深处,一座坟茔孤零零地立在地上,杂草丛生,碑石残旧。
林知睿回过身来说道:“朕原本昨儿想让人先过来打扫一番,但后来一想,或许你会更愿意自己动手,就留着没动了。”
夏桑已答不上话来。脸色雪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死死盯着那块墓碑,嘴唇已然抿得发白,却仍在不停地颤抖。这,这,这真的是阿晋的墓吗?
她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那墓碑上的字,但泪水一层层地涌上来,她眨掉一层,旋即又有一层汹涌而上,她怎么也看不清那墓碑上刻的是什么字。
可这怎么可能?当初阿晋被拖去乱葬岗时,她昏迷了过去。虽然醒来后已经晚了,可过后她也有去过乱葬岗查找。然而,荒野漠漠,青冢连连,她翻遍了整座乱葬岗,只找到零星几块白骨。她的阿晋,尸骨已经叫野狗填了肚子!
可眼前的这一孤冢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阿晋真的长眠于此?
夏桑拖着僵硬的两条腿,一步步迈了过去。及至近前,半人高的墓碑上,刻字已褪去了红漆,凹痕里遍布青苔,但那四个大字仍清晰可辨:邵晋之墓。她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抱住碑石失声痛哭。阿晋!这真的是她的阿晋!
她哭得声嘶力竭,似要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委屈愤恨一泄而尽,眼泪如同河水决堤泛滥而出,汹涌不止,在残破的墓碑上刷下道道水痕。
林知睿背负双手伫立在她身后,没有上前阻止,更没有出言劝解,只是默默地看着,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掠过一个念头:或许他当初一箭射死了阿晋,从某种角度看反而是成全了阿晋,让阿晋得以在桑桑心里永驻。如果当初阿晋没有死,太子也没有遇刺,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未尝不能凭着自己的魅力捕获桑桑的心。只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夏桑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哑声问道:“这真的是阿晋的墓?”
“当然。不信的话你可以掘开坟墓看看。”林知睿话刚出口,随即觉得不妥,桑桑现在这副样子,实在开不得玩笑。于是,他又正色补了一句,“是真的。死者为大。朕不会拿一个死人开玩笑。”
夏桑没有计较他先前略带了调侃口气的话,接着往下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不是已经把他丢到……”夏桑说不下去了,刚收住的泪水又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下。
林知睿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不过是我一怒之下的气话……后来你昏迷过后,我又让人把他从乱葬岗抬了回来,葬到了这里。虽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但山清水秀,做一安身之处也可以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虽然恨他,却也敬他是个英雄。他明知前来抢亲是死路一条,为了你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志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我杀他是迫不得已,能为他做的,也不过就是替他立块碑筑个坟,让他得以安眠。”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一下坟头上的萋萋荒草,自嘲一笑,“不过这些年,我也是将他忘了,不记得过来看他一下,让这里荒凉成这样。”
夏桑抚着碑石,默然半晌。良久,她才低低问道:“这些事你以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林知睿脸上竟然现出了一丝赧然。他垂首看着鞋尖,颇有些不自在,“我嫉妒他。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一直不屑一顾,心心念念的只有他一个。”
“那今日你为何愿意把这一切告诉我了?”
林知睿抬起头来看着夏桑,诚恳说道:“我听锦儿说,你一直恨我害得阿晋尸骨无存。我今日带你来此,就是想告诉你,这其实只是一个误会。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很多了,我不想因自己的一时意气让你对我误解更甚。”
夏桑潸然泪下。她在莲溪庵住了三年之久,却从不知道,她其实与阿晋就一山之隔。她居然,离阿晋这么近!原来,阿晋真的就陪在她身边!
山风呜咽,林木沙沙作响,如诉如泣。
回去的路上,夏桑一直缄默无语。直到马车堪堪驶入宫门时,她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可笑,明明是他杀了阿晋,可却仅仅因为他帮阿晋殓尸安葬,她便给他道了一声谢!世事如此荒唐。
可或许,她这声谢并不是替阿晋说的。或许,她谢的,是他给了她一个借口,让她得以解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结。
这一声谢,她说得极轻微,几不可闻,可林知睿却听见了。他没有答话,但却有一丝笑意爬进了眼里。随着那一丝笑意,还有一抹隐藏得极深的得色一闪而过。
车轮毂毂,穿过朱檐碧瓦的宫墙,慢慢地驶进了那一座壮丽巍峨的皇宫。
×××××
午后的宫道上空无人影。阳光无遮无拦地从头上射下来,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夏桑慢吞吞地走在宫道上,脚步有些犹疑。锦儿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用冰镇着夏桑刚做好的红豆双皮奶。
五月的太阳已有些毒辣。锦儿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桑婕妤,你走快点。再晒下去,食盒里的冰都要化成水了。”
被锦儿这么一说,夏桑反而停住了脚步。到底要不要去?她咬着下唇,盯着前头御书房的方向,眼光飘忽不定。自己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可是,自己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接受林知睿了吗?
“桑婕妤?”锦儿瞅了瞅头顶晃眼的阳光,忍不住开口催促。
夏桑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举步前行。
堪堪走到御书房,就看到昭婕妤也拎着个食盒站在门外,正在同小江子说着什么。
走近两步,便听得小江子为难地说道:“昭婕妤,皇上正在与礼部尚书王大人他们议事,烦劳你再等些时候。”
昭婕妤恼道:“我都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还要叫我等多久?”
“可是,皇上议事未毕,奴婢也不敢进去打扰。”小江子说着,抬起眸来,不意却一眼瞥到了廊下的夏桑,登时惊喜地叫起来,“桑婕妤,你来了!”
夏桑淡淡说道:“皇上既然不得空,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转身欲离。
小江子急呼出声:“桑婕妤请留步!”他紧跑几步追上前来,“桑婕妤,你难得来一趟,若是这么走了,皇上回头知道了,还不得把奴婢骂死!你且等等,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一旁的昭婕妤一听,脸都绿了,抚着鬓发不阴不阳地顶了一句:“还是桑婕妤的面子大呀,一来就有人给通报!不像我们这些不得宠的,等了半个时辰都没人理。”
小江子嘿嘿赔着笑,“昭婕妤,不是奴婢怠慢你,是皇上吩咐过了……”
一句话没说完,便听见屋内砰的一声巨响,随即响起林知睿暴怒的声音:“你们这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朝廷的俸禄都喂了狗了!”
昭婕妤脸色一变,立马说道:“既然皇上今儿个不得闲,那我改日再来好了。”言毕,拧着小蛮腰,提着食盒款款离去。
小江子见夏桑也面露犹豫之色,赶紧说道:“桑婕妤且先别急着走!皇上今儿心情不好,求桑婕妤帮小的们开解开解一下皇上。”
夏桑正欲答话,房门却砰的一声打开了。礼部尚书王大人与侍郎刘大人鱼贯而出,面色赧红,额头冒汗;见了夏桑也顾不上行礼,举着袖子半遮颜半擦汗,匆匆离去。
小江子目送他们远去,回过头来对着夏桑说道:“桑婕妤,看来皇上今儿这火气可不小。你行行好,帮小的们进去劝劝皇上?”
“皇上为朝政烦心,这我哪劝得了?”
“桑婕妤,你这一进去,话都不用说,只往那里一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