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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小葱翻身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一根白发,一张卦文,半晌,突然将纸张叠放好,纳入怀中,翻身蹿出了窗口。
由于千狐洞接着地脉,并不冷。到了夜里,反倒没有了之前的阴郁,银白的月光便铺在高高低低的草叶上,折射出明丽的光。
她用了一道六界遁隐符,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丁公藤的住处,却听身边一人淡声道:“我果然没有猜错。”跟着人身隐现。自矮树丛中闪出一道青竹色的影子。
月光下,青竹般优雅的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显然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茶小葱舒了一口气。
她动用六界遁隐符只是权宜之计,而且打一开始就没算进去丁公藤这一份。
“丁大哥。”她没说半句废话,转身掠出林子,用的还是魔族的魔动,速度之快竟然匪夷所思。
丁公藤快步跟上,但在速度上还是差了一小截。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树林,相互估量着对方的速度,慢慢地拉近距离,很快就变成了并肩而驰。魔动幻影诀比普通的御风,腾翔好用,唯一的不好就是因为其速度常常超过视感,所以整个人都像是一闪一闪的,往林中一去,更是若隐若现。
茶小葱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沉思表情,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令她好像在恍惚间成熟了许多。
“不去千狐洞?”
丁公藤看清这方向与千狐洞的洞口朝向是相反的,也就是说,茶小葱这一趟是有别的目的。
“嗯。”茶小葱沉着地应声,跃过一簇浅溪。
丁公藤几乎于同时跃出,两人齐齐落地,又对望了一眼。
丁公藤没有掩饰眼底的激赏与佩服,茶小葱也没有刻意地装神秘。
她从腰中摘下一支竹筒,将空中一抛,一道森冷的幽芒闪过,溪边出了四道绿幽幽的影子。在空中画了一个血咒,引出一道红光,略略向前一推,四条鬼影被罩在了温暖的红芒下。
四鬼形貌凄厉可怖,却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血咒的光华之中。
他们看向茶小葱的眼神很复杂,关切,而又温情,并不像是带着恨意的厉鬼该有的表情。
“妹子,你要早做决定。这事不能拖。”女鬼阴森森地飘出一句话来,没头没脑的。像是对之前约定的提示。
“嗯。”茶小葱面无表情地站在黑夜里,目光却穿过了万千树木,投向身后那处幽深的洞口。四鬼相互转头互望,均各叹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丁公藤盯着那一抹红光,终于闻出了血腥的味道。
茶小葱居然学阴鬼以血养灵,这是谁教她的?他眸色疾厉地瞪了那四鬼一眼,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四鬼感觉到他身上浮动的煞气,不觉纷纷悚然,闪身躲进了茶小葱身后的阴影中。明月当空,透过斑驳的树影,隐藏了鬼魅的行踪。
“边走边说。”茶小葱吸了一口气,带着那四鬼一直西行。丁公藤只好继续满腹狐疑地跟着。只不过在茶小葱转身的刹那,他看清了漠然到无畏的神情。没来由地呼吸一窒,他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婪夜公子在这儿?”
“……”茶小葱没有出声,只是有些无助地看着他唐突伸出的修长手指。并没有否认。
“你一早就知道?”丁公藤并不惊异于茶小葱能沉得住气。而是在于她的先知先觉。
“我与他声息相通,心意相连,又会有什么不知道的?”双修之术一直是婪夜主导,然而当修为的距差越来越大,这种角色便不知不觉地转换过来,在婪夜在玄武殿转身的瞬间,她便察知了他的心思。就像当初他能看穿她一样。她之所以那么绝望,只是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觉。
现在晚不晚?
“他……可能熬不过这个春天。”
茶小葱抹着眼角,只有浅草沾上的湿气,氤氲如许,却不见哭意。
他说他要陪她一起来看看千狐洞,但是他一个人进去了,把她关在了门外。
她连敲门的勇气也没有。
同心红线,就是让人心意互通。它一方面让人看清了自己的爱意,另一方面却又让人看清了对方的私心。而婪夜的私心与当年的风无语并不相同。他把永绝的背影留在了她单薄的生命里,自己却这么潇洒地离去。抛给她一个那么大的烂摊子。而作为一直没有真正人生目标的她,一时半刻接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竟觉得整副生命都变成了平板刻薄的黑白画。
茶小葱简单将四鬼的来由说了,沉默了一会,才得又道:“他们不愿意回鬼门关,每一天都躲在万俟常清的身后,现在万俟前辈将他们托付给我,我却不得不拿他们换来婪夜的性命,他们可以为了我做所有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我贡献几滴血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有我这几滴血撑着。他们总可以在地下过得好些。”
原来她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丁公藤联系前后想了想,终于明白了茶小葱这番举动的艰难所在,四鬼与她同甘共苦那么久,就算没有实质的交情,却也称得上朋友,而婪夜则是茶小眼中最最重要的人。要拿自己的朋友去救心上人,甚至说,去救自己的丈夫,实在难以取舍,所以茶小葱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说服自己,而最终的解决方案也只能如此。
因为婪夜“可能熬不过这个春天”。
……可是这个结论又是谁下的?
丁公藤尚有许多疑点,却来不及发问,两人沿着一根阴脉飞驰,说起话来极不方便,茶小葱似乎很急,急得连衣袖被挂破了也不知道。
四鬼被她拖着只剩一道红绿相间的残影,对比强烈的色感令人眼晕。
丁公藤脑中的问题还有盘旋,当茶小葱带头转过一座怪山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以血养灵乃是阴间之术,为何茶小葱会懂得方法?
“你还是来了?”就在这时,怪石林立间,突然飘过一黑一白两道魅影,一高一低的声音像从地底传出来的,直逼心房。丁公藤胸口一紧,随着茶小葱站定,抬头看清了两人的面孔。
白的那位五官精致,可惜吐出了一截三尺来长的舌头,一荡一荡地甩在胸前;黑的那位手里提着一把丧门幡,横在茶小葱面前,即使拥有超凡夜视能力的人,也看不清这人的眼耳口鼻。
居然是传说中的鬼差,黑白无常。
“谢谢二位不计前嫌,还能出手帮我。”茶小葱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二鬼差另有目的,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客套起来。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莽撞丫头,她心思重了,想得多了,做事越发犹豫了,也学会了考虑利益的交换。情份上的东西,是返香教会了她看淡,虽然这几年她在端极派过得不差,但返香却一再地承认,他只是利用她。一个谎言也不原意编撰,更令她难过。“他们就交给你了,四换一,很是公平。”茶小葱收起血咒,侧身将四鬼暴露在黑白无常的视线中。
“你们答应我,永远不要找婪夜的麻烦,我不想他死。”茶小葱可以忍得下婪夜的离去,却忍不了他的消失,她本打算用强逼黑白无常说出水陆道场的下落,却没想到他们会主动找上风沉。名为相帮,实为交易,而这一场交易当中,黑白无常是得了大便宜的,为了对付邪鬼王,黑白无常已经狗急跳墙,但人鬼不两立,能说通端极派的方法不多,他们只能用点阴损的。
比如那只蠢狐狸的性命。
黑白无常同是唏嘘,茶小葱能来,便说明事成了一大半,只是……对于衰弱到极至的婪夜而言,永生便等同于永灭。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是救他,还是害了他。
“既是有约,定不相负。”二鬼点了点头,转向那四鬼,掏出了手中的锁链。
那四鬼当中的女鬼,突然“哇啊”一声,大哭起来。脸上的血水淌了一地。
☆、第317章 谋爱
那老鬼急道:“妹子,这不是早都说好么?你还闹腾个什么劲?”
断头秀才鬼也道:“我等拖累了茶姑娘那么久,也是该去鬼门关报到了,难不成你还想在人界做这孤魂野鬼,终日惶惶?”
那女鬼只是哭,又是摇头,又是抹血,弄得狼狈异常,那黑白鬼差要来锁人,她只是不愿,饶着茶小葱一边哭一边飘,绕多几圈,人和鬼的眼睛都看花了,她还没有停住的意思。
黑无常大怒,将手中丧门幌舞成了一片黑煞的影子,却被茶小葱眼明手快地拦住。同时,白无常也拉住了他的袖口往回扯,不住地使眼色。黑无常清楚这眼神中的含义,权衡利弊之后,方得忍住。丁公藤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心中渐渐了然,只是没想到邪鬼王居然能在短时间将势力扩张到这种地步,连黑白无常都忌他三分了。若非如此,以他们耿直生硬的天性,又怎么可能向茶小葱委屈求全呢?
鬼都是虚影,茶小葱拉不住也拦不住,只好耐着性子看那女鬼跑来跑去,那女鬼却也奇怪,几次朝着茶小葱张大双臂,却又在半途收势,如此几次,那秀才鬼和那囧脸鬼大概也明白了她这么做的意图。
“姐姐,你……是不是想抱抱我?”茶小葱微微一笑,也张开了双臂。那女鬼泣不成声,披着一头乱发朝小茶葱扑了过去,却在两人身影相接的刹那“穿”透过去,随着茶小葱一声轻叹,那女鬼哭得更伤心了。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大概他们这一世都不会理解这拥抱的温度。茶小葱看着女鬼可怕的脸,鼻头也冒出些酸味。
那女鬼飘忽地浮在茶小葱面前,一边哭一边道:“我生前就是不会看人,才落得如此下场,没想到变成了鬼之后,我还是会错看。是我们错看了婪夜公子,明明知道他与妹妹不相衬,还由着他胡来……现在他不顾而去,我们却一点办法也拿不出来。空让小葱妹妹忧心……”原来是这么回事,女鬼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出身,对男女大防看得严,故而对婪夜那样以交配来表达感情的方式十分不满,他们几个都持着相同的反对意见,却不想在婪夜的温柔攻略下,还是禁不住往好的方面想了。可是。谁也料不到将来。
在他们眼里,婪夜那是始乱终弃,秉承着生死与共的圣洁爱情观,他们认为婪夜就算是要死,也该留在茶小葱身边,作为一个合格 丈夫,一个优秀的爸爸,就算是死。也得站好自己的最后一班岗。但是婪夜却食他们失望之极。
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都是茶小葱被负心狐狸抛弃了,连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茶小葱看着黑白无常疑惑的眼神。推测出他们就算再花百年千年也明白不了这其中的复杂感情。她知道婪夜没有抛下自己,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释,如说非要说是直觉,似乎也太过悲凉,仿佛她一个接近疯魔的单恋者,正忙于制造沉溺的幻境,对事实不闻不问。她有些无可奈何。
相处了那么久,两边的思维都还不在一条轨上,说什么也没用了。没有办法拥抱,也没有交心的距离。她果然还是不适合这里的人类。她叹了口气,正想出声,却听丁公藤伫于一旁道:“就算她没有了孩子的爹,一样有在下陪着,难道在下看起来会比那个狐狸要逊色?”他的衣袍在夜风中轻轻飘摆,其余人都猛地瞪直了眼睛。像是同时被噎住了。他在众人怔忡之际,靠向茶小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他的手也不暖和,心跳与脉博都没有变化,茶小葱知道这句谎言,对于曾经的魔界左使来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是啊,你们放心走,我不会有事的,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她立即会意,朝四鬼轻轻点了点头。同时将另一只手伸过来,裹住了丁公藤的。丁公藤淡然一笑,脸上是说不出的温柔。
“二位大哥,以前付家宝那件事,我在这儿像两位道个歉,不管怎么说,一方欠两件,我们扯平了。”茶小葱指的两件,一是令黑白无常放过婪夜,二是令其交出水陆道场的地图,而黑白无常所指的两件,则一是由茶小葱出面替他们解决邪鬼王,二是作为交换,带回四年前由牛仵作,也就是万俟常清护着的四只游魂野鬼。
二位鬼差颔首,并不多言,各自将锁链套在四鬼身上,纠结成一串,那秀才鬼终于将头放回脖子上,却不想放反了,变成了面对茶小葱。茶小葱见到的是一张青白得毫无血色的清俊容颜,秀才本身长得秀气,严肃之时更有一副英威之势,他就这样两脚向前,脸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茶小葱与丁公藤紧紧相握的手。茶小葱有些心虚地看了丁公藤一眼。
却听丁公藤清浅的调子在耳边微微扬起:“你信不过婪夜?还是信不过我?”他没等她接茬,便又接着说了,“你以前一定没有养过猫猫狗狗。”
绿光阴森闪动,黑白无常开启了通往阴间的法阵,四鬼依依不舍地向她挥手告别,一直不怎么出声的囧脸鬼终于也忍不住哭起来。茶小葱扭过脖子看丁公藤:“什么猫猫狗狗?”她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要养,但念及那点工资只够自己塞牙逢,便放弃了。
丁公藤轻声道:“猫猫狗狗发现自己要死了,都会躲起来,去一个见不主人,也见不到同伴的角落,静静地等死。所以,家里养猫养狗的人,经常把自己家的猫狗养没了。他们以为它们是离开了,实际上,却是死了。”
茶小葱手指愈发地凉了。
丁公藤指着不远处的秀才鬼,不咸不淡地道:“这只鬼喜欢你,你若是留他在身边,兴许是个变数。现在送走了,也好。”
茶小葱心中一怵,抬眼望向那越来越小的影子,却听见秀才鬼远远地道:“茶姑娘,记得,在下叫段千琦……来生……”
“他想说。来生,他还叫段千琪。”丁公藤松开了手,两人的手心都会干燥,没有莫明其妙地悸动。也没有心虚地紧张。
“我……何德何能……”黑白无常带着四鬼消失在法阵中间,六条淡绿如烟的影子便随着法阵的消失而阴没在空气里,茶小葱手里只剩下个空空的竹筒,她觉得秀才的感情来得太莫明,只到他说“来世”的时候,她才想起今世无甚交集,“他也许是天生多情。才会轻易动情,不然他也不会死得那么惨。”她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那……那只小仙鹤呢?还有返香真人那宝贝徒儿呢?也都是因为天生多情?”丁公藤笑了,眼底似包含着洞悉一切的深意。
茶小葱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迷惘得两眼发直。但最关键的话,他却又不说了。她看着他那云淡风轻地样子,突然促狭地问道:“那丁大哥你呢?你也喜欢?”这一句问得十分直白,害得丁公藤被口水狠狠地噎了。逞了口舌之快,算是扳回一局。茶小葱不再去想那些为什么……她不想分心。与丁公藤说话就这点好,不用太多废话,也不需更多交代。凡事一点就明,两人便在回去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多半,又都是丁公藤的自问自答。
“你肚里真的有了青丘之国的王储?”丁公藤这一问却有些多余,杜婆婆与他关系如此亲密,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说呢?”茶小葱睨了他一眼。
“我说有,便一定有么?”丁公藤忽然扬头看向了千狐洞的方向,“你就不怕说一个这么大的谎,把他真的逼进死胡同?据我所知,公子婪夜比想象中聪明且顽固,你们确是天生一对。”
茶小葱低声道:“是啊。天生一对。我没有他聪明,却比他顽固,所以他很容易看轻我,就比如这一次……我有意让杜婆婆给我开药的时候提点提点,照她的方子多添了几味中药,这几味中药虽然皆为普通凡药。却都奔着一个原因,安胎。云卿是最早发现我药里有问题的,他是第一,那孤红便是第二,不然你以为他会真心守在我房门口认错赔罪?他与婪珂、绯灵之间的事,我不愿意管,但却不妨碍我利用他通风报讯。这一招,我不说,你不说,杜婆婆不说,便轻易骗过了三个人。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厉害。”
“但你也该明白,兵行险着的后里,万一他真的以为你有了仙狐族的骨肉,说不定便会马上赴死。”丁公藤没想到茶小葱的算计有那么远,在他心目中,这丫头修为尚可,智谋欠缺,时常抽风,装逼还特没有水平。可毕竟是长大了,经历了许多事,遇见过许多人,心思也都渐渐地重了。
“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茶小葱忽然挑了挑眉毛,脚下一转,向着千狐洞走去。
“凭什么如此笃定?”丁公藤跟着她一路向西,却见天色渐明,身后浮过一丝青白。丛林里的青草香隔着露水飘溢满径。
“因为他还没有打听到水陆道场当中的玄秘。”茶小葱说这话时,人已经站到了千狐洞前,她弯下腰,在丁公藤惊讶的目光中拾起一小块紫色的钟乳岩。紫光相映,点燃了她眼底的星光。她站在洞口,隔着那强大的结界,沉默了半晌,才又道:“我没有你的小狐狸,你忘了我是哪儿来的么?我们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孩子的,你要么将命好好留着另娶他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