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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歌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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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大帐,顾惜朝叫来赫连春水和几位大将,在棋盘上摆下鹤翼阵的雏形给众人讲解。鹤翼阵宜守不宜攻,左右双翼,绵延几十里。阵眼却在中间,以烟火和五行旗互为信号,调度人马。中间人数最少,只有十万,却是万万不可攻击的,否则双翼收拢,就是一个大的包围圈。而两边各有二十万,左中右又各自是一个小型的鹤翼阵。既能各自为阵,又能相互配合作战。 

待众将都看得明白了,顾惜朝才道:“鹤翼。这种阵法就守势而言,几乎是无懈可击,除非他自己撤了阵,或者我们有多于敌人一倍以上的人马,否则硬攻只有死路一条。看来萧叔寒这回是想跟我们比耐心。”赫连春水掂着老父,自然急躁。而且宋军已远离土城,如不速战速决,一旦粮草不继,胜算更低。 宋军这边自然不宜久拖。 

众将领中虽然有没经历过火烧鬼谷关的,但这一路北上,也都见识到了顾惜朝的智谋。鹤翼阵虽难打,众将对顾惜朝却都是信心十足。

接连几日,宋军都是加强戒备,闭营练兵,萧叔寒也不急,只是不停地下战书挑衅。顾惜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帐里,对着沙盘地图模拟阵形,困了就在床上躲一会儿,一时想起什么来了,就又爬起来翻阅兵书,查看地图。 

离宋营不远,有条小河。这一日,戚少商练完了兵,带了几名士兵来河边给马洗刷。小河的这边岸上,几棵垂柳,嫩叶翠绿,而最嫩处仍带鹅黄;长条在轻轻摇曳,垂向水面。靠岸有几丛小竹,十分茂盛。竹、柳之间,竟夹有两棵桃树,枝上的桃花有的开得正好,有的含苞欲放,微风吹过,就有一片两片地落下了。有的落在岸边的青草上,有的落在水里,流向远处。 

而河畔的一株桃树下,一青衣书生依树而立,正是顾惜朝。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戚少商把马丢给士兵,一个人走了过去。春光明媚,顾惜朝已除掉了颈部里浅灰的毛领,淡黄的里衣领口不高,线型优美的颈部,全露在外面,肌肤如杏仁豆腐一般滑润。而神情不自觉的茫然,眼睛望出去,似乎没有什么视线,走得这样近了。顾惜朝居然没察觉,他一向机敏过人,不是真正的烦心和费神,整个人决不会这么样没朝气。 

“在想什么呢?” 戚少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顾惜朝蓦然回神,听出是戚少商的声音,也不回头,只是浅浅一笑:“什么都没有想。” 

“瘦得下巴都尖了,还说什么都没想。”瞟见四周没有注意到他们,戚少商忍不住伸手拂上他的脸颊。“每天夜里,你帐蓬里的灯火都是最后一个灭的。” 

顾惜朝拔下他的宽大的手,任他一反手腕,牢牢的握住了,没有挣开。 “也不是为打仗才这样的。我一向少食浅眠,你又不是不知道。” 

轻轻的摩挲着顾惜朝手心的薄茧,戚少商怜惜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向都有雄心壮志,一身才学也无人能比。不过俗话说的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还能抵个诸葛亮呢。有什么事,敞开了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不行吗?” 

“想到了什么,我自然会告诉你。” 

那边赫连春水带了人在巡视,见了他们两个在树下讲话,支开士兵,也走了过来。走得近了,刚才的威严跟主帅风范,一点不剩,连眉毛都搭拉下来了, 灰头土脸得不行。 

戚少商好容易才有机会跟顾惜朝独处,哪里高兴小妖过来,道:“小妖,你怎么一看见我们就跟丢了半条命样的,不如回营去了。”顾惜朝忍不住翻了戚少商一眼,抽回手。

“每天在人前,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我很辛苦的,在你们几个面前,我就不用装了吧。”赫连春水不再理戚少商,转头对顾惜朝道:“考虑下换个聪明点的人,好不好?” 

顾惜朝哧一声轻笑,却意外地没有反唇相讥,倒是赫连春水愣了下:“顾惜朝,被软禁的那个是我爹,你不用这么死样怪气的吧。” 

顾惜朝瞪了他一眼道:“没我,赫连家不会有这么一劫数。虽说打幽都多少有点被威迫的意思,但是既然来了,要是灰溜溜的回去,我没面子是小,倒是又把话柄给了你们赫连家的政敌。”

“我倒没担心你破不了这阵,我只是担心我爹,他一生刚直不阿又不擅结交权贵,虽然这次在京里有神侯府照应,只怕也免不了受些闲气,他老人家多半也吃不消。” 

“小妖,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种鹤翼阵,我也只是听说过,连兵书里都很少提。”顾惜朝摇摇头,无奈的苦笑。 

赫连春水连忙说道:“我也不是在催你。破阵的事就你一个人操劳,我们都帮不忙。大恩不言谢,我要说什么,倒显得小瞧你顾惜朝了。这形势你看得比谁都透。。。。。算了,不说这个了,尽添些闲气。”赫连春水长叹一声,果然不再说破阵的事了,三个人说了阵闲话,赫连春水就一个人先回了营。 


38


等赫连春水走得远了。戚少商才回过头来对顾惜朝说道:“惜朝,你心里已经想到破阵的法子是不是?”虽然询问,语气却极为肯定。 

“没有。”顾惜朝不假思索的矢口否认,有些意外注视着戚少商,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不要骗我了。”戚少商转到顾惜朝面前,乌黑的眼睛直盯着他道:“你这几天都是心事重重的,偏偏又强撑着跟没事人一样。以前不管是什么艰难险阻,你都没有这样子过,我相信这天底下没有你破不了的阵,区区一个鹤翼怎么可能难住你。” 

“你不要瞎猜了,有了主意我自然会说。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你陪我回去吗?”顾惜朝扬起笑脸,随手折了一枝桃花,斜睨着戚少商道:“这桃花开得不错;拿回去插在瓶里也不错。”花吐胭脂,凤眼含笑,花香人气清厮醉,花腮人面红相向。

戚少商心里一阵狂跳,差一点就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连忙转了目光,望向远处青黛色的山林,道: “今天早上我进过你的帐蓬,看到了你画的作战草图,还有你批在七略上的那几句话,都是破阵的关键,是吗?” 

顾惜朝脸上血色退尽,笑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不置信的望向戚少商:“不是。你看错了。“ 

“我虽然没你那么博学多才,可是行军打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些东西,我还是能看懂的。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试一试。” 

“你就这喜欢逞侠义。这么喜欢当英雄。” 顾惜朝脱口说道,少见的愤激与慌乱是另一种形式的承认。

戚少商微微一笑,目光柔和而且自信:“不是我喜欢,而是我们没有别的法子。于国,于家,我们都不能退缩。金国能联合宋打辽国,也能毁了合约来联辽打宋,毕竟相对于辽国,大宋的疆域更有吸引力。金辽两国平分大宋天下之后,再回去窝里斗,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这五十万大军若是退回鬼谷关,赫连将军再受牵连不说,金国可能也以大宋出兵不力为借口,撕了合约,大宋的兵马对付不了两个强敌,鬼谷关虽险,也保不了大宋的整个疆土。开弓没有回有头箭。惜朝,赫连家输不起这一仗,大宋也同样输不起。” 

顾惜朝冷冷地一翻眼:“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大宋江山关我什么事?忠君也好,爱国也好,跟我没有半关系。”

戚少商没理会他话里的尖刻,笑道:“我明白,你不是舍不得这十万将士,你舍不得只有我戚少商一个人。可是你想想,九现神龙的名号也是一刀一剑的拼杀出来的,我现在有逆水寒,又有金丝甲,没那么容易出事。就算你不跟小妖说,我也会自己去跟他说。但是如果你不把你所有的计划说出来。小妖不会知道怎么跟我配合。到时候,我就真的没有多少把握了。” 戚少商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用这种方式逼迫顾惜朝,然而时势如此,大侠不只是一个空名。

“小妖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不开口,他根本不会答应派兵给你。” 

“那。。。。。大不了,我自己带十万兵出发,现在我可以调动的兵马差不多也有十万了。我就用这十万人马赌一场。” 这一场赌局,戚少商知道自己必胜无疑。那个计策,他只是一知半解,冒然出动,自然是死路一条,但是他知道,顾惜朝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带了十万兵马去送死。

果然,顾惜朝咬了下唇,沉呤半响才道:“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戚少商,江湖侠义有千斤,他一个人就担了八百。也许他留得住戚少商,他跨越得两个人之间的血仇,却制止不了他的侠义,唯一的法子,就是他陪他着一起担负这侠义。

吃过晚饭,戚少商拉了赫连春水到了顾惜朝的帐蓬。不意外的,铁手也在那里,陪着顾惜朝旁边查阅兵书。 而顾惜朝坐在案前奋笔疾书。

“惜朝。” 

顾惜朝只是嗯了一声,并不没有抬头。又写了阵子,才停了笔,待字迹略干,才封好了。厚厚的一迭,给戚少商道:“这一仗,你执意要打,我也拦不住你,这封信,你好生收了,别弄丢了。鹤翼阵所有变化走势,纷繁复杂,若是说了,只怕你也记不住,所以我都写下来了,如何诱敌,如何自保,都写上去了。” 

赫连春水疑惑地道:“原来你们两个早就想好计策了吗?” 

顾惜朝点点头,拉着赫连春水走到地图跟前,把计策说给他听。戚少商带十万大军沿狼山向东而去,做出沿小路绕过鹤翼之外,向幽都进发的假像。现在幽都的守军并不多,萧叔寒绝对不也冒险放宋军逼近幽都,他势必调动鹤翼的二十万拦截。戚少商与狼山为依托,边打边行,并且要伪装出四十万大军的样子,逼萧叔寒调右翼人马过来。到时候,赫连春水在带兵围攻正中间的十万大军,并且截断四十万辽军的后路。

赫连春水问道:“派人伪装你我,做出我们都在这十万大军里的样子,并不是很难,难的是十万人马怎么伪装成四十万的样子,并且不被人识破。” 

“行军的规矩,一般是二十人一帐,二十人为一组埋灶做饭。少商带的十万大军,五人一帐,五人一坑。而我们这里反其道而行之。趁入了夜,调二十万人马到后山密林里去,剩下的二十万,四十人一帐。“ 

“可是这也瞒不了多久。” 

“用不了瞒多久。少商在牵制敌人以后,辽军会派中翼或右翼的人马来试探我们,我们若是接连失败,他们定会以为平顶峰上的是我们主力。就会派右翼的人马过去。到时候,辽军中门大开,我们发二十万的人马攻打正中间的十万辽军,剩下的二十万负责拦截回撤的辽军。少商的十万人马靠地势自保也不算太难。但是,我最担心的这四十万大军不顾正中的十万人马,到时候,少商会撑不住。”

“真的很冒险。”赫连春水自幼于沙场历练,以少胜多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却不是这种近于做饵的打法。 

“你们应该想想怎么尽量保全了这十万将士的生命,而不是我。逆水寒是绝世好剑,还有金丝甲防身。” 戚少商本来只是想消除两人心里的余虑,话说完了,才想到金丝甲是铁手的。而铁手也在旁边。

铁手的脸在摇摆不定的烛火中跳动了下,没有人注意到他,倒是他自己沉不气:“金丝甲?”

“金丝甲,对我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我送给少商了。”顾惜朝淡然的解释了几句,他现在没有心思在这上面纠葛。 

铁手勉强一笑道:“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喜欢送人那自然也由你。” 

顾惜朝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提金丝甲的事,几个人围着地图研究起来。为了确保戚少商的安全,赫连春水把麾下大部分良将都派给了戚少商,另外又加派了五十名赫连死士。直到过了三更天,才算是结束了商讨。赫连春水告辞回帐休息。走了几步,见铁手还钉在那里,笑道:“铁二爷,如是没事了,不如我们出去巡逻吧,若是还有事,明日再来回顾惜朝说也是一样的。” 

铁手寒着一张脸,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跟着赫连春水出去了。 

帐蓬里只剩下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个人。 只有烛火嗤嗤燃烧地声音。饶是顾惜朝自踏入江湖来,险仗恶战都遇过不少, 当初毁诺城外,生死一线,都只是倔强的闭了眼,不肯有过半点哀求恐惧,而些时心乱如麻,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要他开口留下戚少商。

随手端了一杯茶,那茶早已凉透,他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镇住了狂跳的心。涩声说 道:“少商。” 话一出口,就又咬着唇,不作声了。 

“我答应你,我一定回来。”见他这般模样,戚少商忍不住心里一痛,抱住他道:“我这一生最重诺守信,我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我知道。我没有不放心。我只是。。。。只是。。。。。“”顾惜朝喃喃地低语一会儿,说不下去了,伸臂勾住戚少商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头。他一向都是冷面冷心,唯独只对晚晴和戚少商动了真情,然而晚晴已经不在了,他不想连戚少商也失去。但是戚少商也不能失去那种不知该称为光环还是阴影的忠义侠胆。爱一个人原来真的比恨一个人更辛苦。

“打完了这一仗,救回了老将军,我们就离开边关好不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江南,京城,旗亭酒肆都可以。”

“你陪我吗,哪里都可以。”

戚少商心里酸楚,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深了。对于顾惜朝的心思,他一直都摸不透,他只知道他是喜欢他的,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迷恋一点不比自己对他的迷恋少。 他感觉得到怀里的人轻轻的颤栗,心痛的搂紧了他只说了一句:“我当然陪着你。一生一世都陪着你。”然后,就吻住顾惜朝如丝缎般滑润如薄荷般清香如山泉般冰凉的双唇,他的舌尖小心的开启,柔软的亲吻,像轻吮春天的树芽。

顾惜朝在他炙热的亲吻时渐渐地迷失了自我,他细细的呻吟,低低的喘息,轻而易举的就让戚少商倾尽全部热情与欲望。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痴痴地缠绕,如同藤的依托,树的牵挂。

39


清晨,悠扬的琴声从顾惜朝的帐蓬里传出来,宛如一阵春风拂过绿茸茸的草地,散乱的羊群边走、边吃草,边发出嫩羔的咩咩叫声,欢快活泼,还有几只画眉在枝头宛转歌唱,然后音调变高,变得激|情澎湃,仿佛急风暴雨,电闪雷鸣时,沙场上杀声震耳,万马奔腾。这一阵急促、雄壮、激昂的琴声过后,音韵逐渐平缓下来,好像海潮落去,月明风清,沙洲人静。 

戚少商就在这琴声中整装待发。铁手替他满满地斟了一碗酒,戚少商一饮而尽,清洌的酒顺着他的嘴角溢出一些,脸上是自信的笑容,站得近了,铁手看见戚少商的嘴唇上有些细密的红红的牙印,沾了酒,映着日光,格外的刺眼。铁手头嗡的一下开始发胀。一直觉得有些事情不要去深想,就还会觉得自己有希望。也跟自己说过,苦苦的纠结不是铁游夏的作风。然而收放自如,对于在感情上一向拖泥带水的铁手来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戚少商并没有发现铁手的异常,见赫连春水也过来敬酒,忙拉过赫连春水,避开众人,低声叮嘱着他:“如果万一我回不来,你记得跟你的死士们把口径统一,就说我让辽兵捉去了。。。。。。惜朝,才能活得下去。。。。。。还有,他江湖上的仇家多,离了这边关,不知道又要掀起什么血雨腥风,也只有让他相信我还在辽国,他才能会留在这里。所以无论有多为难,你都得让他相信我没死。”

“嗯。”赫连春水待要再说几句话,只觉得喉咙发硬,眼睛一阵发涩。眼里有湿意在漫延,强行忍住了,不敢开口。一旁士兵送上两碗酒,赫连春水捧了酒,还未喝,一滴水珠滴落,在酒碗里泛起浅浅的琏漪。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了,赫连春水仰起头合着泪喝完了这碗酒,两人相视一笑,顿觉豪情万丈。

号角已吹响了,十万人马刀在腰,弓在手,铁手以监军的身份说了几句勉励之言,见赫连春水已离开戚少商的身边,便低了头,凑到戚少商的耳边,昏了头般咬牙切齿:“为什么?” 

戚少商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很快就又回恢复了清明,不由得一笑,这倒也不是胜利的笑,以前他有拿过铁手当情敌,自顾惜朝伤后醒来,两人互通心意后,他再也没有对铁手有过什么想法。已成为有了结局,过程再怎么样都不重要了,铁手无疑只是顾惜朝生命中一个过客,这跟有没有戚少商没有关系,三年的时间,任何人都做不到风清云淡,但是顾惜朝可以做到,残忍也罢,薄情也罢。他的狠绝也不是一天两天才形成,这是铁手所改变不了的,甚至他连认识都没有认识到。铁手也不是不好,只是他自己都没活明白,就在妄想重新塑造出另一个顾惜朝。

前面几排的士兵齐刷刷的盯着铁手,铁手这样的监军身份很不讨好,还好他一向不多言。此刻拉了戚少商,看不清表情的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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