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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涛汹涌-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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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何时开始冒出了那个念头,要寻觅一个替代者呢?她不知道,但它很早就在她心中生了根。应当有这么一个替代者,哪怕他不再以海字为自己名字的起首字。
    她不能辜负曾外祖、外祖父母殷殷的目光。如同患有DBB病是她的命运一样,将这个家族延续下去也是她的命运。
    说到底,那来自曾外祖、外祖父母的目光含蕴的绝不是只让一个家族无限延续下去的意义。
    人类在时光中穿行。一个个家族、姓氏起于微末,终于兴旺,继之以衰。历史上没有不绝灭的家族。不绝灭的是历史和精神,是一代代人投入生存之战的豪情、勇气和永恒的呐喊。
    甚至一度十分强大的民族也像古生纪的恐龙群一样一个个绝灭。不灭的民族均有其不灭的理由,但首先是有其不灭的历史精神。
    曾外祖父母、外祖父母投注在她梦中的就是这样一种精神。
    越是觉得自己无力负载这种目光,越是觉得自己一定要寻觅到一个替代者,她看待年轻男人的眼光就越是严厉。
    从小学、中学到踏进大学校门,她一直不动声色地、像个最乖的女儿一样接受父母为自己做出的各种安排,她明白她是在接受自己不幸的命运。她知道,只有首先接受它,才能对它有所改变。
    大学四年,她的眼前出现过许多男孩。不少人出于各种理由迷恋她。她对他们没有兴趣。她的兴趣在海上。她挑选男人有严格的标准,这标准就是这个以海为名字的家族中有过的三代男人。
    众多的男孩子们在她面前走来又消逝。只令她心中一天天添加出许多惆怅。她的灵魂经历着痛苦和失望的冲刷,她性格中的坚定和刚强却像绿色植物蒙受了过多的雨水和阳光,不可遏止地猛长起来。
    她可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她可能失败。
    毕业留到海洋大学图书馆系校任教后的一年里,她的心境是消沉的。消沉也是刚强,是刚强表现自己的另一种方式。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那种严厉的择人标准下有可能永远一无所获。家族的目光让她不能不去寻找,同时也逼视着她不能降低标准。
    有一天她的挑剔的目光终于停在江白身上了。她承认当她不时要登上海山别墅不远的一座断崖向远海眺望一番以排遣胸中的郁闷时,她正经历着内心中极为软弱的一刻。她在这软弱的一刻中开始想另一件事:这样一个替代者是否也可以由自己用心和手来培养。这个极具诱惑力的念头一经生出就强有力地攫住了她。她觉得面前的天空开阔起来。
    得承认她也喜欢他。她几乎从不敢承认自己也有爱人的权利。她没有这个权利。她寻觅这个人,是想让他明白他将延续的是哪一个家族的精神和历史,他应当成为或者将成为这个家庭精神的继承人。然而这还不是她与江白结识后的真正感觉、情绪和思想。不,归根结底还是始于爱情。你以为你对他的爱仅属于理性,属于柏拉图式的天国,可这爱的戏剧毕竟还在尘世中上演,剧情一点也没有越出少男少女两情相悦终而走到一起的老套。事实上从她第一次将他引进海山别墅,自己首先就进入了爱的角色,成了一个一到此时就不会不显得多少有点儿愚蠢和盲目的痴情的恋人。
    当然理智还在。另一双几乎与生俱来的目光还在。但防线已被突破。你以为你在进攻,事实上却在防御。而且经常想到要投降。渴望投降。
    有一点没估计到的是来自江白那一方的冷静。有一天她终于意识到对方的热情背后也存在着一双沉静的目光。这目光一直在审视他与她的感情关系和发展。它不愿意让它过快地进入庸俗爱情小说的情节。他自己也要将这个故事按自己的愿望发展。
    于是故事的重心转向了海山书房。她退回原来的防线。她选择的人正在那间有着父祖四代人目光注视的房间里自己培养自己。
    她也就在这时发现了自己性格中存在的疯狂。江白毕业前夕,他表现得越像她设计的那种人,她对他的爱就越是热烈和无法遏止。她常常忘记自己是个有病之身,日夜沉浸在与他终成眷属的美丽而折磨人的遐想里。这种遐想一旦进入梦境就成了催人泪下的结婚场景。泪水夜夜滴湿床枕。
    恋爱中的女人是疯狂的。一位大师说。那一阵子她的情感和行为举止几乎就是疯狂的了。她为她和他的爱设计了多种前途:她只是不能生育,并非不能结婚,难道他们不可以只结婚不生育吗?对于这个以海字为名字的起首字的家族来说,她一旦嫁人,没有第五代是不可想象的。但他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难道自己生的孩子与别人生的孩子真有很大差别?
    江白在校的最后一个寒假直到毕业,她一直在焦急地等待他的求婚。她甚至一厢情愿地认为此事不可避免。有无数应当发生的理由,却没有不发生的理由。 但她一次又一次的期望全都落空。江白最后没有向她求婚。
    渐渐地她冷静了,苦想事情在哪里出了岔子。真正意识到江白有一个独立的完整的自我时大势已去。他最后一刻对去向的选择清楚地表明他对她的态度不是结合而是分离。剧情在这里大大越出剧作者原来的提纲:她精心为自己培养了一个替代者,可他却要撇开她远走天涯。
    江白是想与她永远离别。她的悟性使她极早就穿透层层迷障,看透了他的心。他不想依赖她的也算显赫的父亲,这一点她可以理解;可他不想与她结婚,却让她的骄傲蒙羞。江白一点也不知道她身患不治之症。江白不愿意与她一起生活有他自己的原因。她一点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离别清楚地来到面前时她显得十分惊慌。她意识到自己对此还十分无力。对于下面的戏她甚至已经重新设计了催人泪下的一幕:如果江白向她求婚,她会让他最后一次向自己倾诉无边无际的爱情,然后却含泪拒绝他,并且讲明拒绝的理由,因为她不能生育(这总是一种缺憾,就她的本意论,她爱江白,她就不愿意让他的生活中有一点不完美)。她还要告诉他:她主动接近他确实是因为爱,同时也因为她要为这个延续了四代的海军世家的历史与精神寻找一个继承人,以承担她自己无法承担的责任。她会说自己相信他不会因为她这样做而怨恨她。她虽然拒绝了他的求婚,但她爱他,这爱在她的生命中只会有一次,过去她没有过,今后也不会再有。她会祝他幸福,然后坚决地与之分离(如果他受了感动不愿离开的话)。--她觉得这样做比起与江白结婚,更能让她享受到自我牺牲的美丽(她不知道自己真与江白结婚后会不会长期受到那种缺憾的困扰)。现在的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男主角并没看到女主角胸口插着一把剑,死在自己脚下,大幕却已降落。这是一种极为不圆满、对她极不公正的结局。
    她不能让他这样离开。她也无法不关心他离开她将走向何处。她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目光。一旦离开,她将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真地找到一个新的替代者。她要继续追寻他。
    不仅需要热情,此时还需要智慧。
    不能用绳索。她也没有一根绳索。何况江白对任何一种有形无形的绳索都异常敏感。应当顺其自然。应当用一种他无力反抗却能使他们之间的联系不至于中断的手段。
    书。
    对于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年轻人来说,书可能是他唯一不会防备的东西。但书却是她的武器。他带走了她借给他的一捆书,就自己用手牵去了一根看不见的因果之丝……
    度日如年……
    因为前程未卜。因为那根游丝随时会悄然断绝。
    在一些最难熬的长夜,她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哪一天听到了江白与某位姑娘成婚的消息。她觉得那时她的一切等待都将化为流水,她心灵里那座兀然而立的断崖就将崩塌。
    不过从L城的父亲那里传来的都是江白的好消息。她不让自己打听别人,她只愿意相信父亲。
    现在她明白长久地等待一个男人是什么滋味了。时光飞逝,她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等待与外曾祖母、外祖母和母亲当年等待她们的丈夫的心情相比较。她发觉她突然更多地理解了这个家族的女性。
    在她们所有的优秀品质中,坚忍是最主要也最重要的品质。
    江白并没有离开她的视野。江白就在她的目光和心灵里。江白就像当日的曾外公、外公和父亲,走向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他们每一次出航都有可能是与自己的妻子儿女的永别。
    如果将江白看成是自己的一去不返的丈夫,她还有今日这种痛苦和焦虑吗?痛苦和焦虑仍在,但向大海眺望的目光却不同了。
    这就是命运。宿命。这个家族传统的一部分。它的生活内容和精神的一部分。
    那就等。或者他胜利归来,或者他一去不返。
    如果她要关心,就关心他是否真地成了一名出众的潜艇军官吧?只要他在成长,只要他优秀,她就应当满足。
    可她还是在等待。她不能不等待。在内心深层,她明白自己仍在等待着他向自己求婚--那是早应当发生的,只是被他推迟了!
    她也是个女子。她也软弱。可是痛苦也是让人成长的甘泉。她的坚忍在痛苦和软弱中越长越高,如同一棵不再会被海风吹折的幼树。
    等着吧。不是在等待他的消息,而是在等待一个结局。一个可能完全与她无关、却会对她的爱和等待给予最后的无情的判决的结局。
    后者比那个她一直盼望中的美好结局更有可能发生。
    但是仍要等待!
    也许会有奇迹发生。一个没有奇迹的世界是人们不值得生存于其中的世界,一种没有奇迹的人生也是不值得留恋的人生……
    今天奇迹终于发生了!他终于来了电报。一封求婚的电报!
    这个人!这个已经离她那么遥远的人,这个差不多一去不返的人!
    她无法不一次次在激越的琴声中泪流满面。她等的时间太久了!整整一年时间,想想看!还有那封电报,它来了,差不多等于一名潜艇艇长长久音信杳无后又从无涯的大海中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她的怀抱!
    仅仅是一封电报啊。一封电报就给了她那么多满足,少女的全部生命就在这一刻有了意义,闪烁起了童话般动人的光辉。一部充满浪漫情节的爱情喜剧因故小小耽搁后正继续上演。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不知道女主角身患绝症,已不能答应。女主角要他看到的是自己对他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和那把插在美丽的胸口上的短剑。
    她将要--不,正在享受自己生命的美丽。她可以拒绝他了。他应当有更完美的生活:妻子,一个儿子和女儿。他不应当知道她是个患病的女子。她永远不要他知道这一切。她能得到的爱情已经得到了,剩下的就是独自咀嚼自己的牺牲与这牺牲的悲怆了!
    马上回一封电报给江白:不,我不能接受你的求婚,请原谅。
    然而她的内心……她的内心却狂喜说出了相反的话。我爱你!我等待得太久太久!我不想拒绝!不想!没有别的理由,就是不想!失去了就是永远的失去!她渴望的是永远爱他,拥有他!
    然后再死。
    她突然镇静下来。少女的琴音在最后的沉重的惊天动地的轰鸣中结束。内心从没有像此时这么坚定、欣悦、满足。此时无论生和死,她的爱情都是圆满和美丽的了。江白已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潜艇艇长,他将在中国海军的阵列里接替自己的曾外公、外公和父亲,她不再会为这个家族没有继承人而遣憾了。她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第一个愿望,为自己培养了一个替代者。剩下的只是她和江白两个人的私事了。她可以嫁,也可以不嫁,问题是如何做才更为美丽。
    她在思考。方才她一直在激越的琴声中思考,琴声就是她的绵绵无尽的回忆和思想的话语。事情到此已变得简单。她的问题,不,她和江白之间的障碍是自己的病。她要考虑的是如何超越这个障碍。
    她静静地坐在钢琴前面,望着面前那幅嵌在一只小小的原木镜框的自己的肖像。她想怎么样处置自己?
    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只有这一刻,她才是自己未来生命的主宰。失去了这一刻,它便永远不再来。
    如果答应江白,她就要为他生育。不能为他生育,她就不应跟他结婚。
    无论如何,他的生活和她的生活,都应当是完美的,没有缺憾的。
    需要再去一次市郊的血液病研究所,见见那位名字奇怪的--叫做起飞--的留学归国的医学博士。她要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向他讲出来,听听这位年轻的、有一点怪异却给过她信心的专家的指教。她服用他推荐的一种外国药已经三个月,虽然他一次也没有说过这种药真能将她的病治愈。即使在国外,这种药治愈DBB病的有效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
    人类飞速发展的医学帮助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不能帮助一下她?
    真正重要的事情已不是自己是否会因生育而死。在接受江白的求婚和因生育而死两种选择之间,现在她觉得前者比后者诱惑力更大。
    主要是更美丽。
    这个海军世家需要第五代传人。她想知道的是:哪怕她因生育而死,她与江白的孩子--无论儿子或是女儿,会不会安全地活下来?更重要的是:她的病会不会遗传?
    市血液病研究所座落在距城二十公里的一条幽静的山谷里。出租车跑了四十分钟,才将她送进这条山谷。
    像城里一样,一簇簇、一丛丛黄、白、红色的蔷薇花也在这条曲曲折折的山谷柏油路两旁盛开怒放,但它们比城里的花朵开放得更有自由,更具野性,因而看起来也更让人惊心。
    一座不大的庭院。蔷薇花和一棵棵不大的雪松越过围墙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铝合金栅栏门,从院门外一直蔓延到庭院深处。
    来就医的人很少,院里十分冷清。
    她在栅栏门外下车,付了车租,没有受到门卫的拦阻,就穿过紧闭的大门一侧的小门,走了进去。
    她已经来过一次,不用别人指点,便径直走向了研究所大楼。
    来前她打了电话。那位名叫起飞的血液学博士正在接诊室里等他。博士三十四、五岁年纪,身高体壮,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目光炯炯,不像个医生倒像个武士。
    门虽然开着,海韵还是敲了敲。
    “请进!”医生说。
    海韵进门。
    “博士先生好!”
    大夫一把将膝头上的一只猴子推下地,起立,微笑,用洪亮的嗓音说:
    “海韵小姐,请坐!”
    两人分别落坐。
    “感觉怎么样?”大夫问,同时用他那种大胆、锐利、仿佛要穿透她肉体的目光望着海韵,似乎她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个标本或试验对象。
    在医生那似乎对她的躯体一览无余的目光下,她的脸忽然有点发窘,但这一刻很快过去了。
    在这样一位医生面前,你不能不更加大胆。
    “感觉还好。--吃了你的药,至少没有什么不良的副作用。”她有意用稍大一点声音说话,用以抗拒心里正在生出的那一点不安的、类似将要被判决的感觉。
    那种被人当做试验标本的印象正在深化。大夫无声地裂开嘴,笑了。
    “没有副作用就好。”他说,“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服这种药。如果你不反对,可以继续服用它。”
    来时积蕴的一腔勇气回到了她身上。
    “大夫,今天我来,是想向你求教一件事。”她说,两眼闪闪发亮。
    “说吧。”大夫说,“不要客气。”
    “我准备结婚。”海韵说,她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虽然她尽力克制着,“我想知道,如果我继续服药,--譬如说再吃上半年,我是不是可以生育?”
    大夫的目光渐渐发生变化。她觉得他现在望着的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试验品了。
    “你成功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五十。就国外的报导看,你一旦结婚生孩子,生和死的机率都是百分之五十。”
    海韵的脸色白而复红。
    “那就是说,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活下来,并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不错。”
    她停顿了一下。
    “我还想问一件事。”
    “请讲。”
    “如果我因生孩子而死,我的孩子会不会平安?假若我流血不治而死,我的孩子会活下来吗?……还有,DBB病会不会遗传给我的儿子或女儿?”
    医生的目光意味深长。一种惊奇的、因正在经历新的发现而暗自激动的目光。同时也是一种敬佩的目光。
    “你等一等,我马上通过国际互联网络帮你查一下。”他说。
    大夫站起来,走到房间另一端,打开那里的一套电脑。海韵发现,这个体格硕大的男人动作十分敏捷,并且立即就进入了一个复杂而神秘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信息世界。
    她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那上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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