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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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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定山已经和于守业来往了,昔日梗着脖子的儿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原谅了自己的出身,正视了现实。清明节的时候,他捧着母亲的骨灰盒声泪俱下地哭了一场,媛媛一旁也抹着眼泪。于守业背过身去,强忍着眼泪,哽着声音说:儿子,你母亲终于能闭上眼了。 
    于定山和媛媛也是做父母的人了,他们的孩子于展望已经三岁了。做了父母的于定山和马媛媛,看开了很多事,也解开了许多的疙瘩,于是给孩子起了名字叫展望。 
    叶落归根 
    哥哥于守大终于辗转着回到了陆城。不仅哥哥回来了,还有嫂子和陆生。亲人再次相见了,见面的那一刻,兄弟俩呆呆地对视着,他们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岁月的痕迹。几乎是同时,他们想起了四八年陆城分别的那个雨夜——哥哥是中校科长,才三十出头,弟弟是中尉参谋,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风华正茂,此时他们的头发花杂了,眼睛也浑浊了。他们相望着,还是哥哥先伸出了手,痛楚地叫了声:守业啊,三十多年了。兄弟俩就拥抱在一起,老泪纵横。积攒了三十多年的话,东一句、西一句地拼凑在一起,勾出了历史的轮廓。 
    一家人终于相见了。李大脚和嫂子也搂抱在一起,两个老女人相互打量着,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嫂子说:弟妹呀,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李大脚抹了一把老泪,哽咽道:受苦的不是我,是小莲啊,俺是半路上嫁到你家来的。 
    提起小莲,所有人的心情都复杂起来。在这之前,于守业已经把家里的情况在信里告诉了哥哥,于守大忙打断李大脚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进了我们于家,就是我们于家的媳妇。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围坐在一起,跳跃着把这三十多年的历史又重新细致地梳理了一遍。 
    于守业看着哥哥一家,再看看自己一家,日子就有了白云苍狗的感觉。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如梦似幻般。回想起这三十几年的日子,流水似的,说过去就过去了。 
    晚上,于守业陪着哥哥一家住在宾馆里。他和哥哥同住一间,关上门,就剩下兄弟两个人了。于守业呆怔地望着哥哥,哥哥也泪水涟涟地望着弟弟。于守大哑着声音说:守业,这些年苦了你了。 
    于守业听了哥哥的话,眼圈又红了,他摇着头说:没啥,真的没啥。 
    于守大又道:四八年把你一个人留在陆城,哥真是不放心,本想带上你走,可当哥的做不了主啊。 
    于守业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哽着声音说:你们走了,我一直担心你和嫂子,那时候国军可是节节败退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兄弟俩说到动情处,又一次抱在了一起。 
    半晌,于守业说: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了你的呼唤,才知道你们安全地去了台湾,我的心才算落了地。 
    于守大瞅着于守业说:我并不想说,是中统局的人逼我说的。我不想给你招惹麻烦,就想让你好好生活,反攻大陆在当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两个人边说,边唏嘘感叹。 
    于守大抬起头问道:这么多年,你就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于守业摇摇头,叹口气:小莲出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挺不住了,多亏了你弟妹桂芬,是她保护了我。 
    保护他的又何止李桂芬一个人呢?想起小莲下决心离他而去前说过的那些话,他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小莲应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但她却一字不漏,就是到死,也是守口如瓶。 
    于守大感叹道:现在没人再追究我们的身份了,我这不是也回来了吗?大陆对我这么友善,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回去了。让陆生也过来,在陆城办厂。 
    于守大说到做到。第一次回来呆了几天,在台办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参观了蒸蒸日上的陆城,然后匆匆返回了台湾。 
    不久,他果然携全家又一次回到了陆城。带来了在台湾几十年的积蓄,声势浩大地在陆城开了一家电子元件厂。 
    于守大的年龄大了,便把所有的事情委托给了陆生,陆生又动员于定山和马媛媛下了海。当时下海的人趋之若鹜,大大地掀起了经商热潮。 
    改革开放之后,针织厂已经大不如前,有时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媛媛正在为自己的工作发愁呢,于是毫不犹豫地辞了工作,死心塌地帮助陆生筹办工厂。于定山做投递员的工作,也有几年了,刚开始知青返城时,能有个工作就已经不容易了,可转眼几年之后,他就不安心自己的工作了。三十来岁的人,整日里骑着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的,看不到前途,也看不到未来,他的心里早就长了草。陆生回来办厂,他的心里有些痒痒,陆生找他一说,他马上办了停薪留职。不久,他又把工作彻底地辞了。 
    上阵亲兄弟,电子元件厂很快就红火起来,刚开始是生产半导体收音机的元件,在台湾时,于守大就是靠这个起家的。两年后,收音机不吃香了,他们又生产电视机的元件,后来又组装电脑。总之,什么流行就做什么。原来叫厂,后来又叫了公司,不管叫什么,生意都是红火的。 
    于守大和于守业真正地赋闲了。他们没事就遛遛鸟,钓钓鱼,过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 
    最近这段时间里,不知为什么,原本已经踏实下来的心复又鼓噪起来,弄得于守业寝食难安,还不停地发火,摔东打西的。李大脚对老年的于守业的这种做派,十二分的不理解,她拍手打掌地数落道:你个该死的,年轻那会儿老实得屁都不敢往响了放,你老了,老了,这是咋了?看这也不顺眼,那也不舒服的,你还想把我休了咋的? 
    于守业也说不清这股无名火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他难受,憋得慌,总想找个出气的地方。他一发火,李大脚就对他不依不饶的,有一次还扯着他的衣领子说:你个老东西,你说说,是谁惹你不痛快了,俺帮你找他算账去。 
    李大脚这么一激他,他“呼啦”一下子,清醒了,陡然想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份委任状、还有一直跟着他的那个037的代号。他终于明白,让他寝食难安、莫名发火的原因了。这么多年,没人了解他的历史和往昔,包括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人们只知道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教书匠,谁又了解真实的他呢?以前,他是身不由己用两张脸活着,那是为了隐藏自己,藏得越深越好,最后的结果是,连老婆孩子都不知道真实的他是谁。他需要面对真实的自己,哪怕让组织再给他定一次罪,让他去坐牢,他也心甘情愿。他太想真实地做一回自己,让人们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安定下来,真实地过完自己的余生。 
    他仍关注着国内国外的大事,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看到报纸上,许多人都平反了,由组织给了一个公正的评价和定位,就是死去的人,也有了一个正确的身份。一切都有了水落石出。而他现在还无法心安,这么多年过来了,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在那儿生活着,他已游离于生活之外。他把自己的想法跟于守大说了,于守大怔怔地望了他半晌,才说:守业,你都这把年纪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台湾早把你们这些人忘了,你这是何苦啊。 
    他听了哥哥的话,眼泪刷地下来了,他悲泣地说:别人忘了,那是别人的事,我自己没忘,连老婆孩子都不了解我,我这辈子活得冤啊。哥,我死都不会闭上眼睛的。 
    于守大哀叹一声:守业呀,现在人们正事都忙不过来,谁还关心这个呀。 
    他火气很大地说:别人不关心,我关心。这么多年,我把自己都弄丢了,老了老了,我要找补回来。 
    在一个周末的日子里,于守业把一家召集起来,包括三岁的小孙子展望也没落下。他郑重地坐在家人的中间,清了清嗓子,威严地说: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他的身上,李大脚忍不住了:老于,有事你就说,有屁就快点儿放,你不是要宣布跟我离婚吧。 
    他狠狠地瞪了眼李大脚,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所有的人,一字一顿地说:告诉你们,我是国民党留在陆城的特务,代号是037。 
    一家人在经过短暂的惊怔之后,一下子就泄气了。儿子于定山跑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说:爸,你没发烧吧? 
    三岁的小孙子展望也稚气地问道:妈妈,什么是特务啊? 
    媛媛笑道:爷爷逗你玩儿呢。 
    李大脚如释重负地笑了,她拍着大腿说:你这个老东西,编点儿啥不好,我跟你生活了这么多年,你是特务?!好呀,我的老天爷,你笑死个人了。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仍然一脸正色地说:四八年解放军攻城,我留了下来,原来我是特工科的中尉,委任状写着我是少将专员,代号037。 
    于定山和马媛媛望着父亲,一脸的焦灼。他们对望着,媛媛低声说:爸这是真的有病了。说完,用手悄悄指指自己的头。 
    于定山过来就把父亲抱住了,然后说:爸,你上床歇着吧。明天咱们去医院看看。 
    混账!老子没病。是你们脑子有病。他挣脱开儿子,咆哮道。 
    李大脚在一旁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她一边哭,一边拍打着手说:老于呀,俺本想和你安度晚年,这日子多好啊,不愁吃不愁喝的,老了老了,你咋得了这个病啊。 
    他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亲人,无话可说,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相信他。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伸出的手抖颤着:你们、你们都糊涂啊。 
    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就是那份委任状了,可早让他给吞掉了。就是委任状还在,他们又能相信吗? 
    李大脚偎过来,拉住他的手说:老于,你放心,不管你得了啥病,后半辈子我都会照顾你,绝不把你一个人丢下。 
    他暴躁地甩开她的手,拼命喘息着说:连你都不相信我? 
    李大脚一脸认真地说:你说你是特务,你的电台呢,你的委任状呢?我跟你一个锅里吃,一个床上睡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 
    李大脚的一句话,就给于守业定了性。 
    于定山和媛媛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他们跟李大脚交代几句,让有事给他们打电话,就忙自己的去了。 
    家里只剩下于守业和李大脚了。李大脚拍着于守业的脸道:老于,现在没别人了,你说句真心话,行不?别再撒癔症了。咱们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别闹了,行不行? 
    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明白,怎么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相信他说的话。 
    寻找 
    于守业一腔热情地让亲人们知道真实的自己,也就是另外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于守业,不曾想,却给亲人们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他们怀疑父亲的脑子出了问题,最轻也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于是,李大脚从此与他形影不离,并发誓要照顾好他的晚年生活。李大脚虽说也六十多岁了,但身体还算硬朗,能吃能睡的,看护个病人应该不成问题。她终日恪尽职守,严密监视着于守业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就向于定山和媛媛汇报。李大脚出于对于守业的爱护,就连他上个厕所,都要在边上守候。 
    刚开始,于守业对李大脚的百般看护很不习惯,力争摆脱她的亲密接触,不承想,他越有这样的想法,李大脚越是提高警惕。万般无奈的他,干脆不闻不问了,她爱看就看,爱跟就跟,随她去。但从此他变得沉默了,没事就坐在院子里发呆,只有那棵老树和他厮守、相望,这棵老树是他人生的见证人,当年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老树下进行的——把委任状挖出来,埋上;埋上,又挖出来,最后也是在这棵树下撕了委任状,吞进了肚里。这一切,唯有这棵老树最清楚,但树就是树,不是人,无法给他证明什么。他望着树,就流下了两行混浊的老泪。忽然间,他想起哥哥于守大还可以给他作证,看来也只有哥哥能证明自己了。 
    又是一个周末,两家人聚在一起时,他突然冲于守大说:哥,你说我到底是什么人?他没头没脑的话,让众人一下子哑了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大脚。她惊呼一声奔过来,想扶住于守业,仿佛眼前的病人会随时晕倒。他用力地把她甩开,直眉瞪眼地冲于守大说:哥,你今天把话说明白了,我是不是特务? 
    于守大不明白弟弟为什么要这样问,他以为过去的事就如一场荒唐的游戏,过去也就过去了。他当年逃到了台湾,如今不也回来了?弟弟留下,也就是留下了,和普普通通的人一样。他们现在老了,要安度晚年的幸福生活,没想到,弟弟又旧话重提了,当着家人的面。他看着弟弟,想把过去的事情抹平了,便淡淡地说:守业,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还提它干什么? 
    他抓住了哥哥的胳膊,突然就感到万分委屈,眼泪也流了下来,然后说:哥,你不知道,我心里堵得难受啊。 
    于守大叹了口气,才说:你是当过几天国民党的兵,四八年陆城解放前,你留下了,我们随部队去了台湾。 
    于守大并没有提他特务的身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后来呢?他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拉住哥哥的胳膊。 
    于守大又说:哪还有后来。咱们现在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就是后来。 
    我当特务的事你不知道?他急得涨红了脸。 
    你是不是特务,当时只有中统局的人知道,我怎么知道? 
    他记得当年是哥哥把他带到中统局那位上校面前的。把他带进去,哥哥就走了,委任状和037的代号,都是上校亲自授予的,的确没有第二个人在场。但身为特工科长的哥哥应该知道这一切啊。他望着哥哥,看着哥哥的满头白发,泣然道:哥,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不知道? 
    于守大认真地摇摇头。 
    那你在收音机里对我说的那些话,也是假的了? 
    于守大说:当时凡是大陆有亲人的,都被喊去录音了,说的内容是他们早就写好的,我就是给念一念。你怎么能把这事当真呢? 
    他傻了似的立在那里,真不知道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哥哥的脑子出了问题。从那以后,他变得更加的沉默了,抱着头,努力地想过去的事——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没有一个能相信他。 
    后来,他就想到了政府,想到政府的台办,他要向政府说明自己的过去,让政府证明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顺利地找到了台办,还是那位戴眼镜的韩同志热情地接待了他。见到韩同志,他似乎见到了亲人。当初哥哥寻访大陆的亲人,就是这个韩同志帮助联系上的,他希望通过韩同志,再一次和过去的自己也联系上。于是,他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说到了一九四八年,也说到了委任状和037的代号。 
    韩同志很忙,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和人打招呼。终于听完他的叙述,韩同志仍是一脸可亲地说:于老师,咱们的政策是向前看,一切以经济发展为主。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是不是特务我们不追究,这不是从前了。 
    他听了韩同志的回答有些张口结舌,半晌才说:可、可我是特务啊。 
    韩同志又说:你在文革时没受到迫害,也没受到打击,我们就没法给你平反。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台湾若是还有什么亲属想回来投资,我们举双手欢迎。您老别特务特务的了,现在还有什么特务啊。 
    他找组织证明自己的身份,却是无功而返。他只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回到家里,他又坐在那棵老树下,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把自己给丢了,他再也找不回自己了。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脑子有了毛病?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都生活在梦里? 
    他想不通、也想不透,越想越迷糊,目光就穿过那棵老树,费力地向天空望去。天很明,很干净,干净得什么都没有了。他费劲地去想,想着想着,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他惊恐地大喊:桂芬,桂芬啊,你在哪里? 
    李大脚忙从屋里跑出来,冲他道:老于,你想干什么,我帮你啊。 
    他看到了桂芬,真实的桂芬,陪着他风风雨雨生活了多年的桂芬。这一点是明白无误的,于是他笑了,表情明媚,像个痴呆的老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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