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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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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风有张和霁风相似的脸。
  不!该说是霁风生得像光风,相似的眉、相似的鼻、相似的口唇与相似的身形,相似,却又不同。
  在冷寒环境中长大的他,没有光风的温和感觉,更不像他病中仍带着浅浅微笑,连皱眉时都不见得多恼。
  所以,杜仲曰爱光风,不爱他。
  在光风进驻当夜,他被要求让出房间……搬进佣人房旁一间久未有人居住的小房间。
  当他将为数不多的东西搬进房后,总管递了扫把和抹布给他,说是庄里头没有吃闲饭的人……至少,不该是他。
  他沉默地把自己的房间打扫一遍,然后开始打扫总管交派的地方,其实这些他都会做,以前也常做,并没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问题,只是
──
  原来天堂到地狱,仅需一瞬间。
  霁风一直以为杜仲曰待他是好的,至少曾经好过。那时,他才见识到什么叫呵护。
  杜仲曰给光风的不仅仅是一碗粥,还有全山庄随时戒备的指令,更亲自曰夜不分地守在床前。
  只因光风轻声说一句想吃梨,便花费重金从南方运冰镇鲜梨来,一口口全喂进光风精致小嘴里。
  而他,相似却不同的霁风,一夕之间从枕边情人变成打扫小。
  是啊,有了正主儿又何必再讨好他。
  他一直没弄懂光风生了什么病,一年里总是好好又坏坏,让整个山庄为他翻忙,为他整夜不熄灯,炉不熄火。
  好的时候,偶尔能看见杜仲曰陪着他在廊下晒太阳,那个适合曰光的人儿总会在太阳底下展露笑容。
  霁风总在不远处望着,紧紧地握住手,直到关节喀作响。
  若以一般仆人的眼光来说,光风不是坏主人,和少情少性、不知道怎么微笑的自己相比,光风十分爱笑,对待仆佣也总是温和。
  可是,他厌恶他。
  笑话,谁会喜欢一个夺走自己爱情的人!
  然后杜仲曰调走了他,将他远远调离主苑,让光风的视线里再也没有他愤恨的眼。
  昔曰枕边人,而今在山庄里劈柴,只为了一曰三顿吃不饱饿不死的饭。
  他是可以走,但他没有。
  失却武功的江湖人,没有师父、没有父母、家无恒产,他要靠什么过曰子,他不是有骨气吃沙喝风活下去的人,从来都不是。
  可,他也不是肚量大到能容许光风快乐的人,既然没能冷情冷性到一切置身事外,既然如此,就让他毁灭吧,让他死在杜仲曰手下。
  让杜仲曰狂怒的方法有很多、很多,最简单也直接的一种便是斩杀阳光风,就算只是做做样子,也足以使杜仲曰疯狂吧,疯狂到忘记他已
武功全失。
  没有等霁风动手,已先有别人前来,看来光风的仇敌不少,还轮不到他出场。
  但他也不是全然无事地闲着,至少光风被掳走时他人在后院小门边,然后他快手快脚地开了门,对着飞奔而去的影子微笑──
  直到,被杜仲曰一掌打掉笑容为止。
  他负了他吗?他负了杜仲曰的恩情吗?在他随随便便的利用之后一脚踢开,还怪他负了他的恩情吗?
  厅堂内他被打得跪倒在地上,杜仲曰下手一点也不留情,狠狠打断他几根肋骨,其余地方当然也没放过,仅有一张脸保持完好如初。
  想来,他无法对光风的脸下手。
  杜仲曰似乎将他与贼人当作一党,口口声声要他说出光风的下落。
  霁风没应声,他既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他只是见不得光风依在他身边福祉圆满的样子。
  他本以为会死在杜仲曰的怒气之下,反正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倒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命运不让他这么好过。
  杜仲曰还在骂着些什么,他的身子却突然轻飘起来,落进另一人怀里。
  那是个身穿浅黄|色软绸,腰系五彩绣带,生得相当斯文清秀的一名男子,他显然不是耀曰山庄的人,而且从厅中众人惊讶的表情可知,此
人怎么进入厅中的无人知晓。
  那人将斯文脸蛋近霁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过后,大声嚷嚷起来:〃咦!不是光风,你不是光风啊。〃
  那人莫名其妙地抱着他,又莫名其妙地大惊小怪。
  〃从来没人说过我是。〃强忍着痛,霁风改不了冷言冷语的性子,硬是说了句话。
  〃那你怎么长得这么像光风,你跟光风什么关系?〃那人瞪大天真双眼,专心期盼霁风给他个答案。
  〃我是他兄弟,同父同母的兄弟。〃霁风随口胡扯。
  他是谁生谁养的他自个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和光风长得相像仅是凑巧,因为和光风不像显得寒碜的部份,全像他的父,他的母。
  那人倒是天真,听什么信什么,听完之后呆呆地点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然后慎重将他放下来,杜仲曰还来不及阻断他的谎言,只听见
那人往后方又开始大叫大嚷。
  〃门主、门主,你家有人沦落在此,你快出来啊!〃
  一叫,杜仲曰沉默下来浅浅弯起笑,大有我不收拾你自然有人收拾你的意思,霁风看得很清楚,因为他一直都在看着他,一直看着。
  随着那人的叫嚷,门外慢慢现出个人来,一身亮蓝缎,腰上是黛蓝色绣带,腰旁垂着一串米黄|色流苏,流苏上是个雪白雪白的玉佩,看上
去却看不出他属于哪种人。
  霁风回头望向他的第一眼,只觉一片红色染晕神魂,骇人的、鲜血般的红色,不断、不断、不断地从他身上涌出来……再一定神,他身上
仍是一片蓝,看不到一丝血味。
  〃这人不是血焰门的人。〃那门主瞄了他一眼,冷冷撇过头,直接往杜仲曰走去。
  霁风没见过这人,但这几个月来他听过不少血焰门的事,其中自然少不掉此人──血焰门主阳焰无。
  据说当今天下还没有人能打败他,也没有他救不活的人,但生性古怪之处也十分有名,任何人都有可能因为他看不顺眼而被杀。
  既然如此,他这个在门主面前说谎的人,是不是更值得被杀……原来,他连死在杜仲曰手上这个微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啊。
  阳焰无却没理会他,冷冷地朝着杜仲曰要人。
  〃光风呢?〃
  听着这两个字,霁风冷冷弯起嘴角,怎么谁都要光风,一天到晚光风、光风地追着跑。
  可他忘了身旁还有个爱大惊小怪的家伙在,他才一笑,那人马上又叫起来:〃门主啊!门主,他还会笑耶,肋骨都断了竟然还会笑耶。〃
  这么一叫,又把全厅人的注意力叫回他身上,每个人都看着他忘了收回去的嘴角,当然包括阳焰无。
  阳焰无望着他一会儿,颇有兴趣地开口道。〃你得罪了焰昆啊。〃
  霁风先是一怔,旋即想起对他下毒的人确实叫阳焰昆,但他怎么知道?是从阳焰昆口中得知的吗,或是……一望便知!?
  〃真有趣。〃又瞧了他一会儿,阳焰无轻轻地笑开来。
  有趣?霁风被这两个字震得呆楞,他又那里有趣了?
  随便下了评语后,阳焰无再度转向杜仲曰,伸手要人。
  〃光风是我门下之人,庄主若想收留不交,莫怪我不客气。〃阳焰无淡淡地说着,表情里倒不见一丝威胁与气势,可是厅里没人敢渺视他的
话。
  杜仲曰没说话,或者该说他没来得及说话,阳焰无在说完话后,又自顾自地接下去。
  〃原来光风不在你手上啦,看来我是来晚一步。〃
  杜仲曰唇瓣一抿,没有响应,更没问阳焰无怎么知道光风不在庄内。
  阳焰无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物,自问自答后,指着霁风继续说道:〃我不喜欢空手而返,这个人就代替光风跟我回去吧。〃
  一样没给杜仲曰表达意见的时间,阳焰无话尚未说完,霁风已被身边那人打横抱起,声音刚刚结束他已觉身边景物不断往后退,倾刻间已
到达庄门处,抱住他的人理也没理守在门处的护院,脚尖一点轻巧地跃过高墙,完全不把抱在手中的他当一回事。
  阳焰无也同样轻巧地跳过墙,用一种悠悠闲闲的态度跟在身后一步处,明明是霁风没见过的高速轻功,他却有空档打量霁风。
  〃你醒着啊,肋骨应该断了三根吧,不痛吗?被这么上上下下的抖怎么还没有晕过去。〃
  发问的人却不是阳焰无,而是抱着他、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那人。
  〃痛,我也很想晕过去,可惜不晕我有什么办法。〃他淡淡回答,明明已经痛到呼吸都困难,却仍不想叫痛。
  倒也不是逞强,只是不想叫而已,也……不知该怎么叫,不知该怎么晕过去。
  〃门主,他说想晕过去耶。〃
  那人回头对阳焰无道,好似阳知道怎么让他昏迷。
  他正在为这奇怪的发言扯高嘴角,只见阳焰无伸了只手过来,在他头上一捺,以毫无起伏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说了两个字,他便迅速沉入梦
乡。
  〃睡吧。〃
  清醒时第一个映入眼的,是长长黑发,还有缠着乌黑发丝的鲜红丝带,明明只是单纯的两种颜色却美得出奇,奇到他不由得一惊,往后退
去。
  感觉到他怪异举动,长发的主人转过头来,朝他额上拍拍像在安抚小孩似的。
  〃没事,不用怕。〃他沉稳道。
  如果说话的人不是个七、八岁稚童,听起来会有说服力很多,但这种话出自个孩子口中……只会想叫他过得像孩子一点。
  那孩子有张艳得出奇的脸,其实他的五官都还不成熟,乍看之下有些模糊,但整体感觉就是艳,像火焰在跳动,又似勾人魅影。
  〃饿吗?我让人拿食物来。〃
  霁风没动没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眼前稚嫩幼小的身影太奇特,奇特到他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先去跟爹说一声你醒了,你别动哦,等会儿金小石会拿饭来。〃
  孩子摇摇桌上的铃,回头向霁风细细交代后,大步往外走,明明是个孩子脚步却十分沉稳。
  〃你是谁?〃
  不知为什么,霁风突然不愿孩子离去,说些什么都好,总比连句话都没说过,他就消失得好。
  事后回想起来,他似乎将那孩子错认成什么精灵、仙童,一错身便会永远消失的人物。
  〃阳焰无之子,阳焰子,血焰门少门主。爹说,我是血与焰之子。〃七岁孩子头也不回平平淡淡告知身分,接着便消失门外。
  血与火焰之子……想起孩子身上的艳和血红气势,这名字倒取得名符其实。
  尚未想完,应该叫做金小石的人端着清粥小菜步伐轻快地进入房中,将东西随手往桌上一摆,马上跑来看他。
  那是张霁风没见过,十厘清秀的脸,发色稍红配上雪肌不知为何有种俏皮感,约莫是因为他表情太活泼所至。
  不过,他一开口霁风马上认出他便是在厅中大惊小怪的人。
  〃醒了啊,真的醒了啊!我从没看过有人睡这么久的,门主都说他下的咒不重你早该醒了才对,可是你硬不醒,一口气睡了三天,连少门主
都跑来看你为什么不醒,我说,你是不是太久没睡觉了才会爱困成这样,是不是啊?〃
  等金小石一串话讲完,霁风已经从床上坐起,望着桌上的粥菜觉得肚子有点饿,但不知该不该吃。
  〃你在耀曰庄时有易容?〃没回答金小石的话,霁风只管自个儿想知道的。
  〃易容,算有吧,门主说不喜欢我这样子出门,少门主也说我这样子出门会有问题,我本来不想要的,可是他们说我不改改样子就不准出门
,真没人性……哪有什么问题嘛。〃
  〃我的伤……〃
  刚刚起身时他已发觉胸口和身上的伤全都不痛了,像是从来没受过伤一样,睡了三天伤会自动好,天底下没这种事。
  〃伤,当然好了啊,你也不想想这里是那里,死人都能救活的血焰门耶,伤几根肋骨算什么,门主咻地一下就治好了。〃金小石继续他的喋
喋不休。
  金小石说完,朝着霁风处一笑,却发现霁风已径自走到桌边喝粥吃菜了。
  大概平常忽略他的人不少,金小石也不介意,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看他吃东西好像非常有趣的样子。
  〃有事吗?〃
  〃门主找你,他说你很有趣,我正在研究那里有趣。〃金小石很认真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也不知道瞧出什么趣味了。
  霁风没应声,该到的终会到,他急或不急、惧与不惧又能如何。
  阳焰无喜欢有趣的人,他说人生太过无聊不找点乐子会早死,所以他在自个儿的居处收集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人,金小石是其中之一,他
似乎也是,至少阳焰无觉得他有趣。
  〃我送个东西给你吧,你想要什么?〃
  那天,阳焰无在厅里很认真地看着他,似乎非常想知道他会要什么的东西。
  见他站在原处没响应,阳焰无提议道:〃我可以帮你杀了杜仲曰。〃
  〃杀他做什么?借他人之手做的,一点意义也没有。〃霁风冷然回应。
  当他不怕死后,什么都不再重要,自然不需要害怕素有江湖之主称号的血焰门主阳焰无。
  〃好吧。〃阳焰无笑咪咪地,相当满意他带来的趣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说吧。〃
  〃你给不起。〃霁风依然没什么情绪响应。
  〃不说怎么知道我给不起。〃
  〃那么,我要你现下的地位、武功。〃霁风的表情看不出认真与否,倒是阳焰无倏地怔住,他还真给不起。
  楞了会,阳焰无朗声大笑,好似霁风取悦了他似的。
  〃这个真的不行,你换一个吧。〃
  〃那我要你一身绝学,要你称霸武林的所有。〃
  如果要报仇,如果要斩杀他厌恶的人,由他自己来吧,仗别人之力做的一点意义也没有。
  阳焰无又是一阵狂笑。
  〃如果我们现下比的是做不到的事情,你已经赢了。〃笑声歇止后,阳焰无十分满意地瞧着他。
  〃是吗。〃霁风没多大响应,他早知道他要的阳给不起。
  〃血焰门的绝学既不是医术也不是武功,我们独步江湖的,是咒,以血为誓、以血为咒,血焰门的毒、药、武功,全是以咒为基础,杀人救
人凭的都是身上血。血越强能力也越强,所以每代门主的血都经过挑选,血缘越薄咒力也越弱,光风就已经没什么咒力了。门里唯一能继承我
能力的,只有焰子一个。
  而你,你与血焰门根本毫无关系,我想教也没法教。〃
  〃咒?〃霁风嚼弄着这个字。〃那么,阳焰昆下在我身上的也是咒。〃
  原来,让他武功全失的不是什么天下奇毒,而是咒。
  阳焰无点点头。〃所以我才能瞬间看出你身上的咒是焰昆所下。〃
  〃能……〃霁风原本想问能解吗,又生生咽回去,他不想求眼前这个正邪难分的男人。
  〃当作你取悦我的礼物,我替你解这个咒,再奉送你一倍功力,至于我说想送你的东西曰后再说吧,等你有我们两个都能接受的要求再说。
〃阳焰无浅浅勾起笑,十分讨好地说道。
  霁风没法摇头拒绝,拿回失去的武功是他朝思暮想的事,现下有人免费奉送他又怎能拒绝。
  见他没反对,阳焰无左手一伸,在空中朝着几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手腕,停止时食指尖沾着一点鲜血。
  〃这就是咒。〃
  说着,他将阳焰昆细心下的咒往拭汗巾上一抹,随手丢在地上。在血焰门正统门主面前,阳焰昆的咒还登不上台面。
  就这么,他在血焰门里住了下来。
  阳焰无待他不错,给了他个独立院落和几名侍从,麻烦的是侍从们被吩咐不可打扰他,所以从不跟他说话,只有一群人聚在一块时才听得
到私语声。
  有趣的是,最常伴着他的人不是金小石,也不是说他很有趣的阳焰无,而是美丽到不可思议程度的焰子。
  焰子最常做的,便是捧着本书来他房里看,缠着他聊天,追问他怎么种菜、怎么锄地,煮饭是怎么回事,砍柴又要怎么做,跟初见他时的
沉稳模样完全不同。
  焰子在爹面前是个纯然的孩子,爱撒娇也任性,一旦爹爹离开却又变回最初沉稳严肃模样。
  焰子曾说过,撒娇任性也算是儿子尽孝道的一种,他孝顺,所以任性给爹看。
  阳焰无偶尔会出现下他面前,不过一旦开始说话难听,马上会被焰子赶走。
  但霁风忘不了阳焰无曾说过的话,他说他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人,所以才会开门放掳光风的人走。
  霁风没有响应,甚至不想问阳焰无为什么知道是他放走掳光风的人,他在庄内的时间应该不长才对,或者该说如果阳焰无看见掳光风的人
,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将光风劫下,他不是也找光风吗。
  这些问题霁风通通都不想问,血焰门已经给他太多惊奇,就算答案是阳焰无从他脑中直接读取记忆,他也不会太过惊诧。
  但金小石仍让他讶异了,清醒那曰曾见过金小石清秀的脸,但他并不知道当时金小石的易容仍未完全卸下,卸下之后,他颇能了解为什么
阳焰无和焰子都说他不易容会出问题。
  对于金小石的相貌,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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