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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沅沅含笑颔首,心知这番话必是解了英帝心中的沉郁,促使他下定了决心。现在,他定是要再加论证,若是一切属实,只怕真的要和太后决一高下了。
前夕
接连几日,英帝表面若无其事,照常上朝听政,给太后请安。暗地里,却派了无数探子,到底查出了真相。太后确已勾结了禁军统领赵奂、河间王齐昊琨,意图逼宫。
探子们报回来的诸般证据一一摆在案上,英帝越看脸色越阴沉,尽管是早有准备,仍觉得心如刀绞,便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呆在南书房内,连晚膳都未传。
杜沅沅坐在怀玉宫内,手指毫无意识地拨着琴弦,思绪却如奔驰的飞马,任意驰骋。忽然看见兰兮站在自己面前,脸含忧色,方才听到指下奏出的琴音竟是一片杀伐之声。兰兮见杜沅沅停了下来,上前道:“陆公公就在殿外,等了有一会了。说皇上不知为何连晚膳都不传,想让娘娘去劝劝。”杜沅沅心中明白定是连日的查探有了结果。便点头道:“让他先回去,本宫随后就到。”
陆六福殷勤地推开殿门,杜沅沅端着一只红木托盘缓步而入,身后殿门又缓缓阖上。宽大的南书房内一片沉寂,只有案前彩绘博山炉中的袅袅烟气显示出几许活气。
听到殿门的轻响,坐于椅中以手覆额的英帝并未抬头,只沉声道:“不是说了朕不进晚膳。”杜沅沅轻轻立于案前,柔声道:“昊祯!”听到杜沅沅的声音,英帝猛然抬起头来,见杜沅沅端着托盘站在当地,急忙站起身来,亲自从她手中接过,放到案上,又扶杜沅沅坐到椅中,道:“你身子不方便,怎么亲自来了,准是六福去多嘴了吧。”
杜沅沅并不问英帝原因,面上含笑,一边从托盘中端下一只龙纹蓝釉小碗并几只缠枝莲青瓷小盘,一边道:“这都是我宫中的小膳房做的,清淡开胃,你且尝尝。“将碗盘俱都推至英帝面前,“这是珍珠慧仁粥,这是甜酸|乳瓜、紫香乾、莲蓬豆腐、酱桃仁。”
英帝坐在一旁,拈起刻丝银筷,挟起一只|乳瓜,刚递至嘴边,忽然长叹一声,将银筷放至一边。杜沅沅也不多言,只是平静地望向英帝。英帝将案上一应证据向杜沅沅面前一推,起身跺至窗边,向外看去。
杜沅沅一一翻看,越看越是惊心。太后明里暗里专权数年,早已扶植了自己的势力。后来,即便是英帝一点一滴地收回了权柄,太后暗中仍然保留了两颗棋子,一个是京城的禁军,而禁军统领赵奂,便是太后的一条暗线。而另一个就是京城附近的精策军。而此次的秘密调防,便是偷偷将精策军调进京来。如今,两股兵力已全部待命,一部分作为内应,一部分成了外援。而逼宫的日子就定在了两日后。
另外,太后之所以选了河间王齐昊琨,也不是没有原因。当年,齐昊琨的母亲嫦妃,姿容美艳,心气极高,一心巴望着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皇帝。但是却碰到了申皇后,也就是今日的太后,自然是处处落了下风,以致于抑郁而终。齐昊琨则被封了河间王,远远地放出京去。英帝即位后,闻听齐昊琨一味寄情山水,饮酒做诗,并无一丝野心。也念及兄弟之情,便将他召回了京。太后的逼宫,迫切需要一个傀儡,英帝尚无子嗣,而身为英帝弟弟的河间王的儿子无疑是最为合适。因此,太后便以当年的嫦妃为饵,说服了齐昊琨。一切到此已水到渠成,只等发动。
杜沅沅走到英帝身后,手搭上英帝的肩头,却一时无语。英帝回过头来,眼中闪过凄然、悲愤、不安、难过,这种种复杂神色最后都化为一缕凄凉,在他眉宇间久久不去。杜沅沅心中一阵疼惜,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叫了一句昊祯,便再也接不下去。
英帝低吼一声,宛如受了伤般,目光凌厉地注视着景宁宫的方向,重重道:“她是我嫡亲的母后,怎能对我如此?难道她自小养大的儿子,大齐的江山社稷,都及不上申家的权势富贵来得重要么?”杜沅沅心中酸痛,这个拥有四海,站在最高处的男人,如今遭受了至亲之人的背叛,生平第一次流露出如此虚弱的表情。看来,这一次的打击委实太过沉重。
杜沅沅正想开口,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腹中轻轻蹬了一下。微微一愣,忽然省起,这也许就是旁人所说的胎动,腹中的这个小家伙已经开始有活力了。她急忙拉过英帝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间,一脸喜悦道:“你摸摸看,他在动了。”英帝目中露出了喜色,俯下身去,将耳朵紧紧贴在杜沅沅微微隆起的肚腹上。
杜沅沅想着腹中这个愈发鲜活的小生命,胸中忽然激起无尽的勇气,坚定道:“昊祯,一切都会过去的。为了大齐,为了我们母子,你一定会胜的,是不是?”英帝缓缓直起身,语声虽不高,却透着股决然,“沅沅,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杜沅沅摇摇头,“你是大齐的天子,你的身上背着万里江山。一定要答应我,你千万不能够有事。”英帝将杜沅沅搂在怀中,坚定道:“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风浪,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
杜沅沅无言地环住英帝的腰。两人紧紧相拥,久久不语。只觉得他们的心似乎从未象此刻一样贴得如此之近,那些罩在他们头上的皇帝与宫妃的光环全都消失殆尽。他们就是如此相爱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样的认知迸发出的一种力量,这力量可以让他们坦然面对一切。
天气虽已入秋,但近些日子却闷热异常,空气中感觉不到一丝秋日的凉意。而朝堂内外平静依旧,甚至是一团和气。这样诡异的天气和不同寻常的平静,让人从心里透着不安,仿佛山雨欲来,大变在即。
英帝已经做好了布署,并不先发制人,他要亲眼看看,太后是否真的能够抛掉母子亲情,将他绞杀。因此,英帝首先派人秘密控制了宫外那股外援的兵力,在宫内也设好了伏兵。如今,单等明日,一切便可尘埃落定了。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杜沅沅又收到杜子珏的密信,信中只有一句:你是否真的爱他?杜沅沅凝视良久,依然不解其意,只能据实回复。
杜子珏接到杜沅沅回复的信笺,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笺上只有一个字:是。那纸面上黑蓝色的墨迹似乎还未干透,刺得他的眼睛生疼。杜子珏无声地笑了,笑中带着苦意,尽管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还是不顾一切,只为了问她这样的一句话。明知道得到的结果只会让自己再一次受伤。
杜子珏将信笺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中,低语道:“难道真是我欠了你?好,就让我成全你。”说罢,眼中水光一闪,似是已沁出泪滴。
房门外,阿芜端着茶盏,默然而立。她好像已来了很久,盏中的茶水已经凉透,结了薄薄的一层茶霜。她的脸上,交织着疼惜、嫉恨和愤怒,端着茶盏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
近些日子,杜子珏突然又变得神出鬼没,她早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破,只是暗地里观察。杜子珏送入宫中的密信她偷偷看过,也因此知道了太后要逼宫的惊天秘密。她以为,杜子珏已经淡忘了一切,又是以前那个精明果决,潇洒不群的杜家大少爷。但是,没想到的是,他却依然故我,而且,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竟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怎会不明白,即将发生的这场变故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
阿芜的眼中似已喷出了怒火,又是因为那个贱人。既然杜子珏存心放弃,不如,就由她来做个了结吧!阿芜转身径直去了后园中的隐斋。而房内的杜子珏兀自沉溺在心伤中一无所觉,
明日便是太后逼宫的日子。英帝到底是存着一片仁孝之心,他想给自己、给太后一个最后的机会。刚过酉时,英帝便带着杜沅沅来到景宁宫中,名为请安,实则试探。
景宁宫内正摆下晚膳。太后穿着绛紫珠绣宫服,夹杂着银丝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围着紫玉抹额。安然坐在楠木理石大案的一端,看着面前案上的杯盘碗盏。听到轻霜报说皇上和元昭仪前来请安。太后的脸不可察觉地变了一下,又恢复了慈睦的神色,温和道:“让他们进来吧。”
英帝扶着杜沅沅走进殿来,向太后行了礼。英帝见晚膳已备好,便道:“儿臣就知道母后这里肯定有好东西,所以故意挑这个时候前来请安,不如就让儿臣和元昭仪陪母后一道用膳吧。”说罢,也不等太后同意,便拉着杜沅沅自行坐下。
太后面色淡淡,却也不好说什么。英帝看到案上摆了一盘糖醋荷藕,便挟起一片,放到太后面前的青花瓷碟中,笑道:“儿臣记得,母后最爱吃的就是这个糖醋荷藕。儿臣小时候,也喜欢这个酸酸甜甜的味道。经常和母后抢着吃呢!”太后听了,面上微微一笑,却淡然得仿佛挂了个微笑的影子,“哀家老了,牙齿不顶用了,早就不再吃这些酸甜的东西,以前的事也不太记得了。”杜沅沅一旁陪笑,心中却一惊,太后明摆着和英帝撇清关系,看来,明日之事,只怕是铁了心了。
英帝依旧笑容和煦,又挟过一块柿霜软糖,继续道:“儿臣小时尤其爱吃这些饼果糖食,甚至都拿到书房在太傅授书时偷偷吃上一口。那个以古板闻名的贾太傅便告诉了父皇。父皇拿着戒尺来打儿臣。恰巧母后看见了,便将儿臣挡在身后,父皇没办法,只好扔了戒尺气哼哼走掉。”说罢,不禁笑出声来,太后的面上也有了一丝动容,看向英帝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英帝一脸濡慕之色,向着太后道:“自小,母后便最疼儿臣。儿臣一直想,一定要孝顺母后一辈子。让母后享尽天下的富贵荣华。”太后听到“富贵荣华”这几个字,面色忽然一变,刚刚眼中的那丝柔和之色转瞬不见,眉目间重又冷硬起来。忽然站起身,道:“哀家累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杜沅沅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太后终究是要断了和英帝的母子情份,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英帝站起身来,知道劝说无用,一切已无可挽回。只道:“母后也早些歇着吧。”太后晤了一声,便向寝殿走去。英帝看着太后略显老态的背影,忍不住又唤了声:“母后。”太后猛地停住步子,却不回头,双肩微微有些颤抖,过了一刻,才道:“回去吧。”英帝的眼中已有了泪意,对着太后的背影深深一揖,鼻音浓重地说了声儿臣告退,便拉着杜沅沅头也不回地向外行去。
走出殿外,天空中乌云密布,闷雷滚滚,似是酝酿着一场暴雨。杜沅沅缓下步子,好整以暇地整理好英帝的衣袍,沉稳道:“看这样子,恐怕是是一场豪雨,不过不妨事,我们已经备好了步辇,一会就可以回到宫中。到时,沅沅再泡道好茶给你。”英帝岂会不明白杜沅沅话中的意思,重重地点点头,道:“既然早已备好,那我们还不快走。”说罢,二人登辇而去。
太后和李嬤嬤隐身在弹墨纱窗背后,看着载着英帝和杜沅沅的步辇慢慢走远。李嬤嬤望向身边神色复杂的太后,低声问道:“太后真的决定了?皇上,皇上毕竟是您一手带大的呀!”太后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悲凄,却没有答话,她的心中也是异常矛盾。英帝是她从小看着长大,怎能没有一点疼惜。但是,也正是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将申氏绵延三代的福泽扫得干干净净,叫她没有面目去见申家的列祖列宗。如今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必然而行。现在,既已开了弓,这箭便是再也不能回头了。
李嬤嬤见太后的脸色愈发坚定,知道事已无可挽回,叹息着摇了摇头,慢慢退了出去。
宫闱惊变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低,彷如一个硕大无朋的盖子,牢牢地扣在头顶。空气异常沉闷,人就如同沉在水底的鱼,大张着嘴,却只能细细地呼吸。
杜沅沅斜倚在榻上,身上虽然只穿着薄丝的寝衣,仍觉得细汗不断地沁出肌肤,手中的那柄瓷青湖色的罗扇扇得越发紧了。但此刻,就连罗扇带起的风都没有了半点凉意,寝衣腻腻地粘在身上,心情是说不出的烦躁。
英帝将她送回怀玉宫后,并未停留,立即回了承宸宫。杜沅沅知道他必是要好好做一番布置。也不阻拦,脸上始终挂了个宁馨的微笑。她心中自是明白,明日禁宫内将有一场大变,此时无论如何也要让英帝安心。免了他的后顾之忧,才好放手一搏。
乌云似是堆积到了一定时候,终于开始爆发。空中先是响过一连串的闷雷,紧接着零星地洒下几滴豆大的雨点。那雨点越来越密,渐渐汇成了一道道雨帘。大雨终于来了。
杜沅沅听着雨帘敲打在纱窗和檐漏上时紧时疏的滴答声响,心情似乎也随之起起落落。对于明日就要经历的一切,她并不害怕,只是觉得有些紧张,明日是和风细雨,还是惊天一战,一切都还无法预知。
雨声滴沥,杜沅沅终于睡去,跌入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眼前忽然战旗飘扬,耳边听到金鼓声声。她仿佛飘荡在一个古战场的上空。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士兵,眼神坚毅地望向最前面高台上,一个身穿明黄甲胄的英伟男子,那男子面容端严,手执长剑,指向天际,似是在说着什么。杜沅沅仔细看去,那男子竟是英帝。她心中不由一喜,努力向高台飘去。正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响,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羽箭,那紫黑的箭簇直向高台上英帝的背心而去。杜沅沅忍不住高声大叫。叫声未歇,杜沅沅忽然睁开眼睛,一眼望见熟悉的香楠木床顶,原来只是个噩梦。
杜沅沅下意识地向身旁一摸,只觉枕衾寒凉。忽然省起,英帝夜里并未宿在此处,此时应在承宸宫内。她抬眼望向窗外,只见素香吹墨窗纱已透出抹银白,天就快要亮了。这大变前夕充斥着异样平静的一夜即将过去,不知道英帝那边是否真的备妥了一切。杜沅沅翻身坐起,心中一阵焦急。
窗外的雨依然未停,但似乎比昨夜小了许多,淅淅沥沥地打在纱窗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轻寒,就象是秋天突然降临了人间。
殿门一声轻响,兰兮疾步奔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惶的神色,急促地对杜沅沅道:“不好了,娘娘,宫内主要通路上都已把守了禁军,严令禁止宫人们行走。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杜沅沅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太后策划的这场宫变终于拉开了序幕。限制住宫内众人的行动,应是太后的第一步棋,而与此同时,宫外必定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军事行动。那么下一步,太后一定是亲自到承宸宫大殿上逼迫英帝退位。而现在内外消息全部断绝,也不知道英帝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
杜沅沅越想心中越急,一边披衣下榻,一边问道:“看到皇上了么?”兰兮摇摇头,“现时宫内除了禁军,再也看不到旁人了。”杜沅沅的心稍稍定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宫中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没乱成一团总归是好事。只是太后谋划已久,必是布署周密。而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她应该站在英帝的身边才是,怎么能够贪恋这片刻的安宁,而躲在一旁不闻不问。
想到此,杜沅沅再也忍将不住,道:“不行,我得到承宸宫去看看。”兰兮吓得白了脸,一把拉住杜沅沅的袖子,“娘娘,这个时候您怎么能出去。且不说外面有多危险,就是将这些全抛在外,您也过不了宫内的禁卫呀!”杜沅沅的脸已变得异常严肃,目光中充满了决然之色,低声但是清晰地道:“我不能任他一人在那里,如果不去,这辈子我都不会安心。”兰兮被杜沅沅话中的那抹热切震撼住了,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杜沅沅回身握住了兰兮的手,“姑姑,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不会有事。你就在这里安心等我,说不定我一会就回来了。”兰兮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上,心都已揪成了一团。什么都说不出,只是一径地点着头。杜沅沅笑了一下,忽然道:“劳烦姑姑给我准备一套宫女的服饰吧。”
清晨的禁宫笼罩在一片雨雾朦胧中。除了淅沥不停的小雨,各处都显得异常安静。今日的禁宫与往常有些不同,宫中的各条通路上,鲜少见到宫女和太监,却多了许多身穿明光甲的禁军。偶尔有出宫办差的太监,一见此情景,立刻缩了回去,紧紧阖上了宫门。人们都在暗自揣测,宫里必是有大变发生了。
此时,怀玉宫的宫门却突然大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宫女。一个一手打着纸伞,另一只手扶着身边的那个。而被扶的那个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打伞的宫女身上,就连脸都埋在那宫女的肩头。
两人出了宫门,沿着甬路向禁宫内城走去。刚走到转弯处,就被两名神威严整的禁军给拦了下来。打伞的那个宫女忍不住一颤,手中的伞几乎掉落在地上。倒是倚在她身上那个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