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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我爸要把钱还给你妈妈,但你妈妈不收,她说‘如果你真心谢我,就对我发誓,从此不再打孩子’。”
“你爸爸就发誓了?”
《竹马青梅》:第22章(4)
“嗯。他从那之后就没再打我。”
她跟着他走进一家小餐馆,点了炒饭和两个菜,两人边吃边聊,吃了很长时间,一壶茶加了很多次,她也上了好几趟厕所,如果是跟别的人上餐馆,她肯定会觉得很不自在,但跟他在一起,她好像做什么都很自然,还巴不得做点能令他想入非非的事。
午饭时间早过了,晚饭时间还没到,餐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客人,账单早已放在他们桌子上,店员好像都有点哈欠连天的了。她小声说:“我们是不是吃得太久了?”
他环顾一下四周,好像刚注意到店里只剩他们两个了,连忙说:“哎呀,讲糊涂了。我们走吧。”
他拿起账单,她连忙去抢:“给我,给我,说好了我今天回请你的。”
他坚持要付帐:“你下次再回请我吧。”
她听说还有“下次”,喜出望外,不再抢了,让他去付了账。
两人走出餐馆门,他问:“现在想去哪里?”
她原以为吃完饭肯定是像上次那样回学校的,没提防他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愣了一下,才说:“你说去哪就去哪。”
“前面有个公园,想不想去那里坐坐?”
她欣然同意:“好啊,只要不耽误你正事就行。”
“我没什么正事,就是教几节课。”
“你下了班不回家,你家里人没意见?”
“我家里没人。”他一偏腿上了车,她也紧追几步,坐了上去。
大概因为不是周末,公园里没什么人,仅有的几对,看上去都是情侣,坐在树荫里,靠得紧紧的。
她把视线从那几对情侣身上拉回,偷看他一眼,发现他也在望那几对情侣,她心有点慌,不知他会不会受了感染,也来点亲热的小动作。
走了一会,他指着树下一个长条木椅子说:“走累了没有?我们去那边坐会吧。”
《竹马青梅》:第22章(5)
她跟着他来到椅子跟前,他从包里找出一张纸,擦了一下椅子,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在椅子上,中间隔着一尺来宽。两人都侧身坐着,便于讲话。
她讲了些小时候的事,然后问:“怎么都是我在讲?”
他微微一笑:“我喜欢听你讲,你从小就很会讲故事。”
她声明说:“但是我刚才讲的不是故事。”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口才很好,记忆力也好,想象力很丰富,我觉得你不应该学理科,应该学文科,当作家。”
“但我妈不让我学文科,说文科又赚不了钱又危险。”
“那倒也是,不过可以当成业余爱好,写点小说,拿去发表。”
“你说如果我把我们小时候的故事写出来,有没有地方发表?”
“只要是你写的,肯定有地方发表。”
“真的?你这么相信我的水平?”
“嗯。我爸爸说的没错,你们一家都是读书的料。”他有点自卑地说,“我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我干这行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我一直都想换个工作,但是学我这个专业的,除了教书,就只有去做官了。”
“你不愿意做官?”
他撇撇嘴:“我既不愿意做官,也没有做官的本事。”
“那你想换什么工种呢?”
“我也不知道我适合干什么,好像什么都不适合。”
“我觉得你教哲学教得挺好的呀。”
“但我自己对我教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她吹捧说:“你不感兴趣还教这么好,如果感兴趣,那不得了啦。”
他沉默了,低着头,脚在地上画。她趁机盯着他看,觉得他侧面轮廓特别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英俊潇洒。她又看了看远处的几对情侣,心痒痒的,很想他能坐到跟前来,把一条胳膊搂在她肩上,像别的情侣那样。
《竹马青梅》:第22章(6)
她小声问:“还记不记得那次去那个工厂吃冰?回来的时候,溪沟里涨水了。”
他抬起头,笑着说:“怎么不记得?你差点淹死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啊。”
“后来,你叫我把衣服脱下洗。”
他有点异样地望着她,她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希望他接着回忆,但他跳过了那一段:“那时的生活真穷啊,吃个冰还要费那么大力。你想不想吃冰棍?想吃我们到那边去买。”
“等会再说。你还记得不记得你摘了几片荷叶让我当衣服。”
他站起来:“走,我们到那边去买冰棍,我看见卖冰棍的车了。”
她坐着不动,他把手伸给她,她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就不肯放开了。
他们牵着手,慢慢地往卖冰棍的地方走。她感觉好像有股甜水从他们握着的手里一直传上来,涌进心里,甜丝丝的,就像若干年前,第一次吃那种红红的硬邦邦的冰块一样,滋润到心里去了。
走到卖冰棍的人跟前,他问了她吃哪种,就掏钱买了两根,递给她一根。她把冰棍纸剥了,扔进卖冰棍的人随车带着的垃圾桶里,边吃边走。
她特意把冰棍拿在离他较远的那个手里,空出另一只,好跟他握着。但他没再伸手过来。她有点失望,还有点生气,但她很快就注意到他两手不空,一手提着他的公文包,另一只手拿着冰棍。
她吃完了冰棍,想找点纸擦手,但他又递过来一根:“喏,还有一根,吃完了一起擦手。”
她这才发现他刚才只是拿着冰棍,并没吃,她问:“你不吃冰棍?那你买了干什么?”
“给你买的。”
“一次给我买两根?我哪里吃得完?”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冰吗?”
“哈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遍地是冰棍,哪里还会那么贪?你吃吧,我实在吃不下了,再吃要把肚子吃坏了。”
“真不吃?”
《竹马青梅》:第22章(7)
“真不吃。”
“那我只好吃掉了。”他剥开冰棍外面包的纸,刚送到嘴边吃了一口,大半个冰棍就掉下来了,他赶快接住,装了满满一大口,狼狈不堪。
她开心得哈哈大笑。
他很快几口吃掉,走到一个水管边去洗手,边洗边叫她:“来,这里可以洗手。”
她也走过去,把手伸到水管下:“还记得不记得以前E市三中那个水管?”
他笑了一下:“记得,你那时是不是觉得水管很高?”
“嗯,还要你把我抱到旁边的台子上去,我才够得着。”
他看了她一会:“你长大了,长高了,再也不用别人抱上去洗手了。”
她甩着手上的水:“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时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他也甩着手上的水:“可能过去了的时光总是显得比现在的时光更美好。”
“也不见得,我觉得现在的时光也挺美好的。”
她的手还没甩干,就大方地牵住他的手,他的手也还有点湿,两只湿手牵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在公园里玩,她很想再往前发展一点,但他没带头,她只好控制住自己。
回到学校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很多人都拿着碗往食堂走,还有些人打了开水往宿舍走。
他说:“我到了,你……”
她看了看几栋楼房,问:“你住这里呀?”
“嗯,这就是青年教工宿舍。”
“你住哪间啊?”
他指了指一栋楼房:“就那间,在三楼,305。要不要上去坐会?”
她看到楼里进进出出的全是年轻男人,知道这是男教工宿舍,现在正是人家吃饭洗澡的时间,她到那里去不方便,就说:“不了,我回寝室去了。”
“我送你一下?”
“不用了,反正校园里不能带人。”
《竹马青梅》:第23章(1)
23
岑今跟卫国才约会了几次,就被袁逸看出苗头来了,逮住她问:“是不是。堕入情网了?”
“谁说的?”
“我说的,看你那样子就知道。”
“我什么样子?”
“嘿嘿,堕入情网的样子呗。”
“循环论证啊?”
“才不是循环论证呢,真凭实据。”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但袁逸从来没诈过她,所以她相信自己的确是有了什么变化,出卖了内心的秘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什么堕入情网,是遇见了小时候的一个朋友。”
“小时候?多小?”
她把童年时代跟卫国之间的故事大略讲了一下,袁逸说:“啊?你还有这么动人的竹马青梅故事?怎么早没听你说过?”
“以前根本没想过还会再见面。”
“那怎么能没想到呢?中国只有这么大,姓尹的只有这么多,如果你真的要找,哪能找不到?”
“我以前根本不知道他姓尹。”
“但你妈妈肯定知道。”
“我妈在我面前从来没提过军代表姓尹,只叫他军代表。”
“那是因为你妈妈爱着军代表,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了,就叫不出他的名字来。”
“才不是呢,我妈妈恨军代表。”
“爱恨交织!”袁逸摇头晃脑地说,“太浪漫了!太浪漫了!我说对了吧?你要么不恋爱,一旦恋爱,就是要死要活的那种。现在是不是有要死要活的感觉?”
她答不上来,只咧着嘴笑。
袁逸说:“这个卫国你一定要抓紧,不能让他溜了。多好啊,两个人在一起多有话题啊,讲讲小时候光屁股的故事,肯定把他激动得要死。”
田丽霞听说这事后,提议说:“要不要叫王峰的爸爸帮你打听一下?”
《竹马青梅》:第23章(2)
她一愣:“打听什么?”
“打听你那个尹卫国怎么样啊。”
她连忙谢绝:“不要,不要,八字还没一撇呢。”
“就是要在八字没一撇的时候打听吗,如果八字有一撇了,打听了又有什么用?”
她还是不愿意:“真的不要叫王峰的爸爸去打听,我还是自己慢慢了解吧。”
“至少要打听一下他结婚了没有吧?”
“他应该没结婚。”
“他这样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猜的,因为我问他家里有没有人等他的时候,他说‘家里没人等’,而且他住在单身教工宿舍里。”
“嗯,他可能没结婚,但是有没有女朋友呢?你问过没有?”
“这怎么好问?我们又不是在谈恋爱,我怎么好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袁逸也不赞成找人打听:“打听什么呀?打听出来就没有自己了解的那种乐趣了,再说,如果他知道你暗中派人调查他,肯定不高兴。”
她觉得根本不用打听,她从小就认识卫国,已经认识几十年了,难道还不比那些认识他几年的同事更了解他?她坚决不让田丽霞找人打听,逼着田丽霞作了保证才放心。
她跟卫国出去吃了几次饭,也只发展到牵手的地步,她觉得很奇怪,因为听袁逸她们说,男人在恋爱阶段是非常急于向前推进的,见了面了,就想牵手;牵了手了,就想接吻;接了吻了,就想拥抱;拥了抱了,就想抚摸;抚了摸了,就想上床;上了床了,就想做爱;做了爱了,就再不愿意退回到前几个阶段了,就老想着做爱,做爱。
但卫国为什么不是这样呢?他是见了面了,就想牵手;牵了手了,还是想牵手;牵手,牵手…
反倒是她自己,有点像袁逸她们描绘的男人,见了面了,就想牵手;牵了手了,就想拥抱,但却在牵手那里卡了壳。
《竹马青梅》:第23章(3)
两个室友作为过来人,都给过她警告:在每一步上,都要坚持至少一个月,这个月牵了手,就只能牵手,一直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让他拥抱你。这还是快速的,要搁在以前,每一步都得一年时间。
为什么?因为男人的恋爱步伐是只能往前,不能退后的,如果你一下子就让他推进到了做爱阶段,那他就没有动力向你献殷勤了。
但她真想往前推进,想被他搂在怀里,像公园里的那些情侣一样,如胶似漆。
下一次出去吃饭的时候,她就开始实施她的推进计划。坐上他自行车的后座,他骑了一段,她就将一条胳膊搂在他腰上。
他的车突然一下从路的右边冲到了左边,差点撞在一棵树上,他赶紧稳住笼头,从路左回到路右。
她明知故问:“怎么啦?你怎么差点撞树了?”
他没回答,故意走了几个之字形。
她知道他在掩饰,不禁暗中偷笑,看来还是个新手。
过了一会,她索性将两条胳膊都圈在他腰上,这次他没去撞树,但她感觉得到他很紧张,腹部的肌肉都绷紧了。
她很喜欢这种效果,他越紧张,就越说明他是个新手。
这样搂着骑了一会,他伸出左手,把她的左手往下摘,她很敏感地松开了搂他的手,有点生气。
过了一会,他又向后伸出左手,仿佛在寻找什么。她把自己的左手递过去,他拉着她的手,圈到自己腰上。
她不生气了,把右手也用上,两臂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感觉醉醺醺的。
但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拥抱阶段熬一个月,她想推进到接吻阶段,就当拥抱接吻是同一个阶段的,不行吗?怎么可能拥都拥抱了,却不接吻呢?那不是像吃饭不吃菜一样不完整吗?再说她跟他从小就认识,他很多年前就抱过她,那不等于她在拥抱阶段已经停留过很长时间,可以推进到接吻阶段了吗?
《竹马青梅》:第23章(4)
那次他们去了动物园,因为不是周末,又是个阴沉沉的天,一看就知道有雨下,所以动物园人不多,大多是一些外地游客,大概受到行程的限制,不得不赶在有限的几天把G市的景点玩遍,所以天气不好也出来逛动物园。
他们两个,这里逛逛,那里逛逛,其实也没心思看动物,只是找个地方待在一起而已。逛到猴山的时候,下起雨来了,游客们都跑开躲雨去了,只剩他们两个,站在猴山前。
她没带伞,但他带着一件薄雨衣,他把雨衣给她披上,自己站在雨里淋。她把他往雨衣下拉,他接过雨衣,披在身上,让她躲在他腋下避雨。
她从他腋下挤出来,站在他前面,他张开雨衣护住她,两人贴得紧紧的。
连猴子都知道躲雨,有几个猴子躲在猴山的洞子里,还有的躲在猴山的桥下,只有一对母子,没地方躲雨,就坐在猴山上挨淋。猴妈妈把猴宝宝搂在怀里,弓着背,为猴宝宝挡雨。
她感慨说:“你看,连猴妈妈都知道保护自己的宝宝,难怪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呢!”
他没吭声。
她转过脸,看见他脸上很多的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想起他从小就没妈妈,连忙抱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他把她的脸转过去,让她的后脑勺对着他。
她问:“为什么不让我看你?”
他没回答,但她能听见他吞咽的声音,还有吸鼻子的声音。
她转过身,这次可以肯定地说,他是在流泪。她声明说:“我不是说了对不起了吗?”
他答非所问:“真想永远这么站下去。”
“我也是。”
他们虽然没站到永远,但站了很长时间,才恋恋不舍地回学校。
快到学校的时候,又下起雨来,他们来不及披上雨衣,刚才快吹干的衣服又淋湿了。
《竹马青梅》:第23章(5)
到了他楼下,他说:“现在下得正大,到我那里躲躲雨再走吧。”
她求之不得,马上跟着她去了他的寝室。
寝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写字桌,有个电视机,很小,再就是两个书柜。东西不多,但因为房子很小,也摆得满满当当的。
他拿起热水瓶,往一个脸盆里倒了些热水,又从一个桶子里兑了些冷水进去,然后找了一件他自己的T恤衫,一条三角内裤,和一条长裤给她:“我下去打饭,你擦擦身上的水,换上干衣服,免得搞病了。”
他出去之后,她随便擦了一下,换上他的T恤衫和内裤,但没穿那条长裤,因为太长了。他的T恤衫很长,可以遮住内裤,像条超短裙,不穿长裤也可以。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把打来的饭菜放在桌上,拿起她换下的湿衣裙,晾到衣架上,挂在门上的气窗边。
两个人坐下吃晚饭,正吃着,有人敲门,他去应门,只把门打开一道缝,问来人:“赵老师,找我有事?”
“问你借块姜。”
他拿了块姜给赵老师,关上门,回到桌子跟前,继续吃饭,把炒菜里的瘦肉都夹给她,把她不吃的白菜帮都吃掉了。
吃完饭,他去洗碗,回来就拿起一本书,坐在桌前看起来。
她好不沮丧:“你是不是很忙?如果你很忙,就告诉我,我现在就回去。”
“还在下雨,你回哪去?”
“那我要你陪我。”
“我是在陪你呀。”
“你没有,你在看书。”
他笑了一下,还是低头看书。
她从床上下来,跑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你在看什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把头贴在他脸上,觉得他太阳穴那里跳得很厉害。他伸出一只手,向后摸到她的腿,“哎呀,冰凉,长裤也不穿,快到床上去,当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