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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不过我的眼睛,如果不想他的话,你为什么要出那张《难忘初恋的情人》唱片呢?”麦灵芝以抱怨的口气来说服邓丽君:“对朱坚有情有意是无可非议的,可是他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相信阴阳轮回的说法,朱坚早已经投胎了。丽君,你干嘛这样苦熬着呢?
林先生不错,我劝你尽快地答应了他吧,结束你的单身生活,如果身边有了林先生照顾你,也省得我来为你操心!“
邓丽君被煞有介事的麦灵芝逗笑了,她说:“灵芝姐,请你放心好了。我已经答应了林先生,我们的结婚时间就定在今年秋天了!”
麦灵芝说:“我担心你又来骗我。”
邓丽君说:“我绝无半句戏言,到秋天就会请你吃喜酒的,我倒是很担心,如果我嫁出去,又有谁来陪伴你这位从来不肯与男人接触的老姑娘呢?”
麦灵芝微嗔说:“我的事,不用别人管。我只是要你别像我这洋,成了一个与尘缘无关的女寡人才好!”
小轿车驶进了夜间仍然人流稠密的油麻地,前方不远就是邓丽君多年来港下榻的富都大酒店了。
到美国去演唱——邓丽君找到了新的起点1978年的炎炎盛夏。
台湾的南部港口城市高雄,在8月里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场突然而至的暴雨。邓丽君独自组团来到高雄港的蓝宝石歌厅演出已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些日子里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绪一直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焦顿之中。
邓丽君下榻在高雄的海天酒店七楼,从这里她可以远眺深水港湾那一片水势滔滔的碧蓝大海,可以望得见港口南端那有名的旗后山和北面的寿山。两座在阴雨下显得灰濛濛的嵯峨山峦,遥遥相对。即便在淫雨罪案的天气里也可以透过邓丽君客房窗口望得见大海上往来如梭的各种商船和客轮。
邓丽君近几天一直在留意着高雄港客轮进港的时间,她是在盼望着林振发的到来。
5天前,林振发从马来西亚给邓丽君打来电话,告知商务结束以后他将来高雄与她见面。邓丽君知道他的来意无非有二:一是她与林振发的婚期在即,两人已订在9月于吉隆坡正式举办一次相当规模的婚礼,林振发来到高雄意在将他们林家对婚礼的地点,宴席的档次,宾客的名单以及如何宴请从台湾来的女方宾客等细节问题,与邓丽君作一次详细的协商;二是关于邓丽君1979年年底去美国演出的事宜。在林振发看来,邓丽君去美国首次演出,甚至比他们的新婚佳期还要重要。为这件事,邓丽君刚抵高雄演出不久,就收到过林振发从吉隆坡发给她的一件特快专递。
在沙沙的细雨声中,愁肠百结的邓丽君从皮箱里取出林振发写给她的亲笔信函,其中有这样诚恳的语言很使得邓丽君动情:“……如果能够实现你去美国的演唱,那将是一个重大的突破。而拉斯维加斯又是美国较有影响的城市,你的歌声能否在世界上广泛传唱,到那里去演唱则是关键。所以我目前正在吉隆坡设法和美国方面的朋友在洽谈此事,他们对于一位已经享誉东方的著名歌星的访美演出是会持欢迎态度的,不过能否顺利地进赌城的凯撒皇宫去演出还需要耐心的谈判。请你不要太急,只要有去那里演出的心愿,我想经过努力,美国人最终是会同意与你签订一个演出合约的。但愿上帝保佑你能够成功……”
邓丽君手捧着这封信在床榻上读了又读,林振发对她前程的关怀洋溢在信笺上的字里行间。1977年7月她与林振发在香港的那次相见,彼此仅仅共度了5天,但是林振发却不止一次地与她谈起去美国演出、发展的事来。
“在亚洲你通过到日本的5年声乐训练,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可是如果邓小姐的奋斗目标是世界级歌星的水准,那么你仅仅在日本进行演出和训练显然还是不够的。”邓丽君的眼前闪现出香港的铜锣湾。在邓丽君个人演唱会结束的次日,她陪同林振发出现在铜锣湾北边的灯笼洲。坐在一丛丛碧绿的杉树下,他们可以面对波光浩态的大海。林振发开导邓丽君说:“我不懂音乐,可是我从小就喜欢音乐。我在20岁那年因为经商的需要,只身前往欧洲。我曾经到过奥地利的首都维也纳,人们称那个地方是‘音乐之都’。我对那里感兴趣是因为那里有伟大的音乐天才舒伯特的故居。我从小就喜欢他所作的一首歌,叫做《菩提树》。我现在还能哼出那支美妙的歌曲来!”林振发说着,当真在邓丽君的面前低声地哼唱起来:“门前有棵连颈树,生在古井旁边。我有过无数美梦,躺在它绿荫之中。在它的树身上,我曾刻下甜蜜的诗句,无论快乐忧愁,我都到树下流连……”
“林先生,你对舒伯特有如此良好的印象吗?”邓丽君问道。
林振发说:“我很仰慕舒伯特的音乐天才,这位出身很贫贱的人一生中几乎没有什么地位。他从小根本没有受到过正规的音乐训练,但是靠天才悟会了小提琴、中提琴、钢琴。他还能唱出很好听的男高音。可是,他并不能够作曲,他不能成为作曲家。后来,舒伯特知道如果继续依靠自己先天的才智,已经无法进一步走音乐这条路时,才决心去拜求贝多芬、莫扎特和海顿。但是,贫困的舒伯特无法直接向莫扎特和贝多芬求教,他只能学习他们的音乐成果。莫扎特那时在中欧名重一时,舒伯特无法接近他,贝多芬更是傲气十足,可是后来当他发现了舒伯特送来的曲谱时,才大吃一惊地称他忽视了另一位天才的作曲家。贝多芬在晚年很注重辅导舒伯特,才使得这位贫穷又地位低下的音乐人才得以身后留名!”
邓丽君从前根本没有料想到从小在商海浮沉的林振发居然对外国的音乐情有独钟。她远望着晴日下大海上的点点帆影,陷入了沉思。
“邓小姐,你一定感到我是在有意卖弄学问?其实我决无此心,我只是个商人,并不想对声乐深求,”林振发急忙收住话头,将话锋一转说:“我所以向您说起舒伯特,是因为我从这位杰出作曲家的身上想到了你呀!”
邓丽君静静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等着林振发的下文。
林报发笑着说:“我是说像舒伯特这样有绝对天才的音乐家,如果他不能走出限制他发展的小圈子,如果后来他不能得到已经成功了的贝多芬的指点,那么他不可能成为后来世人皆知的大作曲家。所以我想邓小姐能否下决心突破你现在在歌坛上的局限,到欧洲或者美洲去闯一间?你以为如何?”
“到欧洲或美洲去?”邓丽君有些意外地睁大她那双漂亮妩媚的大眸子,当她一下子明白了林振发的良苦用心时,心中很感动。
“为什么去那里呢?”林振发像一位学识渊博并且循循善诱的兄长,关切地指点迷津说:“在历史上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海顿等一批乐坛大师们,均生长在欧洲。我以为欧美的音乐比我们亚洲更先进一些。邓小姐许多年以前就表示说到日本去进修,仅仅是你准备向世界级别的音乐水准迈进的第一步。既然有此雄心大志,为什么老是在亚洲这个小圈子唱呢?”
“您是说我到美国去唱歌,可以在那里先造成影响,是吗?”
“一点不错!”林振发很欣赏邓丽君的心有灵犀,他望着邓丽君那双闪烁着欣喜光彩的眼睛说:“我是说只要你能到美国唱歌,不久就会造成影响。你在那里演唱后,还可以到美、法等国去演唱或深造。这就是我对你的全部希望。邓小姐,让我们共同去努力,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实现这个突破,好吗?”
“真该谢谢你……”邓丽君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阳光灿烂的新景象,她心驰神往地对林振发说:“只是我现在想到美国去唱,一时还难以找到可行的途径呀!”
林振发胸有成竹地对她说:“请你不必太急,我会想办法为你去美演唱找到途径的!”
如今,林振发果然言行一致,他在马来西亚通过商界友人,已经与美国的拉斯维加斯的演出经纪人取得了联系。据林振发在电话上说,如果与美国演出经纪人洽谈成功的话,也许在1979年底或1980年初,她就可以来到该城那座非常有名的凯撒皇宫,作为第一位华裔歌星到那里歌唱。邓丽君每天都在期盼着来自马来西亚的好消息,更盼望林振发尽快地来到高雄港。
邓丽君在焦盼林振发到来的时候,白天困守在酒店里,夜晚便在蓝宝石歌厅里继续演唱。在五彩缤纷的太空灯摇曳的光影下,邓丽君如泣如诉他唱着一首名叫《相思泪》的新歌:情入别去后人消瘦,相思别离惹人愁。
难忘往日情。心厚,忍心抛弃负情未说原由。
相思孽债情难受,恨他负恩负义痛心疾首,朝思夜念暗泪流。
邓丽君唱得很投入,她将歌词与自己的感情融合在一起来唱,所以整个蓝宝石歌厅里冒雨赶来听歌的人们,都深深为邓丽君缠绵的歌声打动了。
就在8月里的一个雨夜,邓丽君演唱刚刚结束,正准备乘汽车返回她下榻的酒店时,老板神色紧张地从外间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封刚刚由邮差送到的加急电报,喘吁吁地说:“邓小姐,吉隆坡发来的急电,请您快些过目。”邓丽君吃了一惊,暗想:林振发此时正在新加坡来台湾的途中,为什么从吉隆坡发来急电?莫不是吉隆坡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邓丽君又感到有些蹊跷,据她5年来与林振发相处的经验,处事精明的林振发,在他外出时一般都会将企业的商务委托给总经理代为管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紧急的大事,总经理是不会打电报来打扰林振发的。
邓丽君拆开电报一看,又是一怔。原来电报是发给她的,发报人也不是林振发,而是她未来的婆母。电文仅是寥寥一行字:“振发忽染急病,望见电后火速来吉隆坡……”
“啊——?”邓丽君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邓丽君做梦也没有料到,林振发会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忽染急病。从她未来的婆母亲自发来电报,催促邓丽君火速前去来判断,林振发的病情一定很重,否则林家是决不会轻易给她发来电报的。邓丽君仿佛突然被重重一击,双脚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上苍再次夺去了他挚爱的男友“邓小姐,别来无恙?”邓丽君刚想在床上躺下,和衣美美地睡上一觉,不料房门开启,一位熟悉的身影飘然而入。他身穿浅灰色的笔挺西装,花纹领带,潇潇洒洒,大步走来。
“林先生,您……这是从哪里来呀?”邓丽君惊愕地一古碌从床上爬坐而起。
林振发用帕子拭拭头上的汗水说:“我从新加坡来。我是特来与你告别的,因为我马上就要有一次很远很远的旅行,也许今后再见面不容易了,所以才来高雄与你再见一面的。”
邓丽君急忙为他让座,泡茶,热情款待,一边拿出一封电报来问:“可是我不久前收到了伯母从吉隆坡发来的电报,说您忽染急病,又让我马上到那里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林振发不以为然地将那信一丢,笑道:“我的身体一直好好的,哪里会有什么病呢?也许阿妈她是想你想得发疯了,才忽然想出这个好主意。她老人家是希望我们尽早地成亲呀,她老早就盼望着能抱小孙子了。”
邓丽君听了林振发这样说,方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说:“原来是一场虚惊,刚收到电报时险些把我吓个半死。还误以为真的得了什么重病呢,林先生,你让我在这里盼得好心急呀!如果早知道相思是这样的痛苦,倒不如就舍弃唱歌的事业,尽早地结婚了,又何必非要让我们天各一方地相盼相望呢?”
林振发说:“不,邓小姐,尽管相思痛苦,可是我仍然不能允许你为了我们之间的卿卿我我而放弃事业。你不可以因为一时的感情冲动影响你的前途。你去美国演唱的事情,我已经替你联系好了,很快就可以签字成约了,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到欧美去演唱的。
邓小姐,只要你的事业能不断有新的发展,我个人做出一些牺牲是无关紧要的。爱情是一种奉献,而不是一种索取。既然我林振发是从内心喜欢你,又何必在于朝朝暮暮的相处?“
“林先生,您是真正爱我的人,您处处为我考虑。”邓丽君感动得热泪婆婆,她哽哽咽咽地哭了一阵,忽然不顾少女的羞涩扑进他宽厚的怀里,深情地说道:“既然我们多年都为两地相思折磨得异常痛苦,为什么不能自寻解脱?林先生,我决心已下,不论我的事业日后有无发展,我都是要与你终身相伴。依我看,不如我们马上就把婚事办了的好!”
“不不!”不料林振发这一次却不肯依从邓丽君,他连连摇头摆手地说:“邓小姐,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必须马上就离开这里,我现在还有很紧要的事情要办,我必须马上就走!”
“你……”邓丽君从来没见过林振发这样来去匆匆,这样不体谅她的一片痴情。只见林振发挣脱开邓丽君的双手,返身便走。那神态使人感到他有一件非常急迫的事情要办。林振发将房门推开以后,又依依不舍地回转身来,深情脉脉地望了邓丽君一眼,便飘然而去了。
“林先生,林……”邓丽君急得欲哭,她忙不叠地冲到楼门口,极目远望,一片迷茫的夜雾缭绕,哪里还有林振发的身影……
“啊——!”邓丽君一声惊叫,突然惊醒了。她揉了揉惺论的睡眼,看周围一片漆黑,原来是南柯一梦。
邓丽君惊慌地从床上爬起来,拥被而坐。她手捂住“怦怦”狂跳的胸口,在无边的黑暗里回想着刚才所做的那个梦。她感到这个梦很奇怪也很不吉利。林振发在梦里那慌张匆促离她而去的情景历历在目。莫非林振发当真发生了什么意外吗?不,不可能!5年间的断断续续相处,邓丽君知道林振发身体状况很好,他不会有什么疾病的,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吉人自有天相,她相信林振发善良正直地为人,是会一生平安的。
天明不久,邓丽君梳妆打扮。这时,连续阴雨多日的天空上乌云已经散去,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色。她从高雄乘汽车赶到台北,从桃园国际机场登上飞往吉隆坡的“华航”班机时已是午后1点。
邓丽君神情郁郁。虽然直到这时她还仍然坚信林振发不会有太大的病,但是邓丽君坐在飞机上还是有些神不守舍。本来很想借会新加坡公干之机来台湾高雄的林振发,也许当真在那里偶染微恙,于是他便从新加坡返回吉隆坡。林母知道林振发是思念到处飘泊的邓丽君而染疾病,故而才贸然发来一封电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对谁来说都是一桩美事,只要她的林振发安然无恙,就是许她从此住在马来西亚,朝夕相伴也在所不惜。邓丽君正坐在飞往马来西亚的航班上这样胡思乱想,空中小姐为她送来了饮料,同时也为每位旅客送来一张当日的《星岛日报》。
邓丽君漫无目的地测览着那张香港的报纸。她的注意力显然在香港的演艺界新闻上,那里刊登着著名电影导演李翰祥正在执导一部名叫《乾隆下扬州》的古装片;她在台北的好友林青霞正在香港发展;歌坛小妹徐小凤、姚珠以及何莉莉等人的消息……忽然邓丽君发现有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她的眼帘——“马来西亚华裔青年企业家,歌星邓丽君的未婚夫林振发,昨日在新加坡因病猝逝……”
“什么——?”邓丽君初时并不相信,以为她看花了眼睛。当她定神细看时,方才认定并非看错,报上以“本埠快讯”为题印出来的消息,确是林振发三个字。现在,邓丽君昨夜的那场奇怪的梦终于得到了证实,莫非林振发当真已经不在人世了吗?莫非命运对邓丽君来说如此残酷,如此无情吗?莫非她邓丽君又像前次与朱坚的相爱相恋一样,经过漫长5年的爱河苦渡以后,再以悲剧告终吗?!天呐!这究竟是因为什么?……邓丽君未及读完那张报纸,就已经泪如雨下,哭倒在座位上。
午后,客机在吉隆坡郊外的国际机场降落,两眼哭得红红的邓丽君走下飞机舷梯时,一双脚犹如灌了铅一般,踉踉跄跄,几乎跌倒。幸好停机坪上早有刘季珊和林家的男男女女在接机,将邓丽君扶进一辆小轿车后,很快就朝向吉隆坡郊区的林家别墅驶去。
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依然如同5年前邓丽君初来时那样,整洁而安混。临靠海岸的偌大庭院里,几株枝叶繁茂的朱柑,依然像当年那样硕大葱绿。米黄色小楼造型精巧,门帽上挂起了雪白的花朵和一缕缕的青纱。邓丽君被两位林家的女眷搀扶着来到小楼的门下。见到有一大群人在那里默默地迎候着她,那些熟悉的与不熟悉的脸孔,都以无限关切与怜悯的眼神注视着自己。那些人中